逮贼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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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毛发誓要逮到那个贼娃子。
他后来不无得意的告诉他的好朋友弓二狗说，知道吗？我这人轻易不下决心，我要是下了狠心，就没有能难倒我的事。一个小小的贼娃子么，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弓二狗夹着王小毛请客点的一盘五香狗肉一边嚼一边说，那是、那是，你王小毛想办到的事，谁都拦不住呢。咱俩几十年的交情了，这点，别人信不信是他的事，我还能不知道么。
弓二狗用牙咬开两瓶啤酒，将瓶盖“扑”的一下准确的唾到墙角的痰盂里。转过身，递给王小毛一瓶啤酒说，小毛，为了你的成功，咱俩一人一瓶，干了！王小毛二话没说，接过瓶子。随着两瓶啤酒的撞击声，两人一起仰脖，咕嘟嘟的就见了底。
弓二狗说，王小毛，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没说那贼娃子到底是谁？他偷啥东西了？王小毛用手摸了一下嘴说，这个不能说。这是个秘密，得保存哩。但是，我发誓，我逮住他咧。
王小毛两个月前在家中卧室里当着老婆张小丽的面，咬牙切齿、攥紧拳头所发的誓，两个月后终于实现了。是的，两个月，用了两个月，他抓到了那个贼娃子。那个让他两个月来心里一直惦记的贼。
王小毛看不起把贼娃子叫小偷的人。他说，贼娃子就是贼娃子么，还什么小偷。那你倒是说一下，偷多少算小，偷多少又算大哩。贼娃子多解气，让人一听就心生反感、厌恶。小偷，要我说，我倒觉得小偷这名字还蛮可爱哩。
这年头无论大城市还是小县城，能买得起房的人都是些不一般的“牛”人。王小毛虽然早就积攒下了在城里买大单元房的资本，可他却常常对别人说，这房价太贵，不行呀，十年内咱是买不起房子的。因而他就心安理得的住到了单位的单身宿舍楼。他甚至很看不起那些“房奴”们。他说，别看他们住的比我宽敞，可身上的压力究竟有多大，别人咋能知道哩。弓二狗买房时还从王小毛手上借了三万块钱，王小毛说，兄弟，尽管拿去用，有了再还。先还银行贷款，这银行就是房地产商养的狗。那两个是串通一气的，每个月都要从咱口袋里叼钱，妈妈的！
王小毛在烟草局上班，工作不算忙甚至还有些清闲，无非就是天天早上送烟下乡，晚上再收回来。这年头啥行业赚钱，垄断行业呗。所以，虽然工作不忙，可收入不低呀。他还说，住在单位好呀。人多，热闹，水电费还不用掏。这年头，从哪儿找这好事去，这简直就是共产主义么。
第一次意识到单身宿舍楼内有贼，是王小毛媳妇发现的。当然了，第一个发现有贼并不是说她张小丽就比别人聪明多少。事实上，这个在超市内衣服饰组上班的女人，无论数学还是语文，英语就更不用说了，当年那都是一等一的一塌糊涂。比如她在语文考试的时候把填空题的“飞流直下三千尺”后一句写作了“轻舟已过万重山”英语选择题，问晚上十二点时你在干什么？她选择了“i am playing basketball”英语老师气得说，张小丽，晚上十二点你倒是玩什么篮球？玩，球！班上学生哄堂大笑。张小丽低着头，悄悄问同桌，笑啥哩，不就做错道题么，咋都笑成这样了。
有天晚上，张小丽问王小毛，小毛，我的那个红色胸罩咋不见了。王小毛说，张小丽，你说这话啥意思，难道我会把你的胸罩送给我情人呀。寻不见就好好寻么，一个破胸罩有啥嚷嚷的，大惊小怪。
过了一会儿，张小丽皱着眉头，满脸狐疑的又说，王小毛，我说真的，我那个红胸罩真的不见了。王小毛正喝着啤酒看足球比赛，他不高兴地说，张小丽，你得是有啥暗示哩？今儿才星期几呀，还没到时候哩。这几天我忙的看世界杯，你自己找，再甭吱哇啊。
又过了一会，张小丽不高兴地提高了声音说，王小毛！
王小毛没等她说出下一句就打断道，咋、咋！叫的想咋？
张小丽就降低了声音说，不咋。我问你刚才电视里喊叫的是谁进球了。
第二天晚上，张小丽在床上一脸严肃的问王小毛，小毛，你记不记得上次我洗了好几个胸罩，其中就有那个红的。收回来时没注意，现在要用了，却找不着了。她又补充了一句说，我把家里的地方都寻遍了也没找着。
王小毛说，你的意思，有人把你搭在楼道里的胸罩偷了？不会吧，那是私人东西，谁要那干啥。
张小丽说，是呀，我那个是大号的。咱们楼上这住家户女人，都熟的跟啥一样，就是谁拿去了，也用不上，太大。
王小毛斜了她一眼说，大就大么，何必挖苦别人的小呢。大了就光荣，大了就显得你人本事也大呀，啥逻辑么，怪不得人家说你是胸大无脑。
张小丽瞪了他一眼说，去你的，跟你就说不清。
这单身楼是由过去烟草局的老办公楼改造的，一共是六层，面向南，单边盖着。每层四户人家，每家占了两间办公室。王小毛住在五楼。
原本这楼是给刚参加工作的单身职工住的，后来慢慢就变了味，全成了住家户。待换了一茬领导，下任就更不管这事。曾有一任领导想把房收回来，结果遭到了楼里几十户人家的强烈反对，只好作罢。领导想，反正，我在这单位能停几年，得罪这些人是干嘛呢，由他们去吧。
平时，洗完衣服后女人们就把衣服在楼道里绷的铁丝上挂着，晾着。第三天，张小丽早上起床洗完胸罩后也和往常一样挂在了楼道的铁丝上。这次，她洗了两个。中午回家后，她心情复杂的对王小毛说，小毛，没问题，咱们楼里有贼娃子了。小毛问，啥贼？张小丽挺了挺胸，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胸说，偷女人胸罩的贼娃子。
是呀，在这楼上住，也不是一天两天。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哪家被盗的事。从外部讲，门卫严格，安保措施到位起了主要作用。从内部讲，至少也能说明，这整栋楼里的人都是一些高素质的文明人呢。
可现在，楼里却出现了贼娃子。而且，最不能让人容忍的，居然是专门偷女人胸罩的贼娃子。莫名其妙，不可思议。
王小毛后来趾高气扬的对张小丽说，我一开始就断定是“内贼”所为。外边的人跑进来就偷几个胸罩，划不来么。还有，偷这东西也用不成，估计是耍呢，要么就是个“变态鬼”
当王小毛知道有人偷他妻子的胸罩后，他还调侃着对张小丽说，看来你是咱们楼里的“波霸”呢。有人眼红，想过瘾过不成，所以就有了偷你胸罩回去意淫的想法。张小丽说，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少拿我开涮。王小毛嘿嘿地笑了一声，走出卧室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这世上的纸是包不住火的，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星期没过，整栋楼里女人的心都慌慌起来，为啥？几乎所有在楼道里晾胸罩的女人，有一半已经有过了被偷的经历。奇了怪了，这个贼娃子，看来并非只是对张小丽的大胸罩感兴趣，他是“大小通吃”呀。
王小毛就不信这个邪。他对张小丽说，他妈的，给我两个月，我就不信揪不出这个贼娃子来。
女人们的胸罩不在外边挂了。先前，上下楼的人们并不觉得怎样，等这一切不存在了，才觉察出了与同时的两样。那满眼的、五颜六色的、样子大同小异的胸罩们，那曾经的一道风景，就这样“黄鹤一去不复返”喽。
王小毛是个犟脾气，他对张小丽说，搭，你还搭在外边。不就是个小毛贼么，有啥嚣张的。
张小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说，你不怕丢了？
王小毛说，丢了大不了再买嘛。只要他再敢动手，我就不信逮不住他。
这样，唯一一户仍然顶着恶劣之风敢在楼道里挂胸罩的人物出现了。他就是王小毛支持下的他的妻子张小丽，整个楼里型号最大的胸罩的女主人。
王小毛不笨，每天早上送烟回来后，他就躲在窗帘后面的暗处注视着铁丝上胸罩的一举一动。他甚至连眼也不敢多眨几下。有几次，实在盯得有些迷登。他就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然后强打精神继续关注着窗外。那一刻，他忽然就有了一种“潜伏”的感觉。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王小毛呀王小毛，要搁在过去，你小子也能当“军统”特务哩。
王小毛不笨，那贼娃子更不笨。张小丽的诱饵胸罩在楼道里寂寞的过了一天又一天，贼，并没有出现。
张小丽下班回家对王小毛说，王小毛，我看你改名字吧，叫王大头得了。你连续几天用一个胸罩挂在那儿，不明摆着引人上钩吗。猪都不会上你的当，更不要说灵性的贼娃子了。王小毛气得说，你早些弄啥去咧，老是马后炮。从今儿开始，一天挂两个，一星期都不重样。张小丽撇了撇嘴说，你以为我在超市卖内衣，咱家就是内衣店呀。哪有那么多的，一天一个，一星期不重样还成。王小毛说，随便随便，反正，得有变化才行。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单身楼里相安无事，王小毛的抓贼计划当然也就没有实现。张小丽的胸罩每天早上平安挂出去，晚上平安回来。一切都很正常，就像夏天多雨，冬天下雪。狗要找个电线杆才会撒尿一样，波澜不惊。
第四十天的时候，王小毛自己先就放松了警惕。不放松行吗，天天间的盯着她媳妇的胸罩看。哪个男人能像王小毛一样的坚持这样久、这样投入呢。甚至，王小毛都研究出了那胸罩的蕾丝边是咋个织法了。
他坐在房间实在无聊就从冰箱中取出一听啤酒，拽起小环，一拉，咕咚咚一阵猛灌，大呼过瘾。然后透过窗帘缝隙看过去，脑子一下清醒了许多，胸罩不见了。
王小毛一个箭步跨出房间，冲了出去。铁丝上空无一物，铁丝孤独的晃悠着，铁丝上的胸罩真的不见了。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王小毛心里道，好奸的贼娃子呀。
低下头时，王小毛就乐了。胸罩在地上躺着哩。王小毛小声说，他妈的，自己吓自己，我就说么，真格这么快不见，那就成神偷了。
他把胸罩拾起来，依然让它张扬的挂在铁丝上，沐浴着夏日的阳光。
事情还是发生了，第四十五天，张小丽的胸罩确实不见了。
消失一个多月的贼又出现了，并且是在王小毛的眼皮子底下做案成功。安全并且不留丝毫痕迹地偷走了王小毛媳妇张小丽的36d浅蓝色蕾丝边胸罩一个。
王小毛晚上和张小丽亲热的时候，懊恼地说，真成王大头咧。
反正已经王大头，王大头就王大头，王小毛仍然坚决地，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着自己的“引蛇出洞”计划。再说了，工作之外，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又不短，在王小毛眼里胸罩引贼娃子那也是一件十分好玩而且刺激并且能充实空闲时间的一件事呢。王小毛是铁了心的，他朝双手的掌心啐了一口唾沫，然后两手搓了搓说，狗日的贼娃子，我就不信抓不住你。
从第四十五天到第五十九天，张小丽的另一件36d黑色胸罩又被偷了一次。王小毛仍是没有抓到贼娃子。气得张小丽开始嘟囔王小毛，她说，你是穿露脐装迷路，丢人现眼里。我可提醒你，咱可别把丢人当一得，我胸罩不要钱吗？哪个不是拿钱买下的。
第六十天来了。那天早晨和平时的任意一个早上没什么两样。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麻雀依旧大清早就啁啾起来。张小丽依旧同往常一样早起锻炼，她的胸罩依旧被挂了出去。七点半的时候，人们陆续出了单身楼朝办公室走去。
王小毛前一天下午也就是第五十九天的下午，先后在他住的五楼和一楼的楼梯口故意抬高声音对旁人说道，他要去出差了，后天才能回来。他估计他的声音楼道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听到。
半夜的时候，王小毛趁黑偷偷地溜回了家。张小丽晚上抱着他想要，他小声对张小丽说，明儿黑再说，千万甭吱声，成败在此一举，就看明天了。
第六十天的早晨，张小丽在挂出自己的胸罩后。随着咯咯咯的高跟鞋和水泥楼道的磨擦声，她也上班去了。
从喧闹走向寂然似乎很快，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指挥这一切。很快的，单身楼里，安静极了。
王小毛坐在皮转椅上，眼睛死死地盯着胸罩，就像当年他第一次和张小丽见面时盯着她的脸一样。他有种预感，贼娃子今天就会出现。
果然。
一个小伙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红胸罩的旁边。不会吧，那不是住在自己脚下的老孙家的初三毕业没考上高中的二小子孙军峰吗？难道是他，他要干吗？
孙军峰朝王小毛藏身的窗帘处望了望，一脸诡秘的笑。动作很熟练的将那个红色的胸罩从铁丝上摘下来，藏在怀里，吹了一声口哨，转身要走。
王小毛出门了。
他看到孙军峰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说，叔、我，叔、我
也许是自己愤怒的面容吓坏了孙军峰，他没再言语，却忽然哭起来，丝毫没了刚才摘胸罩时的从容和潇洒。
王小毛仿佛看见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个暑假。他在村东头老田家的挨着沟边的瓜园里偷西瓜时被老田头发现。他很清楚的记得，当时的他也是这般的语无伦次，不知所措。甚至心里想到，完了，回家挨大人的打不说，以后在班上咋抬起头。
他仿佛看见，老田头和颜悦色的对他说，想吃就告诉叔一声，你这样，被狗咬了，不小心摔到沟里，咋办？
王小毛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的导演过抓到贼娃子时的情形，他想他一定会怒不可遏的大骂贼娃子，甚至他还会抽他两记闪亮的耳光或者嘴巴子，然后将胸罩戴在他的头上，让他在烟草局的院里转一圈。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没发出一句话。
王小毛发誓要逮到那个贼娃子。
他后来不无得意的告诉他的好朋友弓二狗说，知道吗？我这人轻易不下决心，我要是下了狠心，就没有能难倒我的事。一个小小的贼娃子么，还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弓二狗夹着王小毛请客点的一盘五香狗肉一边嚼一边说，那是、那是，你王小毛想办到的事，谁都拦不住呢。咱俩几十年的交情了，这点，别人信不信是他的事，我还能不知道么。
弓二狗用牙咬开两瓶啤酒，将瓶盖“扑”的一下准确的唾到墙角的痰盂里。转过身，递给王小毛一瓶啤酒说，小毛，为了你的成功，咱俩一人一瓶，干了！王小毛二话没说，接过瓶子。随着两瓶啤酒的撞击声，两人一起仰脖，咕嘟嘟的就见了底。
弓二狗说，王小毛，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没说那贼娃子到底是谁？他偷啥东西了？王小毛用手摸了一下嘴说，这个不能说。这是个秘密，得保存哩。但是，我发誓，我逮住他咧。
王小毛两个月前在家中卧室里当着老婆张小丽的面，咬牙切齿、攥紧拳头所发的誓，两个月后终于实现了。是的，两个月，用了两个月，他抓到了那个贼娃子。那个让他两个月来心里一直惦记的贼。
王小毛看不起把贼娃子叫小偷的人。他说，贼娃子就是贼娃子么，还什么小偷。那你倒是说一下，偷多少算小，偷多少又算大哩。贼娃子多解气，让人一听就心生反感、厌恶。小偷，要我说，我倒觉得小偷这名字还蛮可爱哩。
这年头无论大城市还是小县城，能买得起房的人都是些不一般的“牛”人。王小毛虽然早就积攒下了在城里买大单元房的资本，可他却常常对别人说，这房价太贵，不行呀，十年内咱是买不起房子的。因而他就心安理得的住到了单位的单身宿舍楼。他甚至很看不起那些“房奴”们。他说，别看他们住的比我宽敞，可身上的压力究竟有多大，别人咋能知道哩。弓二狗买房时还从王小毛手上借了三万块钱，王小毛说，兄弟，尽管拿去用，有了再还。先还银行贷款，这银行就是房地产商养的狗。那两个是串通一气的，每个月都要从咱口袋里叼钱，妈妈的！
王小毛在烟草局上班，工作不算忙甚至还有些清闲，无非就是天天早上送烟下乡，晚上再收回来。这年头啥行业赚钱，垄断行业呗。所以，虽然工作不忙，可收入不低呀。他还说，住在单位好呀。人多，热闹，水电费还不用掏。这年头，从哪儿找这好事去，这简直就是共产主义么。
第一次意识到单身宿舍楼内有贼，是王小毛媳妇发现的。当然了，第一个发现有贼并不是说她张小丽就比别人聪明多少。事实上，这个在超市内衣服饰组上班的女人，无论数学还是语文，英语就更不用说了，当年那都是一等一的一塌糊涂。比如她在语文考试的时候把填空题的“飞流直下三千尺”后一句写作了“轻舟已过万重山”英语选择题，问晚上十二点时你在干什么？她选择了“i am playing basketball”英语老师气得说，张小丽，晚上十二点你倒是玩什么篮球？玩，球！班上学生哄堂大笑。张小丽低着头，悄悄问同桌，笑啥哩，不就做错道题么，咋都笑成这样了。
有天晚上，张小丽问王小毛，小毛，我的那个红色胸罩咋不见了。王小毛说，张小丽，你说这话啥意思，难道我会把你的胸罩送给我情人呀。寻不见就好好寻么，一个破胸罩有啥嚷嚷的，大惊小怪。
过了一会儿，张小丽皱着眉头，满脸狐疑的又说，王小毛，我说真的，我那个红胸罩真的不见了。王小毛正喝着啤酒看足球比赛，他不高兴地说，张小丽，你得是有啥暗示哩？今儿才星期几呀，还没到时候哩。这几天我忙的看世界杯，你自己找，再甭吱哇啊。
又过了一会，张小丽不高兴地提高了声音说，王小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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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丽就降低了声音说，不咋。我问你刚才电视里喊叫的是谁进球了。
第二天晚上，张小丽在床上一脸严肃的问王小毛，小毛，你记不记得上次我洗了好几个胸罩，其中就有那个红的。收回来时没注意，现在要用了，却找不着了。她又补充了一句说，我把家里的地方都寻遍了也没找着。
王小毛说，你的意思，有人把你搭在楼道里的胸罩偷了？不会吧，那是私人东西，谁要那干啥。
张小丽说，是呀，我那个是大号的。咱们楼上这住家户女人，都熟的跟啥一样，就是谁拿去了，也用不上，太大。
王小毛斜了她一眼说，大就大么，何必挖苦别人的小呢。大了就光荣，大了就显得你人本事也大呀，啥逻辑么，怪不得人家说你是胸大无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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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单身楼是由过去烟草局的老办公楼改造的，一共是六层，面向南，单边盖着。每层四户人家，每家占了两间办公室。王小毛住在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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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小毛知道有人偷他妻子的胸罩后，他还调侃着对张小丽说，看来你是咱们楼里的“波霸”呢。有人眼红，想过瘾过不成，所以就有了偷你胸罩回去意淫的想法。张小丽说，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少拿我开涮。王小毛嘿嘿地笑了一声，走出卧室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这世上的纸是包不住火的，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星期没过，整栋楼里女人的心都慌慌起来，为啥？几乎所有在楼道里晾胸罩的女人，有一半已经有过了被偷的经历。奇了怪了，这个贼娃子，看来并非只是对张小丽的大胸罩感兴趣，他是“大小通吃”呀。
王小毛就不信这个邪。他对张小丽说，他妈的，给我两个月，我就不信揪不出这个贼娃子来。
女人们的胸罩不在外边挂了。先前，上下楼的人们并不觉得怎样，等这一切不存在了，才觉察出了与同时的两样。那满眼的、五颜六色的、样子大同小异的胸罩们，那曾经的一道风景，就这样“黄鹤一去不复返”喽。
王小毛是个犟脾气，他对张小丽说，搭，你还搭在外边。不就是个小毛贼么，有啥嚣张的。
张小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说，你不怕丢了？
王小毛说，丢了大不了再买嘛。只要他再敢动手，我就不信逮不住他。
这样，唯一一户仍然顶着恶劣之风敢在楼道里挂胸罩的人物出现了。他就是王小毛支持下的他的妻子张小丽，整个楼里型号最大的胸罩的女主人。
王小毛不笨，每天早上送烟回来后，他就躲在窗帘后面的暗处注视着铁丝上胸罩的一举一动。他甚至连眼也不敢多眨几下。有几次，实在盯得有些迷登。他就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头，然后强打精神继续关注着窗外。那一刻，他忽然就有了一种“潜伏”的感觉。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王小毛呀王小毛，要搁在过去，你小子也能当“军统”特务哩。
王小毛不笨，那贼娃子更不笨。张小丽的诱饵胸罩在楼道里寂寞的过了一天又一天，贼，并没有出现。
张小丽下班回家对王小毛说，王小毛，我看你改名字吧，叫王大头得了。你连续几天用一个胸罩挂在那儿，不明摆着引人上钩吗。猪都不会上你的当，更不要说灵性的贼娃子了。王小毛气得说，你早些弄啥去咧，老是马后炮。从今儿开始，一天挂两个，一星期都不重样。张小丽撇了撇嘴说，你以为我在超市卖内衣，咱家就是内衣店呀。哪有那么多的，一天一个，一星期不重样还成。王小毛说，随便随便，反正，得有变化才行。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单身楼里相安无事，王小毛的抓贼计划当然也就没有实现。张小丽的胸罩每天早上平安挂出去，晚上平安回来。一切都很正常，就像夏天多雨，冬天下雪。狗要找个电线杆才会撒尿一样，波澜不惊。
第四十天的时候，王小毛自己先就放松了警惕。不放松行吗，天天间的盯着她媳妇的胸罩看。哪个男人能像王小毛一样的坚持这样久、这样投入呢。甚至，王小毛都研究出了那胸罩的蕾丝边是咋个织法了。
他坐在房间实在无聊就从冰箱中取出一听啤酒，拽起小环，一拉，咕咚咚一阵猛灌，大呼过瘾。然后透过窗帘缝隙看过去，脑子一下清醒了许多，胸罩不见了。
王小毛一个箭步跨出房间，冲了出去。铁丝上空无一物，铁丝孤独的晃悠着，铁丝上的胸罩真的不见了。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王小毛心里道，好奸的贼娃子呀。
低下头时，王小毛就乐了。胸罩在地上躺着哩。王小毛小声说，他妈的，自己吓自己，我就说么，真格这么快不见，那就成神偷了。
他把胸罩拾起来，依然让它张扬的挂在铁丝上，沐浴着夏日的阳光。
事情还是发生了，第四十五天，张小丽的胸罩确实不见了。
消失一个多月的贼又出现了，并且是在王小毛的眼皮子底下做案成功。安全并且不留丝毫痕迹地偷走了王小毛媳妇张小丽的36d浅蓝色蕾丝边胸罩一个。
王小毛晚上和张小丽亲热的时候，懊恼地说，真成王大头咧。
反正已经王大头，王大头就王大头，王小毛仍然坚决地，不折不扣地贯彻执行着自己的“引蛇出洞”计划。再说了，工作之外，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又不短，在王小毛眼里胸罩引贼娃子那也是一件十分好玩而且刺激并且能充实空闲时间的一件事呢。王小毛是铁了心的，他朝双手的掌心啐了一口唾沫，然后两手搓了搓说，狗日的贼娃子，我就不信抓不住你。
从第四十五天到第五十九天，张小丽的另一件36d黑色胸罩又被偷了一次。王小毛仍是没有抓到贼娃子。气得张小丽开始嘟囔王小毛，她说，你是穿露脐装迷路，丢人现眼里。我可提醒你，咱可别把丢人当一得，我胸罩不要钱吗？哪个不是拿钱买下的。
第六十天来了。那天早晨和平时的任意一个早上没什么两样。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麻雀依旧大清早就啁啾起来。张小丽依旧同往常一样早起锻炼，她的胸罩依旧被挂了出去。七点半的时候，人们陆续出了单身楼朝办公室走去。
王小毛前一天下午也就是第五十九天的下午，先后在他住的五楼和一楼的楼梯口故意抬高声音对旁人说道，他要去出差了，后天才能回来。他估计他的声音楼道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听到。
半夜的时候，王小毛趁黑偷偷地溜回了家。张小丽晚上抱着他想要，他小声对张小丽说，明儿黑再说，千万甭吱声，成败在此一举，就看明天了。
第六十天的早晨，张小丽在挂出自己的胸罩后。随着咯咯咯的高跟鞋和水泥楼道的磨擦声，她也上班去了。
从喧闹走向寂然似乎很快，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指挥这一切。很快的，单身楼里，安静极了。
王小毛坐在皮转椅上，眼睛死死地盯着胸罩，就像当年他第一次和张小丽见面时盯着她的脸一样。他有种预感，贼娃子今天就会出现。
果然。
一个小伙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红胸罩的旁边。不会吧，那不是住在自己脚下的老孙家的初三毕业没考上高中的二小子孙军峰吗？难道是他，他要干吗？
孙军峰朝王小毛藏身的窗帘处望了望，一脸诡秘的笑。动作很熟练的将那个红色的胸罩从铁丝上摘下来，藏在怀里，吹了一声口哨，转身要走。
王小毛出门了。
他看到孙军峰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说，叔、我，叔、我
也许是自己愤怒的面容吓坏了孙军峰，他没再言语，却忽然哭起来，丝毫没了刚才摘胸罩时的从容和潇洒。
王小毛仿佛看见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个暑假。他在村东头老田家的挨着沟边的瓜园里偷西瓜时被老田头发现。他很清楚的记得，当时的他也是这般的语无伦次，不知所措。甚至心里想到，完了，回家挨大人的打不说，以后在班上咋抬起头。
他仿佛看见，老田头和颜悦色的对他说，想吃就告诉叔一声，你这样，被狗咬了，不小心摔到沟里，咋办？
王小毛曾经在脑海中无数次的导演过抓到贼娃子时的情形，他想他一定会怒不可遏的大骂贼娃子，甚至他还会抽他两记闪亮的耳光或者嘴巴子，然后将胸罩戴在他的头上，让他在烟草局的院里转一圈。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没发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