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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旧事

作者:殊途不同归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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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元一十三年,春。

    早春的脚步刚刚迈进,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然而,在成王朝的南方边境,却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一支异国商队不知何故竟公然抢劫杀人,还与当地官兵大起冲突,更奇怪的是,明明只是普通商队,杀伤力却极为强大,让当地百姓官兵都损伤严重,一时间,引发了极度混乱的场面,令人心惶惶不安。最终还是朝廷派出了附近驻守边境的正规军队,才将此次突发事件镇.压。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起因不详,结果含糊,关于这支商队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何伤人,最后又如何处置,官府完全没有给出公告。而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件事落下帷幕不久,大家甚至还未回过神来,元帝竟突然钦点二十万大军,命大将军冷缮为南征统帅,领兵出战南方,攻打歆国。

    说起来,事情确实发生在成王朝和歆国的边界处,于是人们自然而然的将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歆国挑衅在前,成王朝报复在后,看起来似乎是这样的。

    只不过,区区一件商队抢劫事件,需要用这么大的阵仗去应付吗?

    其实,歆国只是位于成王朝南方的一个小国家,领土不算太大,经济民生也远不及成王朝。多年来,因为实力悬殊,歆国始终都将成王朝奉为上宾,不但年年进贡,早前更是把王室最美丽的公主送去成王朝和亲,嫁给了元帝为妃。总之,无论私下如何,两国表面一直维持着良好的邦交。可如今仅是因为一件民间的小暴乱就突然派兵攻打,元帝此举,让很多人都不明所以。

    当然,不明所以的,大多都是普通老百姓。

    成元帝段清渊,一位有野心有抱负,也很有能力的帝王。他早就看中了歆国这块肥肉,因为这个国家虽然不大,却物产肥沃,资源丰富,加上地理位置优越,是他一直想拿下的目标。怎奈歆国的君王十分聪明,也看出了这一点,知道硬来不是对手,于是多年来始终笑脸相迎,该进贡的,该奉承的一样不少,让成元帝根本无从下手。因此这一次,抓住这个机会,成元帝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立马先下手为强,直接派兵攻打,不管此举是否合乎情理,更别说调查那支莫名出现的商队了。

    在冷缮大军出战的那一天,皇宫内,乾清宫外,一抹纤细的身影跪在大殿前,看起来是如此瘦弱,如此孤独。她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由歆国和亲而来的公主,如今的梅贵妃,白颖梅。

    白颖梅十七岁嫁到成王朝,至今已有八年时间。说实话,嫁过来之后的境遇要比她先前想象的好一些。因为美貌,曾经她也盛宠一时,更在进宫第二年诞下皇子,被封为贵妃。虽然在江南女子闵柔进宫后,她渐渐不再受宠,可元帝待她始终还算不错,加上又育有一子,地位也算稳定。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异国公主在后宫本就无依无靠,又没有帝王宠爱,因此她为人处事始终低调安静,从不惹是生非。她本以为,一生就这样过去也没什么不好,就算皇帝的心不在她身上,至少还有儿子相伴,总是不会太差的。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成元帝一直对歆国虎视眈眈,这场战事的爆发,竟是如此突然。

    白颖梅不仅美丽,也很聪明。她心里明白,什么商队暴乱,只是元帝攻打歆国的借口,而战事一旦展开,以歆国的实力,是绝对应付不了的,轻则伤亡惨重举国称臣,重则甚至会有灭国的可能。尽管当初她被当作棋子和人质送来这里,可歆国毕竟是她的家乡,有她的亲人和朋友,为了故土,她无论如何都要做出自己的努力。于是今日她才会冒死觐见,即便皇帝根本不愿见她,她也仍旧跪在这里将近一天,为的就是替自己的国家争取最后一丝渺茫的机会。

    从日升到日落,白颖梅一直跪着,夕阳的余光照在她的身上,弥漫着凄凉的悲哀。此时的白颖梅早已是头晕目眩,一天滴水未进的她,虚弱至极,仅凭着一股意志在强撑着身体。

    眼前忽然出现一道黑影,缓缓抬起头,白颖梅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这个男人,本应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可如今……呵,想想真讽刺。

    “臣妾参见皇上。”再次缓缓低下头,她低声道,柔弱的声音和身影,令人我见犹怜。

    “你这又是何必呢?”望着她,成元帝微微叹了口气。

    “臣妾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依旧低着头,白颖梅的嘴角扯出一丝不甚明显的苦笑。她知道自己其实在做无谓的挣扎,却无法就此放弃。

    “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话,成元帝笑了,“梅妃,你知道朕最欣赏你什么地方吗?就是聪明,懂得把握分寸。当初你被送来和亲,就已经是一颗棋子了,可朕依然没有亏待你,所以你应该明白,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像今天这样的举动,你觉得有意义吗?难道你真的认为,凭你今天在这里跪一天,就能挽回什么?”

    听着这样略显无情的话,白颖梅觉得自己犹如落入深渊,内心仅存的温度正一点一滴的在流逝。果然,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局,从始至终她都只是陪衬,无足轻重,无关紧要。

    “今天这样的事,朕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这时,成元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拉回了白颖梅的思绪,“你放心,无论未来局势如何,你始终都是宵儿的母妃,只要懂得恪守本分,地位是不会有所改变的,所以,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了,就算为了宵儿,你也该懂的谨言慎行。”

    语带告诫的话终于彻底将白颖梅拉回了现实,让她明白,一切已成定局,无力挽回,没有任何希望了。

    “是,臣妾明白了。”终于,她也不得不妥协。

    “明白就好。”最后忘了她一眼,成元帝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可白颖梅却没有立刻起身离开,只见她软下身子,跪坐在原地好一阵子,神情从悲哀到漠然,直到最后面无表情,才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往自己寝宫走去。

    半年后,冷缮大胜,载誉而归,歆国灭亡。

    ……

    从往事中抽回思绪,白颖梅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此时已是深夜,整个皇宫都已陷入了安静,慈宁宫也不例外。而白颖梅也早已摒退了所有宫人,包括李公公在内。她一个人待在诺大的寝宫中,神情若有所思,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但也许正是因为深夜独处仍未入眠,才让她无预警的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情,很多回忆,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记起了。

    就在此时,寝宫内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悄无声息,不知何时从何处而来。更诡异的是,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白颖梅却丝毫不慌不忙,仿佛这正是她在等待的人,表情始终从容淡然。

    果然,下一刻,该神秘人来到白颖梅面前单膝跪下,恭敬地说:“属下见过主人。”

    听声音,是个男子,且年龄不算太轻。

    “来得很准时。起来说话吧。”笑了笑,白颖梅对神秘男子说道。

    “是。”话落,神秘男子起身,站在白颖梅身前。此人称白颖梅为“主人”,可见不是宫中之人,而他虽然身着一身黑衣,却并非夜行服,也没有蒙面,想来对慈宁宫必是轻车熟路,也一定是轻功卓越,才不担心行踪会暴露。

    “如何,赵熙那边什么反应?”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白颖梅语气随意的问着面前的人。如此语气,即便面对李公公都未曾有过,想来,这个人在她心中更加值得被信任。

    “他自然是气急败坏了。不过,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神秘男子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

    “那是因为我们只是断了他的财路,还不至于让他失去理智,尤其这次的事很突然,他更加不会轻举妄动。但只要想想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好开心。”说到这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白颖梅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后面还有好戏呢,等着看吧。”

    “是,属下会替主人盯紧他的。”

    “嗯。赵熙这边你只要替我看着就行,不需要多做什么,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你最重要的任务,是控制住朝廷以外的势力,那些江湖力量看似不起眼,关键时刻可都是利剑。”

    “属下明白,这方面主人不必操心,属下不会让主人失望的。”

    “对你我当然放心了。”说着,白颖梅唇边溢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世上也只有你,值得我全然信任了。”

    短短几个普通字眼,却有着非凡的意义。

    闻言,神秘男子神情动容。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如来时一样,同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寝宫中,再次只剩下了白颖梅一个人。

    看着桌案上的残烛,白颖梅突然自言自语道:“段清渊,你毁了我一生,我又怎么能跟你客气呢?我要你们段家所有人,都为我白氏一族陪葬!”话落,她双眼迸发出狠厉的目光,若有人看到,定会不寒而栗。

    关于该神秘男子的身份,一定是有些来头的。首先从二人的对话就可看出,此人起码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同时,不仅他将白颖梅称为“主人”,白颖梅也没有在此人面前自称“哀家”,也可看出,二人的关系不会单纯。

    总而言之,种种迹象足以证明,白颖梅,也绝对是个危险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