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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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是谁在与我作对?”

    熊熊怒火如狂涛般席卷了黑爝,那白热化的怒气难以压抑,几乎要撕裂这具血肉之躯。

    在这一刻,找到恬恩的念头压倒一切,使他破例决定动用被他封印在体内的力量。

    他忽地右手平伸,大喝——“冥王剑!”

    通体玄黑的长剑平空出现,落在他掌中,黑爝举剑往地上一插,地面巨震,轰然一声纵裂为两半,温室的玻璃禁不住这震动,全进裂了开来,碎玻璃有如万箭齐射。

    “冥王招魂——卜灵,现身!”

    裂缝中,喷泻出一道青烟,接着一个惨白惨白的东西由地底冒出。

    那是一具骷髅。

    那骷髅爬行到黑爝面前,但因为看到赛勃勃斯,畏惧地停在三大步之外,不敢太过靠近。

    “亡者卜灵,听候冥王差遣。”

    “冥界的真知者卜灵,我要知道是谁带走了我的妻子。”

    “哦哦”骷髅摇晃着,骨头碰撞,发出令人发毛的喀喀声响,片刻后,它终于说出黑爝等待的答案。

    “带走王后的是——睡梦之神,梦非斯。”

    梦境

    这是梦的气味。

    黑爝睁开眼,他已追踪到了梦非斯留下的痕迹,进入他的梦境。

    一进入虚幻的梦境里,幻化的凡身便无用处,再也无法束缚真实的本相。

    赛勃勃斯的身躯不停地伸展,成为高逾两尺,三头彪尾,全身漆黑如墨的庞然巨兽。

    它是能令天神恐惧的怪物,为九头蛇许德拉,喷火怪凯迷拉的近亲,自从被冥王收伏后,成为冥王座前的守护神兽,冥界的看门狗——三头地狱犬。

    它的第一颗头看守着死者,不令其离开;第二颗头看守着活人,不令其进入;第三颗头则有张流着岩浆的大嘴,并能喷出瞬间将一切焚毁的烈焰。

    黑爝解除施加在己身的封印,以冥王之姿现身。

    地狱犬在冥王面前曲膝,冥王翻身跨坐在它的背上。

    “赛勃勃斯,救回冥后!”

    “吼”

    地狱犬发出撤人的狂啸,四腿撒开,如银箭般飞奔出去。

    黑暗酌梦境。

    无边的梦境。

    睡梦之神梦非斯的梦境。

    黑爝驾着地狱犬奔驰着,任狂风自耳边呼啸而过也看不见任何景物。

    这里介于睡梦与死亡的交界,是梦境最深沉最幽暗之处。

    “呵呵呵”一阵轻笑飘忽而过。

    黑爝手起刀落,却砍进一片虚空之中。

    “呵呵呵呵”那串笑声再度响起,忽远忽近,忽左忽右。

    “我是何其有幸啊,竟能让冥王黑帝斯入梦与我一会!”

    “梦非斯!”他咬牙切齿,愤怒得目皆欲裂。

    “我以为透过梦境来去,不会留下痕迹,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他手握冥王剑,举目四顾,触目所及一片漆黑。

    “废话少说,把我的妻子还给我!”

    “恕难从命。”汹涌的杀意闪入他的眼中。

    “那么我就破了你的梦境!”

    黑爝挥剑,剑身破空,黑暗仍是黑暗,虚空仍是虚空。

    他不信邪的再试,结果仍然相同。

    赛勃勃斯怒吼一声,喷出足以烧熔一切的烈火,但却像是朝着空荡的黑暗中发出无谓的攻击。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们只会在梦境里白白耗尽力气!

    “呵呵呵在地表之下,是你的王国;在梦境之中,是我的国度。冥王黑帝斯,我要将你囚在我的梦中永生永世!”

    黑爝发出怒吼,长剑往地上一插——

    “龙牙武士听令!”虚空之中,无所动静。

    “呵呵呵哈哈哈哈黑帝斯,难道你想要召来骷髅大军吗?”梦非斯的笑声益发猖狂“难道你还不了解?这是梦,是虚无啊!冥王剑在这里根本无用武之地,你会败在我的手里!”

    忽然,黑爝从赛勃勃斯背上跃下,坐在剑旁,闭上眼睛。

    面对梦非斯的幻境,他不能力敌,只能智取,他必须找出破解梦境的关键!

    “噢,你不抵抗了吗,黑帝斯?身为三大天神之一的你,身为地府之王,幽冥的主宰,人人敬畏的恐惧之神,难道你的能耐就只有这样?”

    面对梦非斯的嘲弄,黑爝无动于衷。

    他凝神思索,半响过后,他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肃杀的笑。

    他以神界之语言,念动古老的咒语——

    推动宇宙中一切的光荣啊!

    威震寰宇,统辖天国,放射的光明啊!用你的光芒使苍穹变得永远静谧,

    使幽暗稀薄不曾蔓延。

    跟随我,让我?你出此地,前往永恒之邦,通过这个途径,走向你所渴望之境。

    蓦然间,梦境剧震,从虚无中掀起一阵狂风。

    在狂风肆卷中,黑爝的声音盖过一切,坚决而清晰——从无而列有,有亦终归无,从无而有谓之生,从有而无名为灭。

    在无与有之间,在生与灭之间,在天与地之间,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

    吾以冥王之名,用我俩的爱情为赌注,吾爱,醒来吧!回应我的呼唤,回到我的身边!

    “黑爝”梦境的深处,传来梦游般的呓语。

    是恬恩的声音——

    “这这不可能!”梦非斯惊恐,他的梦之“键”动摇了。

    听见那不容错辨的声音,黑爝拔剑一跃而起,冲天而上,在空中凌厉一劈。

    “冥王斩,破!”

    “啊啊啊!”在梦非斯凄厉的惨叫中,漆黑的梦境,如碎裂的镜于般飞溅四散。

    梦非斯的梦境崩毁了!

    崩塌的梦境中,一具身躯失速坠下,黑腰飞身而至,接住落下的小小人儿——那正是他遍寻不着的恬恩!

    找到她了!黑爝紧紧抱住恬恩,欣喜若狂。

    “赛勃勃斯!”听见黑爝的喝令,赛勃勃斯立刻飞奔过去,负载它所效忠的王与后。

    “走!”

    “吼!”赛勃勃斯听令,迈开步伐,狂奔出这濒临毁灭的梦境。

    “黑爝,你听得到我吗?”

    这声音恬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她在哭?

    “你已经昏睡三天了,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

    昏睡?他感觉自己不过是闭了下眼,居然已过了三天?

    “你怎么会这么傻?为了保护我,却让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我看了有多难过”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贴在她泪湿的颊上,不由一阵心怜。

    别哭,他只是有点累,需要躺一躺,不妨事的。

    “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你离开我”

    不会的,他怎么会离开?他们会在一起,直到天长地久。

    “恬恩,我们出去,让他休息吧!”

    忽然插进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令他心生不悦。

    是谁?为什么要把恬恩带走?

    “我不吵你了,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

    不!别叫她走!留下来,他需要她!小手轻轻的放开他,随着细细的抽泣声远去,他心之所系的女子离开了,这令他微微失望,并且感到有点生气。

    “啧喷,瞧瞧你的样子,凡身肉体真是不经用啊,是不是?真不懂你为何要给自己弄来这具束缚,若不是你神力在身,在梦非斯的梦境崩塌时,你的小命早就一并葬送掉了!”

    他听出来了——

    这慵懒又调侃的语调,不是阿波罗还会有谁?就算他听不出来,他不管走到哪温度就会上升的现象,除非白痴才会没感觉。

    该死!这家伙为什么又出现?

    “恬恩没事,你们逃出来时,你用你的身体将她保护得好好的,连根头发都没少。不过,所有的事她都不记得了,甚至包括梦非斯的诱拐,我怀疑这是梦菲斯搞的鬼,不过我想破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那对他根本没好处。”

    她没事就好,不记得那些事也无所谓。

    “黑帝斯,你好好养病,恬恩我会替你照应着——不过别躺太久,小心她移情别恋爱上我,哇哈哈哈哈!”

    去死!

    阿波罗的声音消失了,随着一记关门的声响,四周回复寂静。

    黑爝再度失去意识。

    当黑爝再度醒转,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他在床上躺了几天了?三天?四天?

    他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感觉因剧烈的饥饿而导致乏力。

    舔了舔干澡的居,不顾口中的干渴,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亲眼确认恬恩安好。

    他朝着门口走去,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男仆拿着盛着热汤的大托盘前来,看见黑爝已经下床,不由又惊又喜。

    “主人!”

    “恬恩呢?她没事吧?”黑爝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问起她。

    “恬恩小姐很好,她刚去了日光兰之境。”男仆恭敬地回答。

    他点点头。

    “主人,呃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他一挥手“待会再说。”

    黑爝走到木星厅,还未推开那扇与日光兰之境相连的大门,便听到一阵悦耳的乐音,定睛一看,原来是阿波罗正在对着恬恩弹奏吉他。

    我在这世界游走,

    捕捉一切的欢乐。

    不合意的,我将之舍弃;

    不持久的,我将之抛去;

    我贪求,我拥有,有过之后,再度贪求。

    初犹大力盘旋,

    今我踌躇满志,

    地上事物我已尽知,

    却终不能向天外逃去。

    仰望天的,尽皆痴愚!

    何不把酒就唇,

    浩渺天地间,斗酒相娱?

    阿波罗的演奏出神入化,不只赛勃勃斯(它又伪装成小黑的样子)听得入迷,恬恩也听得入迷,直到他弹完最后一个音,她还久久无法回神。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歌,”恬恩看着阿波罗道:“表面上听起来好像很愉快,但为什么听完后,却觉得有种淡淡的悲伤呢?”

    阿波罗听完,很乐地拍起手来。

    “说得好!这就是享乐主义的真髓啊!当你享尽天下之乐,不管多好玩的事你都玩过起码一千次以上之后,你对任何事都腻得要死、烦得要死,世上已经没什么事会让你感到新鲜或存有幻想,然后你就会觉得——啊,所谓的‘永远’也不过如此。到底永远有什么好?我真搞不懂那些追求长生不死的神经病究竟在想什么。”

    恬恩却忽然笑了。

    “保罗,为什么你还这么年轻,就这么厌世呢?”

    阿波罗也笑了。

    “为什么你长得这么可爱,讲话却这么苛薄呢?”说完,他用力在恬恩嫩呼呼的脸颊上亲了一记。

    恬恩羞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保罗是在和她玩,但她还是不太习惯外国人的开放。

    这时,一道愤怒的嗓音蓦然如鞭子般抽来——

    “这是在干什么?”

    恬恩吓了一跳,回过头,她看见黑爝站在木星厅的门边,他形容憔悴,但一双黑眸却盛满了怒气。

    “汪!”看见主人,赛勃勃斯高兴地猛摇尾巴。

    “黑爝!”她发出惊喜的低呼,飞快地奔到他身边,像只快乐的小云雀“你醒了?你没事了吗?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我当然要醒来,如果我再不醒,只怕就要被忘记。”他隐隐咬牙切齿。

    天真的恬恩,根本就未听出黑爝的嘲讽。

    “怎么会呢?我们每天都陪着你啊,尤其是保罗,他天天都来看你,我们还一起帮你换药”

    “我们?”黑爝非常平静的重复,两手却无意识的紧握成拳。

    才不过几天,她和阿波罗就已经是“我们”了?

    阿波罗早已察觉到黑爝的护意,他觉得黑爝吃醋的样子简直好笑毙了,对于一个活了几千几万年、穷极无聊的神只而言,要他放过调侃黑爝的机会根本是不可能。

    “是啊,你那样躺在床上。‘我们’天天都去看你,‘我们’也互相扶持安慰,在不能入睡的夜里,‘我们’彼此作伴、夜夜谈心,如果你再不醒来,‘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话没讲完,暴怒的黑爝已经一拳挥过去,阿波罗轻而易举地闪开,还发出一串恶作剧得逞般的大笑,黑爝火大的再度举起铁拳——

    “黑爝!”恬恩吓住了,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责问着:“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为什么要打保罗?”

    “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他虽极力压抑,但还是很接近咆哮。

    “恬恩,你要保护我!”阿波罗展现出“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深厚修为,故意躲到恬恩背后,在她看不到时对一脸铁青的黑爝大做鬼脸。

    黑爝见了,心火更炽。

    他要一拳打扁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