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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雾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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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竟然在人家睡觉的时候上演亲热镜头!饼分!饼分!人家、人家明明一直就想看的说!”用嘹亮的哭声宣布智子内亲王府崭新一日的开始,娇小的少女捶胸顿足,一副懊悔到不行的模样。

    “我才觉得心寒呢。”身材高大的青年蹲在少女旁边,委屈地用手指在地上画圈“大人好过分!竟然在清光不知道的时候便自己定下了亲事!原来他根本就没把我当成可以商量的心腹!”

    “我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亲热镜头啊”“我从来也没有因为公主的身份烦恼过啊”智子和橘逸势茫然地对望一眼,同时开口制止属下毫无意义的幼稚行为。而在花丛旁被沮丧包围的小枫与清光已经完全沉浸在想象世界里什么也听不见了。

    “谁能想想办法,”李李不满地斜睨着严重阻碍内亲王府交通的二人“这两个家伙到底要生气到什么时候”这里是进主屋的必经之路啊。

    “谁说我们在生气!”两张脸整齐划一地抬起来,一齐抗议。

    “那你们在示威吗?”李李用力地瞪回去。

    “我和公主情如姐妹!她、她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定下终身!我受的打击还不大吗?”

    “我和大人情如兄弟!他、他怎么能没有经过我的认可就私自作出这么重大的决定!”

    李李挠挠头,看了看一脸悲愤状的二人,又看了看内亲王和橘大人。真是奇怪,人家谈情说爱,还要经过你们同意不成?皱着眉,他勉强开口问道:“那你们到底想怎样?”

    “很简单,”二人异口同声“把昨夜的情形在我们面前再现一遍!”

    “清光”橘逸势借来智子的扇子,掸去衣角沾染的露水的同时漫不经心地问着“这是你想出来的?”

    被点到名的人得意地张开大嘴:“小枫说这叫情景重现!”

    “现你个头!”扇子“怦”地落到清光的脑袋上,橘逸势额上挂出长长的黑线“你就只会和别人学这些!”

    “我想这不能怪他,”柔软的手阻拦他将扇子再次挥下的动作,智子优雅地笑了笑“因为从小野弥枫的身上根本就学不到毛病以外的东西呀!”麻利地将夺回手中的扇子一转,准确无误地落在小枫头上“家法侍候!”

    “哇啊又打人家!要是在我朋友的年代,你这样做就叫虐待劳工!”

    “是吗?”智子不为所动,挑了挑眉毛“上次我看你欺侮李李的时候可是说那叫做‘以爱为名的惩罚’哪。”

    “我是女孩子!不管做了多么错误的事,也不许体罚!”小枫理直气壮的样子令李李哀叹为何自己苦命生为男性?

    “是吗?我也是女孩子呢。既然做什么都不会受到处罚,那我就更可以为所欲为了。”智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小枫,露出邪恶的笑容“橘逸势,你抓头,我抓脚,一二三将这只只会浪费甜食制造流言的小猪扔到湖里去吧!”

    “橘、橘公子你应该知道这只是公主的玩笑话吧”眼看橘逸势真的开始绾袖子系头发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小枫满头大汗地解释。

    “我只听说过公主是个从来不开玩笑的人呢。”橘逸势无辜地耸耸肩“那么,小枫姑娘,失礼了”

    “哇啊”正当小枫被逼真的演技唬得开始大哭起来的时候,通道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你们别玩了。”难得一脸严肃的昙华哥哥扬着手中的东西跑过来。食指和中指一弹,纸片便如光滑的木板笔直地冲智子飞去。

    李李扬手截获,翻来覆去地瞧了瞧“信?”

    “什么人的信竟让你跑得这么急?”看着昙华,李李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他老大手上是什么功夫,直接甩给公主,万一弄伤公主的手指怎么办?不正经也就算了,还如此不细心,这样也算是四君子之首吗?

    “是情书啊。”扶住双膝,体力差得与身份不符的男人抬头露出一股无赖的笑容,眼珠转了几转,补充道“是给智子公主的情书啊。”

    “嗨!”除橘逸势以外的人闻言不禁松了日气,神经好比钢筋水泥坚韧的小枫瞬间恢复了生龙活虎“什么嘛,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阿保亲王不是每天都给公主写情书吗?”嗤!这有什么可慌张的!昙华真是太不成熟了!瞧她!遇事不论大小向来都很镇静呢。这就是不同次元的差异性体现啊!

    “不是亲王的情书呢”昙华意味深长地望向橘逸势“橘公子,这回你的情敌可大条了。”

    “从那个字迹来看”橘逸势望着李李手中的信,拧起了细眉。已经猜出了写信的人是谁。

    “是今上寄来的求婚信呢。”同一时间,一目十行的李李向大家公布了正确答案。

    少年面色阴郁地倚靠栏杆而坐,身后宫室的墙壁与外面打穿,用镶嵌着金银雕刻的高极木料制成镂空成半月形的精致隔断,透视的理念增加了室内的光感,窗外的花草便如同贴在背后生长着一般。阳光洒来照亮满室,坐在视野极佳的位置,与光同尘的少年手中正握着属下密送来的调查报告。

    “正良殿下!”随着不甚客气的招呼,有人大咧咧地喊着他的名字走了进来,少年倏然一惊,连忙将卷轴塞入袖子里,来不及分辨那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三个不请自来的人已经迸入他的视线。

    穿着殿上童子的衣服,黑发在耳边挽成双髻,一派小男孩打扮的人不正是小枫吗?再定睛一瞧,姐姐竟然也是同样的装扮。只是看起来不如小枫那样天衣无缝。惟有橘逸势装束一如往常。

    少年啼笑皆非“姐姐,你们在玩什么?”

    “嘘”小枫神秘兮兮地将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是随橘大人前来办事的随从哦,东宫殿下注意自己的言行,可不能和我们太亲密。”

    “正良,”尴尬地扯了扯衣服,智子望了望左右“有些事要和你商量呢。”

    敏感地察觉出姐姐的意思,正良微微一笑“没关系,这个地方看起来四面通透,其实是东宫御所中最安全的地方,姐姐有话可以直说。”

    “都怪那个大伴叔叔啦!殿下!他真的好无耻啊!他想娶公主耶!害我们现在都不敢以真正的身份进宫!所以才拉着橘逸势来掩人耳目嘛。如果有人问记得统一口径!就说是恒贞亲王的师傅带着两个随从来向东宫殿下借书哦!”无需智子开口,小枫已经不带喘气地把话说完了。只是,适才还提醒别人注意言行的她,自己的言辞倒是不见有丝毫的委婉

    “收起你那哎咦哦哟的口头语!”智子皱着眉尖斜睨着她,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方言。

    “叔叔要让姐姐入宫?”小枫的话一向可信度太低,正良转向橘逸势确认。

    “嗯。”橘逸势简单扼要地说了说接到信的事。

    其实淳和的口气还算婉转。先用三言两语温和地谈了谈上皇退位后的一些感触,再说起担心公主没人照料,生涯孤寂,不如入宫来,他一定会将她当成自己子女般地看待云云。

    “今上的信虽然措辞温浅,却并未留下转圜的余地。有关入宫的事一项项罗列得很清楚,简直让人无法回复。还提到秋丽殿里的枫叶等着宛如司秋女神立田姬一般美貌的公主前来染红。大概暗示秋天之前就要迎公主入官吧。”

    “那姐姐是怎么回信的?”正良沉吟,问的是智子却目光如炬地看着橘逸势。

    橘逸势压抑下个人好恶,勉强回答:“我让小枫代笔的。说公主不舒服,去别院修养了。”

    正良颔首“这样可以先拖延一阵子。不如就先离开,到京郊母后的山庄待一段时间吧。”

    “我们也是这个主意哦,”小枫双手合十一副自许聪明的样子“可是公主担心睨呀,说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宫里。”

    “毕竟才刚出了刺客的事嘛。”智子争辩道。

    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少年温和地开口:“那件事已经没关系了。正良不是孩子了呢。两相比较,倒是姐姐的事比较难办,光是躲避并非长久之策,等姐姐离开后,我会去找后宫几位妃子的父亲商量一下”

    “找他们商量什么?”小枫不解地鼓起双颊。

    “姐姐是皇女,又芳华正艳。一旦入宫在地位上将很难有人可以并肩,那些有女儿在宫内的臣子当然不希望丢掉让女儿当上皇后的美梦了啊。”

    “这和橘逸势提起的法子到可以双管齐下。”听到弟弟冷慎妥当的分析,智子大感弟弟有长大成人之势的欣慰。

    “哦,”少年双手扶在膝上,身体略微趋前兴味地打量着橘逸势“橘大人出的是什么主意呢?”

    察觉到射在脖颈上如雪冰凉的视线,橘逸势头皮发麻地扭过头,这个眼光如海幽深晦暗的少年哪里用人担心啊,真不知道智子怎么偏要把他看成幼小的需要呵护关照的弟弟。

    “既便是已经获准入宫的女子,如果犯下大错或是沾染忌讳之物,按照体制,也是不许人宫的。到时候即使今上坚持,周边臣子也不会同意的。”

    “你打算让姐姐犯什么错误”少年怀疑地看着他。如果是和他一起私奔之类的,那就实在是

    “当然不会有碍公主的清名啊。”注意到对方眼神中的含义,橘逸势按住额角,为什么所有的人听到这个主意时都要先往有色的地方去想呢?“公主不是要去檀林皇太后的山庄小住吗?到时候只要放出风声,说公主撞到鬼狐,受了惊吓,卧床不起,再请个有名的僧人来看看,传出公主遇祟被妖魂附体的消息,就可以了。与此同时,再请东宫按您的法子找些反对的臣子向陛下晋言劝阻,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晤”少年暧昧不清地应了一声,眼神奇怪地飘移着“果然是很有橘逸势风格的计策啊。”

    这、这是什么意思嘛!橘逸势握紧衣摆,果然,自己和这位东宫根本是八字不合!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快点动身吧,叔叔那个人动作很快,得小心他搞小动作呢。”正良嘱咐着他们,又特意叮咛“姐姐路上要小心,出城要隐秘。”

    “当然。”智子点头,旋又为难地看着正良“你自己在宫里”

    “我不会有事的。”正良露出宽慰姐姐的笑容。

    “啊,还有,”忽然想起来般的,他弹了弹指尖,若无其事地问道“橘逸势,你是要陪姐姐一起去吧。”

    橘逸势不置可否,只是说:“空海写信给今上说要我去帮忙翻译佛法典册,我的车正好可以掩护公主秘密出城。路上有我,请放心。”

    “只是路上有你吗?”正良笑了笑“空海大师的信来的真巧啊”“殿下到底想说什么呢?”橘逸势漂亮的眉心打起褶皱,聪明的孩子,真是太讨厌了。

    “少罗里罗嗦了,”迟钝与敏锐并存的打马虎高手小枫蓦然意识到了飘荡在少年与青年之间浓重的硝烟味,难道这就是所谓心爱的姐姐被人夺走而心怀的忌妒吗?“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准备偷偷跑路的事吧!”

    “也对,”难得赞同小枫的意见是因为智子察觉出了橘逸势的不快。惯于不动声色的男人大概没有发现他有不高兴时会挑左边眉毛的习惯吧。想着喜欢的人的小动作,智子不觉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虽然是有不少让人心烦的事,但能因此而增加和橘逸势相处的时光,也还是觉得很开心呢。想到接下来便可以在景色清幽的地方,和喜欢的人放松地度过一段日子,智子的心情一扫之前的阴霾,反而充满了期待的雀跃。

    而将自己所倾慕的女子流转在眼角眉梢的感情尽收眼底,橘逸势冷淡的心也不由得升出依恋的暖意。

    一点都不怪别人说!这两个人果然就像是一副要私奔的模样啊。小枫小声唠叨着。接着又疑惑地皱了皱眉,为什么她却有一种事情不会按照公主所愿去进行的预感呢?

    看了一眼智子不离手的扇子,小枫紧紧地闭上了嘴巴,还是不要说的好。破坏智子公主充满少女味道的美梦,可是会被处以家法的哦。

    于是,当夜,智子、小枫、橘逸势和清光以及苦命的超级护卫李李,一行五人秘密出京,有空海大师的面子做招牌,顺利通过城门,向着梦想中的幸福山庄进发!

    而无论身前与身后,都是越来越浓的夜雾

    皎洁的明月透过稀疏的木叶,洒下斑驳黑影。在清光难以恭维的赶车技术下,驾驶的马车以颠簸不断的方式起伏前进。出城百里,李李脸色发白地捂住嘴请求停车,冲下去就弯腰狂吐。

    “李李没事吧”智子担心地撩起帘子向外看。

    “可以确定的是他并没有身孕哩。”不正经的戏谑当然出自小枫。

    橘逸势舒服地倚靠在厚厚的行车包裹旁合目浅眠,因为习惯了清光的无规则驾驶完全不受影响,听到小枫和智子的对话,他忍不住浅浅一笑“小枫真是精神哪。”“当然!”小枫面带得意之色,伸出两根手指摆出胜利的手势“想要保持健康就得快食、快眠、快便!耶元气!

    “你的精神已经足够了。”智子满脸黑线,虽说自己并没有挑剔别人是否淑女的资格,但小枫你也太

    “嘘!”橘逸势忽然蹩眉,伸手捂住智子的嘴,细长的眼睛闪过一道警戒的光。李李也在同时迅猛地抬头望向来路,并挥手示意让清光先进马车里去。

    车轮辘辘的转动声在夜幕里异常清晰,伴随有节奏的马蹄渐渐由远至近。智子屏息凝神,异样焦躁的感觉随着心跳声“怦怦”地翻腾涌起,似乎对此有所察觉般的,身畔的男子低下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智子没事”

    不可思议地,像魔法般地,忐忑的不安在他低沉的声音里,在他那一声智子的亲昵称呼中,烟消云散了智子仰起头,对上那双细长的眼睛,初见时冷漠如秋叶寒霜的人,现在,却好像多了些细小的几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改变呢。

    手指透过衣衫感觉到怀中人儿的体温是异样的高,想起出发前小枫曾说过智子的身体不好,很容易发热,不适合车马劳顿。所以清光赶紧车他也并没有阻止。想着快点到达目的地的话,智子能早些得到休息。却忘了这样的颠簸其实也很让人受不了连李李那样的人都忍不住呕吐,而智子却稳稳地坐在对面没有抱怨过一声呢

    他低垂着睫毛,幽深的眸转动着,凝望怀中的少女。一向肤色苍白的她,很难看出是不是正在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但她的确就是那种即使不舒服也不会说出来的人吧。

    坚强的少女,反而让人更感到心痛

    两个人维持着这样暧昧的姿势凝视着对方,直到李李探进头说外面那辆车已经擦身而过似乎并不是冲他们而来,才被惊醒般地分开。

    少女率先对他露出一抹羞赧的笑,于是,他便也轻轻地笑了。适才,拥抱在怀中的异常高热的温度残留下奇妙的余韵,久久不散。

    檀林的山庄水木清华,建筑在半山的位置,混合自然景观,别有一番郊野的清幽。昨夜来得太晚,没有惊动太后。早上草草梳洗一番,智子便带着小枫去拜见母亲。

    仲春之风徐徐吹来,夹带着缤纷花瓣,拂过橘逸势的长发。优雅的青年站在檐下,聆听着悬挂屋角的素色风铃摇曳而出的清丽音色,修长的手指在栏上配合着敲了几下,觉得有些无聊。回首向室内一望,清光还在睡;李李则在他醒来时就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智子和母亲许久未见,想必有不少话要讲。此间景物繁茂,不如散散步也好。

    在山庄外面转了一圈,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往回走,刚到门口,便看见李李鬼头鬼脑地趴在墙上不知在看什么。幸好下人们都知道他们是随公主来的朋友,不然这个样子被看到还以为是贼呢。橘逸势摇了摇头,从后面拍了拍李李的背。

    “谁?”李李警觉地回头,看到是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差点吓到我”

    “你在看什么?那么全神贯注?连我走到你背后都没有发现。”

    “既然要住在这里一段时间,我当然要探探周围的地皮啊。可是却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李李竖起一根手指,拧眉说道。

    奇怪的是智子内亲王府的你们这些人的讲话习惯吧“探探地皮?”真是越发像做贼的口气了。

    这是橘逸势的心里话,当然他没有这么说。勉强装作有兴趣的模样问道:“哦?那是什么东西呢。”

    李李环抱双肩,歪头思忖“昨天夜里有辆马车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事,大人还记得吧。”

    “当然,比清光的驾车技术的还疯狂,从后面硬超过去,害我一瞬间以为是追我们的,后来仔细想想才发觉那根本不可能。”就算今上发现公主不在京内是骗他,也不可能对他们来硬的。完全是昨夜太慌乱才会有那种错误的判断。

    “我发现它就停在这座山庄里耶,”李李伸手指给橘逸势看“你瞧”

    “我昨夜在马车里面,根本就没有看到那辆车的样子,而且夜那么深,你脑葡定你看到的就是这一辆吗?”

    “比眼力的话,我可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两个人正在争论间,忽然瞥见有人走进停放着可疑马车的小院。果决地闭上嘴巴,两个人悄悄凝望,进去的人背对着他们钻入车内,出来的时候手上多拿了一个包裹。李李压低眉线,总觉得嗅到了某种可疑的味道

    而橘逸势波澜不惊的容颜在看清那人的模样后,首度出现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拎着包裹走向院落小门的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深黑色的衣服配着少年如雪苍白的脸,转身间,衣袖在风中袅娜出轻灵绮丽的弧度。浅淡如烟的眉,水镜琉璃的眼,不染丝毫粉尘却又波光潋滟。灵秀与黯然混合一身的少年,只要看过一眼就难以忘记那是

    吉祥!他怎么会在这里?橘逸势霎时间觉得大脑一片混乱。这里是植林皇太后的别院,为什么刺杀檀林皇太后亲生儿子的刺客,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吉祥,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会是入宫行刺的凶手,一会又成了亲王家的公主;一会叫吉祥,一会叫椿姬。先不论他的真正身份到底是谁。“椿姬”在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宫里吗?怎么能有办法分身来此。又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思虑之间,见少年已经穿过小门,经由宅内的通道向后面去了。橘逸势连忙一推李李“跟上去!看他去哪里?”

    李李耸了耸肩,脚尖在墙上一点,飞身跟踪。

    留在原地的橘逸势陷入思索,看吉祥对此地一副熟捻的态度,明显在这里居住饼。那他与檀林皇太后的关系一定不浅。若是智子见到吉祥

    脸色阴郁了起来,他快步跟上去。可以的话,他并不想卷入麻烦的事。但和智子有关的事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别人门前的霜雪。从智子握住他手的那一刻起,他与智子的生命便已经连结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冷漠地做到无动于衷了东宫的生死、宫内的政治,他根本不想管也无力去管,可他不想看到那个笑容灿若春花的少女流眼泪

    急步穿过回廊,与迎面的人撞了个满怀。正想道歉,却发现正是智子。

    “咦?”惊疑间,先瞧见少女低沉不快的脸色。心情忽地一沉,智子走的这条路线,难道已经遇到吉祥了?

    “公主,你和母亲谈完话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橘逸势”少女危险的目光飘来。

    “橘逸势在!”他扯了扯嘴角.

    “为什么我刚才会看到新任的斋宫穿着男装出现在这里?”

    “呃”她果然已经见到了!而且她还见过吉祥的另一个身份,橘逸势眼神四下飘移“那个会不会是眼花看错了呢?”

    “呃?我和小枫四只眼睛会同时看错?”

    “这个公主,”橘逸势额角现出薄汗。干笑道“我怎么会知道问题的答案呢?我又没有见过斋宫。”

    “没有见过吗?”少女嫣然一笑“那么,为何李李刚才跑过去时会和我们打招呼说你让他去追那个人呢。”

    “那是”解释起来可就麻烦了呢。自己明知斋宫不仅是男的,而且还是刺杀她弟弟的凶手却一直保持沉默,如果这个斤斤计较的女人追究起来的话,不是很难办吗

    “橘、逸、势!”女人双手叉腰,单凤眼凶光毕现。露出白白的牙齿充满威胁地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秘密却一直不告诉我?”

    呜,在骗他付出感情后才从端丽娴雅的淑女变成凶巴巴的模样。女人哦!丙真是不能小觑呢。橘逸势额角大汗地举起双手辩白“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你没有必要知道因为知道了反而会危险嘛”

    “危险?”智子高高地扬起了双眉,用下巴看着橘逸势“好啊,你果然知道些什么”

    “呃”“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还对我有所隐瞒?”一向温婉如月光的少女露出了不为人知粗鲁的一面,一把揪起橘逸势的衣领“说!你到底知道多少!”

    可怜兮兮地举起一根小指,橘逸势苦着脸回答:“一点点”果然,祖父和空海的话是有道理的。他不适合谈恋爱,因为他一定是被对方吃得死死的那一种嘛!

    呜,为什么爱上一个人后,就会变得软弱了呢?橘逸势在被某人拉着回房间交代错误争取宽大的路上一直想着这个问题。而天上飞过一只乌鸦,回答:“呱呱”

    没有叶子的枝干上开着小小的白花,不知道是什么树种,在春风的吹动中,摇荡着细瘦的横枝,跨越崎峋山石,如同舞蹈般地上下起伏着。有着金黄眸子的鸟,停在末端的枝梢,好奇地歪头打量人偶般的少年。

    半身高的青草柔顺地晃荡,抚弄少年垂至膝盖两侧的衣袖。他凝视着面前的石碑,没有血色的脸渐渐漾起一抹虚幻的笑。伸手折下一截细枝,清脆的断裂声响惊飞了栖息一旁的鸟。

    他解开背上的包裹,露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藏在一块石头后面的李李忍不住好奇紧张起来,屏气凝神地瞪大双眼,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呢。

    结果让李李大失所望,少年打开盒盖,露出的既不是武器也不是什么神秘物品,竞然是一束紫色鸢尾花。

    “对不起,”少年把花摆放在掩藏于野草中的石碑前,安静地说道“今年祖父没有办法来看你。但是,你们一定已经相见了吧。在那个永不分离的世界”

    今天是那个人的生日,无论她生时死后,祖父每年都会送来一束紫花,今年的花,就让他替祖父奉上吧。虽然对这个已被一阫黄土掩埋的人,他怀有不能释怀的愤怒,但那也无所谓了,因为爱上那个人,是祖父的选择,是祖父的心愿

    一个人若是心甘情愿为某人做某事,是无可奈何且无力转圜的。

    淡淡的,少年打开一朵动人的笑,指尖轻轻拂过被朝阳照射着带了暖意的石碑“安眠吧,再过几天,吉祥就帮你实现心愿,给予我们的仇敌以永久的悲伤就像,就像他给予祖父的一样”

    仿佛某种仪式般的祭奠结束后,少年面无表情地立了半晌,风鼓荡起宽大的衣袖,像翩跹在风中的蝶翼。少年猛地回头,李李以为自己被发觉而心脏紧缩了一下,半晌才注意到少年只是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京都的方向。在渐大的风中被吹得散乱的头发随着猎猎作响的衣摆一并乱舞。遮掩了少年脸上一瞬间的脆弱与迷惘

    待少年走远,李李才小心地走上前,拨开草丛,蹙着眉仔细观望石碑,年代似乎蛮久远了,石上已经有了残破的损伤,用肘上的袖子擦了擦沾染风尘的碑面,上面赫然出现的是位女性的名字藤原葯子。

    “葯子?”智子和小枫同时惊叫出声。

    “是啊。”李李放下杯子,擦了擦嘴角“呼—一”一大早就跑来跑去的,好累!

    “他竟然和葯子有关系?那他到底是”橘逸势也讶然地挑起眉毛。原本他就认为吉祥的身世一定很复杂,但没想到竟扯上十几年前那桩旧案。如此说来,莫非

    “哼!”智子瞟他一眼,用鼻音哼了一声,语尾上扬地问道“你也会不知道?”

    “公主,”橘逸势辩解道“我只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见过他一面啊。我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了。”

    “是啊,”智子优雅地浅笑,举袖掩唇,轻咬了一声“只是偶然地带着刺杀我弟弟的凶手出了城门嘛。”

    “宫里的消息封锁得那么严,我又怎么会知道他是刺客呢?”橘逸势挑了挑眉毛,装出一脸无辜。

    “好了啦!现在还提那些陈年旧账烦不烦啊?”小枫在地板上用力一拍,连房子都跟着晃了三晃“真是!快点告诉我们葯子到底是个什么东东吧!”

    “对啊、对啊。”清光附和着连连点头,听得他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葯子的事?”智子抽着冷气看小枫“那你刚才听到葯子的名字后干吗表现得那么惊讶?而且你身为京都密探首领竟然连这种名人都不知道”

    “所以才想假装知道嘛。”小枫厚脸皮地回答。令智子当场没有气质地翻了几枚大白眼给她。

    “葯子,是指藤原葯子”橘逸势低沉动听的音色将在场者拉回那个过往的纷乱年代。

    延立十三年(七九四年),也就是桓武天皇决定迁都至平安京的那一年,皇太子安殿亲王新迎娶了一位妃子,这位妃子是藤原种继的外孙女,母亲叫做藤原葯子。

    谁也没想到的是,陪伴女儿入宫共担任宣旨之职的葯子,竟与女儿的丈夫,比自己小了十岁左右的皇太子安殿亲王相互吸引,暗生情愫。不久,两个人跨越伦理世情的恋慕,被恒武天皇得知,当下怒不可遏,将葯子逐出宫廷。天皇驾崩之后,安殿亲王继位为平城天皇,又加封葯子尚侍之职,将她迎入宫中。

    葯子虽已年老色衰,但平城天皇对她的爱情始终不变,宠信有加,言听计从。导致葯子的兄长藤原仲成一时权倾朝野。平城天皇继位四年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便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神野亲王即后来的嵯峨天皇。与葯子搬到旧都平城京,过起隐居般的平淡日子。

    然而不甘心失去权力的藤原式家(藤原氏自“大化改新”第一功臣藤原镰足发迹,此时已分为京、式、北、南四家,藤原种继一族属式家)却让葯子枕边细语,试图说服平城天皇复位。一时间朝野混乱,两个朝廷同时并存,嵯峨天皇百般忍耐,直至平城天皇竟然发布迁都令,表示平安京不是正统朝廷,才不得不付诸武力,朝内的藤原三家也已经忍无可忍,将前来传令的藤原仲成处以极刑。这场战争以嵯峨大皇的胜利而告终。葯子服毒自杀降下了最终的帷幕。

    “真是红颜薄命啊。”听完这段历史,小枫饱含同情之泪“如果没有可恶的藤原仲成,葯子是不是就可以和痴心的平城天皇安静地共度二人岁月?”

    “可怜的另有其人,但才不是她!”智子狠狠瞪了小枫一眼,竟然当着她的面露出一副“分明是嵯峨天皇拆散苦命鸳鸯嘛”的表情。

    “是喔”拖起一个长音,小枫拍拍自己可爱的圆脸“想一想,如果当年那战是平城天皇胜利了,现在公主和东宫的情形是否就如今日的吉祥呢。”

    “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智子皱眉道“难怪你认为吉祥会是平城天皇的后人吗?”

    “一定是这样的呀!”小枫一脸笃定“是葯子与平城天皇的私生子!”啊啊,禁忌之子,多么浪漫!

    “哦?你有什么根据?”

    “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小枫得意地仰起脸,额头上写着“天上无敌”四个字。

    “那是不时能的。”橘逸势微微苦笑,一句话戳破小枫正在大脑里自动展开的凄迷故事“平城天皇身体很差,葯子年岁也已经很大了,很难会有孩子吧。”

    “那么说,或许吉祥真的是阿保亲王的孩子?”智子一旁沉吟,阿保亲王是平城大皇的儿子,可以理解为是由于今年平城天皇的故世,令他想起往昔的怨恨,为了报复而让吉祥去刺杀正良吗?

    “会有父亲让自己的孩子做行刺这样危险的事吗?”橘逸势表示不赞同。况目,那个吉祥想起雨中的那双眼睛,他恍惚了一下,悲伤的仿煌的眼神,那是不再信赖这世间任何一人,除去自己便一无所有的人才会了解的寂寞与绝望这样的人,只会为自己做事。所以他很难相信吉祥是受了阿保亲王的指使才去那样做。那个人,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十定是为了自己的信念而孤独奋战哪怕他除了自身,便一无所有。

    “魂还兮”智子伸开五指在橘逸势眼前晃荡“在想什么?”

    他收回心神,对上少女生意盎然灵活的大眼睛,漆黑的圆眸闪烁的光泽照耀在他的脸上已不再有被刺穿的恐惧,反而感觉异样的温暖,自己或许比吉祥幸运吧,因为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露出清淡却真实的微笑,将感情蕴藏于双眼,他只是简单地回答:“没什么”

    “真的吗?”他总是会时不时地发呆呢。让她担心他是不是又掉落进他那所谓独自一人的世界里。

    “嗯。”他缓慢却重重地点了点头。或许他自己没有察觉,而一旁的清光却感到了大人的眼神正在一天比一天更柔软。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吗?

    “这边的问题还没解决!你们少在那里肉麻!”小枫已经顾不得自己看戏的乐趣了,毕竟相比之下,还是侦探游戏更好玩呀!她单手叉腰,另一手在唇边卷成筒形“来吧!打开暗号的机关!破解问题的悬疑!平安京秘密侦探小组准备出击!我是队长小野!”

    清光握紧双拳,一脸兴奋地跟道:“我是前线调查官清光!”

    为什么清光你偏偏学这些这么快呢?橘逸势伤脑筋地转向智子“你、你的这个侍女”“近墨者黑”不要体现在他家清光身上啦。

    智子用纸扇挡住脸,含糊不清地为自己教育上的失霸篇脱“天灾、天灾啦,和后天养成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