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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md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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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相顾戏憔悴

    稀世珍宝火蟾失窃!一个惊人的消息在江湖上炸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四周传播,而它的主人百里英,事发三天后就死了,对外宣称是暴病而亡,却私下也有消息传出,其实他是自杀身亡的,多数人更相信这种说法,因为出事后,那家青楼的妈妈急得不得了,四处分辩,说那贼是个绝色姑娘,像百里英这种身份,上了这种当,难免惹人笑话,羞愤之下自尽也是有可能的。

    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想到,那个绝世美女很可能出自千手教。

    最近有点烦,千手教上下议论纷纷,众坛主舵主都很纳闷,教中几时出了个这么厉害的绝世美女?偷火蟾这么大的事,竟敢私下行动!于是银、钱、财三大护法联名上书,强烈要求教主追查此高人,却被教主一句“不得再提,否则治罪”给顶了回来,皆莫名其妙,只有玉护法华云峰保持低调,自以为清楚内情。

    退身谷的山溪边。

    “听说,那个百里英死了。”邱灵灵低头。

    “是啊,死了。”金还来明显心不在焉,最近小白脸护法意味深长的笑让他非常恼火,也非常不安,正在想此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要不要治理治理,或者干脆杀人灭口。

    邱灵灵默然半日,轻声问:“你说,他会不会是因为丢了宝贝,所以才会死啊?”

    金还来不耐烦:“他怎么死,关我们什么事。”

    邱灵灵喃喃道:“我们不偷火蟾的话”

    “不偷怎样,”金还来转脸看着她,冷笑“不偷,你饿死也没人知道,你以为谁会可怜你?”

    话说得重,邱灵灵果然红了眼圈,哭起来:“你不是好人!”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想做好人就自己做,养活自己再说,”金还来怒,起身就走“哭什么哭,后悔了就滚,少来烦我!”

    璀璨的房间,黄金砌成的平台上,先前那盆白玉海棠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玉雕的古松,纹理细致,盘根错节,风骨尽显。

    松树底下,趴着一只火红的蟾蜍。

    金还来半躺在椅子上,对着满屋子珠宝发呆,最近他发现自己突然闲了很多,计划中的快活日子并没有到来,事情反而发展到了一个相当糟糕的地步,对着那些姑娘们,除了办事,他居然无话可说,各种各样的话听在耳朵里都很聒噪,终于,美人被他爱理不理的态度激怒,故意赌气,倒正好让他借势离开,然而回到金园更无聊,江小湖又不知忙什么,他只好成天跑这里来数自己的财产。

    房间又快堆满了,地上几无落脚之处,散着无数珍珠宝石,有些宝贝连他自己也忘了名儿。

    金还来抓起一把珍珠:“我不是好人,哼哼,好人”

    终于后悔了?虽然知道这种话迟早会从小丫头嘴里说出来,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有点失望,我是贼王,居然有人想要我做好人,呵,一个贼的死活谁会关心,小小丫头算什么东西,胆敢对本教主出言不逊,蹬鼻子上脸,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你是好人还不给卖妓院,金还来第一次心痛起银子,十万两赎个不知好歹的丫头,赔了!

    头顶传来鸽子“扑扑”飞过的声音,金还来闭目养神。

    不多时,哑仆敲门。

    门是半开着的,金还来伸手:“丢过来。”

    习惯他的方式,哑仆果然扬手丢了件东西给他,退下了。

    金还来伸手捞过,那是支不足两寸、小拇指粗细的薄皮铁筒,上有退身谷的特殊花纹标记,显然是绑在鸽子身上传来的。

    “老家伙又有什么事!”屡次被捉弄,金还来没有好脾气,原想置之不理,然而在手里攥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刮去封蜡“啪”地弹开盖子,从里面抽出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两个小字:失踪。

    金越擅长用简单的句子表达复杂的意思,由于其藏头略尾高深莫测,一个词语往往可以引申出多重含义,这就需要听话的人具备相当的理解力与判断力,教中护法坛主能有今日的智商和根据上司脸色办事的自觉性,多是他的功劳。

    金还来沉默半日,扬手将纸条丢出窗外,口里喃喃道:“关我屁事!”

    三秒钟之后。

    “麻烦!”他暴躁地站起来,大步走出门外,门被重重摔上,震得旁边架子上一只羊脂玉瓶滚下,摔得粉碎。

    隆冬的风带着寒意,从头顶上空扫过,退身谷中仍是一片苍翠,进谷之后,金还来冷静不少,发现事情不太对劲,开始怀疑其中问题,退身谷设有阵法,不知道的人根本进不去也出不来,小丫头怎会失踪,别又上了老家伙的当吧?

    好歹人是自己送来的,若真出了什么事,也不太妙,金还来叹气,都已经来了,不如瞒着老家伙先找找,弄清情况再说。

    一道黑影在房顶树梢飞掠,避开仆人们的眼睛,悄然落在邱灵灵的房间门口。

    门开着,房内空空。

    金还来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若说小丫头知道出谷的路,他是不信的,老家伙再荒唐,事情轻重还是明白,绝不会把出谷的路告诉她,任她乱跑。

    这谷中一草一木老家伙是最熟悉的,连他都说失踪,可见也派人找过,她会跑到哪里?

    浣云潭!

    犹如一道电光劈过脑海,来不及想许多,他以最快的速度向溪边冲去。

    白亮的溪水从高处泻下,汇聚成潭,闲云倒映潭中,如浮在水里的轻纱,因此得名浣云潭。潭边都是光滑的大青石,稍不注意就容易失足掉下去,当初习武,曾跟着金越来谷中住过一段日子,有一次不留意就摔了下去,幸亏他熟知水性,轻功又好,这才没有出事。

    金还来落在潭边,迅速扫视四周,待看到旁边石头上那道浅浅的滑落痕迹时,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心刹那间冷却。

    石头长了青苔,脚印不大不小,明显是个女孩子的。

    “长得不怎样,没那么命薄吧!”金还来喃喃骂着,僵硬地抬脚跨过去,默默看着那道痕迹发呆。

    到处都找不到人,这里却有踩滑的痕迹,这说明什么?

    不远处水声哗哗,潭上平静无痕,再没有别的东西,尽管心里拒绝承认,理智还是促使他作出了决定,金还来准备下水去看看。

    正在此时,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极清脆响亮的声音:“金还来!”

    金还来差点吓得掉水里。

    转身,抬头,他看见了小丫头。

    邱灵灵竟穿着件黑色的宽大的长袍,暗淡的颜色更衬得肌肤莹白如雪,她两手抱着肩膀,蹲在高高的树杈上,两个月不见,小脸似乎略瘦了些,下巴也有点尖,看上去却越发美丽可怜。

    “你真的来啦!”大眼睛里满是惊喜之色。

    金还来愣了半日,什么话也不说,突然飞身掠起,将她从树上抱了下来。

    切切实实感觉到小丫头在自己怀里,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他终于记得发火,将她丢开,怒:“没事乱跑什么,净给我惹麻烦!”不待邱灵灵说话,他又指指那树,骂:“谁叫你爬那么高的?”

    邱灵灵被他骂得红了眼圈:“师父说你会到这儿来,我一大早就来等你了。”

    死老头儿!金还来暗骂,指着石头上那道痕迹:“这怎么回事?”

    “方才不小心掉下去啦,”邱灵灵缩缩肩膀,有些发抖“我想上去吹吹风,把它吹干。”

    真掉下去了?金还来冒出冷汗,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裳是湿的,顿时气得笑:“吹风?这么冷的天?”你嫌命太长了是吧。

    邱灵灵委屈:“师父说你会到这儿来,我怕回去换衣裳,看不到你啊。”

    要是你乖乖待在房间里,我就不用到这鬼地方来了,金还来不说话,解下披风将她裹住,抱起就掠走,行行,算我上辈子欠你的。

    “水那么深,自己爬上来的?”

    “是啊,”邱灵灵缩在他怀中,眨眼睛“我会游水。”

    是被扔下去的吧,金还来深知金越教徒弟的手段,有点无奈:“这么冷的天,他让你下水?”

    “师父说只要运功就没事了。”

    金还来倒抽一口冷气,猛然顿住身形,停在树梢,迅速扣住她的脉门,下一刻他就全明白了——小丫头体内竟隐隐有真气流窜!修习内功起步最难,短短两个月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成果,那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金越又动用了千手教的传功法子,将内力输了些给她!

    若说金越是个很关心徒弟的师父,金还来是万万不信的,当初学暗器的时候,自己就差点给折磨死,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家伙在偷懒,不想再浪费时间慢慢教,也算小丫头的造化。

    心情好了不少,他纵身继续往前飞掠。

    邱灵灵悄声道:“你信不信,我也会飞了!”

    金还来微笑:“有没有挨骂?”

    “没有。”

    答案在预料之中,虽然金还来自己当初吃过不少耳光拳脚,但金越动手打骂女人的时候却基本没有,这也是金还来放心将小丫头交给他的原因。

    踢开门,金还来将她丢到床上:“换衣裳!”

    邱灵灵拉住他:“你又要走了吗?”

    金还来愣。

    她垂首,低声问:“你还在生气啊?”

    生气?金还来也觉得尴尬,切,若让人知道堂堂教主和小丫头玩冷战,也太幼稚了,于是他立即摇头否认:“没有。”

    “那你做什么不来看我?”邱灵灵巴巴地望着他“我想找你,总出不去。”

    金还来咳嗽:“我很忙。”

    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掌声,转脸一看,金越站在门口,眼中满是恶意的笑:“正是,听说教主忙着去牡丹院,难得今日有空驾临寒舍。”

    “去又怎么?”金还来挑眉,本教主是男人,老东西你管得着?

    邱灵灵奇怪:“牡丹院是什么?”

    金还来的脸立即垮下来了。

    金越笑:“牡丹院啊”你他妈为老不尊,想带坏小徒弟是吧!金还来怒目而视,勉强维持风度,然而那俊脸却渐渐红了,心里也阵阵发虚,浑身不自在,说也奇怪,潜意识里他竟很不希望小丫头知道这些,被那双清澄如水的大眼睛盯着,感觉真的像是在裸奔,连他自己都唾弃自己。

    金越笑得越发愉快:“牡丹院啊,就是有很多牡丹花的院子,今后叫师兄带你去就知道了。”

    邱灵灵莫名:“现在是冬天,也有牡丹花?”

    金越转为严肃:“有,天天都有,多得是。”

    邱灵灵恍然,拉金还来:“我要跟你去。”

    金还来越发尴尬,恼羞成怒:“去什么去,给我好好学功夫,换衣裳!”

    门关上,师徒二人面对面,眼瞪眼。

    金还来皮笑肉不笑:“师父急急送信来,不知哪个倒霉的家伙失踪了?”

    金越面不改色:“那事儿啊,为师前日得了只银狐,谁知昨儿就跑不见了,所以随手送了封信,想托教主帮忙找寻找寻。”

    金还来无语,半晌才道:“你传了她内力。”

    金越点头:“老夫没那精神慢慢教,就传了她一半。”

    “千手教教规,除了在任教主,任何人不得动用传功之法,你已经不是教主了。”

    “那老夫就去废了她的内力,再来领罪。”

    “行了行了,知道没事,做什么戏!”

    “多谢教主。”

    金还来目光闪动,突然问:“没打别的主意吧?”

    金越愣了愣,微笑:“人是教主带来的,若是怕老夫害她,就趁早领走。”

    金还来沉默半日,垂首:“是弟子失言,多谢。”

    金越扬手送他两记耳光,大摇大摆走了,留给他一个无比潇洒的背影,金还来差点被气出内伤。

    黑色的袍子,黑色的披风,她整个人飞来窜去,像只轻灵淘气的燕子,随风起舞,金还来抱胸,站在阶前看。

    终于,她轻巧地落在他面前,有点气喘:“我可以飞很远。”

    “多练练,”金还来点头,皱眉打量她“怎么又穿黑的?”

    邱灵灵这才想起自己的新衣裳,忙转个圈:“我十五岁啦,可以嫁给你做老婆,你不是喜欢黑的吗,好不好看?”

    见她喜悦的模样,金还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决定放弃解释,算了,等小丫头再长大些,自然就会明白依赖和喜欢是两回事。

    他扬眉逗她:“我不是好人,你若做我老婆,也不是好人了。”

    邱灵灵轻声道:“我知道啊。”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我想过了,不偷东西会饿死的,我不想你死,我不做好人,等我学好功夫,就可以帮你偷了。”

    笑意在唇边沉淀。

    金还来沉默半日,突然道:“回去吧。”

    邱灵灵摇头,一本正经:“你先回去等我,我要学好武功,今后才好救你。”

    叫她“回去”原本只是一时冲动,金还来没有多劝,不屑:“我用你救?多学学暗器,也好保护自己,少给我惹麻烦,还有,今后不准当着人说你是我老婆!”

    邱灵灵嘟着嘴,颇为不服。

    金还来朝屋里看:“还怕不怕?”

    “不怕,”感受到关心,邱灵灵上下打量他,忽然抬手,费力地摸上那张俊脸“你好象瘦了呢。”

    “胡说。”金还来赶紧偏头,你摸上瘾了吧,本教主的脸可不能再白给你轻薄。

    “真的。”

    “你瘦了才对。”

    “哈,是吗,”邱灵灵缩回手,也摸摸自己的脸,笑了“因为我想你啊。”

    见她振振有辞,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金还来哭笑不得,郁闷地抬眼望天,喂,你的话我消化不了。

    第十六章芳心信有情

    墙边地上铺着稻草,一盏破得不能再破的油灯摆在旁边,灯焰如豆,忽明忽灭,整个房间就再也没有别的摆设了。

    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穿着破旧的青衫,负手站在地上;另一个却裹着宽大的黑色披风,斜斜坐在窗台上,左腿蹬着窗棂,左手抱膝,明亮的眸子扫视着四周。

    “你找什么?”

    “我一直想从你家找点值钱的东西带走,可找了两年都找不到。”

    “因为我最值钱,姑娘们可比你有眼光多了,”江小湖不以为然“许久不见你那个小小老婆,她人呢?”

    金还来瞟他一眼,冷笑:“奇怪!奇怪!你惦记我老婆做什么?”

    江小湖不理会他的脸色,自顾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我没记错,她该有十六岁了,可以娶回来做老婆,我想问问她愿不愿意改嫁。”

    “欺负小丫头,你恶心不恶心?”

    “她已经不是小丫头。”

    金还来沉默半日,摇头:“这样就好。”

    江小湖诧异:“你养着她好玩的?”

    金还来暴躁:“你他妈不明白我的意思,她遇上我之前,见过的男人就只有她爹,根本什么都不懂,这么说吧,她喜欢谁,就和喜欢漂亮衣裳差不多。”想想又觉得不妥,或者比漂亮衣裳多点?

    江小湖点头:“她现在不懂,今后总会懂,你可以一辈子不娶,但她迟早要嫁人。”

    今后?金还来不语,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

    江小湖咳嗽:“其实不懂也没关系,我不介意教,至少我长得比衣裳漂亮。”

    金还来道:“穷成这样,有老婆也要被你吓跑。”

    江小湖发笑:“金教主富甲天下,怪道她不肯要我这穷小子,原来是喜欢钱。”

    金还来沉默。

    不,小丫头不是。

    江小湖突然正色道:“帮我个忙。”

    金还来目光微动:“你查了这么两年,还没有线索。”

    江小湖摇头:“所以我最近更忙了,你到底帮不帮?”

    金还来点头:“说。”

    “天水城事务繁重,如今我已没有精力去管,想劳动你”“天水城主是吃素的?”

    “他这两日有麻烦,不能理事,”江小湖叹气,笑得神秘莫测“你不是想知道我与他的关系么,我要的那两张面具,其中一张就在他那儿,你不想知道他是谁?”

    “这两年他在江湖上露面勤了许多,”金还来挑眉,反问“你不怕我去找他打架?”

    江小湖摇头:“你打不过他。”

    “什么?”金还来跳下地。

    幸亏江小湖及时补了句:“因为我也打不过他。”

    金还来看了他半日,回窗上坐下:“好,我闲了就去替你看看。”

    “多谢,正巧你也有面具,不会有人怀疑,辛苦你两头跑了,”江小湖拍拍他的肩膀,提醒“我跟他打过招呼,他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你要当心,最好别惹他。”

    “惹他又怎样?”

    “那就逃,你轻功那么好,他追不上你。”

    时值暮春,午气袭人。不远处的池塘上,荷叶新展,迎风摇摇,阶下一棵老柳树飞絮蒙蒙,如同下着小雪,飘得漫天都是。

    金还来懒洋洋地半躺在椅子上,眼睛却瞟着窗外:“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来啦!”清脆的笑声里,一道黑影晃过,纤纤小手从身后抱住他的脖子,滑滑的小脸贴在他耳畔,甜甜的香味直钻鼻孔。

    金还来大受刺激,掰开她的手:“越来越放肆,谁让你跑出来的!”

    “是师父啊。”邱灵灵倒背着手,转到他面前。

    大约是因为那晚江小湖的话,金还来留神打量了几眼,真的发现小丫头长高了好几分,黑袍下,娇躯越发玲珑有致,纵然是假小子的打扮,也难掩其动人之处,白嫩的瓜子小脸,挺秀的小尖鼻俏皮可人,双颊虽不及先前饱满,却多了几分少女的妩媚,不知不觉,当初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呢!

    我会喜欢她?或者,有那么一点点可能?

    “你怎么了?”见他望着自己发呆,邱灵灵奇怪,弯腰摸他的额头。

    对上那双明亮而稚气的大眼睛,金还来回过神,摇头,不,她还是小丫头。

    如葱般的玉指拍拍他的脸,然后捏住那挺挺的鼻子,邱灵灵觉得很有趣,笑得几乎趴在他身上。

    本来已经习惯被小丫头轻薄,可今日不知怎的,金还来却很不自在,他偏开脸,叹气:“没事不要乱跑,师父又给你派了什么任务?”

    邱灵灵转转眼珠:“放心啦,就一个小任务,这次我自己就行,你不用跟去的。”

    “自己就行?”金还来哼了声,突然扣住腰间那只雪白的小手,不知何时,那手上已多了块珠光闪闪的令牌“这点手段!又是老家伙叫你来偷的?”

    当场被拿住,邱灵灵嘟起嘴,握着千手令不放:“借我好不好,就一会儿啦。”

    金还来瞪眼:“不行,本教主的令牌岂能随便给人!”

    见他要夺,邱灵灵急了,双手护住,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小声恳求:“师父说了,拿不到令牌,明日就不许我吃饭。”

    完不成任务就不许吃饭,照金越的作风,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拿去拿去!”金还来咬牙挥手,让那老家伙笑话吧。

    邱灵灵这才又笑了:“你真好!”这句“你真好”让金还来心情愉快不少,然而它的真正含义,直到第二日与教中的美男玉护法华云峰议事时,才彻底明白。

    “你的令牌?”诧异。

    华云峰愣了愣:“教主昨日不是将属下的令牌取走了么?”

    金还来皱眉:“几时的事?”

    华云峰心中一冷,据实回答:“大约是昨日申时初。”

    金还来沉吟:“你的意思,昨日申时,有人来找你要走了玉字令牌?”

    华云峰硬着头皮承认:“正是。”

    果然,金还来淡淡道:“你如何肯定,那就是本座?”

    “这”华云峰开始冒冷汗了,虽说他也曾怀疑过,私下观察教主多日,实在难以将他与那娇滴滴的小姑娘联系起来,早就丢开了,但时近两年,昨日那小姑娘突然跑来找自己要玉字令牌,当初在金园亲眼见过她,而且并未听说教主有妻室,何况她手上还有教主亲临的信物,他也就完全认定那是教主,如今看来,竟是大大的不对劲!

    金还来冷笑:“哦,有人问你要令牌,你就给他,那这个护法的位置,你是不是也可以给别人做?”

    华云峰不敢言语。

    其实这个美男护法的作风,金还来大致还是了解的,此人除了喜欢拈花惹草,外表轻浮点,办事素来都谨慎得很,发生这样的事,其中必有缘故。

    他寻思片刻,问:“你可记得是个什么人?”

    华云峰逐渐镇定下来,居然不回答,反抬眼看着他,神色古怪:“属下斗胆,敢问教主的千手令可还在身上?”

    金还来头大了,微笑:“你的意思,要查验本座的令牌?”

    华云峰忙垂首:“属下不敢,实在是昨日,有个穿着黑衣裳的姑娘来找属下要玉字令牌,只因她持有教主的千手令,所以属下以为以为是教主派她来的。”

    以为是我吧!金还来顿时大悟,气得无力地摆手:“是本座忘了,你且下去,改日便叫她还你。”

    华云峰松了口气,退下,俊脸上犹带着许多疑虑之色,昨天的事也能忘,教主记性也太差了点吧?

    原以为老家伙又是派她来偷千手令,想不到真正目标竟是玉字令牌,华云峰武功极好,从他手上偷东西谈何容易,怪不得小丫头一开始就打千手令的主意!金还来“忽”地站起来,大步朝门外走,害本座在手下面前出丑,今日不拿你算帐!。

    “给我出来!”找到那间石屋,他一脚踹开门。

    房间没人。

    “大徒弟怎的有空跑这儿来?”背后传来金越的声音,带着许多戏谑。

    金还来没好气:“你小徒弟呢?”

    “她怕你生气,不敢见你啊。”

    这话听着不对劲,金还来愣了片刻,倏地转过身,哪有什么金越,只见一个小人儿坐在大树顶上,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笑,不是小丫头是谁!

    想不到她成日研习易容术,学人说话也惟妙惟肖,金还来哭笑不得,好容易才板起脸,吼:“你给我下来!”

    邱灵灵眨眼,晃着双脚:“来呀来呀,上来晒太阳!”

    金还来二话不说,飞身而起,见他要来抓人,邱灵灵慌忙闪避,想要溜走,可惜才逃出不过五丈,就被他拿住了,拎到地上。

    “敢骗我?”

    “没有啦,”邱灵灵自知理亏,反抱住他的腰“你别生气,师父说我若拿不回那个美貌玉护法的令牌,就不许我吃饭,又不让告诉你,玉护法武功那么厉害,我只好借你的令牌啊。”说完又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嘻嘻笑:“反正你也会帮我的。”接着补了句:“不许告诉师父!”

    见她这样,金还来只剩了瞪眼:“我的令牌?”

    邱灵灵忙取出来给他。

    金还来接过:“玉字令牌呢?”

    “在师父那儿,过两天我就拿去还他,放心啦。”

    竹林小径。

    “我最近有点忙,帮江小湖处理事情,你听话些,没师父的吩咐不许出谷。”

    “小湖大哥?”邱灵灵想起这个人,高兴,央求他“你跟师父说说,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切,你两个还真有默契,金还来瞪她一眼,江小湖的确不错,但小丫头若真嫁给他至少现在金还来感觉很不爽,回答干脆:“不行。”

    邱灵灵不乐意了:“我是你老婆,我要跟你走。”

    瞧瞧这种小孩子脾气,会做老婆?金还来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很是苦恼:“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老婆!”

    “我就是你老婆啊。”

    “你知道什么叫老婆?”

    “我知道。”

    金还来差点晕过去,神色古怪:“你知道?”

    “是啊,”邱灵灵认真地点头“老婆就是你的妻子,一辈子都陪着你,不论你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永远不分开。”

    “谁告诉你的?”

    “师父啊。”

    金还来无语,老家伙,你这是教的什么徒弟?

    “他还说了什么?”

    “说故事,我给你讲个故事,”邱灵灵来了兴趣,往旁边大石头上坐下“从前,有一对夫妻去关外沙漠,不小心迷了路,没有东西吃,也没有水,眼看妻子就要死了,那个丈夫舍不得她死,就”声音渐渐小了,她停了停,垂下眼帘:“就拿刀割破了手,让她喝自己的血。”

    这是个古老的、在江湖上流传已久的故事,结果当然是丈夫死了,妻子却活下来被人救了。对于那些花前月下、憧憬爱情的少年男女们来说,这类故事是多么的美好,令人向往,催人泪下。

    只可惜,金还来已过了那个可爱的阶段,所以见她这副伤心的模样儿,只觉得好笑又好气,女人就是女人,一个故事就能听成这副模样,笨蛋,你当真有这种事呢,说不定还没到生死攸关的时候,那个人就把你丢一边不管了。

    邱灵灵默然半日,突然抬头望着他:“你会那样救我吗?”

    金还来烦:“无聊!”

    邱灵灵不依,起身拉他:“你会不会啊?”

    金还来看着她,挑眉:“不会。”

    小脸上神色有一刹那的失望,很快,她笑了:“你会的。”双手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轻轻道:“因为我会救你。”

    金还来全身一僵,低头,却看不见她的脸。

    她说会用自己的命救他,这不是小丫头该说的话,这语气,这神态小手在腰间,抱得那么紧,好象真的永远都不会放手,一种久违的亲近,近得可以听到那颗心的跳动,感觉很温暖,却又令他厌恶,与那句“永生不弃”一样。

    金还来颇觉烦躁,粗暴地将她从身上拉开:“走走走,本教主用你救?这种荒唐事你也信,都是编来哄人的!”

    “是真的。”背后传来金越的声音。

    “师父。”邱灵灵高兴,不计较被推开的事。

    金还来也有点诧异。

    金越站在身后不远处,蓝衫,青灰色的长褂,多日不见,他似乎又老了些,只有腰板仍是挺直的,如同身旁枯直的老竹,脸上表情平和,锐气全无,就像个普通的暮年老人,在金还来的记忆中,几乎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原以为他又要嘲笑,哪知他只是看了二人两眼,淡淡道:“是真的,她真的那么做了。”

    邱灵灵奇怪:“谁?”

    “你师娘,”金越负手,目光飘忽“当时我身受重伤,她真的那么做了。”

    二人皆愣。

    金越笑了笑,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