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陈一夫文集 > 吃饭与洗澡的花边新闻

吃饭与洗澡的花边新闻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     傍晚,四点五十分,于连正准备下班的时候。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颗大大的脑袋伸进门来:高颧骨,红脸膛,扫帚眉,油光瓦亮的大背头。见了于连,来人咧开大嘴,雌出大大的白牙,笑了:“老弟,老兄我来了!还怕见不着你呢!”

    “噻,马旺,神出鬼没的!你来了!楼下门卫没有拦住你,让你登记?”

    “我说找你,还敢有人拦?”

    “我一个副主任,在这儿,算个屁!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老弟,别害怕,离向你要贷款还早着呐!”

    “哎,你今天来,不光是为了看银行的办公楼吧?”于连打叉道。

    “我主要是想让你陪我出来解解闷儿,潇洒潇洒!”马旺一脸晦气的说。

    他们上了那辆黑色的中型卡迪拉克轿车。车里却没有了于连曾经见过的那妙龄女郎,没有了那伸过来的白嫩嫩的小手。

    “哎,你的小妹呢!”于连诧异地问。他想起了与小妹初次相见时的那一幕:那天,于连正在办公室,同国家经贸委的同志,研究如何向国有大中型亏损企业发放封闭贷款的事,忽然,有人敲门。

    “请进。”他极职业化的顺口说。

    一个大块头,黑红脸膛,高颧骨,扫帚眉,梳油光甑亮的大背头的中年男人,探头进来。他的腋下夹着一个长方型甑亮的黑皮包。

    “于主任在吗?”他问。

    “噻!是你,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迎出去,握了他的手。

    谁也不会忘了,这在大连读书时,班里学习最差的学生!

    “来看看你嘛,老同学,放心,决没有要贷款的事。现在,已经是银行上门,求我用贷款啦!”马旺明明是从东北漠河中俄边界的黑土咯啦里爬出来的穷小子,却学了一口的广东腔。

    “老兄,请你原谅,你先在隔壁稍坐,我先把政府官员们打发走,咱们再聊,好不好!”

    “理解、理解,你也是官员嘛!这样,已经快到中午了,我在你们办公楼里遛遛,一会你下楼来,我们一块吃午饭,好不好?”

    “好、好,楼下,什么车?”

    “一辆黑色的中卡。”

    “不是中型卡车吧?那可是我们正帮助一汽清欠的积压产品呦!”

    “你把老兄看得这么惨?”

    “卡迪拉克?”

    “对呀。”

    “噻,牛哇!”

    当他打发走了官员们,坐进宽敞、合体、栗子色的全牛皮座椅,发现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妙龄女郎。她大眼,白圆脸,一对酒窝,好漂亮!不会是马旺请来的公关小姐吧?于连心想。

    “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这是于主任,我的同学。”

    “你好!”

    她很大方地伸出一只小手。

    “你好!我以为是电视里的杨谰呢!原来是嫂夫人呀。”

    他玩笑道,但似乎又觉不妥:“不对,怎么称呼合适呢?”

    女郎“咯咯”笑了:“这位大哥好风趣,一看就是文化人,那里象马旺,大老粗似的!”

    “哇噻,老婆!你可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呵!你一见我说的可是:”一看你就有股男人劲儿,不象那些人,娘娘腔!“马旺开动汽车,笑着指责老婆:”对,于老弟,你就叫她小妹吧!“

    “不行呵,太亲切了,不是惹你吃醋嘛!”

    “你真能把她弄走,我就管你叫老兄了。放心吧,我们铁着呐。”

    这种融洽,似乎只有在老朋友间才会有。

    他们来到了位于公主坟的瑞临楼。

    “这儿可是京城的一把快刀呵!”他提醒着。

    “不怕,挣钱还不是为了花嘛!”马旺说,并用大手搂住了于连的肩头。

    “弟妹换了吧,不是计划经济时期的那个了吧?”马旺问,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哪儿比得了你,大款嘛,有一大群姑娘追着。”于连说。

    “你可不要以为,你这个小妹,是看我钱来的。前两年,刚认识哪会儿,我们俩都给洋鬼子打工呢。那时候,我有老婆,而她才大学毕业不久。那洋鬼子总想对她搞点,怎么说,性骚扰什么的。我看不惯,就跟那家伙比试比试力气,原来,洋人也不是都力气大,他输了。那洋鬼子以为我们俩早就有一腿呢,把我们俩一块给开除了。之后,我们自己搞了个装修公司,趁着这两年中国建筑业的热呼气,挣了点钱。”

    “听你这么一说,好象挣钱很容易嘛!”于连说。

    “按现在的时髦说法,我不是属于复合型人才嘛!”

    “噻,牛哇,你居然自称复合型人才!”于连调侃道。

    “你不服!当初在大连,我的油画得过奖,而你的水彩画,根本没有人看。我那点绘画的本事,再加上大学里学的那点会计知识,全用在我自己的工程装修事业上了,无往而不胜。你弟妹就喜欢我这点呢!”马旺大大咧咧地说着。

    “我记得你原来是和咱们班那个个子最高的姑娘好呀!她叫什么来的?对,杨琨!她呢?”

    “我们结婚了,又离婚了。”

    “这么容易呀?”

    “结婚,离婚,很容易嘛!”马旺说着,从餐桌上拿起一只螃蟹:“吃、吃,不能光说!”“是呀!我们结婚是挺容易的,从洋鬼子哪儿出来,本想一块干点事儿,赌一口气,可谁知道,他的性骚扰,比那洋鬼子还厉害呢,一来二去,我就变成他的私有财产了!”小妹玩笑道,很有点豪爽劲儿。

    “我们俩是共同创业,共同拥有了明天!整个一个民主、平等、自由!你可别贬低了我们的光辉形象呀!”马旺说,顺手把一只整块的海螺肉,塞进嘴里。“你们好了,杨琨呢?同意离婚吗?你不是把人家毁了吗?”

    “大哥,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特没劲儿了!没有一点文化人的浪漫,象从资治通鉴里爬出的老夫子似的!又象没有解决温饱问题的农民兄弟说的话!跟你说吧,为了让马旺离婚,我给了他原来的老婆二十万呢!支票是我亲自从属于我的帐户上划出去的。要靠工资,她一辈子也挣不出来呢。之后,她又和一个比她小的童男子结婚了,过美美的小日子去了。你说,是我们害了她吗?她能算受害着吗?”小妹一脸的不高兴,白白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是气的吗?女人,也真的有千万种呢!

    “看,不成熟吧?我老弟是吃官饭的,处处要考虑个影响,要在党和国家规定的限度内思考,红杏不得轻易出墙的!否则,有一大堆的后果等着他呢!我说你跑政府不如我嘛,你还总不服气。刚一开口,就让我老弟,这个政府官,难堪了!”马旺调侃地数落着他的小妹。又端起酒杯,举到于连面前,说:“老弟,干一杯!不要跟你弟妹一般见识,她比我们小一轮呢!”

    “没有、没有,我没有觉得怎么样,反而真的有点嫉妒你,你真的找了一个好小妹,潇洒人生,这一辈子,值!值呀!”

    “大哥,我们干一杯,我小嘛,我可以随便瞎说了!”小妹说。

    三人举起高脚杯,把酒杯里的半杯绿莹莹的芬兰酒,一饮而尽。

    “其实,离婚真的没有什么。人是在发展、变化的,计算机还由二八六,变成三八六、四八六、五八六那嘛!每个人都有选择和再选择的权利嘛,将就了别人,就委屈了自己。你们这些人,把所谓的责任看得太重了,又不是陈世美,杀妻害子,难道两人都难受着,就是有责任感吗?我觉得,我对杨琨挺有责任感的,如果二十万还不行,看在我们曾经相爱的份上,我可以把我的一切财产都给她,不就完了吗!不就有责任感了吗!不过,话又说回来,杨琨,人挺不错的,她说:”离婚,还给我钱,不是看不起我吗?我有本事多挣钱就多花,没本事挣钱,就少花,反正是共产党的天下,我饿不死!‘她还不要那钱呢!最后,是我给她又送回去的。我说:“我现在有两个闲钱,你就拿着,算老同学互相帮助吧。’这她才收了。”“我后悔了,刚才应该趁着小妹对我有好的第一印象时,追求追求她,而后再回家跟我那计划经济时代的老婆离婚,我老婆还能从你们哪儿,拿二十万呢!”于连为抵消刚才的一点尴尬,望着小妹的大眼睛,说开了玩笑。

    “老弟,说真的,我刚才在你们的办公大楼里转了转,美女如云啊!噻,你这么英俊潇洒,才华横溢,那个姑娘的芳心不动?我不相信你就没有一点艳遇?是不是瞒着我们,太虚伪了?”

    “我们这家银行,跟政府机关没什么两样,男人,特别是女人,人人都很矜持,彼此很少讲闲话的。我要是跟那一个漂亮女孩儿,多说几句话,那些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男人们,非得用唾沫星子,把我淹死不可!另外呢,以权谋私,性骚扰式的艳遇,又非我所愿。我总不能象未婚时找对象一样,去让人介绍,找艳遇吧?那成了什么鸟人了?”

    “没错,感情的事情还要顺其自然,我想,那些女孩子看你,觉得你一定是高高在上的。你坐得太高了,她们不有求于你,不会去找你的。以利益为基础的男女关系,不是我们这些精英该干的事呀!这不符合真正爱情的标准,一点浪漫也没有,我要是你,情愿不作什么主任了!”

    “大哥,我听马旺说,你这个精英,正在搞什么封闭贷款呀。这是什么意思啊?”小妹问道。

    “我可是狗熊,你的老马才是精英呢!不过,你还是能跑政府的嘛!对这些新名词这么感兴趣!封闭贷款就是给国有亏损企业发放贷款,让他们只能把贷款用于一个好产品,不能用于发工资什么的。”于连说。

    “银行能赚钱吗?”小妹问。

    “看,你都懂银行需要赚钱,而我们却不能去赚!给这些企业发放贷款,放一块钱出去,能收回七八毛钱就不错了!”

    “哇噻,那哪一天,你们的银行不就倒闭了!我可不敢在你们那里存款啦!”马旺睁大了眼睛,惊呼道。

    “国家撑着呗。”于连说。

    那一天,他们聊得很开心。仿佛彼此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     “要么干吗找你来解闷儿呢!这小丫头子,把我给甩了!”马旺说,此时他已经是一脸的懊丧了。

    “她?小妹?那小女孩儿?甩了你?”于连一脸的惊讶“不会吧?你不是说,你们很铁的嘛!”

    “他妈的,铁是铁,可有比我还铁的呢!”马旺启动了车“这小丫头子,给了我二十万,而后,把她自己的钱从我公司里,全拿走了。临走时,跟我说:”当初嫁你,主要的情感是感激,而不是爱情,稀里糊涂的,而且当时也没有其他办法,我们连饭都吃不上了,不绑着一起干,不行呀。可现在,我们什么都有了,反思一下自己,还是追求那份真爱吧!为了让感情,也能解决温饱,我们彼此都再创一次业吧!“

    “她为什么还给你钱呢!”他问,同情与好奇兼而有之。

    “算是我们结合的机会成本吧!”

    “小妹,这点倒好,挺仗义的。”

    “仗义个屁!我对她可是真爱的,她一走,我都哭了。不怕你笑话,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容易嘛!”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让小妹弃你这么好的人而去呢?”

    “丫头的也算男人?骨瘦如柴、手无杀鸡之力!本想揍他一顿,但又真的不是一个重量级,怕在小妹目前丢了面子。白白让那小子去了!”

    “他怎么吸引了小妹的芳心呢!”

    “这小子就会写几句歪诗,记得有一首叫什么爱魂的,写着什么:‘美丽的女孩,我心上的人。

    你要是天上的虹,我就作枯叶一片,燃烧掉自己,去点染你的天空。‘还有什么:’在天空里,让我生命的烟,化作白白的云,衬出你无比的美丽,让你的青春艳丽到永远。‘就是这类的东西!“

    “别说,还有一点诗味儿,只是模仿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成分太多。”于连说。

    “就是嘛,我说:这小子写得这叫什么玩意儿啊!别让他花言巧语骗了你!可我这小妹,就是鬼迷心窍了,居然拿了几万块钱,帮这小子出了本诗集,还帮他作广告,一痛猛炒,居然把这小子捧红了!成了红诗人。这本诗集一出来,什么大学生呀,高中生呀,少男少女都来买,书居然赚钱了!”

    “他们怎么认识的?”

    “公司里,由小妹负责文化方面的投资,靠炒书稿赚钱呗。结果这一投资不要紧,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象你说的,结婚、离婚都很容易嘛,为了爱,随她去吧!”于连劝慰道。

    “关键是我爱她呀!我受到了伤害:她这一走,我每天空落落的,好难受,好寂寞。我这么个大老爷们儿,真的,也愿意象那首歌:在那遥远的地方里唱的那样:”我愿抛弃了财产,跟她去放羊啊!‘可是人家却不要我跟着放呀!更不用说,拿着细细的皮鞭,打在我身上了!我好难过!“马旺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老兄,你可别这样,咱们可开着车呢!咱们可是一个大老爷们儿,有泪是不轻弹的。”于连觉得马旺很是滑稽、可笑,这家伙似乎早忘却了自己离婚时的洒脱,作得还不如他的前妻老成呢!

    “咳,要他妈什么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呀。还是封建制度把人都束服着好,便没有受伤害的人了!”他用皮尔卡丹牌西服的袖子擦脸,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男人都这么不争气,都这么功利主义,都这么自私而象小丑吗?

    于连不知应该是哭好,还是笑好!     二     中国改革开放的二十年,给北京的城市建设带来的变化,是日新月异的。即便是久居京城的人,隔上个一年半载的,不去某一个地方,突然回来的时候,也会产生初来乍到,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感觉。这不,于连昔日集体宿舍的所在地,海淀区北洼路一带,继香格里拉饭店之后,又盖起了华水大酒店、银苑宾馆等好几座高楼大厦。往日,那雨过天晴之后,便泥泞得无法入足的狭窄的黄土路,现在已经铺上了柏油。唯一变化较少的,是路边的农民们建造的平房,虽然已经因建高楼而拆除了一些,正在拆除的也还有一些,但是在这里,还是能够找出八十年代,那荒僻的影子来。

    “这条路上,哪儿来的这么多漂亮姑娘呀?我研究生刚毕业时,这儿除了黄土,就是满天的灰尘,慌僻得难见一两个人影。”于连坐在卡迪拉克的副驾驶位置上,望着窗外打拌得十分妖艳的姑娘们说。

    他的话语里,很有点沧桑感。大概中国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甚至快于人年龄的增长了,以至使他这三十多岁的人,竟然处处有了物去人犹在的怀旧感觉。

    “老弟,你们原来的集体宿舍,这块地方,现在都快成鸡窝了!”

    马旺说,他已经渐渐地从失去小妹的伤感里解脱出来。

    “什么鸡窝?”

    “老弟,在老兄面前还玩虚的?共产党那一套回到银行再用,别不嫩装嫩的,好不好!”

    “你是说,妓女吗?”

    “对呀,妓女、歌厅坐台小姐、桑拿按摩小姐、美容美发小姐,还有到北京闯天下的唱歌的、跳舞的、画画的小姐,总之,十五岁以上,三十岁以下,没有固定职业的,长相漂亮的女孩子,这里住了一大堆呢!这块地方,应该叫个‘靓女’村了吧!”

    “为什么她们都到这里来?”

    “交通方便,租房子便宜嘛!你看路边上这些平房,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每月房租才三四百块钱,两三个姐妹一起住,不是很便宜,很实惠嘛!”

    “要说这些女孩儿,也真的不容易呢,一个弱女子,单身闯天下,挺苦的。”他想到了家里的小英,真是记得绿罗裙,不禁处处怜芳草了。

    “你要是心疼她们,领回几个算了!也算作扶贫工程吧!”马旺半真半假地说。

    “得多少钱呢?”

    “你肯定要找既漂亮又干净,又有文化的了,不喜欢的,我想,倒贴,你都不要不是?”

    “那当然。”

    “这样的嘛,一年还不得十万二十万的,要不人家跟你干吗?”

    “要是她不要钱呢?”于连想着小英说。

    “那准是要跟你结婚!到时候财产分一半,比直接给钱还不划算呢!”

    “要是她又不逼你结婚,又没有财产可分呢!”

    于连的脑海里幻出了小英的纯情。

    “那准是神经病患者,或者是个没人要的大龄失足女青年!这些女孩子,才没有这么傻呢!”

    “万一有个傻女孩儿,既漂亮、可爱,又不图我的钱,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那就是你的艳福了!那你要是也喜欢她,就要善待她,不要辜负了上天的美意呀!这种女孩还是有的,我承认,比如我那小妹,我们当初就是这样的,我也爱她,甘愿为她付出一切,可是现在,她又不爱我了。真他妈的,难受!想起这事儿,我的脊椎骨都疼!”马旺的情绪,又回到了让他痛苦的小妹身上。

    他们在一个大花园里停了车。

    天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落下了雨点。雨点打在身边的树叶上“沙沙”地轻响。天很黑,路旁的圆圆的街灯是暗黄的,在细雨中,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眼前的花儿,是红是白,也辩不准那树叶,是黄是绿了。

    “这就是皇家庄园!你那些朋友,有没有请你来过?”马旺说。

    他用遥控器锁了车,用手臂勾一下于连的肩。

    “在北京,我从来不到娱乐场所来。”

    “虚伪,我觉得当共产党的干部,活得太累!你们也是一辈子,为什么就不能剥去自己的面皮,活出个真实的自我,该哭你就哭,该笑你就笑,该打你就打,该骂你就骂呢!不过呢,老弟,在干部堆里,你还是可以改造好的!别生老兄的气,老兄只是随便瞎说,老兄不是心里堵得荒嘛!其实,我也知道,我这种人,不配作共产党的干部,我也不喜欢作这种干部,这就叫没有缘分吧!”

    这里的饮食还是粤菜,北京高档的宾馆、饭店已经到了,非粤菜,不足以体现其高档的地步。然而,在摆得满满的餐桌上,那“手抓虾”却明明是死虾,虾肉既白,且木和糟;那“三纹鱼”也分明是死鱼的肉,软塌塌的,吃了让人恶心。

    “噻,这里可够黑的!死了好久的鱼做的三纹鱼片,就三片,居然卖到一百二十块钱。我看,都要到消费者协会告他们去了!”

    “算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一百二十块钱,去趟消协,累不累呀!另外,人家提供的服务好嘛!”马旺大大咧咧地剥着虾皮,真是看着人粗,可手下的活却真细:他居然吃掉了虾肉,而完完整整地保全了虾皮,并且,把那吃过的虾皮,齐齐整整地摆了一盘,比碗里那没有吃的虾,还好看呢!于连吃手抓虾,也应该有过无数次,却始终不懂得这里面的诀窍。“看,这不,服务不是来了!”

    马旺向前面努努嘴。     三     三个着泳装的妙龄女郎,从一面龙凤呈祥图案的巨型屏风后,轻盈地闪出。

    她们在屏风前,稍作停顿,各自把一只细手插在细腰上,扬起另一只,向客人们挥舞,弱如杨柳枝一般,算作亮相。爱好捧场的人,稀稀落落鼓起了掌。听到掌声,三个女郎,似乎顿时兴奋起来,又用挥舞着的那只柳条般的细手,从各自的嘴唇上,漫天遍野地扬撒起了她们的飞吻。于是,满堂响起了掌声、口哨声和欢呼声。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三位靓女开始在餐桌中间铺着红地毯的宽敞的过道上,甩开模特步,款款地走起来。

    “你真是行家,这里果然不同凡响!”于连感到了这个庄园老板,经营手段的厉害。

    “记住小姐腰上的号码,一会儿,可以让她陪你的!”

    马旺列着大嘴,笑咧咧地说“你看,这中间的八号,怎么样!”

    走在中间的八号女孩,真是一个靓姐!

    她的头型异常的精致、可爱,说不出是圆、是方、还是长,可那每一根线条都是恰到好处;她的脸是白、粉、黄的中间色,也说不清其中那种颜色更浓重一点,润得象奶油一样;眼睛很大,水汪汪的,明亮亮的,洋溢出一股稚嫩劲儿;鼻梁高高的,显得很俏;嘴唇很薄,上唇高,下唇低,红艳艳的,显露出少女的清纯、活泼来。她的身材很高,大约在一米七二、七三左右,略显消瘦,使得胸部的曲线弧度偏小,大腿根部也不够圆润,显得那黑色泳装的下面过窄,而人的耻骨则略宽。

    “有点瘦,不太完美。”于连轻轻对马旺说。

    “噻,你那画水彩画的底子,还有点用,看姑娘都是入木三分的。不过,告诉你,她可是这儿要价最高的!”

    “多少?”于连好奇地问。

    “没两千下不来。”

    正巧,三个靓女走到于连身边时,返身向回走,那穿黑泳装的八号女孩儿,换位到于连桌旁,似乎感觉了于连和马旺的悄悄话和自己有关,便送一个媚眼给他们。

    “喂,八号,我老弟,一会儿请你了,不要再答应别人了。”马旺及时地对她喊。

    “当然,能陪这位英俊潇洒的先生,是我的福分呦!”

    八号女孩儿大方地对他们挥挥手,含笑而去。

    一股异香,从她的身体直送入于连的鼻孔。是香水,还是她自身的芳香?这种在坏男人堆里混的女孩,也还会有自身的芳香吗?

    “你同八号定下的,是搞什么活动呀?”

    久经沙场的于连,此时竟象个童男子,被当众搞了一个大红脸。

    “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唱歌、跳舞、按摩、还有那个,都行,随便了!”

    “这可是在北京呀!会有人抓呀!”

    “这是你的私事嘛,这里只给你提供了一个交朋友的场所,你同朋友唱歌、跳舞、按摩,没有犯法,谁来管你呀。只是你可别不给小姐钱就是了。你放心,钱由我统一付,你只算陪我开开心就是了!”

    “怎么好总让你老兄破费呢!”于连说。

    “大老爷们儿,不说这话。等我今后万一有没饭吃的时候,你赏我一口饭,就算朋友之间的报答了!另外,我看,咱们今天不去唱歌了,咱们直接去洗个桑拿,玩点真的得了!”“行,这样还可以早回家。对,我得给老婆请个假。”于连拿出手机,说。

    “嘿,他们这儿,真的新来了一个漂亮姐儿,你在这儿打电话,等着我,我先去约她啦!”马旺放下于连,直奔那屏风后面而去。     四     这是一个非常毫华的浴池,创作了一幅著名的油画“土耳其浴室”的以善画出浴的美女著称于世的法国大画家——安格尔,如果见了这个浴池,或许也会激发创作的冲动,一不留神,真会创作出裸女如云的“中国浴室”来。浴池的大厅,足有二百平方米,地面及一米高的墙围,全部铺着奶白色带一点黑色花纹的大理石。浴池作成六瓣梅花的形状,四面各立着一尊欧式的汗白玉雕塑。池内清澈得呈蓝色的水,冒出热腾腾的白色蒸汽。

    初下到池子里,感觉有些烫,于连不禁哆嗦几下。稍稍适应一会儿,便觉得那水烫得舒服,烫得惬意,烫得解乏了。尤其是那池子里,每隔一米便有一个热水喷口,滚滚的水流,冲击到腰部,那份感觉,那份舒服,似乎已经是个漂亮小姐在按摩一般了。

    “老弟,我倒不敢享受这个池子!我嫌它脏!怕染上了淋病之类的病,到时候上厕所都疼得受不了!”

    马旺腰里围着一个白色的大毛巾被,单腿登在浴池的台子上,说。

    “有这么严重吗?”于连问。

    “越高挡的地方,富贵病越多。赶上自己点儿背,一不留神,就染上了。”

    “你染上过吗?”

    “染上过!害得我撒不出尿来不说,反而流浓,又黄又绿的,可恶心了。我那小妹也跟我一起倒霉了。大家都好个面子,不敢到医院去治。便到药房买来‘淋必治’,两人对着打针。好痛苦!”

    于连听罢,刚刚在池子里找寻到的那份舒适的感觉,顿时化为乌有。他以平日里难于见到的敏捷,从池子里跳将出来。但是,脚下一滑,一个趔欠,差点又栽回池子里去。幸亏马旺手脚麻利,抓住了他。

    看来,人生中,谁都有扮演丑角的机会!

    “噻,老弟,别这么紧张。我只是让你注意,而你并不一定就会染上病呀!”

    他们在木笼子式的蒸起室里,用湿毛巾捂着鼻子,坐着。任那强烈的湿热,把自己的身体,蒸了一个大汗淋漓,浑身精透。

    “好爽!”马旺说。他走出蒸气房,重又站在了淋浴喷头下面。

    “痛快!这大概也符合否定之否定的道理!”于连也感到了浑身的轻松。

    他们由服务生伺候着,穿上短袖衫和肥大的短裤,趿拉着拖鞋,来到了宽大的休息厅。休息厅里的单人沙发,一溜三排摆放着,在每个沙发前,还摆着放腿用的沙发墩。三排沙发的前面,有一台背投式大彩电,正在播放香港的武打片。他们在沙发上躺定,服务小姐走过来,伶俐地为马旺点着了一只烟。而后,她又一手端了烟盘,一手拿了打火机,笑望着于连:“先生,来一只吧!‘三五’,还是‘云烟’?”

    “我不抽,谢谢。要杯凉白开吧!”他说。

    服务小姐谦恭的笑,让他感觉心里很舒服。

    “听说你老婆还有出家的打算!没有混得这么惨吧!象我,按大家常说的,现在,我已经穷得只剩钱了。可我还没有想过出家的事呢!”马旺说。

    “老兄,听你这么一说,你在宗教方面,肯定是个外行了!出家呀,原因不是因为生活窘迫,而是自觉放弃现在的常人生活。不管现在的生活是爽,还是窘;出家的目的呢,不是追求人生中的功利,而是去追求灵魂在天堂中的美好未来。总之,都跟现在生活,没有什么关系的。”“这么说,出家也有点儿意思呢!哪天咱哥俩也出家算了!实在熬不住了,最多当一次花和尚呗!”

    “工作这十几年,别的没有什么,可中国的名山大川,我是逛了个遍。出家嘛,最好的去处,我认为是在雁荡山了,我也经常跟我老婆这么说。她说:”那,我就听你一回!‘那里靠近经济繁荣地区,从北京坐飞机到温州,再走不远就到了,交通很方便。更妙的是,那雁荡山,既有道观,又有和尚庙和尼姑庵。最奇妙的是,那庵里有一个小尼姑,竟美得如花似玉一般,也象那歌里唱的,’人们走过她的身旁都要回头张望‘呢!“

    “你这家伙,不是在逗我玩儿吧!”

    马旺见于连重新引用了在那遥远的地方的歌词,内心有些不快,说。

    “真事儿。上次我到温州出差,我的一个朋友,叫张飞云,在那里当副行长。他原来在我们这里,借调过半年,混得挺熟悉的,也算得上一个哥们了。老朋友来了,他特别热情,特地带我去看的。一路上,他给我一通的铺垫,说这个小尼姑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有本事,如何如何难见到面,等等、等等,看那样子,如果这尼姑不是真正的出家之人,他非得跟自己老婆离了婚,再把她娶回家去不可!”

    “尼姑,除了读经文,还能有其他本事吗?”马旺问,他被勾起了好奇心。

    “据说,这尼姑是佛学院的硕士研究生,十七岁出家,现在在当地还是个政协委员、人大代表呢!”

    “哇噻,今天跟你聊聊,还有点收获呀!一来嘛,对尼姑的看法变了,二来嘛,明天我有地儿去了,直飞雁荡山,让你那个张飞云带路,杀奔尼姑庵了!”

    “人家出家之人,不会为你心动的!我上次,赶到尼姑庵,正巧赶上那尼姑,坐在她们的住房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读一本书。她穿一件灰色的出家人独有的布制的袍子,头皮光光的,有点发青;脸盘挺大,是鸭蛋形的,皮肤红润;眉毛淡淡的,眼睛也挺大,年纪只有个二十四五岁!我那个哥们儿张飞云说:”老于,你缘分真大,我来这么多趟,都没有碰上过她,你第一次来,就碰上了!不知你跟她,是有尘缘,还是有佛缘呢!‘“

    “哇噻,你敢搞尼姑!”马旺兴致勃勃起来。

    “那里,只是想聊聊天儿,满足一下好奇心罢了!那张飞云简直是忘乎所以了,径直冲过去,推开走廊和尼姑住房之间的一道小木门,正要和那尼姑打招呼的当口,却从尼姑房间里,冲出一个俗家的小女孩儿,也就十一二岁,也不知是干什么的,对他大叫:”这里不准许参观,赶快出去!‘硬把我们给推了出去。那尼姑也站起身,用毫无表情的大眼睛,盯了我一下,我在那一眼里,绝对没有读出任何意思!而后,她就转身回屋了。那姿态很是轻盈,也很坚决,也很狼狈,但绝没有对我们有一点的留恋。迈进屋去时,她那从长袍下端露出的腿,既修长,又白皙,我想,她如果不作尼姑,在常人中,应该是一个讨男人喜欢的艳丽女人了!“

    “两位老板,你们点的八号和新来的20号小姐,已经来了,在等你们。看你们是不是马上按摩呀?”一个男服务生走过来说,那态度谦恭极了。

    “走,小姐来了,我们还休息什么!我们不就是为她们来的嘛!”马旺拉起于连就走。他的小妹是否会从此从他的心底里消失呢?

    而于连的心里,却象装有十五个掉桶,七上八下的。他毕竟不同于马旺,他现在是一个拥有了太多的顾忌、太多的烦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