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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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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的阴风自安德鲁两侧逼来,直逼而来的两眼宛如索命的利剑,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额头一抹青筋急促地跳动。

    即使远在几尺外也能感受到他翻天的杀气。

    慕容悠努力压抑着被掀起的恐惧,与他对峙的目光力持平稳,但颤抖的身子却泄漏了些微的不安。

    为什么?她始终无法逃离他。

    回答她的只有身后瀑布冲击崖壁的声响。

    广阔的天地间,安德鲁就像一只天性傲慢的豹子盘踞在自己的王国,深遽的瞳眸锁上她,瞬间转为妖邪的灿亮,炽热无比的迸射向她。

    这张脸无论何时都无不令他着魔、发狂,进而深深的爱恋。

    丝缎的黑瀑围着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他魔魅的眼慢条斯理、巨细无遗地打量着她精致的五官,从挺直、娟秀的鼻梁到甜美的唇线,最后锁上那两颗澄然如星的黑眸。

    他有多爱她?穷其这一生,他都可能找不到答案。

    看到她只是气色稍许差了些,其他的似乎并无大碍,他紧绷的情绪在这一刻松了几分。

    视线微转,落在一旁的狄克身上,只是一眼就激发了他热血奔腾的嫉恨,血液里蛰伏的嗜血性格已经准备好了大开杀戒,将他生吞活剥、大啖一场。

    他露出豺狼般的微笑“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听闻,狄克睨着他的寒目迸出嗜杀、渴血的光,直直射向他,他将慕容悠揽在身后,环视着周围已将他们包围起来的人群。

    嘴角微微上翘,眼中的嗜杀更浓,手中的枪也因他的使力而发出嘎嘎的声响。

    “雷”她察觉到他的异动,知道他是拼死都会咬牙撑下去,但,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希望他受到伤害,她在他腰间摸索着手枪,却怎么也找不到。

    “悠,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他攫住腰间的小手,他绝对不准她再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

    她慌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压制住安德鲁的方法,无情也好,残忍也好,她爱的只有他一人,只要他安好,她什么都无所谓。

    “我不会死!”看出她的恐惧,他用指腹安抚性地摩挲着她颈侧泄漏情绪的狂跳律动。

    她甩着头,眼前的情势足以让他死一千遍都有余,只要安德鲁一声令下,他就会变成马蜂窝,他的话,根本不能相信。

    她颤抖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在呐喊,她不能失去他。

    倏地,她推开他,然后张开双臂,将他挡在身后,目光炯然地看向安德鲁。“如果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你又威胁我!”安德鲁自我嘲弄的低笑声自口中逸出,越笑越大声,最后转为仰头大笑,半明半昧的夜色映衬得他的脸益发狰狞妖邪。

    米修的话言犹在耳,他无法不顾及她的身体,大手一挥,他示意身后的人群退下去。

    “boss!”爱德上前唤道,他的职责就是保护他。

    “滚!”他怒吼一声,震响天际,甚至遮蔽了瀑布的轰隆声。

    爱德噤声,只好和身后的手下悻悻然离开。

    安德鲁的兽眼更加沉郁,他直直地看向她“现在是一对一,是你自己过来,还是要我动手?”

    她看出他眼里的势在必得,暗暗深深倒抽一口凉气,强迫自己定下神,月光洒落,照在他的脸上,英俊而近乎罪恶,颀长的身躯卓尔不凡,散发着吸引异性的邪性魅力。

    她不明白,像他这样的男人,为何对她要苦苦相逼。

    清冷的月光映在她的眼中,黑眸更显幽邃,她笑,笑中微微带苦“为什么,你非要得到我,天下女人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选中我。”

    魔性的灰眸对上她清澄的眸子,精亮的眸光流连在她身上“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慕容悠。”他道,深邃的眸子柔光尽现,天地如此大,在他眼中唯有她一人。

    那是道不明、说不清的情感,他就是想要她,或许一开始,他是为了报复狄克而想得到她,但后来,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一颦一笑,都像是烙在他心上,忘不了,抹不去。等到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心收不回来了,他爱上她了,明知道像他这样在刀口上舔血的男人不该有情爱的,因为那会成为他的弱点,在他生活的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弱点就代表了死亡,可是他不在乎,哪怕她是他的弱点,他都无所惧。

    他要她,没有理由,因为心是这么传达的。

    因此,为了得到她,他不惜一切。

    他如兽般的眼瞟过她的小腹,眼神一黯,心猛地收缩,他和她之间已经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他眼中突兀闪现的那抹柔情,让她无法反驳,风在她耳边呼啸,似在撩拨内心翻腾的情绪。

    “我不可能爱你。”缓缓地,她冷酷地说道,她爱的男人只有一个,永远都不可能是他。

    他眼眸一暗,深得骇人,尽管心痛如绞,但他依然无法放开她“我知道,所以”他举起枪“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

    森冷的枪口折射出一道银光,让她骇然“不!”

    “让开!”他吼,却似野兽在悲鸣。

    “不,就算你杀了他,我也不可能爱你。”她大喊,张开的双臂死命地保护着身后的狄克。

    “让开!”他眼中闪着痛楚,却被阴冷遮掩“狄克,不要躲在女人的身后,你和我是该算清楚一切了。”

    狄克怒目扫向他“我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是该算清楚一切了,或许天命如此,他们两人只能存活一个,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甚至是未来,只要他们两人都还活着,争斗就会永远无休止。

    “雷不要!”慕容悠恐慌地看着他的绝然的神情,他缓缓高举的枪支,让她心颤。

    “悠,我说过我不会死的。”他抚上她的脸,抹去她夺眶的眼泪“相信我。”如果一味躲避,他和她永远都会活在阴影之中,不仅仅如此,他更无法原谅安德鲁对她的伤害。

    那种恨,让他必须杀了他,否则他这辈子都无法宽恕自己不能保护她的愧意。

    “不,不,我不要。”她扯着他的衣服哭叫着,她绝不容许他以身犯险。

    突然,一阵微麻的刺痛感,让她一震,下一刻,她突然觉得全身失去了力量,腿一软,她虚软地往后倒去。

    “悠!”狄克一惊,急忙将她搂进怀里。

    安德鲁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神情紧张地想要奔过去,但身后一股拉力,让他止住了脚步。

    他回眸,讶异地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米修“你”灰色的眸子闪过他手中的竹管“你对她做了什么?”他猛地揪起他的衣领。

    “放心,只是无害的麻醉药,伤不了她。”米修用力挣脱他钳制的大手“她要是再杵在那,你也没办法了结一切,不是吗?”他不过是用吹管替她注射了一点镇静剂,因为她如果太过激动,只会百害而无一利。

    米修无畏地走到狄克面前“把她给我!”他丝毫不畏惧他手里的枪“现在的我,只想给你们一个公平的决斗机会。”

    狄克看着怀里处于昏迷状态的慕容悠,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的米修,迟疑的他只有抱紧她,无法做出果断的抉择。

    “我说了,我只想给你们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米修冷声提醒道“如果我真要对付你,刚才的麻醉剂,我就会吹刺到你身上。”

    狄克目光一凛,视线来回地在米修脸上搜索,但他找不出任何端倪。米修说的很有道理,如果他真要帮安德鲁,那么现在昏迷的应该是自己才对,但“为什么?”他应该是站在安德鲁这一边的,不是吗?

    米修看出他的质疑,冷哼道:“因为我不想再让安德鲁痛苦下去,而且,你未必能赢他。”

    “如果我杀了他呢?”

    米修扬起笑容,笑里飘着一抹淡淡的讥讽“你放心,我会完璧归赵,你也可以安然离去,不过以后,你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因为我绝对会杀了你。”

    狄克不再怀疑,他垂首看着怀里的悠,轻轻地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在心底承诺道:我不会有事的,当你张开眼睛的时候,就能看到我,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他将她交给米修,神色一变,眼中的柔情瞬间消失,转变成一道嗜杀的光芒。

    米修搂着悠,退到一旁,他很清楚,这一场决斗是在所难免的。

    空旷的野地里,安德鲁和狄克的视线就此相交,彼此都心照不宣,这次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了。

    不管是怨,还是恨,今天就让他们一次解决了。

    猛地,远方的乌云黑压压的堆积在一起,既沉又重,缓缓飘了过来,遮住了月,也遮住了他们头顶的那片天。风,萧瑟地吹拂,越吹越狂,霎时变得又急又猛,吹乱了他们各自的发,也吹起了他们之间的决斗。

    枪响,与天际的雷同时响起。

    旷野之中,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有的只有他们如同豹子般敏捷的身手,在彼此的枪击下,似迅雷般的防御和攻击。

    安德鲁将狄克的动作看在眼里,像雷达般锁住他最后的跃动,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子弹如风而去,狄克灵敏地翻身而避,徒留一簇火星在他脚边闪过,然后左手撑地,一个翻身,握枪的右手迅速扣动扳机,瞄准安德鲁疾步而来的身影。

    安德鲁朝反方向跃起,躲过后,再次瞄准他开枪。

    子弹在狄克耳边擦过,他精目一眯,找到一块凸起的岩石躲避,借此,他调整了一下紊乱的呼吸。

    该死,他的体力开始明显下降了。

    安德鲁乘胜追击,加快食指扣动扳机的频率,顿时火星四溅,在岩石的周围散出袅袅轻烟。

    两人的动作都丝毫不拖泥带水,每一个躲避和攻击都俨然在周密的计划之中,枪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阵阵。

    一个是历经杀场的狂狮将军,一个是终日在枪火中争斗的毒枭,无论是哪一个,想要赢,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他们都无法停止。

    风吹得也越来越猛,争斗也愈发地激烈,渐渐地,两人互相射击的次数也开始降低。

    “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躲在某个遮蔽物后的安德鲁开出一枪后,对着狄克的方向咬牙说道。

    狄克不语,他算计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做最有效的反击,他当然知道安德鲁恨什么,恨他可以拥有一切他想要的。

    “我恨你总是可以不用付出就等得到一切。”安德鲁在飞驰而来的子弹击中他的头之前,快速地缩了回去。

    “你可以恨我,但你该死的不该伤害我身边的人。”狄克趁着他躲避的空档,翻滚至另一处。

    安德鲁眼见,迅速闪出,连开数枪,但以狄克敏捷的身手,全都一一躲过“为什么我和你同时出生在这个世界?”

    “这也是我想说的话。”狄克不再滚动,趴下身子,双手握枪,射出一枪。

    火星四溅,在地上散开。

    两人的体力都已经开始渐渐不支,但谁都咬牙不让自己放弃。

    风越演越烈,让两人的发丝如蛇般舞动,更添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氛。

    时间在枪火中流逝,退居一边的米修,双眼不眨一下地看着两人的明枪争斗,握紧的手暗暗沁出冷汗,慕容悠盖着他身上的外套,昏睡在地上。在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决斗的两人时,他没有发现她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耳边传来的枪声,让慕容悠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她费力地张开眼睛,迷茫间,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是耳边的枪声却愈发地震耳欲聋。

    她低咛了一声,吃力地用手肘撑起身子,奋力甩着头,小手摸到一块尖锐的石头,她想也没想的就用它刺入自己的手臂。

    鲜血涌出,痛让她瞬间清醒。

    清亮的眸子在一声枪响后,朝声源看去,下一刻,她惊骇地大叫“不!”却因为镇静剂的药力,轻得被风一吹就散。

    这一声,让离她最近的米修一震,惊讶地看着她血流如注的手臂“你疯了吗?”他赶紧撕开衬衣的下摆,替她包扎,他懊恼地咒骂着自己,他怎么忘记了,为了不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刚才只用了微量的镇定剂。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尖叫着想要推开他,但却被他牢牢地掌控住。

    她仰起涕泗滂沱的脸,带着满满的恨意,奋力用脚踹开他。

    米修猛哼了一记,捂住腹部,该死的,她踢到他的旧伤了,那次在地牢,被安德鲁踹伤的地方,还没完全康复,根本经不起她再次袭击,他痛得连话都说不了。

    一得到自由,慕容悠从地上爬起,不顾一切冲向不远处正在交战的两人。

    正处于生死搏斗的两人,根本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依然枪响阵阵。

    狄克又一次闪过带着火星的子弹,一路后退,退至悬崖口,耳边传来轰隆隆的瀑布声,他才惊觉,无路可退了。

    这时,安德鲁从隐蔽处一蹿而出,枪口直逼向他。

    狄克一惊,本能的扣动扳机“咔”的一声,没有预期的枪响,他才发现没有子弹了。

    安德鲁眼见此景,嘴角扬起像是撕碎猎物的残笑,弯曲的手指贴向扳机。

    “不要!”慕容悠从另一边急奔而出,哭喊地大叫。

    她的出现,让两人同时一骇。

    “悠,别过来!”狄克散乱的发丝在风中飞扬,看着她不顾一切地扑来,他惊恐地大叫。

    “不要,安德鲁,不要杀他,我求你不要杀他。”她跌跌撞撞地奔跑而来,沉重的双脚,让她无法加快步伐,她似乎怎么也跑不到他们这边,泪水沾湿了她的脸,她只能无助地哀求。

    安德鲁看着她哀戚的小脸,心松动了几分,扣动扳机的食指僵持了一下。但她眼中没有他,即使哀求的时候,她始终看着的是另一个男人,灰色的魔眼中燃烧起火簇,也燃烧起嫉妒和愤恨,某种复杂的情绪,让他无法就此停手。

    “雷”她惶恐不安的眼神看向狄克,恨不得能立刻飞过去,替他阻挡一切的危险。

    她的喊声,让安德鲁苦楚难咽,他看着她,看得怒不可遏,更看得恨意狂炙,他像是坠入了某种黑暗,做着天人交战,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如果他错失了这个机会,他会永远失去她。

    如果他痛下杀手,她会怎样?

    突然,他像是做了一个决定,闭上眼,在没有瞄准的情况下,扣动了扳机。

    狄克,你是死,还是活,就让老天作决定吧。

    “砰!”枪声响起,慕容悠惊恐地看着疾射而出的子弹,像是慢动作一样,她看着包裹着空气团的铜色子弹,擦破空气,飞驰而出,在她眼前缓慢地朝狄克飞去,她伸出手,想要截住它,但她离它尚有一大段距离。

    她眼睁睁看着子弹射进狄克的胸口,像是有生命似的,往他胸口里钻,血像是一朵盛开的雪莲花,在他左胸上绽放,在她眼前越扩越大

    猛然,她发出一声泣血的惨叫。

    “雷!”

    狄克看着她,想要回应,却因为剧痛而发不出任何声音,喉间涌出一股血腥味,他的唇角溢出一丝血水,他抬起头,步履浮虚不稳,想要抓住她伸来的手,但全身都使不出力,只能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眼前,灰蒙了下来,他努力想要看清她,但却再也看不清什么了,他缓缓向后倒去,即使明知道后面是悬崖,他也无法再向前走一步了。

    “不!”她肝肠寸断地悲鸣,看着他向身后的悬崖倒去,看着他被悬崖下滚滚的河水吞噬。

    那一刻,世界在她眼前崩溃在她眼前粉碎,碎成一片片。

    天际,一声闷雷猝然响起,雨,落下来。

    她凄厉的哭叫声与猝然劈响的雷吼交织成一片绝望的哀鸣,雨水,在她脸上淌下,她却没有抹去。她绵长的哀哀悲泣,宛如杜鹃泣血,瘦削纤细的肩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狂溢的泪水不住从她捂住脸的十指中渗出。

    她想跟着跳下去,但她动不了,只能跪坐在悬崖边,看着下面翻腾的河水,突然不再哭,也不再叫,只是呆呆地看着悬崖下河水汹涌的奔流。

    他死了!

    脑海里,一个声音告诉她。

    他死了,再也回不到她身边了。

    他死了,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他死了

    她将拳头塞入嘴巴,阻止自己逸出口的恐惧呜咽,但那无济于事。

    理智被撕裂了,混沌的迷雾蒙蔽了心志,突然她呆滞的眸子眨了一下,继而神色怪异地吃吃傻笑起来,蓦然又大笑起来,笑声仿若呕心沥血。

    最后,再也止不住地仰头尖啸──

    她彻底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