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宁王妃安 > 第160章 西厢记

第160章 西厢记

作者:小花花花花儿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宁王被紧急召入宫,皇上如同以往以往一样,拉着他坐在龙椅之上。他握着儿子的手,轻轻拍了拍。“今日,元杞冉入宫了。”

    宁王低头,“她听说小安以前曾被汪青蔓推入冰窖中,定要来看看。父皇您知道的,儿子阻拦不了她。”天下间能阻拦她的人并不多。

    皇上看着他的好儿子笑了笑,闪烁的神色里一丝再清晰不过的狐疑。“她还带了一个宫女装扮的人,我瞧着,倒是有些像你娘。”

    宁王垂下眼睑,“娘去世许久了。”

    皇上凝视他许久,突然气愤哼了一声,倏然站起,“你还骗我。”他伸手指着宁王,“我去你娘的陵寝看过了,棺椁里是空的。”他既气又急,更多的是恼怒。“说,你娘去哪儿了?”

    宁王站起,他就知道会如此,也知道瞒不住,便也不瞒了。“父皇,娘说你言而无信,只会哄骗她,她不要您了。”天大地大,哪里她去不得,何必囚于一个小小的后宫。

    “你,你……”皇上捂着胸口坐下,“你何时知道的。”

    宁王上前轻抚他的背,又端过茶水让他喝了顺气。“娘‘去世’那年,我在战场受了伤,昏昏沉沉好几日,醒来就看到娘了。”他娘骂了父皇好几日。后来照顾到他商好,她便去了江南,买了间宅子,开了间医馆。元杞冉给她派了护院、暗卫,这么多年,倒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皇上不假思索,“我要见她。”

    宁王道,“娘不想见您。”他看着皇上,目光如一渊深潭,乌沉沉的,望得深了也不见底。皇上看着他的眼睛,便想到了妻子。他这眼睛,同他娘一模一样。便是夫妻多年,他也看不到她的眼底心底。明明自己都是天子了,有时还会患得患失,少不得处处忍让。

    皇上深吸一口气,“她想干嘛?”

    “娘说,您承诺她的是,我不仅是嫡子,还是长子,我的儿女,定是您的嫡长孙,如今,您只兑现了一个嫡子的承诺。”

    皇上怒极,猛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便是让我杀光前面的,也得给我时间啊。”

    宁王从小就不怕他,自然不会被他吓住。“娘说,既然您如今杀不绝,为何要一个个生。”一往情深又如何,百般不情愿又如何,从父皇一个个纳妃那一日起,便已经不是他与娘承诺的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一双人了,便在娘心中插入了一根刺。娘只要看到那些皇子、皇女,便会想到他曾经的承诺,他的言而无信。刺在心中久了,便成了疮,她若不离开,早晚有一日这疮会溃烂,再无愈合可能。

    他娘从来都不是并非父皇不可,即便娘已经年老,爱慕她的人,喜欢她,追求她的人依然很多。

    “娘说,你已经给不了她唯一了,便要给我唯一,若是您做不到,她也不用念着您了,不如早早改嫁了。”听说有个药铺掌柜一直对娘十分照顾,才三十多岁,死了妻子,没有子女,无数次对娘说,愿意将她的孩子视如己出,不要自己的亲生子;还有一个酒楼的少爷,也只有三十出头,从娘去江南那一日便爱慕上了,至今未娶妻,就这么守着娘。

    娘说,放着三十多的不要,何必回头捡一个言而无信的老白菜帮子。

    皇上恨不得扇他一耳光,瞪着眼看着他,“你便任你娘如此胡闹!?”

    宁王无奈,“您都管不了她,我如何管。”

    皇上气得口不择言,“好好好,她任性妄为,难道朕还顺着她不成,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朕也不管她了。”

    称呼都变了,看来是真生气了。宁王可不想快三十了,再让娘给他找个比他大了没有几岁的继父。他劝慰道,“娘也是气话。”

    “气话?只是生气她能跑了十几年,只是气话她能想着改嫁。”他也是憋了一肚子气,既愤怒又伤心,越说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杀了杀了,除了你都杀了,什么皇子皇女皇孙,也不知是不是朕的种,留着作何。”

    “父皇,您要是真这么做了,天下间岂不是要说娘祸国殃民,是妖后。”他将安神香挪的近了一些,皇上看了一眼闺鹤香炉,挥手便打掉了。

    “什么香这么难闻,拿走。”

    藏得公公站在殿外,听到瓷片碎裂声,忙走入看了一眼,接到宁王的眼神,一瞬间又退了出去。

    “父皇,娘也不是一定要您杀了皇兄皇弟们。”他继续抚着皇上的背给他顺气,“您只要向天下公布,亲生儿子只有我一个不就行了。”其余的,便说养育多年,父子之情不可因血缘割舍,收为养子。

    皇上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这算计倒是光明磊落。”

    宁王的笑澹然,“我倒也无所谓,可却想给妻子、儿女最高贵的身份。”

    殿外,明王站在屏风阴影处,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他是皇上打翻了香炉后来的,听到的并不多,可便这么寥寥几句,便句句摧他的心肝。

    藏得公公引着他去偏厅,“王爷,皇上与摄政王有要事要说,您稍候。”

    明王不知怎么才将心中的震撼、愤怒压下,他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漾起一抹笑,“劳烦公公了。”

    他想起生母病逝前说的话,你父皇不可信,他对你的关爱是虚假的,他心中只有宁王一子。你想要什么,便要自己争,万万不能想着凭借着父子之情,便能得到。

    汪夫人请的人多,闭幕的间隙,宁安在汪侍郎的府中闲逛,王爷之前说过,要将这套宅子弄来给他们的女儿做公主府。既然早晚都是自己家,她今日便先好好看看。

    汪宅的主建筑叫清晖,有船厅、碧溪草堂、澄漪亭、惜阴书屋、真砚斋、状元堂。园中花草细数下来,百余种,诸多百年古树,杨柳依依,泡桐排排。构筑精巧,布局紧凑,雅读朴素,碧水、绿树、古墙、漏窗、石山、小桥、曲廊与亭台楼阁交互融合。人走在其中,凉爽畅快,人影灼灼,随风而动,远看近,近看无,别有一番趣味。

    阿朱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斛鱼食,宁安来了兴趣,站在池塘边,趴在石栏上,扬食而下。锦鲤色彩斑斓,水中游动抢食,斑纹如镀了一层金光,变化多端,游姿飘逸。

    白铮铮撑着下巴,她们正对面的凉亭中,忠勇侯夫人带着一儿两女正在其中休息。三个孩子也不知在做什么,两个女儿绕着亭子跑,欢快的笑声似乎能感染一切。她仔细想了想,似乎她十岁之后,便再没如此畅快的笑过了。十岁那一年,娘去世了,她被父亲接回了白府,而后便是谨言慎行,笑不露齿,守着规矩,生怕行错坐错说错,挨了打骂。逐渐,便成了沉静的性子。

    她看向宁安,“你呢?”

    宁安笑道,“幼时倒也如此笑过,后来萧姨娘掌家,我的日子也难过,便是笑也笑不出来了。”再后来,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被苛待的生活,却因为身体不好,没力气笑了。再后来,便是在王府中难熬的七年。如今倒是爱笑了,她的身份又不允许她肆意畅快大笑了。

    她看着白铮铮,“其实,你嫁给宁骁是委屈你了。”她是一个认得清时事,认真踏实,又存良善之心的人。她有她的想法,或许有些惊世骇俗,但却是她自己所思所想,若是身为男子,无论是科举入朝,还是做个小商贩,她都该能活得畅快。

    白铮铮笑着,眼中一抹睿智。“在地位、权势、金钱与自由畅快之间,我想只要不是傻子,一定会选前者吧。”畅快肆意,自由自在,也是建立在某些基础之上。“我并不觉得委屈,宁骁给了我很大的自由,他允许我出去抛头露面,也允许我办女学。他无妾室,也无通房,我也不用像大多数妇人一般,想着争宠稳固地位,只需管着府中账簿。”这样的男人,前人之中怕是难找一个。所以,有什么委屈了,若是这么说,宁骁娶了她这个连嫁妆都没有的庶出女,不是也委屈。

    夫妻之间,哪里能算得那么清楚。

    许多人都是糊糊涂涂一辈子。

    她娘倒是清醒,事事都要争强,事事都要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得到了什么呢?还不是被养在外,清醒着痛苦,清醒着一遍遍复盘自己如何被人蒙骗,清醒着后悔自己要强的一生。最终不甘而又痛苦的死去。

    白铮铮轻叹一声,“如同宁骁与宋家姑娘,我又怎么不知道宋家姑娘对他年年难忘,又怎会不知他们几乎日日相见。”自己丈夫曾经的未婚妻出现,他们还曾有过一个孩子,她心中如何能没有芥蒂。“知道还要装作不知道,这些事问不得,或许原本没什么,一多思,一多问,反倒让他们有了什么。”但看前尘,莫问往事。

    宁安点头笑笑,“若是燕轻有你这般通透,也不至于与宁晖相互折磨了。”她将她自己变成了一个妒妇,也将宁晖变成了一个打骂妻子的暴虐男人。

    白铮铮看着她,询问道,“我想让她去女学帮忙,也省得整日乱想,你觉得如何?”她的女学中只有七八个女子,有多年未能生子,被休弃的女子,也有死了丈夫,被婆家嫌弃的寡妇,还有一个是城北猪肉李的妻子,余下的便是一些孩童了。

    宁安想了想,“也好。”也许有些事做,多接触些人,她便能想通,放宁晖一条生路,也放她自己一条生路。

    “摄政王妃。”

    宁安闻声转头,站在面前的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秘书丞刘义琰之妻顾嘉叶。宁安能记住她,还是因为她多次到王府送拜帖与礼品。

    顾嘉叶笑得谦恭,站在距离她们两步之遥处,姿态挺拔,规矩工整。“上次一见便知王妃并非凡人,果然如此。”

    宁安含笑颔首,便算打过招呼了。她扬手将鱼食全部投下,准备离开。她与顾嘉叶只是一面之缘,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顾嘉叶也不拦着,笑着侧身站在了一旁。

    走远了些,白铮铮才道,“倒是个懂规矩,知进退的。”

    宁安点头,“听王爷说,刘义琰在朝中能够如鱼得水,全靠她游走在女眷中。”看似只是说说笑笑,吃茶赏花,动动嘴送上拜帖与礼物,可说什么,笑什么,要送些什么,都要按着接收人的喜好来。她能够从一人口中得知另一人的喜好、规矩,又能自然的将自己的丈夫推荐给另一个夫人,并让夫人在丈夫面前提上一嘴,便是她的本事。

    又一折戏开始,接了宁安一枚发钗的王梓琳端着一盘新摘的花走到她面前,屈膝行礼。“王妃,小女摘了一些鲜花,可代发钗。”

    宁安让范姑姑接下,范姑姑挑了一枝茉莉,插入了宁安的发髻中。白色本是不吉利之花,可加些绿叶点缀,再加一枝嫩黄文心兰,雪白鹅黄相交缠,既显谦逊,又显雅致。“你有心了。”

    情已沾了肺腑,意已惹了肝肠。

    戏台上咿咿呀呀开唱,一曲《西厢记》华艳优美,唱尽入骨相思。

    宁安不喜戏,听了一会儿便开始困倦,她同白铮铮打了一个招呼,便带着嬷嬷、姑姑、侍女去了偏厅。

    偏厅之中已经有了人,忠勇侯夫人与她的孩子们,还有一位是忠毅侯的夫人,以及一位不曾见过的夫人。本朝有三忠侯,忠毅侯,忠勇侯,永忠侯。忠毅侯最为年长,夫人四十多岁,儿女均已成年;永忠侯次之,三十多岁,有三女无子;忠勇侯二十五六岁,去年刚承袭的爵位。

    忠毅侯夫人与宁安打过几次面,也有少许来往,比之另外两位侯夫人要熟上一些,便主动与宁安搭话道,“摄政王妃不喜《西厢记》吗?”她顿了顿,又道,“也是,都是为人妻着,哪里还喜欢看这些情情爱爱。”

    宁安笑着接过阿紫送来的热茶,“这些戏都是一个样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小姐都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父亲不是尚书就是宰相,这小姐必是嫡女,通文知礼,无所不晓,是个才貌绝佳的美人儿。小姐久居深闺,偶一见清俊男子,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父母也忘了,书礼也忘了,不顾礼仪伦理私奔,鬼不成鬼,贼不成贼,还要言突破枷锁,勇于追求真爱。没意思。

    忠毅侯夫人笑道,“言之有理,若是书香门第,钟鼎之家的女子都是如此这般,岂不是让世人百姓嘲笑。”戏曲总归只是戏曲,娱乐而已。瞧瞧这出《西厢记》,这侍女的帮助下与男子私会,还大家赞扬有正义感、有侠义之气。“聘为妻,奔为妾。这样与男子私会,与奔又有何二异。”

    说着说着,便也热络了一些,放开了一些。忠毅侯夫人掩唇一笑,眼中含了一抹娇羞。“说起来,我尚在闺中时,也想过如同戏曲之中一般,遇到一个清俊秀才,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她说着便看向了宁安,“摄政王妃呢?”

    宁安想了想,眼神微微迷茫,蒙上了一层薄雾。她笑着,“我只喜欢王爷。”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她只想嫁给他,与他在一起。其他的男子,倒也不是没见过,没接触过,只是始终没有这种感觉。那是一眼便想要,心底涌动着渴望,理智告诉她不要信,不要投入情感,却情不自禁。似乎是求而不得,爱而不得,追寻了千万年,等了千万年,信了千万年,便是一颗心惴惴不安,也想握着他的手,跟在他身边。

    那是灵魂深处的战栗,既欢喜又惊心,小心翼翼,窃窃而出,缓缓靠近后的满足;那是灵魂深出的颤抖,既害怕又欢欣,战战兢兢,如临深渊,深深凝望后的无厌;那是灵魂深处的疼痛,既酸苦又痛楚,痛心切骨,摘胆剜心,苦求不得后的绝望……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喜欢了。

    宁安侧头微微一笑,顿时雪靥生春。

    忠毅侯夫人笑道,“我都忘了,王妃与摄政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自是深厚的。”她调侃着,“若非如此,王爷又如何能对王妃如此一心一意呢?”

    宁安看着她,“我待他一心一意,难道他不该待我一心一意吗?”她的一颗心给出去,便要换得同样的一颗心。

    忠勇侯夫人心中微动,缓缓道,“王妃与摄政王才几年,男人都是善变的。”她笑着看过其他两位夫人,“男人啊,都是有许多心得。”

    永忠侯夫人附和,“要我说,旁的都是假的,有子嗣才是真的。”丈夫哪有与自己血脉相连得孩子靠得住。

    她们又聊到了儿女身上,宁安静听,不再言语。

    聊了一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该落幕了,宁安便准备离开了。她不知汪夫人将许多女眷都请来是何意,拉拢也好,彰显自己的人脉也罢,她都没兴趣。过月余,她便要同王爷去吴中之地了。这一待,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便让这京中的权势、地位再变一变,乱一乱吧。他们王府便不参与了。

    想到吴中之地,江南、两浙,她心中便生了一丝期待。江南富饶,水多鱼肥。听说有一间白鹿书院,世济其美,清德素行,讲义乎经,咏思乎文,经以明道,诚以日至,义以日精,聚学为海,她的禾苗虽然年幼,却聪慧异常,可以去白鹿书院读书。平日里,她若一人无趣,可以栽种花草,也可去帮娘整理药材,记录药方,也可泛舟湖上。

    她正想的开心,朝魏郡主突然拦住了她。“摄政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