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灯花笑 > 59.第59章 殿帅上门

59.第59章 殿帅上门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陆瞳离开董府时,已经是正午了。

    此时正是日头最晒时,在外行走怕过了暑气,董夫人便让董府的马车送她回去。

    一同坐马车的还有一位婆子王妈妈,是董府的下人,先前万恩寺那一次,也是这婆子陪着陆瞳一道回去的。

    王妈妈如今待陆瞳的态度也客气许多,一路与陆瞳不咸不淡地交谈,待到了仁心医馆门口,陆瞳与王妈妈道了谢,撩开马车帘就要下车,冷不防听见身侧王妈妈“咦”了一声。

    陆瞳转头,王妈妈指着马车外:“那位好像是裴大人?”

    陆瞳顺着她目光看去。

    日头正晒,长街檐下雨后生出一层茸茸苔藓,绿得可爱,薜荔根蔓延上墙,一片夏日幽致里,冷暖两色泾渭分明。

    有人站在檐下阴影里,似是察觉到陆瞳的视线,于是脚步停住,抬眼朝她看来。

    细碎日光从门口的李子树缝隙穿过,落下零星几丝在他身上,年轻人神情藏在暗色里看不真切,那双看向她的漂亮黑眸却含着几分幽深。

    绯袍银刀,风姿英贵,正是那位殿前司指挥使裴云暎。

    陆瞳不由心中一跳。

    几个时辰前,她才在董夫人跟前信口胡诌,暗示自己与裴云暎亲密无间,不过须臾,就在此遇着了正主,实在有种撒谎被人抓了个正着的心虚。

    王妈妈目光犹在裴云暎和陆瞳之间打转,陆瞳已提起一个笑,回头冲这婆子道:“裴大人是来找我的。今日劳烦妈妈跑一趟了,我先走一步。”

    王妈妈忙道:“陆大夫忙自己的就是。”看她的目光却与方才又大不一样。

    陆瞳见目的已到达,便不再多说,起身下了马车。

    才一下马车,裴云暎身侧的少年见陆瞳走来,立刻用力朝陆瞳挥舞手臂:“陆大夫1

    陆瞳走过去,在裴云暎和段小宴跟前站住,道:“裴大人,段小公子。”

    “陆大夫,”段小宴冲她展颜笑道:“我与大人刚到此地,正想着这医馆里怎么没见着你人影,还以为你今日不在,没想到就在这里遇到了。可真是有缘。”

    裴云暎没说话,目光越过她身后落在了停在医馆门口、董家的那辆马车上。

    “那是太府寺卿府上马车?”他扬眉。

    陆瞳道:“不错。”

    裴云暎漫不经心地点头,笑着看向陆瞳,目光有些异样:“陆大夫什么时候和太府寺卿这样要好了?”

    陆瞳心中一沉。

    他语气平静,看她的眼神却如刀锋利刃,犀利得很。

    陆瞳定了定神,敛眉回答:“这还得多亏裴大人上回出手相助,董夫人与我解开误会,我便偶尔去太府寺卿府上为董少爷施诊。”

    不动声色地又将球踢了回去。

    裴云暎垂眼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点头:“原来如此。”语气淡淡的,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

    陆瞳又看向裴云暎:“不知裴大人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来讨债埃”

    “讨债?”

    他“啧”了一声,笑着提醒陆瞳:“陆大夫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忘了,之前禄元当铺中,你还欠我两包春水生。”

    禄元当铺?

    春水生?

    陆瞳恍然。

    这些日子她忙着制售“纤纤”,确实将这件事给忘了。

    段小宴瞅了瞅陆瞳:“陆大夫,你还真是将我们大人忘得一干二净。”

    银筝刚从里铺出来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不由轻咳两声,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陆瞳和裴云暎之间有点什么。

    陆瞳转身往医馆走:“我去拿药茶,裴大人、段公子,进来坐吧。”

    铺子里很是清净。

    今日太热,杜长卿怕热躲懒,没来医馆,只有阿城和银筝在店里忙活。

    里铺倾倒的药材已被阿城收拾干净,银筝请二人在竹椅上坐下,又进小院给二人沏茶。

    阿城远远站在一边,小伙计机灵,早看出这二人身份不同寻常,尤其是坐在屋中那位年轻人,金冠绣服,形容出众,瞧着是位俊美潇洒的世宦子弟,腰间那把长刀却凛然泛着寒光,将这锦绣也镀上一层锋利。

    虽笑着,笑意却又好似并未到达眼底。

    让人又想亲近,又生畏惧。

    阿城走到陆瞳身边,望着裴云暎问:“陆大夫,这是你的熟人么?”

    若非熟人,银筝怎会将这二人迎进来,还去给他们沏茶?

    能在仁心医馆喝上茶的,如今也就一个老主顾胡员外而已。

    裴云暎:“是埃”

    陆瞳:“不熟。”

    声音同时响起,答案却截然不同。

    裴云暎似笑非笑地看向陆瞳,面上倒是没半分恼意。

    陆瞳淡淡道:“萍水相逢,几面之缘,算不得相熟。”

    “陆姑娘这么说可有些无情。”段小宴摸了摸下巴,“且不提我们大人先前在宝香楼下救了你一命,也不说在万恩寺董夫人跟前替你周旋说情,光是上次在禄元当铺见面,也不过才过了一月。”

    “我家大人替你付了五十两银子才赎了钗簪首饰,五十两都抵得上我两月俸禄了。这世道,非亲非故的,谁会好心借给旁人那么大一笔银子。”

    段小宴撇了撇嘴:“我都认识大人多少年了,他可从没借给我这么多。”

    闻言,阿城有些惊讶地看向陆瞳:“陆大夫,你还买过首饰钗环?”

    陆瞳素日里衣饰简单,从没戴过什么首饰珠宝。杜长卿还曾在背后与阿城提起说,只说白瞎了这样一张容颜,连个打扮都不会,穿得比他家仙去的老祖母都素。

    “怎么,”裴云暎随口问:“没见你们家陆大夫戴过?”

    阿城笑起来:“是没见过,说起来,自打陆大夫来我们医馆以来,小的还从未见她穿戴过什么首饰呢。”

    他说完,像是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不好,看了陆瞳一眼,又赶忙补了一句,“不过陆大夫长得好,不戴那些首饰也好看。”

    裴云暎轻笑一声,目光落在站在药柜前的陆瞳身上:“那就奇了,陆大夫花费重金买下的首饰发钗,怎么不戴在身上?”

    陆瞳正挑拣药材的动作微微一顿。

    这人实在难缠。

    银筝之前见过裴云暎几次,知晓裴云暎心思深沉,又在陆瞳的嘱咐下,刻意避开与裴云暎交谈,免得被此人套过话去。

    但阿城不同,阿城是第一次见裴云暎,不知裴云暎身份,也不知裴云暎危险。

    她并不转身看裴云暎的神情,只平静地回道:“坐馆行医,钗环多有不便,若有盛大节日,自当佩戴。”

    “大人没看见而已。”

    裴云暎点头:“也是。”

    他往后仰了仰,忽道:“说来很巧,陆大夫在禄元当铺赎回的其中一支花簪,出自城南柯家。”

    “柯家?”陆瞳转过身,面露疑惑。

    他盯着陆瞳的眼睛:“四月初一,万恩寺,陆大夫所宿无怀园中,死的那位香客,就是京城窑瓷柯家的大老爷。”

    阿城眨了眨眼,不明白裴云暎为何突然与陆瞳说起这个。

    陆瞳道:“是么?”

    她垂下眼睛:“那可真是不吉利。”

    段小宴问:“陆大夫不记得那个死人了?”

    陆瞳微微睁大眼睛,语气有些奇怪:“我从未见过此人,何来记住一说?况且殿帅不是说过,我贵人多忘事,平日里忙着制售新药,无关紧要的人事,早已抛之脑后。”

    段小宴一噎,下意识地看了裴云暎一眼。

    陆瞳这话的意思是,不就是裴云暎也是“无关紧要的人事”,所以才会将先前禄元当铺的一干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吗?

    殿前司右军指挥使,出身通显的昭宁公世子,居然有朝一日也会被人嫌弃得这般明显。

    真是风水轮流转。      正想着,毡帘被掀起,银筝端着两杯茶走上前来,将茶盏放在二人跟前:“裴大人、段公子请用茶。”

    茶盏是甜白瓷小碗,入手温润,茶叶看起来却有些粗糙,香气泛着一股苦涩,茶汤也是浑浊的,闻上去不像是茶,更像是药。

    段小宴怕苦,瞪着面前的茶盏迟迟不敢下嘴,一旁的裴云暎却已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茶气淡于药气,涩得要命,他微微蹙眉,放下茶盏站起身,目光落在这逼仄又狭小的医馆里。

    仁心医馆药铺狭小,但因背阴,门前又有一棵大李树,枝繁叶茂几乎将整个药铺包裹进去,是以虽是夏日,铺子里并不炎热。

    那位年轻东家大概也是会享受之人,茶垆禅椅,竹榻花瓶。药柜都被擦拭得很干净,正对墙的地方,悬着一方水墨挂画。

    挂画下的桌上,则胡乱放着一本《梁朝律》,翻到一半,被风吹得书页窸窣作响。

    这铺子不大,却打整得及其雅素精洁,端阳悬挂的艾草与香囊还未摘下,四处弥漫着淡淡药香,既无蚊蝇,又消夏安适。

    有风从里铺深处吹来,吹得毡帘微微晃动,院中隐有蝉鸣声响。

    年轻人走过去,就要伸手挑开毡帘。

    有人挡在了他面前。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陆大夫这是何意?”

    陆瞳站在毡帘前,神情有些不悦:“裴大人,没人告诉过你,不要随意闯进女子闺房吗?”

    “闺房?”裴云暎错愕一瞬。

    一旁的银筝见状,连忙解释:“裴大人,我家姑娘素日里就住在这小院里,的确是女子闺房……”

    他有些意外,似没想到陆瞳竟住在这里,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陆大夫怎么住在医馆?”

    寻常坐馆大夫,都宿在自己家中,何况陆瞳还是个年轻女子。

    陆瞳笑了笑:“盛京不比别地,米珠薪桂。如我这样的寻常人,宿在医馆正好可以节省釜资。”

    “殿帅乃官爵子弟,不理解也是自然。”

    她言语无岔,但提起“官爵子弟”时,眸中隐隐闪过一丝隐藏不住的憎恶。

    裴云暎若有所思。

    半晌,他才道:“这医馆地处西街,往前是酒楼,盛京无宵禁,西街每夜有城守巡视。陆大夫眼光不错,此地虽简陋,却比住别地安全。”

    银筝心中一跳。裴云暎这番话,与陆瞳当初刚搬来仁心医馆时说得一模一样。

    他又看了毡帘一眼,这才收回视线:“原来是闺房,陆大夫刚才这样紧张,我还以为里面藏了一具尸体。”

    这听上去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让陆瞳的眸色顿时冷沉下来。

    她抬眸看向眼前人。

    裴云暎长得极好。

    丰姿洒落,容色胜人。大约又因出身高门,纵然站在昏暗狭窄药铺里,也掩不住在锦绣堆中常行的风流矜贵。

    他又生了一双动人眉眼,漂亮深邃,看人的目光初始觉温柔和煦,细细探去,骤觉凌厉又漠然。

    这人敏锐得让人讨厌。

    陆瞳整个人罩在他身影中,目光在他绣服上暗银的云纹上停留一瞬,然后离开。

    她开口:“裴大人玩笑,这里是医馆,不是阎罗殿。”

    裴云暎不以为意:“就算真是阎罗殿,我看陆大夫也有办法不被人发现。”

    他唇角微弯,目光从桌上那本翻了一半的《梁朝律》上掠过,“陆大夫不是已经将盛京律令研读透彻么?”

    陆瞳心中一沉。

    他竟连这个也注意到了。

    “大人有所不知,如我们这般门第低微的百姓,免不了被人上门找麻烦,若不将律法研读清楚,总是会吃亏的。”

    “毕竟,”她直视着裴云暎眼睛,“法不阿贵,绳不绕曲,是吧?”

    裴云暎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他二人一来一回,言语神情温煦又平静,却如在狭小里铺里悬上一柄将出鞘而未出鞘的利剑,让周围的气氛都紧张起来。

    阿城望着这二人,不知为何打了个哆嗦,走到陆瞳身侧小心提醒:“陆大夫,银筝姑娘要拿‘春水生’,可是自打熟药所的人拿走局方后,咱们药铺里已经没有做新的‘春水生’了。”

    “春水生”被御药院收归官药,除非官药局,别的药铺医馆都不能私自售卖,仁心医馆也不行。

    陆瞳沉默一下,同裴云暎说明此事,走到药柜前,弯腰从最底下搜罗出最后几罐“纤纤”,连带着附送的服药禁忌一同递到裴云暎手上。

    “如今医馆里没有春水生,‘纤纤’卖得最好,裴大人若是不嫌弃,可用这个替代。”

    裴云暎接过她手中药罐,又看向那服药的禁忌单子。

    那单子比姑娘的腰带还长,他垂眸扫过:“忌甜忌油腻,每日三服按时服用,用完不可立刻躺坐,服后一个时辰行走二里……”

    裴云暎先是意外,随即失笑:“陆大夫,你这服药禁忌照做完,就算不吃药,也很难不纤瘦身形吧?”

    这么多条条框框,又是吃食又是行止,每一样都可以纤瘦,那药茶看着反倒有没有都一样了。

    陆瞳:“是药三分毒,光靠药茶常人难以坚持,照单做事,才能有最佳效用。”

    “裴大人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为你另配一幅方子补养。”

    阿城悄悄看了裴云暎一眼,这位年轻大人看上去高瘦却不羸弱,身形利落得很,肩宽腰窄的,实在不像是需要药茶锦上添花的模样。

    “喜欢喜欢1段小宴一把将药罐夺走,笑眯眯道,“大人不用的话,不如给我埃我家栀子近来胖得不能见人,这药茶我给它尝尝正好1

    说罢,也不顾裴云暎是什么眼色,径自将纤纤揣进怀中。

    裴云暎看他一眼,懒得搭理他这般无赖举动。

    陆瞳问:“裴大人,我们这算是两清了吧?”

    裴云暎扬了扬眉:“陆大夫这是在赶客?”

    “大人多心。”

    阿城:“……”

    勿怪那位公子多心,他也觉得今日的陆大夫不如往日好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

    裴云暎点了点头,招呼身侧段小宴拿好药茶,对陆瞳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日后有机会再同陆大夫讨教医理。”

    “最好不要有机会。”陆瞳半点不给他情面。

    段小宴险些呛祝

    陆瞳垂眸:“和医者时常见面并非好事。我希望大人身体康舰眠食无疾,与我再无相见之期。”

    段小宴挠了挠头。

    话是好话,说起来也没什么问题,怎么听上去倒像是诅咒,让人毛骨悚然的?

    裴云暎瞧着她,半晌,他点头:“好啊,我尽量。”

    段小宴与裴云暎离开了仁心医馆,往西街尽头走去。来时马匹拴在街口酒坊的马厩里。

    段小宴回身望了望,对裴云暎道:“哥,陆姑娘看着好像不太喜欢你。”

    那位陆大夫看起来客气又疏离,礼数也是恰到好处,不过言辞神情间,总透着一股隐隐的不耐,好似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你是不是曾经得罪过她?”段小宴问。

    若非如此,以裴云暎这幅漂亮皮囊,怎么着也不该招姑娘讨厌才是。

    裴云暎笑了一下:“说不定是因为我看穿了她真面目。”

    “真面目,什么真面目?”

    裴云暎想了想:“你不觉得,她看起来很像……”

    “像什么?女菩萨?”

    “当然不是。”

    他淡淡道:“女阎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