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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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米米一路上又直缠著小男孩说话,逗得小男孩不得安宁又莫可奈何,米米原本以为一回到家后,小少爷一定会直接先到老板那儿去告一状。

    只是情况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这对父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了面却像陌生人似的,说话也没有感情,一点亲子间的互动也没有。

    虽然小少爷一回家就先进老板的房里,不过他们的对话却是这样的——

    “爸爸。”小少爷就在离床边三步远的地方站正,平板地叫著,完全没有兴奋的意味,也没有撒娇的口吻。

    “回来了。”老板停下按滑鼠的手,看着小少爷,一脸平静的模样跟小少爷如出一辙。

    “对。”

    “学校怎么样?”

    “还好。”

    “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

    “功课写完了吗?”

    “还没。”

    “好,去忙你的吧。”

    “好。”

    父子俩就这样结束对话,然后小少爷离开了房间。

    这样奇怪的情景,让米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久久回不了神,以至于连东方萌走了她都不知道。

    “还有什么事吗?”看她一直呆站在那里却不说话,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干扰的东方旭,有些不悦地开了口。

    跟以前那些被他fire的人比起来,这个女孩够勤快、也没什么心机,算是勉强合格,只是现在是怎么回事?她竟然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他!?

    而且他都先开口问了,她竟然还没反应?

    东方旭有点恼了,更加大了音量:“安米米!”

    “呃啊——”米米蓦然回神,傻呼呼地东张西望“谁?谁在叫我?”

    “这里就剩下我跟你,除了我还有别人吗?”东方旭实在很想发火,但是偏偏她那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又滑稽的要命,害得处事一向严谨的他也忍不住觉得好笑了起来。

    “嗄!”米米这才猛然回想起,旁边还有一个怠慢不得的大老板“老板,请问有什么指示?”

    “有事就说,没事就出去,别杵在那儿干扰我。”

    “啊喔,”伤脑筋,一定是刚刚出神出太久了“老板对不起,我马上出去。”还是赶快滚比较好,免得又让老板看不顺眼。

    啊,不对不对,刚刚那件事还没说啊!

    可是——该不该说呢?说了她会不会被骂?会不会被fire?

    但是不说的话,她憋在心里又难过呀!

    说了被fire好?还是不说憋著难过好?说吧、说吧!

    不不,不要说!不能说啊!顾好自己的十万块就好,别人的事管那么多干什么!?

    砰一声,陷入天人交战的米米门没开,鼻子就直接亲上门板!

    “哎唷喂呀——”米米捣著鼻子哀哀叫“痛——痛啊。”

    “笨手笨脚的,你到底在干什么!?”东方旭这会可不是啼笑皆非,而是真的发火了。

    “老板,我是觉得您要和小少爷多说话、多关心小少爷一些,这样父子感情才会好啊!呃——对不起喔,是我多嘴,老板您要是觉得不对,就当我没说好了。”米米捣著鼻,怪腔怪调地一口气说完话,趁著东方旭未反应过来之际,一溜烟跑掉了。

    *  *  *  *  *  *  *  *

    原本以为对老板说了那番话后,老板可能会把她叫回去训斥一顿的,没想到溜掉后,老板竟然没有再叫她回去,乐观派的米米不一会儿便安心了。

    一下楼,米米就闻到了从厨房传来的阵阵食物的香气,害她肚子忍不住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她好奇地走到厨房门口去,就看见一个身材胖胖的厨子,正忙著把煮好的东西分装到每个瓷盘里。

    哇啊——米米眼睛睁得大大的,有鱼、有虾,还有牛排!这、这——这里头也有她的份吗?

    厨师很快就发现了她,两个人打过招呼后,厨师要她把其中的一份午餐端到楼上给东方旭。

    “那小少爷呢?”米米问著厨师。

    “小少爷也是在自己房里吃,咱们分两边,你端老板那边,小少爷那边我去。”厨师解释著“等他们吃过后再收一收,最后咱们两个受雇的,才能在饭厅里吃。”

    “喔。”米米虽然点著头,但脸上却是写著疑惑的“可是,很奇怪耶!”

    “奇怪什么?”

    “老板和小少爷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而且都在家,吃饭时当然就应该要一起吃才对呀!”像她在爱心之家,不论多忙,只要吃饭时间一到,大夥都一定会一起吃饭的。

    “嘘——”厨师连忙竖起食指制止米米“小声点,这是老板的习惯,也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这些受雇者,还是不要多嘴的好,懂吗?走吧!先把老板的午餐端去要紧。”

    “喔。”米米接过托盘,心里的疑惑还是没有获得纡解。

    喔,完蛋!她又好想好想跟老板说这样不太好啦——

    *  *  *  *  *  *  *  *

    有钱人家真的就是不一样,什么东西看起来都很讲究、很有派头的样子,就连一个托盘,也是雕得美美的,这要是送给她,她一定会把它当神明一样供奉起来,舍不得用的。

    米米边走边端详著手里的托盘,那托盘上的食物,不论是主餐还是浓汤,都香的让她猛吞口水,只要想到等一下她也可以吃到同样的东西,真觉得这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长这么大,她还没吃过这么好的食物呢!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舍,要是院里的其他孩子们也能吃到,那该多好啊!

    东想西想,不一会儿就又再次来到老板的房门口了。

    米米礼貌地伸手敲敲房门,然后喊道:“老板,吃饭了。”

    “进来。”里头传出声音。

    转开门把,米米走了进去,在床边站定“老板,要不要我帮您收拾一下?”

    “收一收。”东方旭按下滑鼠键,似乎做了收尾的动作。

    “是。”米米于是把托盘先放在床边柜上,再靠过去将笔电收到另一边的床边柜上,再走回来将托盘摆放到原先放笔电的位置,顺口说道:“老板,您请慢用。”

    米米想到什么似地又说道:“对了,请问老板,您要我在这儿等?还是到外头去,等您用完餐再进来?”

    “在这里等。”

    “是。”这个老板还真奇怪哩!一般人吃饭时,不都是不喜欢别人在旁边盯著看的吗?不过,没关系,她会让老板自在一点的“呃——那个——老板,我可不可以去拿个东西?我一下下就回来了。”

    “去。”

    “是!”米米连忙跑掉了。

    不一会儿,就见她手里拿了本书,笑咪咪地走进来“老板,我很快吧?”

    “拿书干什么?”

    “老板您在吃饭,我想说在一旁等,闲著也是闲著,倒不如拿书来看啊,而且这样老板吃起饭来,也比较不拘束,不然我怕我站在那儿等,会影响老板的食欲ㄟ。”

    “你少说两句就行了。”

    真是的,这小女生嘴巴呱啦呱啦的,偏偏说出来的话却又有那么点道理,让人讨厌不起来,害他刚才也不由自主地去回想着他和儿子间的亲子关系,难道真的像她所说的,他们的亲子关系不够好吗?

    “嗄,”米米尴尬地瘪瘪嘴“老板,对不起喔!我这就住嘴。”

    于是就见她抱著书,窝到一旁靠墙的角落里,直接一屁股坐到地毯上看起书来,一副很幸福的模样。

    少了说话声,房里又恢复了寂静,东方旭拿起刀叉开始用餐,但他发现自己的注意力似乎无法集中了,因为他很难不去注意到角落那抹安适自在的纤细身影——

    刀叉瓷器的碰撞声中,偶尔还夹杂著翻书声,听起来好像很不协调,但又好像很协调,东方旭想起了先前被他赶跑的那些看护,她们总会在与他相处时,彻底把握时间,极尽谄媚、勾引之能事,但这个小女生也许真如roger所说的,她还不到那种年纪吧!

    她的安适自在仿佛会传染似的,他竞也觉得轻松了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是真的在吃一顿饭,没有尔虞我诈、没有目的、没有压力,就只是纯粹地在吃饭。

    他又忍不住再瞧了她一眼,暗暗疑惑了起来,难道这小女生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否则为何会让他轻易地就卸下防备?

    不过,眼前轻松自在的气氛,却让东方旭产生了不愿再继续深想下去的念头,他决定顺从自己的意志,好好享受这一顿午餐,他总觉得现在所有的东西吃起来,都格外的美味。

    由于感觉东西吃起来格外美味,东方旭慢慢品尝,因此这顿饭也就吃得格外的久,直到米米肚子传出好大的咕噜声,他这才察觉自己已经在这餐上花了不少时间。

    “哇,老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米米抚著肚子连忙道歉。

    “你还没吃?”

    “嗯,等会儿就会去吃了。”老板都还没吃饱,哪轮得到她?

    “收一收,可以去做你的事了。”东方旭放下刀叉,等于是在说他已经吃饱了。

    “喔,是。”米米连忙起身走过去,开始为老板收拾。

    她先递给老板两份湿纸巾,让他擦嘴和手,而后端走托盘,再拿著方才一并带过来的乾净抹布,把木制桌面擦过一遍。

    “你刚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米米正在擦拭的手吓得顿了一下,眼神开始不安地乱飘“老老板,我刚才有说什么话吗?”

    “不是刚才,是更早之前,你撞上门那一次。”东方旭正确指出。

    “啊、喔——那个喔——”米米吞吞吐吐、嗫嗫嚅嚅。

    “说。”

    “呃——那个——老板,可不可以”她要说的是当作没听到。

    “不可以,现在就说!”

    “可是——那个——”她受雇于人,照理来说是不能多嘴的,但是老板既然都问了,她就得说,只是——万一老板不爱听,生气了怎么办!?

    “叫你说就说,拖拖拉拉干什么?”

    “老板——”米米声音突然变得很小“说是没关系,可是您不能生气,不能把我fire掉喔。”

    “是你起的头,你可没有跟我谈判的筹码。”

    “喔。”老板果然生气了,米米肩膀丧气地垂了下来,以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道:“老板,我没有恶意啦,我只是看您和小少爷不论是打招呼还是说话,好像都没什么感情,我是觉得你们可以再热络一点的,而且你们也可以一起吃饭啊!

    像我们爱心之家都是一起吃饭的,大家感情都很好哩,不管小少爷有多么聪明,他毕竟只有八岁啊,而且我相信不管是几岁的人,都是渴望亲情的,更何况小少爷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热络能代表什么?一起吃饭又能代表什么?”东方旭似乎颇不以为然。

    “这很重要ㄟ!”

    说到关怀,米米对老板的敬畏很快就不翼而飞了,她侃侃而谈。

    “热络就是要嘘寒问暖呀,比如问他今天学校发生什么事?老师说了什么?同学间又是如何的?让孩子觉得大人是关心他的。

    而一起吃饭就更重要了,修女常说饭桌上是情感交流的最好地方,大家一起吃饭,聊天打屁,是最快乐、最无拘无束的时候了!”

    米米说得眉飞色舞,脸上洋溢著温暖幸福的表情。

    东方旭看着那双晶灿的眸子,通常女人最想跟他做的事,就是谈情说爱,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完全无视于他的魅力存在,满嘴说的全是该如何关怀别人之类的话。

    “你知道我是谁吗?”东方旭突然问道。

    “嗄!?”米米停顿下来,完全不明白老板怎么会天外飞来一句“您——您是老板啊。”

    “我指的是我的行业。”

    “行业?呃——”米米搔搔头“老板,不好意思,我不晓得ㄟ,我只知道您很有钱、给的薪水很高而已,如果这个我也必须要知道的话,那请您告诉我,我会马上记住的。”

    “你真的不知道?”

    “是、是啊。”惨了,不会因为这样就要fire她吧!?

    “那你想知道吗?”

    “呃——”米米小心翼翼地回答“就看老板的意思了,老板如果认为我该知道,那我会马上记住的,如果老板觉得我不需要知道,那我就绝对不会问的。”

    “是吗?那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我——”老、老板怎么会突然问一堆奇怪的问题呀?她只是个领人家薪水的,老板高兴就好,哪敢有什么自我意识呀?

    “说。”

    “真、真的要说啊?”这时候,米米肚子又发出好大的咕噜声。

    “我要是觉得那不是实话,你午餐也不用吃了。”

    “嗄!?”哪、哪有人这样的!?呜呜——怎么老板今天净是要人回答奇怪的问题,回答得让他不满意还不给吃饭,这是虐待,虐待啊!

    “说。”东方旭脸沉了下来。

    “其实——其实老板是做什么行业的,我都无所谓啦!只要我打工的薪水能准时发,而且发的跟当初说好的价钱一样就好了。目前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多赚一些钱,让爱心之家里的孩子们缴学费,其他的,我就没多想了,这这这——这就是我的想法!”说完后,米米又后悔了,她发现自己每次只要在情急之下,嘴巴就会口无遮拦,关也关不住啊。

    虽然口无遮拦之下说的都是她的内心话,可是她总觉得老板好像不爱听那些话啊!因为老板的表情看起来怪怪的,让人摸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次说完实话,她都会后悔不已的原因。

    东方旭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说道:“你可以去吃饭了。”

    “ㄟ——”又是一句爆炸性的话,害米米又愣在那儿反应不过来。

    “ㄟ什么?还不快去!”

    “啊?喔、喔。那那那,老板我再帮您把电脑摆上去。”

    “不用,先把桌子收起来,我要休息一下。”

    “是。”米米很快把那折叠式的桃木桌收了起来“老板,我扶您躺下。”

    “不用,这样就好,去忙你的事。”

    “是。”米米两手端著托盘,一边腋下夹著自己的书,走出东方旭的房间。

    一直到关上房门,米米这才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

    老板果然是难缠啊!今天才第一天而已,她还有五十九天要过ㄟ!

    呜呜——怎么才半天而已,她就觉得好想小爱、修女,还有院里的孩子们啊——

    *  *  *  *  *  *  *  *

    米米走后不到两分钟,东方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什么事?”他一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roger打来的。只不过才离开四小时,这家伙竟然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来了!?

    “我刚到。”电话另一边的roger说道。

    “时间我还看得懂,不用你提醒。”

    “哼,真无情!”

    “你打电话给我,就只是要骂我无情?”

    “我才懒得浪费口水骂你,我只是要问——那个小朋友还在吧?”

    “我叫她滚了。”

    “什、什么!?”roger一阵叫骂“我才短短四小时不在,你竟然就把人赶走?东方旭!你给我说清楚!小朋友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让你非赶走她不可?”

    “她勾引我。”勾引出了他尘封已久的温暖感觉。

    “”roger声音突然哽住,接著音调又变得更大了“放屁!见鬼了她才会勾引你!我不相信!她在哪里?电话交给她,我自己问她!”

    不理会roger的叫骂,东方旭微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她肚子饿得一直鬼叫,我叫她快滚去吃饭也错了吗?”

    “”roger这回换成了一口气顺不过来的模样“你、你庄肖维呀!神经病!我懒得理你!”

    “没事的话,我挂电话了。”东方旭说完,还打了个呵欠“别耽误我的午休时间。”

    “慢著!”roger嚷道“挂什么挂?话都还没说清楚呢!”

    “怎么?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一下这样一下那样,鬼才清楚你在说什么。好了,你少跟我打哈哈,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小朋友赶走就好了。”

    “刚才不是跟你说她肚子一直鬼叫,我叫她去吃饭了吗?”

    “是吗?”roger满是狐疑的语气。

    不知道为什么,东方旭就是觉得心情特别愉快,他用充满笑意的声音说道:“还是你要再搭飞机回来看看?”

    “东方旭,你真的是欠扁了!看看你,笑得跟狐狸没两样!”

    “是啊,我心情好呢。”

    “这样戏弄我,很好玩吗?”

    “不是,roger,我是真的心情好呢。”

    “哦,怎么说?”

    “不知道。我再想想吧,想到再告诉你。幸好,你这次的坚持是对的。”

    “啊?说了半天,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在说梦话吗?”

    “没事。好了,我要睡了,晚些你再自己打电话给小朋友吧。”东方旭收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