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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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5

    家琪,你为什么总是护着她?是她害你成这样的!家琪妈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凄厉地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小诺的断腿是不是家琪害的?小诺妈立即反击。

    两女人亲家在闹。

    终于开始了,终于撕下温情的面纱了。

    小诺看着她们,眼神空洞。这还是一个家吗?这就是家琪爸口口声声的"我们是一家人"?哈哈!

    看看吧,这就是几年来自己公公一贯奉行的"一家人"政策,现在,一家人破碎成什么样子?

    小诺觉得滑稽至极。若她能走,她真想轻飘飘地离开。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小诺的心开始游移。她觉得她似乎走在悬崖的边缘,随时会一头栽进万丈深渊。

    家琪,若能换,妈妈会把所有健康换给你:我的心,我的血,我的脾,我的肾只是,家琪啊,这换不来啊,妈妈心痛啊,你这是一辈子的伤害呀,不是像腿断了可以接回来的妈妈心里疼你呀,你知不知道?

    安淑,不要再说了,你越说,只会让家琪越难受。家琪爸在一旁阻止,并试图把家琪妈推出病房。但家琪妈抗拒。

    别把我赶出去,你就让我说嘛,我憋着好长时间了,我心里难受若小诺和家琪换一下,小诺妈,你肯定也会像我这样难受的,因为家琪是恢复不过来的,小诺还能恢复,对吧?都是母亲,都恨不得用自己加倍的苦换孩子们不苦,是不是啊我是真的心痛啊,我是妈妈,我还得为家琪以后的生活而负责呀

    大家现在的心情都不好,我明白,我也理解你亲家,但是我不能允许你把家琪受伤的责任推到我们小诺身上,小诺已经断了腿了,你不安慰,你还指责,你是长辈,你这样做,这像话吗?

    两个女人又开始争吵。

    不争吵的人,在麻木。这一天,是辞旧迎新的除夕夜。

    小诺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心里是说不出的郁闷。

    她的余光扫过家琪妈的脸,那是一张毫无笑意的脸,丝毫都不让人感到亲切。

    家琪妈很心痛,这小诺知道。这老人,唯一的儿子,在还未到30岁的时候,被永久地切除了脾和肾,因为一场车祸,而这车祸是由于维护老婆结果深夜离开自己父母回杭州。她,这老人,彻骨心痛啊。她从来没舍得碰过儿子一根小手指,但是,儿子养大了,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而丢失了自己最珍贵的健康,且不可弥补。

    所以,小诺能感觉到,婆婆看她的时候都是冰冷的,或者敌意的。

    可家琪是家琪妈的宝贝,她埋怨小诺害他失去脾和肾,但同样道理,小诺也是小诺妈的宝贝,小诺妈也埋怨家琪害她断一条腿,可是,互生怨恨,有意义吗?

    前几天,小诺妈在照顾小诺时,言语里有对家琪妈的不满,那时小诺还阻止,说,妈,别说了,你再说,我对自己的家庭越来越没信心了。

    是啊,互相埋怨和憎恨的情绪,对家庭有好处吗?

    事实上,这几天,小诺常在想一个问题:家琪出事,究竟是家琪的父母更心痛,还是她这个妻子更心痛?

    出事后的那些天,小诺觉得自己已经被泪水淹没,她什么都不能想,人已被悲痛击倒,软软的,像滩泥,立不起来了。她甚至想到了逃,离家出走,逃到深山,逃到寺庙,无欲便无烦恼。她一直觉得,她不是家庭的主力,这家庭应该还会有更有力的力量能撑得住,而那力量,不是她。她没独立到能扛起一家重担的地步。她还小,还是娇娇女呢。

    但是,有一天,她听到了家琪妈的话,那话,像一记闷棍一样,让她感觉到了生活的真实面目

    那是家琪否定了老妈的一个什么想法后,家琪妈当着他们的面,气恼地说:我不管你们了,我们老了,也管不了了,我们很快就会死的,以后你们的日子好不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一时,小诺的脑子像被击了一枪,先是麻木,然后猛然意识到了:以前她一直想逃避的,其实根本没法逃避。

    婆婆的话固然是气话,但是气话里有着最不可改变的事实:谁陪着家琪过一辈子?谁陪伴,谁负责。

    小诺当时背上一阵冷汗:她得为家琪的以后负责任了!

    可是,以她的能力,她担负得起来吗?

    可是,就算她担负不起来,她还能有什么选择?离婚吗?

    扛起家庭重担,这对于一个还躺在病床上的娇娇女,那是什么份量?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小诺几乎不敢想下去。

    而这绝不是问题的全部。

    另外的问题是——小诺在想:婆婆既然说了管不了,无论是好日子还是坏日子,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去,可为什么一到分歧时候又把个家琪死死抓住,逼着他们要分开?

    日子不知怎么过,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而眼下,问题还有另一方面:家琪究竟属于谁——属于老妈还是老婆?

    在最需要一家人团结一起走出困境时,家琪却要被互不能理解的一家人残忍分割了。

    006

    这就是李小诺2005年的春节。一个寒冷的,艰涩的,没有阳光的春节。

    但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无征兆地出现了一张天使的脸——尽管那天使有胡子。

    有人在敲门。

    会是谁呢?小诺妈起身。

    可能是值班医生吧。家琪爸说。

    打开门,是位男士,穿着厚厚的羽绒衣,头上还有被雨淋湿的痕迹。小诺仔细看,才发现是上午接走同房病友的那位先生。男士满脸是笑地把一个多层的食品盒子交给小诺妈,说:过年了,恭喜,恭喜!

    然后他解释,是他妻子,也就是小诺的同房病友让带来的,老婆说尽管春节在医院过,但也要过得甜甜蜜蜜,所以特地带来了一些八宝饭,蒸糕,银耳羹,还有传统饺子,手工做的,都还是热的,透着新鲜味道。

    所有人赶紧站起来,说,谢谢谢谢。

    那男士说,谢什么,都是家常的东西,直接从自家的餐桌上取来的,没特意准备的,春节嘛,就是大家一起开心,祝来年越来越顺。对了,我老婆特地让我带到话,说小诺吃了八宝饭,肯定会一切顺利,再也没有烦恼事,脸上全是笑!

    谢谢大姐了,我一定吃,全部吃完!小诺特别感动,保证一样地说。

    好,那我完成除夕夜的最伟大的使命了。再见,明天见!

    一家人起身相送,望着热心人在走廊边消失。

    接下来的半小时,所有人都在说着那对夫妻的好。是很真诚的感激。

    小诺吃着八宝饭,很甜很糯的八宝饭。

    为什么,不熟悉的人可以轻易给自己温暖,而与所谓的家人,却不能互相理解呢?甚至还会有那么大的罅隙和怨气,而且还有争夺呢?

    同房病友回来了,这以后,小诺对她的关切询问再也不拿短句去搪塞。她们像好朋友一样。

    病友叫贺晓梅,很巧,是浙大的老师,也是浙大出身,称得上是小诺的师姐。这下,距离更加拉近。

    贺晓梅说起她的腿伤:要送哥哥回美国,因为那几天天气不好,杭沪高速公路堵车严重,就临时决定坐火车然后乘磁悬浮,时间有点紧张,为了打到一辆出租车,她在雨天里四处拦车,结果不慎滑倒了,疼得厉害,到医院一查,发现骨折了

    晓梅是个很健谈的人,语言使用看来是她的强项。要是小诺,可能就简短一句:滑倒了,骨折了。但是晓梅就能说出一个很有现场感的故事来。

    问起小诺腿伤的原因,本来小诺是绝不愿意向别人提起那一晚上的事情,因为涉及到婆媳争吵,那是一个家庭里非常隐私的部分。但是,小诺越不想面对那个晚上,她感觉堵着她胸口的郁闷就越多,慢慢积累,几乎要到她承受不住的地步。是的,就是那么一句话:不明白,这腿断得不明不白!她的家琪的脾肾,也失去得不明不白!

    是脓疮,就得有被挑破的那一天。

    小诺必须要找个人来倾诉,于是,就像面对一个心理医生一样,她详详细细地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晓梅与她是新交,对对方的认识是张白纸,没有任何成见,正好可以给她最客观的指点,而且两人也不在同一大学任教,没工作交集,就算把自己家庭里最不堪的那一幕都暴露了,不会遗留下一些与职业有关的尴尬。一些话,小诺就不敢对张姝说,好朋友虽说不会故意宣传,可人都有说漏嘴的时候,那时郁闷的还是她自己。

    小诺终于说完了。说得背上都起了汗。

    晓梅听得很认真。听完后,用轻松的语气说:唉,小妹妹,生活对你的磨练太少了呀。

    小诺有点闷:当事者与旁观者就是不一样,自己这些天里流了多少眼泪了,感觉天都快要塌了,更发愁以后的路怎么走,可人家回应的就是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过,听这样的一句话,也不全是坏事,感觉人家受的苦似乎更多,人活着,注定就得承受各种各样的苦难。听听人家的苦楚也好吧。

    "小诺,你出生在七零末,拿流行的话叫做'泛八零女生',差不多第一代独生子女——我看过了你的床头资料卡,上面有年龄。我是七零初,虽然你我都在七零后,但是,我们的生存环境与你们的还是有很大区别。你们的生存条件优越多了。我曾经羡慕死我表妹了,她就是个独生女,八零头的,真的是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都不缺。

    "我有两个哥哥,那时一个家庭养3个孩子,很辛苦,父母提供不了什么,一切要靠自己奋斗,后来,我的一个哥哥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去了美国。另一个哥哥运气不好,资质也一般,复读3年,后来上了师范,现在在当中学老师。

    "我是亲眼看过我那复读3年的哥哥的辛苦,简直就是头悬梁锥刺股,我后来去美国读书两年,也亲眼看到了在美国的哥哥为生活拼搏奋斗,每一分钱都要算着花可能是生活的磨练吧,让我们多了些忍耐。"

    忍耐?见小诺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晓梅不以为然,继续说:

    "忍耐这个词,让我们这代人说得好听点,叫宽容,让八零后的人说得难听点,叫奴性。其实我不介意是好听还是难听,最起码,我可以比较骄傲地说:我与我的独生女表妹相比,我们的智商资质相当,她的童年比我优越多了,但我的成年比她快活,因为,我比她懂得忍耐。

    "她现在刚结婚一年,按理还应该是好甜蜜的,但我几乎不能接她的电话,因为她的整个小家庭几乎就是鸡飞狗跳,我说她是作,她还很委屈,说她不是个笨女人,怎么感觉越来越掌控不了生活,活着就是烦恼透顶。

    "我自己认为,忍耐除了性格外还有一层社会意思,就是能够融合的能力,与人际融合,与社会融合,与时代融合。我的表妹,很聪明的一个人,成绩也不错,从小被父母惯着,所以很自我,一些做法都很海派,成天把女性独立女权主义挂在嘴边,我说你不懂真正的女性独立就别说自己独立,别以为自己有工资每月能挣几千块就是独立了,你离真的独立还远着呢!

    "表妹不服气,问我,她自己挣钱自己花天经地义怎么不独立了?我说你的想法很可笑,一方面你标榜自己是独立女性,另一方面,你又要丈夫承担买房买车的责任,说男人养家是社会常态。女人挣的钱只管用于自己花,这难道不是解放自己禁锢丈夫么?若真是独立女性,那么来吧,公平承担一切家庭责任和社会责任吧。别懂了点独立的皮毛就以为深入到了骨髓,典型的伪小资!

    "还有,我告诉她,女性的独立不仅在经济上更在精神状态上,每次家庭闹矛盾,首先就给娘家人打电话,简直就是个不断奶的孩子!她若真是独立,那么她应该有能力给家人带来放心而不是担心,若从来只给人带来快乐而不是麻烦那才是真的本事!

    "小诺,我现在还不了解你,但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你肯定能明白,很多大学里出色的学生出来后不一定成功不一定快活,为什么?若说进大学取决于智商和勤奋的话,进社会更需要情商和妥协。这点,你能承认吧?

    "我当了好多年的老师,都有职业病了,一说什么就开始像个爱说教的老太太,有点讨人烦的,是吧?哈哈。你若能接受,我以后会给你更多的说教不过我相信,以我比你多出的那么几年的经历,变成经验告诉你,你肯定会有收获的。"

    小诺默默听着,一时没觉得晓梅说的话与她有多大关系。但是最起码,她有了个愿意听她说话也愿意陪她说话的人了。有了这个释压对象后,小诺闷在心里头的火热岩浆冷却了一些。

    出院了。

    小诺和小诺妈,家琪妈和家琪爸,双方各妥协一步,新方案是这样:出院回大婚房住,周一到周五家琪爸妈照顾,周六周日小诺妈照顾,小诺妈来的时候,家琪爸妈去小房子住。这样的方案让小诺妈比较辛苦,每周要坐大巴往返一次,好在交通还方便,路程也近。

    小诺贴着妈妈的身体说,妈,你就是来陪陪我,不用干活,所有活,阿姨都会做的,妈,有你陪我,我心里才踏实。

    小诺妈说:我不会让自己女儿受委屈的!

    小诺妈语气铿锵,貌似特意说给家琪妈听,有点警告的味道。

    到家了,这是曾经的婚房,小诺拄个拐杖慢慢走动,看着这里熟悉的装修,窗帘,灯,餐桌,茶几,沙发,全都没变。曾几何时,这里被很多的彩色气球和玫瑰花瓣满满装饰,这里家琪曾当着众人抱起小诺连亲三下,这里还有她的父母呵呵笑着祝他们一生幸福如今,走的走,病的病,残的残,物是人非,恍如梦中。

    家琪躺到了床上,他需要调养。家琪的气色一直不好,住院期间,领导来看过他,劝他安心休息,暂时别去想工作的事情。自然,身体这样出状况后,原本稳稳当当的晋升就没戏了,被同办公室的小林捡了个便宜。没办法,这就是命。领导走后,家琪一整天不愿意说一句话。

    其实家琪很有压力。晋升泡汤,但是工作和学位却还要继续,可是依他眼下的状态,能写出什么论文?小诺知道他的心事,劝他别想那些烦事情,迟一年再拿学位也没关系。小诺的意思:反正今年晋升无望了,那就往后推吧。但是家琪心气高,觉得一输再输,输得一败涂地溃不成军。他郁闷两天后,有一晚没睡着,翻了几个身,突然紧抓住小诺的手,像孩子一样哭着说:我是不是输光了?

    小诺赶紧抚摸他的胸口:输什么输,我在你身边呢,别怕,别怕,我一直会在你的身边!

    然后小诺又像大姐姐一样细声地劝:我那同病房的贺晓梅,她就说,我们经受的生活磨练太少,发生一点事情都会觉得像天要塌下来,明显是抗压指数不够。其实,你今年不晋升,明年照样有机会,你觉得你切了肾比任何正常人都差了,但是,若你能保持好的心态,机会会更多地青睐你,因为大家都知道了你意志坚强,心理乐观,抗压力强,这些品质,别人想有还没法明显体现出来呢,是不是好了,什么都别想了,睡觉吧,我拍着你的背,好好睡一觉

    终于,家琪在小诺的安慰声中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小诺从没想到,结婚后的某一天起她会担当起一个姐姐的角色。她一直觉得她该是个被关照的女孩子。姐姐,那是意味着要去关心照顾别人,可眼下,她就这么当起来了,没有选择。

    008

    刚开始时,一大家子人相处得很客气,透着生疏的客气。

    小诺家琪阳阳睡大卧室,家琪爸妈住小客房,阿姨在书房搭了床。白天,小诺除了去小区慢慢散步锻炼外,就是在卧室里听音乐看书,她有时可以在自己房间里呆上半整天而不去客厅,因为这样就不用看到家琪妈的脸了。她就是不喜欢看到婆婆的那张脸。

    但一次不见是不可能的,每天对她的最大考验是早上起来一家子人见面时喊那声"妈",很低声的,很不情愿的。小诺觉得,她在喊出那声"妈"时透着对自己最大的挑战。妈是谁?什么人才能当妈?是女人就可以那么容易承担一个"妈"的称呼?喊她妈,真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要知道,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似乎家琪妈知道小诺喊"妈"的不情愿,所以她回应得也不情愿。常常是这样,小诺低着头喊声"妈",家琪妈别过头应一声"哎"。

    小诺有时在想,她可不可以换个称呼,比如就叫"婆婆"?喊"婆婆"的话她的心理难受感就少多了,但是,就怕家琪会难受。唉

    说家琪爸妈没全心全意为俩孩子的康复服务,那也真是不公平。骨头煲,鸡汤鸭汤,红烧甲鱼,鲜虾肥鱼,甚至山里野味,市场里能买到的好东西都买了,父爱母爱能用什么表达?就是餐桌上的丰盛美味。

    张姝来看小诺。两个闺蜜在卧室里聊天。

    张姝说小诺你好好休养,你这两个月的课系主任都给分掉了,你不用发愁。

    小诺问都分给谁了,张姝说,还有谁,我肯定占了一半,以后我生个病什么的你也得帮我顶上!

    小诺说,你才不会生病呢,精力充沛,壮得像牛。

    然后小诺叹气,说,拿硕士学位要推迟了,评职称也要推迟了,而且很可能现在她的工作量的缺失会影响本来就推迟了的评职称,唉,人生常会这样,一步落后了,接下来就步步落后

    张姝赶紧说:你有儿子呢,你那儿子多健康多可爱啊!看见儿子,你就会不在意那些东西了。

    小诺说,是的,儿子是很可爱,但是,像你这样的安排才合理啊,无论如何先拿下学位和职称,等事业立足了经济繁荣了家庭稳定了,再要个孩子,那才是事事完美,对孩子,也是负责任我现在,虽然宝贝着孩子,可是生活处在这样一种压力下,难保有时候会对孩子脾气不好,唉,现在后悔也没用

    张姝一听,就与闺蜜说起家庭话题:你还说呢,这个春节,我公公婆婆来我们这里,明说了要抱孙子,但被我一句话打回去:生孩子很要钱的,我们还没赚够钱!

    小诺看着她:你从来都是很有主见的,我就不行。真羡慕你。

    张姝说:不用羡慕我,真的,我也有一箩筐的烦心事。我公公婆婆是农村的,一点资助也不可能给我们。这次他们两个老人来这里玩,两周时间就花了我一个月工资,花钱就花钱,问题是农村人的思维很奇怪,请他们去饭店吃饭还说饭店的菜没自己烧的好吃,类似这样花了钱没得到一句感谢话的事情几乎天天发生,弄得我心里很窝火,看来他们只想要钱。不用请他们吃饭,不用带他们出去玩,所有这些都折成钱塞进他们的钱包。可是,我若什么钱都不在他们头上花,他们回去又会说:没出去吃过饭店,哪里都没去玩,也没给他们买东西真是难伺候!后来俩老人走了,说暑假时候让老公老哥的儿子过来玩我都没邀请,他们倒替我邀请了,简直以为那是他们的家似的!

    小诺看着发着牢骚的闺蜜,苦笑:原来你这么厉害的人也有搞不定的事情?

    张姝说:怎么说呢,不是我搞不定——你看,就挣钱,我挣得比长辈多,就能力,我能力比他们强,就力气,我力气比他们大,就争辩,我有更多的理,所以,无论是文斗还是武斗,我都斗得过他们。但是,最终还是我们要让着他们,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占了一条:他们是老人,是长辈。

    小诺觉得,张姝的想法怎么跟自己前些天对妈妈说的话那么像。无非张姝比她多道出了一个原因:因为他们是长辈。

    长辈,长辈怎么啦?长辈就该让晚辈事事顺从吗?长辈就不能听听晚辈的话了吗?

    依旧是个没有解决出路的话题,小诺都听怕了。看闺蜜要把话头往婆媳关系上引,小诺就觉得累,不想听,说,你陪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