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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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8

    路希的思绪很混乱,心里也颇有些不安。但是她怕薄子嘉看出来自己的惶恐与心虚,脸上尽量保持着镇定。

    不行。

    不能告诉他,也不能相信他。

    路希这么面对面地看了薄子嘉几秒钟,几秒钟之间脑海里面产生了无数种念头。最后她涩然地扯了一下嘴角:

    “薄子嘉,我害怕,我什么也不知道。”为了让自己说出的话更加可信,她还流出了几颗眼泪,憔悴惶恐,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就像是被吓怕了一般。莹白的脸蛋上面的凄凉之意让人心生怜惜。

    薄子嘉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不置一词地挥挥衣袖,走了出去,出去之前还把门带上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路希又自己独处在这个封闭的空间。

    但是此时,路希已经觉得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并不是不想告诉薄子嘉。也许薄子嘉可能要比她厉害,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自己去完成,就是他代替不了。

    她想了想,把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翻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门反锁上,轻轻地,一点动静都没有。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她又回到了床上,给自己盖上被子,合上眼睛,再一次昏睡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来到之前到的那个荒凉的庭院,而是到了一座桥边。

    四周围都是黑洞洞的,但却让人惊讶地看得清。

    走上那座桥,桥边开满了花。似红烈的红在燃烧一般,炽热得欲要灼伤人的眼睛。

    它们沾着细小的露珠,耀眼,灿烂,骄傲地矗立在桥边。

    路希没有留恋它们,似懂非懂地,照着自己心底的呼唤,直直地踏上桥。那一座桥,是木制的,有些年代了。古老而陈旧,但并不影响它的宏伟,以及古朴,浑身透露出一种凝重而庄严的气息。

    走到尽头,意外地看到了昨天那个眼睛无神,苍白的女孩子。

    之前离得远,没有仔细看。但是现在离得进了,才发现她的眼睛凝着一层蓝色的眼翳,她看你是,不像在看你,像是能透过你的身体,看向灵魂。

    路希震惊了一下。

    女孩子扬起一丝笑容,有些神秘。细细看来,又分明是这个年纪的女孩特有的腼腆的笑。

    “你终于来了。”她沉静地看着你,也不多说些什么。但是却让人感觉有一种她已经等待得已经久了。

    她的眼里,有一种等到把风景看尽之后的寂寞。

    “路希,过来啊,我在这里。”一道道轻柔的呼唤声轻柔如母亲的喃呢,在路希的耳边响起。

    路希缓缓转身,看见昨天烧蜡烛的女人,她不穿黑裙子了,反而是一身耀眼的红色,似烈火一般明媚动人,连眼睛眉梢都不似昨天的温柔平和,而是骄傲明艳,刺眼夺目。

    女孩子苍白的脸淡漠而平静,也不对路希说些什么。

    “孩子,你过来。”女人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春风般和煦温暖,在这种阴暗的空间内显得有些惊悚。

    路希虽然心里萌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欲要迈步走过去。但是看见女孩蓝色的空洞的眼睛,双脚却像是拔不动了一般,停滞不前。

    女人不见路希有任何的动静,轻柔的声音再次变大了。和煦宛如春风的声音变得和夏风一样猛烈。

    路希稍微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努力抑制自己内心的那种渴望,渴望走过去的那种感觉。

    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呢。

    走过去,我就能回到奥丁帝国……

    走过去,我就能摆脱虫族无休无尽地折磨……

    走过去,我就能变得更加强大,而不是一个废物……

    走过去,我要走过去。

    但是双脚依旧犹如订在了地上,迈不开甚至一厘米的距离。

    女孩现在对着路希笑了,两边的脸颊有可爱的酒窝。

    “路希。”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犹如一记强有力的符咒,生生地打消了耳边环绕的喃呢。

    “彼岸花开,花叶终不相见。”女孩嘴里轻声念着,然后看着路希。那眼睛中有一中明悟的精光闪过,路希脑子咚地恍然了一下。

    路希动了一下,发现脚上的禁制已经解开,可以自用活动了。

    再没有东西可以羁绊住我。

    她顺着自己心底的呼唤朝着女人走过去,女人一身的红衣此刻红得似欲泣血。

    路希顺利地再次踏上了桥,顺着刚才自己走过的痕迹,来到最初的地方。

    “路希,你来了。”女人微笑,说的话和刚才路希听到的一模一样,但是同样的话,不同的人来说,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你的蜡烛呢?”路希问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

    “准备烧完了。”女人回答。

    “哦,还没烧完……”路希笑了。

    “没烧完就好”路希喃喃地自语,“你以后恐怕没有机会烧完它了。”

    眼睛露出一丝清明,路希退后几大步。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直直地将它扔到桥边。

    那东西在露出来的一刻,发出一阵清凉的风鸣。路希已经打定主意狂奔,再也不会后头。耳边也再也不会响起那阵迷惑人心的喃呢。

    再次回到桥的另一头,女孩依旧立在原地。一身的白衣,粉妆玉砌,黑发白肤。

    “只是浪费了那东西。”女孩微笑道。

    原来,路希往桥下扔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上一次在荒凉的庭院里,第一次遇到女孩的时候,她在地上捡起来并妥帖保管好的叶子。

    那时潾潾细雨,像细丝一般地落下。叶子掉在地上,发出悦耳的一阵声音,犹如仙乐。

    路希情不自禁地捡起叶子,手初到叶子上面,有清凉的触觉。细细感受,从心底深处察觉到一股阴森的极为霸道的阴暗,尽管叶脉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路希十分感激地冲女孩鞠了一个躬。

    方才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面闪过的精光,顿时敲响了路希的脑袋。一阵犹如仙鸣的声音缓缓传入耳朵,摒绝了女人的呼唤。

    那蜡烛并不是普通的蜡烛,而是以灵魂为引线,血肉精气为身铸成的蜡烛。燃烧完一根,就死一个人。

    在梦境里亲眼目睹了蜡烛的烧尽,就永远不会醒过来。灵魂就会永远被女人炼制成血泪,浇灌桥边的花。

    桥边的花也不是普通的花,正是吞饮黄泉水与冤魂,借此化为养料而生长的曼珠沙华。

    路希虽然吃惊曼珠沙华竟然长在此处,但是目睹了女人点蜡的举止之后,也就明白过来了。这里的曼珠沙华,从意义上来说,生长在幻境之中。以人的血肉灵魂为生,燃尽了灵魂血肉,就能化为曼珠沙华的养料。

    “对它来说,你是美味可口至极的东西呢。”女孩再次开口。

    路希露出一种似懂非懂地迷茫。

    “你身上有累世积攒的大功德,它们会被你不知不觉地吸引过来。”女孩似乎不喜欢说话,发音生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感觉怪异极了。但是路希十分专注地听着,甚至屏住了呼吸,不敢错过一个字。

    “这一次‘东西’的叫什么?”路希不解地问。

    “食魇兽。”

    “死了吗?”

    “并没有。”女孩的脸一直都维持着一个表情,眼睛也是空洞洞的。蓝色的眼翳灰蒙蒙的,平静淡漠的语气,让人听起来有一种诡异的脊背冒冷汗冲动。她想了想,僵硬的脸蛋难得地露出了一个促狭的微笑。

    “实际上,你还徘徊在它的梦中。”

    路希果然听完之后,脊背一凉,额头有冷汗冒出来。

    “我当然是在它的梦中。但是我会醒来的。”路希回答。

    “并不是,你醒来了,也还是在它的梦中。”女孩空洞洞的眼睛泛着蓝色的冷光。

    “只要你没死,就一定在它的梦中。”她补充。

    路希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她扔下了那片叶子的时候,桥边的开得火红绚烂夺目至极的花迅速枯萎,叶子重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回来。

    她以为这个就是梦境结束了的标志。现在告诉她,玩死了才结束,这个答案真的是在玩她吗。

    要不是此刻的氛围如此凝重,黑暗,惊悚,她一定会忍不住发笑,忍不住揍人的。

    特么的,这就是在玩她么……

    “破解……的方法是什么?”路希有些艰难地维持镇定的表情。

    “他叫食魇兽,饿死它就行了。”女孩淡淡道。

    “怎么饿死它啊!”路希已经露出暴走在崩溃的边缘。

    路希问完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平衡,双脚站不稳摔了一下,翻了个身。就发现自己已经醒来了,躺在了自己的卧室里面。

    阳光撒入窗户,夜晚细细密密的雨已经停了。清晨窗外有一股子泥土清新的味道。

    路希已经心力憔悴了。

    她讨厌华国人说话的方式,重要的话,说一半,藏一半。神秘感是有了,但是却让人愈发地感觉到崩溃。

    路希经历了未来超乎水平的高科技之后,对这种怪力牛神的东西不大相信。对于鬼神的说法的来源,还是缠绵在病榻,独自一人在他乡,惶恐不安,仓皇失措,唯恐被别人看出来,抱着这个目的去看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报纸杂志才了解到的。

    两次梦境中被困,一次遇险,一次挣脱,路希也不敢断言这个世界是不存在鬼神了。

    现在的问题是,醒来了依旧是在做着梦。有没有人来告诉她怎么突破这一层梦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