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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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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该不会是,家里着火了吧?!

    我心中一惊,赶紧丢下手中的东西,套上鞋子就往家的方向冲去,边跑还不忘边问道:

    “我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群人中有好几个熟悉的面孔,其中还不乏我先前的邻居婶子。

    只是他们听见我的问题,具是斜眼撇过我,并不出声言语。

    是了!

    这群人现在还在怨恨我带人救走了那些被拐的女人,哪里能和我说话!

    但瞧着这态度,绝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懒得同他们拉扯,直接三步并成两步往家中跑去。

    田地和家有些距离,可只要是个长眼睛的人,大老远就能看到滔天的黑烟正从我家里门窗中滚动而出。

    我家的纸马香铺外围了一圈人,只是并没有人施以援手,反倒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七八分窃喜。

    我怒火中烧,三两步上前推开围观看好戏的人群,疾步上前推开大门。

    开门的瞬间,内里积蓄许久的黑烟,像是终于有了释放之处,朝屋外猛扑而来。

    我被呛的连连咳嗽,但又实在害怕火势,连忙大喊道:

    “二叔!你在家吗————怎么起火了?!”

    屋内一片静悄悄的没人回应,只有源源不断的黑烟席卷而来。

    我咬了咬牙,退出屋外,在院里找了条平时擦东西的抹布,又沾了些水,捂住口鼻,又跨进了屋里。

    屋里烟气弥漫,但也有浓薄之分。

    靠近大门处的房间和厕所内黑烟是最少的,显然都不是起火地。

    我推了好几扇门,最后伸手推开二叔房间时,险些被熏了个仰倒。

    这还在弥漫的黑烟源头——

    赫然正是,二叔房间!

    我伸手扇开眼前的黑烟,眯起眼睛细看屋内的情景,着实吓了一跳。

    二叔房内没有人,木衣柜和书柜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所有的东西都被整整齐齐安置在床上,静静地焚烧着。

    这烧法更类似于烧炭,内里是书,外面蒙着厚重的湿衣物。

    所以内里虽已焚烧殆尽,外面却不见火光,只有浓烟。

    这是场早有预谋的焚烧。

    地面甚至还铺了一层薄薄的铁皮,床被烧至塌陷时,甚至连个火星子都没蔓延开来。

    我站在门口愣了足足有两三分钟,这才哑着声音喊道:

    “小鬼头!出来!”

    “我二叔人呢?”

    我喊完,才意识到自己吸入了过多的浓烟,着实沙哑可怖。

    堂屋正中摆放的小鬼头听到我的喊叫,悄悄从瓷坛里探出半个脑袋,伸出几个豆芽菜似的小手指咿咿呀呀的比划起来。

    这回小鬼头比划的东西格外的多,我分析了许久这才看懂他在说什么:

    “你说,二叔收拾了个小包裹,然后点了根火柴,就走了?”

    “你吓到了,他还让你对我说,不回来吃饭了?”

    莲花瓷盖上下开合两声,我的心却缓慢沉了下去。

    刚刚二叔和我说的两句话‘你忙吧,我先走了’居然是这个走了!

    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

    为什么他走之前还得把他所有的东西烧了?

    我心中不安,回头又看了眼差一点就焚烧殆尽的床,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几步上前,将边角还未烧尽的残余物件,重新投入火中。

    我记得火光中的很多东西。

    譬如,我上小学第一次考一百分的时候,老师奖励的本子,那外皮贴满卡通画的本子在咱们这偏远山区算是稀罕物,我带回来送给了二叔。

    譬如,我被镇里高中特招的时候,我用第一笔领到的学生补贴给二叔添置的一件棉衣。

    譬如,很多很多。

    冬天要来了,二叔走了,这些却都没带走。

    我把所有的窗门都打开,又将所有人赶走,这才重新回到二叔房间里,静静等着所有记忆成土成灰。

    一直等到身边有阴凉的小东西靠近了我,贴了贴我的手背,我这才反应过来——

    这一切是真的,二叔真的离开我了。

    小鬼头叼着一本书和一个厚厚的大信封放在我的手边。

    我定睛看去,那本书正是二叔之前给我的《扎纸秘法》,这本书我常读,但却没有随身携带,而是每晚睡前读完,就随手扔在自己床上。

    此时小鬼头知道拿来给我,显然是有人嘱咐过。

    我将那本书揣进怀里,又接过另一个大信封,信封上没有字,信封里有块钱。

    我有些不敢置信,愣愣的又数了一遍钱。

    不该是这样的,这钱可以是五万,可以是一万,甚至可以是五万一千元整。

    但,不该是。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不是不给你,而是二叔也没有更多钱了’。

    我手一颤,竟没能抓住那两张二十元的棕色钞票,让它们俩连同我的心一起重重坠地,卷起满室的尘埃。

    小鬼头身形矫健的爬过地面,捡起两张纸钞,又爬到我的脚边高高举起,似在期盼得到夸奖。

    “小鬼头.....”

    良久,我才重新找回自己声音,摸了摸他冰凉的头顶:

    “以后你就叫小四十吧。”

    “别怪姐姐取名简单,谁让......以后只有咱们俩了呢?你不听我也不行了。”

    小四十好似根本没听懂我的话,只是在欣喜我安抚了他,光着屁股在地上旋转了好几圈,这才堪堪停下。

    外面的天色已然黑透。

    我却再没了浑身的疲惫,将所有东西妥善收好,我这才重新出门,将田垄里的人骨一具一具背回了纸马香铺里。

    一趟,两趟......

    十趟......

    五十趟......

    我身形矮小,背不了很多,但我胜在不会停下。

    我足足背了一百二十三趟,才把所有的尸骨全部都背回家,这还是在我用上了大背篓的前提下。

    密密麻麻的尸骨,或依或靠在纸马香铺里。

    最后实在放不下,我甚至还摆了一些实在难以分辨模样的碎骨在屋外的门檐之下。

    堪堪摆放好,恰逢旭日初升。

    邻居婶子一早出门洗漱,就被我家门口摆的骨头吓到面无血色,张口就骂道:

    “你个死东西!正对着我家门口摆骨头是要咒死谁?!”

    “昨天家里着火怎么没把你烧死!害得我娘家侄子那么惨...真是个烂心肝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