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胭脂扣 > 第24节

第24节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哗,已是十时了。”阿楚看表,方才惊觉时间无声地流泄,再也回不来了。

    “如花?”我只好到处找她去。

    阿楚分头叫:“如花!”

    她怎么了?究竟是找到,抑或找不到?我渐渐地担忧,是不是迷了路?是不是发生了意外?何以销声匿迹?

    这样地唤了半晚,携手行遍了片厂的南北西东,都是枉然。

    里面有叱喝、呼喊、求饶、送命的各式声音,不时夹杂了ng、咳和导演的骂人粗话。不久机器又轧轧开动。只有我和阿楚二人,于凄寂无边的厂外,焦灼地找一个鬼。

    终于我们找不到她。她一直没有再出现了。永远也不再出现。自此,她下落不明。

    竟然是这样的。

    竟然是这样的。

    竟然是这样的。

    我们于黑雾虫鸣中下斜坡,丛林中有伤心野烟,凄酸弦管。偶然闪过一片影,也许是寿衣的影,一忽儿就不见了。

    我总误会着,如花正尾随我们下山。就像第一晚,她蹑手蹑足在身后。但,这只不过是我感觉上的回忆。无论我怎样回忆,她都不再出现了。是的,她一定见到自己痴等五十多年的男人,她一定认得他。也许她原是明白一切,不过欺哄自己一场,到了图穷匕现,才终于绝望。一个女人要到了如斯田地方才死心?就像一条鱼,对水死了心。

    她也欺哄了我一场。我上当了。

    二人步出影城,过马路,预备到对面截的士出市区。在等过马路的当儿,我心头忽然一阵恐惧,一切都是假的吗?

    一切都是骗局?

    我怕猛回头,整座的影城也不见了!

    直至安全抵达彼岸,才放下心头大石。

    它还在!

    我才晓得惆怅。

    的士来了,我和阿楚上车。那车头插了束白色的姜花。姜花是殡仪馆中常见的花,那冷香,不知为了什么,太像花露水的味道了。

    收音机正广播夜间点唱节目,主持人介绍一首歌,他说,这歌叫做卡门,唱得很骄傲:

    “爱情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玩意,

    一点也不稀奇。

    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

    有什么了不起?”

    阿楚问我:

    “什么人唱的?”

    “我不知道。”

    “什么年代的歌?”

    “我不知道。”

    “卡门是谁?”

    “你别问来问去好不好?我怎么知道?总之那是一个女人。”我不耐烦地发脾气。我从未因为这种小事发过脾气。

    阿楚略为意外地转过头来。没有再问下去。她无事可做,又想下台,只好依偎着我。她也从未因为这种小事而肯不发睥气。

    洒脱的歌犹在延续:

    “什么叫情,什么叫意?

    还不是大家自己骗自己。

    什么叫痴,什么叫迷?

    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你要是爱上了我,

    你就自己找晦气。

    我要是爱上了你,

    你就死在我手里!”

    听着听着,不寒而栗。不知谁死在谁手里。

    摸摸口袋,有件硬物,赫然是那胭脂匣子,她不要了!我想一想,也把它扔在夜路上。

    车子绝尘而去,永不回头。

    当我打开今天的报章时,才发觉自己多糊涂,那寻人启事还没有取消。在那儿一字一字地蹿入我眼帘,辗转反侧:

    “十二少:老地方等你。如花”

    很可笑,明天一定取消了。

    一路看过去,是一些车祸、械斗、小贩走鬼滚油烫伤小童的新闻。大宗的图文并茂,小件的堆积在一个框框中,写着“法庭简讯”

    什么弱智而性欲强之洗衣工人邱国强,在葵涌区狎弄一名八岁女童及掠走其身上三元。为警拘捕,被告认罪,入狱半年。

    什么休班警员王志明涉嫌于尖沙咀好时中心写字楼女厕做瞥伯,当场被捕,控以游荡罪,罪名成立,入狱三月。

    突然地,毫无心理准备,我竟见到一个熟悉之极的名字:“陈振邦”

    它这样登着:

    “陈振邦,七十六岁,被控于元朗马田村一石屋内吸食鸦片烟,被告认罪,法官念其年迈贫困,判罚款五十元。”

    是他?

    我竭力地追忆,是他?但,他是谁?

    他太老了,混在人丛,毫无特征,一眨眼便过去。世上一切的老人和婴儿,都是面目模糊的——因太接近死亡的缘故。

    看,他快死了。她回去稍候一下,他也就报到。算算时日,也许刚好在黄泉相遇。前生的纠葛,顺理成章地带到下一生去,两个婴儿,长大了,年纪相若的男女

    今生的爱恋,莫不是前生的盘点清算?不然也碰不上。也许我与阿楚,正是此番局面。

    阿楚下来找我了。“楚娟”哈,简直是妓女的名字!我怀疑我的前生是“豆粉水”难道她不会是如花的“同事”?我失笑起来。

    “你笑什么?邪里邪气的!说!”她缠住我,不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