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菩提劫 > 第三十四章登门求亲

第三十四章登门求亲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也是北京城里的一个夜晚。

    月露金钩,群星闪烁,这夜晚美而宁静。

    在那内城中的贝勒府,尤其宁静,除了那楼头透过枝叶缝隙,偶尔可见几点灯光外,再也难看到什么,再也难听到什么,四下无声

    不对,声在贝勒府那美轮美奂的大厅屋面之上,那是迎风卓立的一个颀长人影的衣袂,随听他朗笑说道:“哪位为我通报,就说有不速之客夜访!”

    话声方落,那贝勒府深深庭院的暗隅中,一声轻叱,掠起五条高大人影,疾扑大厅瓦面白影。

    只见那白影扬手笑道:“慢来,慢来,堂堂贝勒府,怎好如此待客!”

    仅见他摇手,未见他作势出击,那五条高大黑影身形一顿,既未进也未退,竟生生地悬在空中。

    这是什么功夫,那五条高大黑影都吓破了胆,只听一人失声喝道:“你,你,你是谁,为什么”

    “代勇,你哪来的工夫跟他废话?”

    一声朗喝,由后院一座小楼中射出一条白影,闪电一般地扑到,及至他看清半空中那五个时,突然一声惊呼,身形立刻坠了下去,他,愣在了大厅下,那是贝子玉珠。

    那大厅瓦面白影朗笑说道:“玉贝子毕竟比卤莽的五虎将识趣,快为我通报”

    玉珠倏地定过神来,瞿然失声惊喝:“阁下哪位高人,要,要,要”

    蓦地里,那黝黑的庭院中响起一声沉喝:“玉珠,你在这儿大呼小叫干什么”

    玉珠倏然回身,抬手上指,急道:“爹,您快看,这是什么”

    那暗隅中,负手走出了一袭青衫的贝勒德容,他随着玉珠手指处望去,一怔神情震动,随即两眼暴睁,失声呼道:“接引神功,这是“

    只听那大厅瓦面白影笑道:“好了,主人贝勒爷出来了,我不怕挨打了”

    那五虎将高大身形倏地坠落地面,轻飘飘地。

    德容目中寒芒暴闪,喝道:“阁下是”

    那白影笑道:“睽别不过二十余寒暑,贝勒爷奈何不识当年故人!”

    德容猛然大喜,失声叫道:“你是夏梦卿”

    那白影只一闪,已身在地面,潇洒含笑一揖:“正是,贝勒爷,夏梦卿特来拜望故人!”

    德容直了眼,仔细瞧,那眼前俊美英挺,临风玉树般中年白衣文士,可不正是当年的玉箫神剑闪电手。

    他大叫一声扑了上来,伸双臂猛然一按,带笑,含泪,激动万般地连连说道:“阁下,你想煞人,你想煞人了!”

    夏梦卿面含微笑,也难掩心中之激动,道:“阁下,可否轻点儿,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德容哈哈大笑,手一松,道:“行,让你喘喘气儿,玉珠,叩见夏伯伯!”

    玉珠颤声说道:“夏伯伯,您不该今日才来,害得玉珠这福缘迟了这多年。”

    言毕,跨前一步,翻身拜倒。

    夏梦卿伸手一抄把玉珠抄了起来,笑道:“你会说话,捧得你夏伯伯有飘飘然之感,玉珠,我身上带的东西很多,这见面礼你想要点什么?

    玉珠激动地笑道:“谢谢您,夏伯伯,玉珠能蒙您赐予忆卿的一半就知足了!”

    夏梦卿笑道:“好,不愧宦海江湖客之后!”

    伸手拍上玉珠顶门,玉珠一颤,夏梦卿立即收手笑道:“玉珠,你比汉民的一半还多些!”

    玉珠怔了一怔,德容一旁颤声喝道:“浑东西,夏伯伯已增添你功力十年,还不叩谢!”

    玉珠大喜,翻身再拜。

    夏梦卿已一把伸手拉住了他,目注德容,笑道:“好了,阁下,你何忍一再折磨小儿女辈。”

    德容激动地道:“阁下,像你我这样的交情,该说的我不说了,只是,站在你的立场上,你不该这么做”

    夏梦卿道:“我没有把德家的任何一人当做外人,要不然今夜我就不来了,当初我也不会交你这个朋友,对么?阁下!”

    德容无话可说,向愕立在一旁,满面希冀仰慕之色的五虎将一抬手,喝道:“代勇,过来见过夏大侠!”

    五虎将巴不得有这一句,大步向前,推金山,倒玉柱,纳头拜下,由代勇代表说了话:“夏大侠,代勇五个这一辈子没有白活,先见到朱少侠,今夜又见了您,便是马上死也甘心了!”

    夏梦卿一抬手,掀起了五个,道:“看样子又得五份见面礼。”

    德容道:“你要舍不得就算了!”

    夏梦卿笑道:“别激我,阁下,我这个由来大方,何况汉民在这儿的时候,跟他五位极为投缘,屡承他五位照顾。”

    转注五虎将,笑问:“五位要什么,我看恐怕”

    代勇忙道:“夏大侠,您没说错!”

    夏梦卿笑道:“我说什么了?”

    代勇脸一红,窘笑说道:“夏大侠,代勇五个心里想的,还能瞒得了您?”

    夏梦卿笑道:“算我猜对了,只是,五位不比五珠,他是个真元未破的童身,对他那一套,不适于五位,我奉赠一本破书,只要能心领意会,那跟玉珠差不多。”

    翻腕自袖底取出一本黄绢为面的小册子递了过去。

    五虎将大喜,代勇忙伸双手接了过去,道:“夏大侠,代勇五个不谢了厂

    夏梦卿笑道:“五位只要不辜负我今夜赠书的心意就行了。”

    代勇道:“您放心,绝不会。”

    夏梦卿这里人情债一一偿还,德容那里及时问道:“阁下,汉民这趟来北京,你知道了?”’

    夏梦卿含笑点头,道:“南昌碰见了他!”

    玉珠插口问道:“夏伯伯,小卿近来可好?”

    夏梦卿道:“谢谢你,玉珠,他很好。”

    玉珠道:“夏伯伯,您知道,玉珠有好几次想去找他,可是,可是”

    夏梦卿截口说道:“可是令尊大人不许,是么?”

    玉珠红着脸,点了头。

    夏梦卿淡淡笑道:“玉珠,令尊大人拦得对,你是知道汉民在干什么,你身为大清朝廷的皇族亲贵贝子,怎么能去找他?”

    德容一旁接了口,道:“阁下,别见面就骂人,行么?”

    夏梦卿道:“贝勒,你该承认我说的是实话!”

    德容扬了扬眉,道:“你也该知道我有个女儿如今已抛弃了这儿的一切!”

    夏梦卿道:“我至为敬佩,也至为感激。”

    德容道:“那你就不该骂我。”

    夏梦卿道:“贝勒该知道,夏梦卿由来不会拐着弯儿骂人。”

    德容一叹说道:“阁下,你没有说错,彼此虽然交情不凡,但你我谁也没肯放弃自己的立场,交情归交情,立场归立场,尽管汉民跟玉珠是亲同手足的好兄弟,可是在这时候我不能让玉珠去找他,至于兰珠”

    一声轻叹,住口不言。

    夏梦卿道:“贝勒,就因为这不平凡的交情,所以彼此之间都能谅解。”

    德容点头强笑,道:“说得是,阁下,兰珠可好?”

    夏梦卿道:“她很好,跟汉民也处得很好。”

    德容道:“那是我妹妹想出来的主意,如今她是少林俗家高弟霍天民的掌珠霍玉兰,汉民自然跟她处得很好,但是一旦”

    夏梦卿截口说道:“你错了,贝勒,我说的很好,是指他俩感情如兄妹,并没有涉及儿女私情,那是因为汉民心有别”

    德容忙道:“别是谁,阁下?”

    夏梦卿道:“贝勒的掌珠,小郡主兰珠。”

    德容一怔,道:“可是在京时他一再”

    夏梦卿道:“那跟我当年一样,碍于彼此的立场!”

    德容神情一黯,叹道:“当年的结果,是我唯一的妹妹出了家,将来的结果,又不知道我这唯一的女儿会如何了!”

    夏梦卿脸上掠过一片歉疚之色,道:“贝勒,有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会固执己见,但当同样的事发生在第二代身上时,他会有所不忍的。”

    德容一怔,双目顿现异采,道:“阁下,你的意思是说”

    夏梦卿截口说道:“贝勒,我已代汉民下了聘,今夜特来求亲!”

    德容身形猛然暴颤,道:“阁下,你说什么?”

    夏梦卿道:“我今夜特来求亲。”

    德容哑声说道:“阁下,你这是当真?”

    夏梦卿淡淡笑道:“婚姻大事,岂容儿戏!”

    德容立趋平静,目光凝注,道:“阁下,是什么力量使你转变了?”

    夏梦卿避开了那双目光,道:“贝勒,我不忍也不能眼见悲剧重演于下一代!”

    德容淡淡地笑了笑,道:“恐怕也是兰珠的痴心真情感动了你。”

    夏梦卿道:“贝勒,事实如此,我不否认。”

    德容突然激动地提高了话声:“难道说我妹妹当年的痴心真情,比不上今日她的侄女儿?”

    夏梦卿唇边掠过一丝苦笑,道:“贝勒,我不是说过了么,有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会坚持立场固执己见,可是一旦同样的事发生在下一代身上,他却有所不忍,如今,兰珠的痴心真情感动了我,我有所不忍,也感动了汉民,他只是坚持固执地不承认而已”

    德容淡然说道:“这么说汉民他有个好父亲!”

    夏梦卿双眉微扬,道:“我父亲过世太早,事实上我不如汉民。”

    德容道:“汉民爱兰珠?”

    夏梦卿点头说道:“是的,贝勒!”

    德容紧逼一句:“你对我妹妹也有情?”

    夏梦卿垂下了目光,道:“贝勒,人非草木,夏梦卿不是铁石心肠!”

    德容惨笑说道:“同样地有情,竟有幸与不幸之分,苍天何其不公?”

    夏梦卿一袭白衫无风自动,未接话。

    德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阁下,恐怕你下聘的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少林俗家高弟霍天民的掌珠,而不是我这当朝亲贵,贝勒德容的女儿?”

    夏梦卿道:“事实上那是一非二!”

    德容说道:“可是身份不同,你们以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自居的人,也是特别注重这一点的,不是么?”

    夏梦卿扬眉说道:“贝勒,前者倘果如贝勒之言,我可以就近往登封走走,大可不必跑来你贝勒府登门求亲,自招奚落与报复,至于后者,贝勒,我不以为你不注重这一点。”

    德容大声说道:“可是我一个妹妹,一个女儿都能放弃自己的立场,你们能么?”

    夏梦卿吁了口气,淡淡说道:“贝勒,你该知道,古来婚姻男为主,女为从”

    “对。”德容自嘲地笑道:“谁叫女的都出在我家又偏偏都不争气,钟情于你们父子,活该听人家的,顺从人家”

    夏梦卿忙道:“贝勒,夏梦卿丝毫不敢有委屈人的念头!”

    德容没说话,似在极力平静自己,半晌始道:“阁下,汉民如今知道了是兰珠?”

    夏梦卿摇头说道:“不,他还不知道。”

    德容道:“所以了,老子英雄儿好汉,我看得出来,汉民活脱脱是当年的你,他要是一旦知道是兰珠”

    夏梦卿截口说道:“贝勒,我要是管不了我自己的儿子,今夜我不敢登门求亲!”

    德容道:“恐怕要不是为了求亲,你也不会踏入我贝勒府的大门。”

    夏梦卿脸一红,未说话。

    德容淡淡地笑了笑,道:“阁下,你能担保汉民一定听你的?”

    夏梦卿挑眉说道:“贝勒,这个儿媳妇我要定了,除非他不承认是我的儿子!”

    德容:“这么说来,你是完全赞成了?”

    夏梦卿道:“贝勒未免多此一问!”

    德容道:“一点也不多余,现在是我德家拿乔的时候了,我不答应!”

    一直愣在那儿的玉珠急忙叫道:“爹,您”

    德容摆手叱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搭腔儿!”

    玉珠嗫嚅说道:“可是要嫁给小卿的是妹妹而不是您啊!”德容脸色一变,倏又敛去威态,淡淡说道:“不错,但婚姻须凭父母之命。”

    玉珠道:“爹,您真不答应?”

    德容摇头说道:“玉珠,别让人以为德家的女孩子嫁不出去了!”

    玉珠没有再说,翻身要走。

    德容陡扬沉喝:“玉珠,站住,你要到哪儿去?”

    玉珠一惊停身,道:“我找姑姑去!”

    德容双眉一挑,道:“那没有用,长兄如父,她也得听我的。”

    玉珠傻了脸,忙望向夏梦卿。

    夏梦卿淡淡一笑,道:“贝勒,你这是跟谁斗意气?”

    “跟谁?跟你!”德容大声说道:“你不是说我奚落你,报复你么,索性我来个痛快。”

    夏梦卿道:“你痛快了,可是伤心断肠的是小儿女辈。”

    德容道:“你也知道好事难谐,人会伤心断肠么?”

    夏梦卿道:“贝勒,夏梦卿至今心未合,肠未续。”

    德容道:“我妹妹的心与肠,恐怕一辈子也难合难续了。”

    夏梦卿道:“贝勒,对于一个业已心如止水的出家人,贝勒难道不觉得这么说”

    德容截口说道:“我觉得,我只觉得这多年来她太可怜,我太心痛!”

    夏梦卿微微低下了头,道:“贝勒,难道我以促成小儿女辈来补偿,还不够么?”

    德容道:“可是谁能安慰安慰她?”

    夏梦卿道:“贝勒,这一趟北京,我会去看看郡主的。”

    德容道:“无论你怎么说,情天难补,恨海难填,我还是不答应!”

    夏梦卿扬眉说道:“贝勒当真不答应?”

    德容道:“自然是当真不答应!”

    夏梦卿淡淡一笑道:“万事勉强不得,贝勒只为一念报复,便一手摧残了小儿女辈,诚乃天下第一等忍人!”

    言毕,拱手欲去。

    德容忙摆手说道:“慢点!”

    夏梦卿道:“贝勒还有什么奚落报复之言?”

    德容道:“你愿意让汉民多给我叩几个响头?”

    夏梦卿淡淡说道:“对泰山,那自无不可!”

    德容突然大笑说道:“行了,阁下,我要这个女婿了!”

    玉珠大喜,一跳老高,叫道:“爹,原来您是”

    德容道:“没听爹说么?这是不得不拿一拿的!”

    夏梦卿淡淡笑道:“可惜贝勒未能贯彻始终。”

    德容笑容一敛,道:“阁下,你要知道,我是可以改变主意的。”

    夏梦卿道:“我不再赔笑脸,那任凭贝勒!”

    德容再度大笑,道:“亲家,够了,无论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玉珠大叫说道:“代勇,备马,我给姑姑报喜讯去!”

    他刚要拔腿,德容又大喝阻止:“站住,哪用得着你多事?去搬两把椅子来,再泡上一壶好香片,我跟你夏伯伯就在这儿畅谈了。”

    玉珠也是个机灵鬼,冲着夏梦卿一眨眼,笑道:“对,该让姑姑来个意外惊喜!”

    夏梦卿刚一皱眉头,他已一溜烟地没了影儿。

    夏梦卿摇头失笑,德容突然正色说道:“阁下,别怪我刚才发脾气,你知道”

    “我知道!”夏梦卿道:“我不敢怪贝勒,换了是我我也会发脾气!”

    德容道:“阁下,你不知道,我一见我妹妹我就忍不住想掉泪,所以我根本不去看她,现在又来了个兰珠让我担心”

    夏梦卿道:“贝勒放心,兰珠跟着小倩,不会有任何委屈的。”

    德容点了点头,道:“我不是指这个,这个我也知道的,我是真担心她会落得跟她姑姑一样的,甚至”

    夏梦卿忙道:“这个也请贝勒放心,我既然登门求亲,我就有把握。”

    德容摆手说道:“不谈这些了,我由来相信,万般皆天定,半点不由人,我妹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那是”

    玉珠提着两把椅子飞步而来,另外,代勇捧着一个茶盘跟在后面,德容立即住口不言。

    摆好了椅子,德容肃客就座,玉珠殷勤地斟上两杯香茗,然后退立一旁,坐定,喝了两口茶,德容又开了口:“阁下,你这趟侠驾突降,专为来替汉民求亲的么?”

    夏梦卿道:“自然还要探望几位故人。”

    德容道:“纪泽那儿去过了么?”

    夏梦卿摇头说道:“还没有,天太晚了,纪大人不比贝勒,宦海中的江湖人”

    德容接口道:“随时都该起来接待客人是么?其实,阁下,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养成了晚睡的习惯了,不过午夜很难成眠。”

    夏梦卿道:“那是想念令嫒兰珠?”

    德容摇头笑了笑,道:“做一个父亲,可不容易啊!”夏梦卿点头说道:“我有同感,一旦为人父,便会处处为小儿女辈着想!”

    德容深深地看了夏梦卿一眼,道:“阁下这趟北京,当真系为替汉民求亲及探望故人么?”

    夏梦卿反问道:“贝勒以为我还有什么事?”

    德容道:“我以为你随时随地都不会忘记你那神圣的使命。”

    夏梦卿笑道:“贝勒,汉民继承了我的衣钵。”

    德容道:“事实上你永远不会退隐。”

    夏梦卿道:“自诛雷惊龙至今,我这一段岁月,不叫退隐叫什么?”

    德容道:“那只是自武林退隐,在大的方面,你似乎更积极!”

    夏梦卿笑了笑,没说话。

    德容紧逼一步,道:“我说对了么?”

    夏梦卿道:“贝勒永远知我。”

    德容叹了口气,略一沉吟,道:“其实,阁下,这么多年了,打圣祖入关到现在,多少汉族世胄前朝遗民图谋匡复,不遗余力,可是”

    夏梦卿道:“贝勒,锲而不舍,金石为开,前仆而后继,永不断绝,汉族还有世世代代的子子孙孙的。”

    德容道:“阁下,这是天意,也是定数。”

    夏梦卿道:“贝勒,人定可以胜天,再说,我也不以为那是天意。”

    德容笑了笑,摇头说道:“看来,咱们之间,永远不适于谈这个问题。”

    夏梦卿道:“当此之际,我原觉贝勒大煞风景。”

    德容不禁失笑,道:“阁下,在来我这儿之前,你去过了些什么地方?”

    夏梦卿道:“煤山。”

    德容呆了一呆,苦笑说道:“看来我也不该有此一问。”

    “贝勒!”夏梦卿道:“我也说一句逆耳不中听之言”

    德容道:“我愿意听听!”

    夏梦卿道:“彼此的交情非比泛泛”

    德容截口说道:“现在更成了儿女亲家。”

    夏梦卿道:“兰珠嫁过朱家之后,就成了朱家的人,古来婚姻男为主,女为从,夫妻之间不容有二心”

    德容道:“废话,兰珠她已放弃了自己的一切。”

    夏梦卿道:“郡主也已是出家之人。”

    德容道:“就剩下我跟玉珠爷儿俩了。”

    夏梦卿道:“所以贝勒如今受累更深,终难久安,何不到我那小庄石府一起同住?我以一片诚心,敬邀贝勒”

    玉珠突然叫道:“好哇,夏伯伯,这样我可以跟小卿一起”

    德容眼一瞪,吓得玉珠连忙闭上了嘴。

    德容抬手一指玉珠,向着夏梦卿道:“你看,阁下,这就是皇族亲贵的贝子,我的儿子!”

    夏梦卿笑了笑,道:“年轻的一代,不会像”

    德容截口说道:“可是汉民就不像他。”

    夏梦卿道:“那么更好办,如今问题就剩贝勒一个人了。”

    德容道:“阁下,我打算老死在这儿。”

    夏梦卿还待再说,德容已然说道:“阁下,我跟你一样地固执,不说也罢。”

    夏梦卿笑了笑,道:“行,不说,我明知说了也是白费,贝勒,我很喜欢玉珠,他的禀赋不下于汉民,我想”

    德容急道:“阁下,你想干什么?”

    夏梦卿道:“我想把他收在身边。”

    玉珠大喜,叫道:“夏伯伯,玉珠给您”

    德容一摆手,叱道:“玉珠,别站在这儿让我看了生气,睡觉去!”

    玉珠苦着脸,道:“爹,我要是跟着夏伯伯,准能像汉民”

    德容道:“人要知足,你如今已可称京畿第一高手了。”

    玉珠道:“可是,爹,学无止境,百尺竿头”

    德容脸一沉,道:“小孩子懂得什么,我叫你睡觉去。”

    玉珠不敢再说,懊丧地噘着嘴走了。

    夏梦卿道:“贝勒何其忍心,也不怕让玉珠窝在心里?我不在乎贝勒不高兴,拦阻自己儿子上进,贝勒这做父亲的”

    德容冷笑说道:“阁下,你不该再转而勾引玉珠!”

    夏梦卿道:“贝勒,那不是勾引,我是为德家。”

    德容叫道:“你这是害德家。”

    夏梦卿淡笑说道:“贝勒要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这件事作罢论,另外有件事我且要告诉贝勒,很重要”

    德容仍然有点不痛快地道:“什么事,说吧!”

    夏梦卿道:“贝勒可知道,和涸那位如夫人,就是当年雷惊龙的情妇邬飞燕,那和天仇也就是雷惊龙的遗腹子!”

    德容大吃一惊,道:“阁下,这话当真?”

    夏梦卿道:“这等大事,我怎敢欺骗贝勒?”

    德容诧异欲绝地道:“和-那位姨太太,怎会是”

    猛然抬眼说道:“阁下,她,她又怎会嫁给和-?”

    夏梦卿道:“这道理很浅显,她嫁和-是为了假和-之权势报仇,在朝,她要铲除贝勒兄妹及纪大人还有傅侯伉俪的遗孤。在野,她要杀夏梦卿父子二人”他未说灭清教事。

    德容道:“何以见得?”

    夏梦卿道:“贝勒已经知道了,在朝,她已害了小霞,并有开棺验骨等事,在野,那和天仇曾率死士潜往江南,挑了汉民一手创立的日月七盟,这都是事实。”

    德容目光凝注,道:“阁下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夏梦卿道:“我请贝勒小心提防。”

    德容冷笑说道:“他敢把我怎么样,他又能把我怎么样?你既知开棺验骨事,就该知道汉民在景山巧遇皇上事,皇上已经知道了一切,当场赦免了我跟纪泽,除此我已经没有把柄让她抓了。”

    看来这个人是点不透。

    夏梦卿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他道:“那是最好不过,只是,贝勒,凡事多小心为上。”

    德容道:“谢谢阁下,我自会小心,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假如皇上真要杀我,那也只好由他了,我要学学小天,做个忠义之鬼。”

    夏梦卿未再多说,笑了笑,改了话题。

    又谈了一会,他起身告辞。

    德容忙道:“阁下,这多年不见,你怎能就走?”

    夏梦卿笑道:“我在北京停留不了多久,还要赶回江南去的。”

    德容道:“怎么说你也该在我这儿多住几天。”

    夏梦卿摇头笑道:“多谢贝勒,我这个人散漫惯了,贝勒这儿我住不惯!”

    德容道:“那么你准备住哪儿?”

    夏梦卿道:“城外多的是客栈,随处找一家住住也就行了。”

    德容道:“你当真要走?”

    夏梦卿点头说道:“纪大人那儿,还有郡主那儿,我还没去”

    德容沉吟了一下,道:“好吧,我不留你了,只是,阁下,这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再见面了,也许”摇摇头,苦笑不语。

    夏梦卿道:“贝勒,别忘了,小儿女的婚事还待你我主持呢!”

    德容失笑说道广对,你瞧,我竟给忘了。”

    夏梦卿道:“咱们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我自会来请贝勒的!”

    德容点头说道:“好吧,阁下,我等着了。”

    夏梦卿道:“临行我让贝勒看一件东西”

    忽地抬手一招,院左屋面上响起一声惊呼,一条人影飞坠而下,砰然摔个结实,那是个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

    这一下显然摔得不轻,他落地后一直爬不起来。

    德容脸色大变,喝道:“代勇,把他绑起来。”

    其实,用不着他招呼,五虎将早就一拥上前了。

    四个人分别抓住那汉子两只手臂,把他提了起来,代勇这五虎将臂力何等之大,那汉子拼死挣扎,却一点也动不得。

    德容寒着一张脸,望着夏梦卿,道:“阁下,这人是”

    夏梦卿笑了笑,道:“贝勒,他自己会说。”

    果然,那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立即说道:“德贝勒,我是和相府的”

    德容勃然色变,一拍椅把,道:“来人,给我备马,我”

    夏梦卿忙道:“贝勒,他在那屋面上听了半天了!”

    德容脸色又复一变,道:“那么,杀了他!”

    那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冷笑说道:“贝勒爷,和相可是知道我上贝勒府来了,要是在天亮之前我没回去,他会亲自找贝勒爷要人的。”

    他吓错了对象,这何异火上加油!

    德容更怒,尚未说话,代勇抖手就是一巴掌,那巴掌像蒲扇,打在脸上岂是好玩的。那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唇破血出,牙也掉了两颗,只是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反而冷笑说道:“好,打吧,要打就打得痛快些,要不然”

    代勇笑道:“打你怎么样,我不信谁能吃了我。”

    抖手又是两巴掌,这两巴掌要人命,那面目阴沉的黑衣汉子半张脸肿起了老高,满嘴是血,牙又掉了好几颗。

    德容怒笑说道:“我要看看和-敢拿我怎么样,杀了,杀了。”

    代勇举起斗大的拳头便向黑衣汉子胸腹击去。

    夏梦卿及时说道:“代勇,慢一点,我还有用他之处。”

    代勇硬生生地一沉腕,收住了势。

    德容望着夏梦卿,道:“怎么,阁下,你还有用他之处?”

    夏梦卿点了点头,道:“贝勒,把他交给我带走好了,贝勒犯不着杀人,也犯不着让他血溅贝勒府的,只要今后多加小心就行了。”

    德容想了想,道:“好吧,你带走他吧,从今夜起,我要在我这贝勒府各处加强禁卫,谁敢再像他一样,格杀勿论。”

    夏梦卿没多说,转注五虎将,道:“放了他,让他跟我走!”

    代勇迟疑了一下,道:“您说放了他?”

    夏梦卿道:“是的,放了他,你还怕他跑么?”

    代勇立刻想起了适才那吊在半空的滋味,以及夏梦卿适才那抬手隔空擒人的一手,忙松了那黑衣汉子。

    放了的兔子没有不跑的,那黑衣汉子腾身欲遁。

    夏梦卿淡然一笑,道:“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的好。”

    就这么一句话,那黑衣汉子脚下像生了根,纵了好几纵,却是丝毫未动,他不由大骇,惊恐地望着夏梦卿,也忘了再跑了。

    德容惊叹说道:“阁下,你岂非成了仙?”

    夏梦卿未答话,含笑拱手,道:“贝勒,我走了,记住,多小心,倘有惊变,找郝元甲联络,山庄石府内,我随时恭候大驾。”

    言毕,向那黑衣汉子一摆手,道:“走!”

    腾身而起,那黑衣汉子竟似有物牵引一般,身形也跟着拔了起来,随着夏梦卿向夜空飞去。

    德容悚然动容,道:“神乎其技,神乎其技,看来他是”

    倏地住口,转注代勇等五人喝道:“你五个给我看好玉珠,从今夜起,不许他出大门一步。”

    代勇等闻言一怔,德容猛摆手,沉喝又道:“还不快去,走了玉珠,我唯你五人是问。”

    代勇等一惊“喳”地一声飞步而去。

    这五个一走,这位贝勒德容突然笑了,笑得很爽朗,也很欢愉,摇摇头,负手行向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