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引魂斋 > 宅中有鬼 五 修

宅中有鬼 五 修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夜近阑珊,窗外大雨依旧,噼哩啪啦地打在屋瓦上。晴娘躺在床上细听这下雨声,心中不安越来越重,总觉得忘记了件很重要的事。

    他说派人接她去金陵,她在等在道口望眼欲穿。红日落下,人还没来,她累了,躲到旁边小林里睡了会儿,没想就迷了路。

    或许是老天刻意安排,好让她打消随他天涯的念头,她只是个乡野农妇,而他……念此,晴娘不由叹息,心中酸楚涌上,泪黯然落下。她转过身拿出枕下帕子拭泪,无意间又听到床底下的动静,像是老鼠吱叫,又像人语。

    晴娘害怕了,把头蒙进被子里,没料这怪声越演越烈,好似钻进她耳里。无奈之下,晴娘只好起身,她不敢看,心想要不找小二帮忙,犹豫再三,她下地穿鞋,突然觉得脚踝一凉,低头看去,竟然有只青灰色腐手正抓着她的脚。

    “啊!!!”

    晴娘花容失色,两脚乱蹬甩开那只鬼爪,而后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门。廊道幽暗,好似深喉看不见底,她慌不择路,见到一间空室,急忙钻进去关起门,她看到桌上有铜剪,立马抓到袖里,接着躲到了桌下。

    那是什么东西?!晴娘胆颤心惊,思绪乱成麻,想来想去只有一个“鬼”字。

    忽然阴风起,晴娘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她不由自主抱紧胸前,缩起脖子左盼右顾。过了半晌,她没见动静,不禁轻吐口气,咽口口水润了下快冒烟的嗓。

    这轻不可闻的细声散在昏暗之中,还未殆尽,一阵“咯嗒、咯嗒”指甲划木板似的声响就追了过来。这声犹如藏在洞里的蛇,一下了咬住了那记吞喉声,随后慢慢地盘踞靠近。

    晴娘如被人提筋,不禁抖擞了下,缓回神后,她连忙缩起手脚,努力蜷紧身子,颤声默念道:“莫来找我,我与你无怨无仇,你莫来找我。”

    语毕,怪声没了。房中瞬时静下,死寂悄然弥漫。

    晴娘瞪大铜铃眼,惶恐四顾,而后颤巍巍地从袖里掏出剪子。她的衣裳已被冷汗浸得湿透,阴风一拂凉得透心,她忍不住打个寒颤,手一松剪子掉落在地。

    “哎呀!”晴娘惊呼,她自觉出了声,又赶忙用手捂住嘴。

    怪声没追来。昏暗中,地上那把巴掌大的花柄铜剪格外刺目,晴娘紧盯着,视它为护身法宝,她深吸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去捡。“哗”地一下,暗中忽然窜出一只干瘪青黑的手,一把按在她的手背上。一股刺骨寒气直刺心肺,晴娘失声惊叫,丢了铜剪缩回手,蜷身抱头往角落里挤。

    “啊!!啊!!啊!”

    晴娘声嘶力竭哭叫起来,她已吓得语无伦次,连“救命”二字都喊不出来。不一会儿,有人冲了过来,那只鬼手一闪,顿时无影无踪。

    晴娘睁开泪眸,看见了店里小二。店小二提灯弯腰照了番,见到晴娘立马低头哈腰,伸手想拉她起来。

    烛火轻晃,照亮店小二诡异的笑脸,不知怎么的,晴娘更是害怕了,哭着直往里躲。店小二又弯下几分腰,伸长手臂欲把她拽出来,他头一低,不知掉下个什么东西,弹了两三下,滚到晴娘手边,晴娘垂眸看去,竟然是只眼珠子。

    “啊!!”晴娘惊声尖叫,店小二却不慌不忙地钻到桌下,拾起眼珠子吹去灰,然后嵌回眼眶里,再朝晴娘咧嘴笑。

    晴娘再也受不住了,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推开店小二,抢了灯笼冲出去,一口气跑到底下大堂。

    大堂内依旧三四桌人,他们听见动静转头看来,而后又木讷地转回头去继续喝酒。晴娘顾不得这些半人半鬼,眼中只有那扇通往外头的木门。

    “咯吱”一声,门突然开了,崔钰正好从外进来,晴娘刹不住脚,一头撞在他身上。

    崔钰顺势张开双臂,把晴娘抱到怀里,看她瑟瑟发抖,想必是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引魂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鬼,若哪处木板松动,恶鬼从板缝里爬出来,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崔钰扬起唇角,笑得有些邪气,而后他故作关心问道:“娘子,你没事吗?”

    晴娘一下子泪如泉涌,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娘子莫慌,先坐下。有我在,别怕。”

    晴娘像被灌了迷魂汤,已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她腮颊上的泪还未干,两眼哭得通红。

    崔钰皱眉,从袖中掏出蓝绢帕递过去:“我最不喜欢看美人流落,娘子若不嫌,拿它拭泪吧。”

    晴娘听后抿起嘴,迟疑片刻伸手接过。这时,账房先生送来一壶茶,崔钰亲手斟上一杯香茗,送至她面前。

    “喝杯热茶压压惊。”

    这茶是茉莉香片,茶汤清绿,香气怡人。晴娘低头一闻,忽然心情舒畅,先前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钰见她舒了眉头,趁机问道:“娘子遇到何事?看我能否为你解忧?”

    晴娘一听,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下,眼中露出几许惊恐。

    “刚才我在房里就听到怪声,然后我起身,没想一只手突然从下边伸出来抓住我的脚。”说着,两行清泪簌簌落下,晴娘止不住发颤,唇都泛了白。

    崔钰忽然抓住她的手,笑着说:“娘子别怕,这定是你在做噩梦,这宅子干净得很,不会有事。”

    话落,一股暖意从他的手心淌出,一丝一缕如流水,慢慢沁入晴娘身子里。

    晴娘收住泪,渐渐宽了心。崔钰又替她斟杯茶,随意攀谈起来。

    “记得娘子说过老家在金华,我以前去过那儿,记得有间悦来酒楼,里面的酒菜很出名。”

    晴娘垂眸,轻声回他:“没错,我曾在悦来酒楼帮过忙,知道冯厨子是从宫里出来的,烧得一手好菜。金华离金陵不远,他说会来接我,可是我等了很久……”

    后半句话,她喃喃自语,不过崔钰还是听见了,于是便问她:“谁来接你?”

    晴娘一听顿时紧张,两手捂上隆起的腹低头道:“我的一个远亲。”

    “姓什么?”

    “姓……姓……谢……他说,待家中喜事办完,就来接我过去。”

    话未说完,晴娘忽然蜷紧身子,咬紧了嘴唇。

    “疼!疼死我了……”

    崔钰见状立马按住她的手,随后往下看去,只见其裙间映出大片鲜血,将淡黄的裙染成了血红。

    崔钰敛了笑,神色突然变得冷漠异常,他凑到晴娘耳边低声问:“你可想起什么了?”

    晴娘满头大汗,面如土色,她抬头从崔钰眼中看到一抹幽蓝的光,紧接着脑中浮现起几抹残影。

    她看见一双手掐上她的脖子,她挣扎求饶,可掐在脖上的手丝毫没松动。

    难道……难道……我……死了吗?

    晴娘呼吸不了,脑袋里像是有把尖刀乱绞,她痛得大叫,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嗯?连这都受不住吗?喂,醒醒,快醒醒!”

    崔钰拍拍晴娘的脸,晴娘没反应,他又捏上她的鼻子,过半晌,才想起鬼不用呼吸。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晴娘送回客房,另做打算。

    刚才晴娘有说,她有位远亲姓谢,崔钰突然想起刚刚遇到的谢桦,莫非晴娘与他们家有关联?

    这也太巧了!隐约之中,崔钰感觉被只无形之手操控了,说不定那络腮胡老头儿正躲在哪处偷笑。

    阎君,你就不能换些花样吗?人手不够就招兵买马,老是找别人,有意思吗?

    “哈哈哈!当然有意思。”

    蓦地,上空传来洪亮笑声,犹如惊雷劈在崔钰脑门上,劈得他脑仁疼。

    崔钰有些恼,指天怒斥:“老头子,你有种别偷看,我为你做牛做马,你竟然这样待我!”

    “我也不是成全你的心愿了。”

    “成全个屁!你就是在换着花样折磨我,你能得什么好处!”

    “你有今时今日,皆是因为你作恶太多,过了几百年你都没长进,看来还得再加几百年才行。哈哈哈哈……”

    大笑声由近至远,仿佛从崔钰面前飘了出去。崔钰无可奈何,除了认栽只有认栽,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个法子,一个能留住姒瑾的馊主意。

    崔钰回到了阳界,这时天将暗,月清刚把做好晚膳摆进膳房,姒瑾则平躺在膳房内的罗汉小榻上打盹。

    崔钰进门绕过屏风就看见这根长毛棍子,他从细颈瓶里拔了根孔雀毛,蹑手蹑脚走上前,一招“甩竿钓鱼”,毛尖轻落到小巧粉嫩的猫鼻子上。

    “喵~”

    姒瑾醒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又圆,她看到孔雀毛便不由自主地伸爪去挠,手不够用脚来补,东扑西扑、跳来跳去。过了会儿,她似乎察觉到了,突然停爪摆出张呆懵脸侧首看去,果然见到崔钰手持孔雀毛,捧腹大笑。

    “无聊。”

    姒瑾扔他个白眼,收起爪子跳到八仙桌上端庄坐好,随后旭初端来碟碗,认认真真地替她夹了几样小菜,再盛了碗鲫鱼汤摆她面前。

    崔钰拭去笑泪,把孔雀毛插回细颈瓶里,而后坐到圆凳上持起竹箸。他刚想夹口菜送嘴里,两眼瞥到姒瑾又忍不住想笑。

    崔钰放下竹箸,一手半握拳抵在唇上掩住笑意,他看着对面的那只黑猫,绚目的桃花眸中满是邪气。

    “我说,你就不想问我斋内发生何事?”

    姒瑾翻翻眼皮,嘴不离鱼汤。反正她快圆满了,没必要理睬这个傻痞。

    见姒瑾不出声,崔钰无趣地扁下嘴,然后持箸夹块鱼肉送嘴里,吃了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放下竹箸极认真地问她:“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讨人喜欢吗?”

    姒瑾被他这双黑蓝色的眸盯得有些愣,还没细细咀嚼其意,崔钰莞尔而笑,自顾自地答曰:“躺在棺材里的时候。”

    姒瑾瞬间黑了脸,只可惜她的毛比炭还黑,根本显不出脸色。

    姒瑾冷笑两声,不以为然地回他:“呵呵,你在棺材里的时候可比眼下讨厌多了,不但嘴臭,人也臭。”

    话落,她冷不丁地把汤碗掀翻,崔钰一个猴跳,结果还是被鱼汤溅脏了衣摆。

    崔钰有些恼,横眉竖目严声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对待小人动手不动口。”

    话落,姒瑾跳下桌,踮着小爪摇起尾巴走了。崔钰低头看着被汤渍弄脏的衣摆,真想掐死她。

    转眼一天又过去了,姒瑾还剩下五日。几百年了都不觉得苦,偏偏这五日格外难熬。

    姒瑾依然守口如瓶,一如往常吃饭、看书、打小眈,根本不把崔钰放眼里。崔钰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不明白她为何舍得放下世间一切,淡然面对飞灰湮灭。

    或许她活得痛苦,只是她不愿说。

    过了几炷香,外面更鼓响三下,子时已到。

    姒瑾立马跳上罗汉床,钻进菱纹织毯里,一阵脱皮剔骨般的剧痛后,她幻化出手脚,恢复了人形。崔钰所坐之处则多了堆衣裳,一只白鹦哥从里飞了出来,落在案上低头梳羽。

    子时交替,天天如此,每当幻形之时,他们都要经历一番折骨碎腑,逃不开躲不了。

    姒瑾裹着毯子走了,懒得与崔钰多说一句话,她沿抄手游廊回绣楼,无意间侧首,就见几个黑衣人翻墙而入。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