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溺海下面究竟藏着什么,是什么模样,大概每个人都曾经表示过好奇,至今市面上仍然流转着许多书籍,围绕着溺海展开各种千奇百怪的想象。

    好奇归好奇。

    温禾安从未想过,自己真有切实领会的一天。

    海水呈深黑色,宛若浓墨汁,她没入水面之后,水灵罩上柔美的湛蓝色泽就是唯一的光源,勉强能照亮周身一两米的距离。

    下来之后,她浮在水层中等了等,发现确实和自己设想的一样,没有任何东西冲过来攻击,海面下的存在显然对一个没有灵力修为的人兴致缺缺,不屑出手。

    她眨眨眼睛,还没有将那股劲松下去,就察觉到了溺海和别处不一样的点。

    水灵罩将海水都隔开了,她飘在海水里,和飘在天上是一个感觉,但这地方太冷了。

    归墟正值隆冬,天寒地冻,海水冰冷再正常不过,可水灵罩有保暖的效用,自从陆屿然给她丢了这个圈之后,她连风都觉得是暖的,恍若春至。

    可以想象溺海中的温度低到怎样恐怖的程度了。

    温禾安大概知道为什么没东西对自己感兴趣了,如果现在下海的真的只是个凡人,根本不用等它们出手,她就算不淹死,也会冷死。

    她警惕地往四周扫了扫,周围幽静又空旷,静谧到有种不正常的诡异感,海面下所有应该出现的生物通通没有,鱼群,珊瑚,海草全无踪影,那种感觉像是,这块地方已经有主,并且被清扫过一遍。

    温禾安在原地转了两圈,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为了看得更清楚,她飘近了点。

    那里飘着一颗硕大的海草,枝繁叶茂,身躯随着海水起伏而舒展时,视觉冲击很强,如果它是正常海草的颜色,那么看上去会更像一颗柔韧蓬松的绿色云团,可它是黑色,所以一眼看上去,是一大团糅杂的头发。

    数量多得能轻易绞杀一个人。

    看到本尊,温禾安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又咕噜噜往上冒。

    她一边苦笑,一边用匕首利落地斩断了外围的“发丝”。

    一把黑色的黏腻海草静静躺在她掌心中。

    商淮的描述是准确的,她没有灵力,所以这个巨无霸也没有灵力。

    温禾安盯着手里的东西若有所思,半晌,她从边缘开始动作。

    她耍得一手好匕首,薄薄两面刃边割起东西来堪称神速,再加上她做事的时候格外安静,猫踮着肉垫一样悄无声息,没有一会,就看到了那根上下搅动试探的撑杆。

    她没有犹豫,对着那团将东西缠住的草切了两刀。

    大部分海草应声而断,只有浅薄一层还顽强地覆着。

    但这个时候,海草也反应过来了。

    只见触手一样的海草倏地全部展开,如果它是个人,现在的状态应该是捏着拳头怒目而视,温禾安其实没做从始至终不被发现,毫无无损的打算,她不是盲目天真的性格。

    她飞快瞥向撑杆,它现在已经开始松动,只需要再补一刀,这次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海草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

    它是方圆十余里的霸主,感知能力是弱了点,但不代表没有实力,哪怕不用灵力,只靠自己的躯干,也能完全不费力地将人连皮带肉,和着骨头都碾碎成末。

    它愤怒地缠住了温禾安。

    水灵罩只能防水,没有防御效果,原本是圆圆的一个球状,现在被巨力一扯就瘪了,披在温禾安身上,像件干巴巴的衣服。

    她第一感觉是窒息,匕首已经被扯住了。

    第二感觉就是冷,透入骨髓的冷。

    温禾安被巨力扯着和这棵巨大蓬松的海草对视,真的是对视,因为无数根海草像两边退,退到最后,露出一只眼睛。

    再见多识广,波澜不惊的人这会也不由愣住,而后悚然。

    溺海里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

    为什么草能长眼睛。

    温禾安也怔了一下,和海草庞大的体积相比,这只眼睛显得很小,尺寸正常,但很显然不是人的眼睛,它长着很长的睫毛,眼形狭长,周围一圈缀着细细密密的棕色绒毛。

    如果她没看错。

    这是马的眼睛。

    一颗草,怎么会有马的眼睛

    这太荒唐怪诞了。

    温禾安不知想到些什么,忍不住想去擦自己的脸颊,但下一刻,手腕就被束缚住了。

    那只眼睛冷冰冰看着她在越来越多海草的束缚下脸庞胀红,呼吸困难,修长的脖颈往上仰起,上面甚至凸出了青色的经络,因为冷和缺氧,女子嫣红的唇血色全失,呈现出一种濒临死亡的碎裂诡异感。

    它的用意其实很好理解。

    因为愤怒,所以要亲眼看着敢冒犯它的蝼蚁被自己绞死。

    温禾安能听到自己身体被挤压的声音,嘎吱嘎吱,听起来像骨头挤压碰撞的声音,最要命的是,她被砍伤的左臂再次负伤,疼得钻心,绷带估计都已经染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那颗眼睛距离她最近的时候,扭着身体用手肘猛地撞了下腰间的暗扣,只见淌着毒液的银针从厚大的袄子里迸发出来,径直扎在那只眼睛里。

    海草霎时间狂涌。

    温禾安得到喘息机会,冷着脸挥动匕首一鼓作气将少量缠在撑杆上的海草全部斩断,好在上面的商淮时时刻刻都在多方面试探,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边束缚一减,那根撑杆立马“嗖”地拔了出去。

    温禾安又叹了口气,转头就往海面跑。

    她现在算是底牌都用完了,那针,本来是打算用来对付陆屿然和那些源源不断被派来的杀手的,现在也没了。

    在海里,她再能跑,能跑得过海草

    就这会儿,她已经能听到后面越来越近,恐怖无比的动静。

    温禾安冷静地说服自己。

    撑杆上去,竹筏重新撑起结界,那些东西不会再继续攻击上面的人了,能抽身的都抽身了。

    陆屿然不会真袖手旁观,冷眼看戏吧

    这种想法才闪过,就见整片海域都亮了起来,一根接一根灵柱以万钧之力猛贯下来,落入海里速度也不减,冰棱锥子般锋芒四溢,落在海面上像着火了一样,照得眼前亮堂堂。

    温禾安扭头一看,后面追来的海草被其中两根灵柱钉住,通身爆发出缭天的黑气。

    与此同时,一根灵力交织成的藤蔓潜下来,啪嗒一声,锁住了温禾安的灵罩,将她飞快往上拉。

    她眨了下眼,握着匕首的力道稍卸,这才终于慢吞吞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没事吧没事吧”

    温禾安才爬上去,就听到商淮一叠声的问候,她摆摆手,叠起腿坐在竹筏上,全身的力气都流失了,顾不及回答商淮,艰难扭头四顾找陆屿然。

    在竹筏最侧边看到了人。

    刚才他混战在飞鱼群里,沾了一身的血,现在垂着眼将血迹斑斑的大氅往海面上丢,而后接过画仙递来的手帕,一根根擦干净手指,他是冷白肤色,动作又重,很快手背就泛起大片的红。

    显而易见。

    这人洁癖犯了。

    温禾安也不意外,见海面还是亮燎燎一片,冲他打了个停止的手势,摁着被勒得火辣辣的喉咙说“别和它们动手了,溺海很古怪,先离开这里吧。”

    陆屿然知道她什么意思,他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眼底深处的阴翳,暂时罢手,朝这边走过来。

    温禾安坐着缓了一会,看向商淮,生死关头走一遭,可以说是无妄之灾,现在也没出口指责,反而挺好脾气地摇头,翘翘唇回答他刚才的话“都解决了,没事。”

    商淮神色复杂地清了清嗓子。

    真的不是他阅历太少,是温禾安这个人太、太独特了。

    就这样相处的时候,她脾气特别好,话语和性格都很软和,看着觉得极其容易拿捏,可关键时候下决定却特别快,毫不拖泥带水,十分靠谱。

    溺海都说下就下。

    胆子大得吓人。

    只有这个时候,你才能恍然大悟一样记起她从前的身份,想起眼前这个总笑眯眯没有半点距离感的姑娘是温家二少主,名号在九州那叫一个响当当,搅风弄雨的事迹不计其数。

    这一出下来,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连陆屿然都拿不下她了。

    商淮还想关心下温禾安,问问溺海下的情况,但见到陆屿然脚步停在身侧,不由得摸摸鼻子,自觉地将话语咽回去。

    可能是下面太冷,这会回到海面上,各种感觉后知后觉地闹腾起来,又冷,又痛,被缠出血的手腕和肘部还有点痒,温禾安感觉眼前一片雾蒙蒙,伸手一抹,发现睫毛上都结冰了。

    她将睫毛上的冰珠子一颗颗摘下来,翻身站起来,站在原地伸手搓搓脸,又搓搓鼻子,最后捂住红通通的耳朵。

    睫毛上的冰融化,衬得她眼睛湿漉,脸和鼻子冷热交替,一搓,漫出较深的红,颜色像夏季成熟的浆果。

    温禾安又在原地蹦了几下,朝掌心哈了口气,对陆屿然说“下面太冷了,我感觉鼻子要冻掉了。”

    商淮颇为心虚地平地起了一堆火。

    陆屿然冷飘飘看了他一眼,将温禾安身上不成样子的水灵罩撤下,他确实不太喜欢和人离得太近,特别对象还是眼前这个,于是隔空动动手指,在她身上套了一层轻薄的火蕴。

    温禾安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下面什么东西”陆屿然皱眉看向她,声音微沉,伸手点了点她的左臂,问“谁的血”

    “我的。”

    他这样一问,温禾安也没什么避讳,将自己的左臂从袄子里剥出来,见原本齐齐整整的绷带被海草那一压,变得七歪八扭,伤口显然崩裂并且加深了,血迹深深洇透,还在汩汩往外冒。

    “没事,处理一下就好。”温禾安伸手够了够自己带来的包袱,从里面翻出一包在归墟医馆开的药和纱布,迎着商淮的震惊眼神,她接过陆屿然递来的手帕,迅速将纱布揭开,擦干净血,然后上药。

    伤口狰狞,在雪白的肌肤上尤为触目惊心。

    深得能看见里面的骨头。

    温禾安用一侧小犬牙叼着绷带,将伤口缠上几圈,略显笨拙地打了个结,这个时候,她方才脸上揉出的一点血色已经全部消失了。

    她接着回答上面陆屿然的话“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黑色的巨型海草,但长了一只眼睛。”

    “还很有原则,你不用灵力,它也不用。”

    她大概描述了下面的情形,娓娓道来,也不夸大,眼神透澈清亮得可以轻松通过任何严厉的审查。

    如果不是陆屿然了解她。

    毫不夸张,就竹筏上坐着的这几个,有一个算一个,不到三天,全都得被她带跑偏。

    陆屿然往下一瞥,是女子乌黑的发顶,被蹭得稍乱,看起来依旧柔软。

    想方才,她干脆利索地潜入溺海,他最后看到的,也是半截纯黑的发丝。

    他默然半晌,翻出一块灵庄腰牌,倒扣着摁在温禾安身侧,言简意赅“收着。”

    意思不言而喻。

    温禾安微愣,转念一想,确实又是帝嗣的一贯作风,旋即摇头“不用”

    她倒不是来刻意推脱,以退为进这一套。

    主要是。

    今日这么一出,完全是为了她自己。

    她想活着。

    以身犯险,潜下溺海不过是再三权衡思虑下的最佳选择而已。

    陆屿然掀了掀眼看她,冷淡瞳色中意思十分明显。

    温禾安似乎都能听到他在说。

    以你今时今日的落魄程度,确定不要

    犀利,直白,直戳肺腑。

    她一下就清醒了。

    温禾安伸手将腰牌勾到自己掌心里,因为才上了药不方便,将腰牌塞进包袱里的动作格外慢吞吞,舌头一卷,一顿,声音也慢慢的,像卡住了临时斟酌言辞一样“多谢帝嗣,等我日后混得好一点了,再还你。”

    “加倍还。”

    陆屿然今日涌动了不少灵力,头和眼眶内爬出阵阵难以言喻的痛楚,见温禾安伤包扎好了,东西也收了,不想再多说话,意欲回到竹筏最边上闭眼静站,再理一理刺杀案的线索。

    脚步才动,又顿住。

    “若我是你。”

    他背对温禾安站着,不知是不是出于威慑某人的目的,一字一顿,声线比落雪还凉“今日被丢下溺海的,会是学艺不精的阴官。”

    商淮将撑杆划得飞快,竹筏像缕烟般飘起来。

    温禾安忍不住笑了一下。

    商淮有意想反驳陆屿然,好半天愣是没找到话,他身上好像有种不怕死的精神,等终于组织好言辞,还真想去和陆屿然比划比划,扬高了声音喊“我这不是”

    温禾安就坐在商淮边上,这会转过头,又冲他笑了一下,还悄悄比了个“你真勇敢”的手势,她捧着画仙送过来的热水杯一口一口地抿,想了想,本着安全到岸的心理,还是开口劝“我劝你,现在还是别和他说话。”

    “你看不出来吗,他的心情大概很差。”

    商淮顺着温禾安的话想到正月里的那次刺杀,和事后巫医的诊断,想想陆屿然现在承受的痛楚,若是换做他,可能会直接发狂,可不只是心情不好这么简单了。

    他小声嘀咕一声“也是,谁遇到这种事心情能好。”

    不杀人都不错了。

    “嗯”温禾安歪了下头,视线落在画仙画出的茶盏上,很漫不经心地顺着他的话问“遇到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