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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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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

    身为长江中下游地区经济,文化汇聚地的枢纽之一,历来就以风景优美,地方富庶著称。

    而此处还有一大特点,却是与江南温婉秀丽水乡颇不相符合。

    ----此地民风剽悍!

    此时在距离城外五里的沙洲旁边,三艘黑蓬大船脱离了航道,缓缓靠上了岸,自里面鱼贯行出八十余名杂色衣服的精壮汉子,领头的是一名满面杂髯的虎形黑大汉,两柄磨得雪亮的大斧头插在腰间。

    看着这些陌生面孔的人一一进入芦苇丛中,正在江上打鱼的一支小船忽然顺流而下,向着扬州城划了回去,此时正值枯水季节,水流平缓,但是在那撑篙的老头精湛的技艺下,小船灵活如鱼,不住超越过一艘艘吃水颇深的货船客船,那种游刃有余的感觉使目睹者分明的觉得,那简直不是在操舟,而是一名专精的杂技演员在高速行进中充分的表现着他奇妙的娴熟的技巧。

    可是任何事都有例外。

    一如再高明的演员也会失手一般。

    此处已近城郊,就连码头外那密密麻麻如蚁聚一般停泊着的船只也隐约可见。那老头为了超越身旁的这只同样的小船,撑了一下篙,他是那么的用力,以至于竹篙都弯曲成了弓形,显然只需要一发力,小船便能借这一撑之力,顺水标射而出!

    可是那竹篙竟忽然以一种毫无征兆,干净利落的方式自中无声无息的断折开来!

    此事情发生得是那么突然,以至于老梢公都因为失去了重心,一个趔趄险些跌入了水中去!

    小船顿时一阵剧烈的摇晃。

    待重心稳定之后,两船已经紧紧相贴---一道钩索将它们密切的联系在一起,与此同时后方更加速驶来一条小船,一左一右将之夹在中间,强迫着老梢公处身的船只向着岸旁的萧索枯黄的芦苇荡中驶去!

    老梢公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直起腰来。他知道今日对方乃是有备而来,事情决无善了。左右两船中人,也均知这名看似衰弱老朽的老头子乃是漕帮中大名鼎鼎的人物,也决不会甘心束手待毙!

    是以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老者的身上!

    然而攻势竟是若天外飞来一般,自绝对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发起!

    ----一根红缨白蜡精钢枪头的长枪,霍然捅破毡毛黑漆覆盖的舱蓬,颤起了五六朵致命的枪花,幻变游移数个方向,最后毒蛇一般的噬向左边船头撑蒿的中年男子!

    老者也趁此机会,猛然发难,将手中半截篙干甩往左方以配合长枪的攻势,自己却探手摸出一对寒光闪闪的分水娥眉刺,不顾身子右侧小船扑出的惊呼与接锺而来的的攻击,与那柄长枪形成明显的合击之势!

    撑篙那中年人面无表情,蓦然一掌击在手中所持的竹竿上!

    那长竿遽然若有了生命一般的弯曲弹起,带起一大片水花“啪”的一声打在了恶毒刺来的枪头上,而老者攻势忽然止歇,闷哼一声,左手娥眉刺奋力外磕,右手武器则竖起挡在胸前,只听得“铛铛”两声轻响,两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铜钱跌落在船板上不住的打着旋。

    老者狠狠的跺了跺脚,他的瞳孔已然收紧,面色大变道:

    “竟然是你?财神?”

    这么一耽搁,船已搁浅在枯萎萧索的芦苇荡中,回应他的却是一个年轻而温和声音:

    “我是陈三。”

    老者惊然转头,左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诚挚可靠的圆脸年轻人。

    “还有我陈五。”

    这个声音尖锐而讥诮,闻声辨位,却是在老者的右方。

    老者却没有转头,脸上一片肃穆凝重的神色:

    “还有谁,一起出来把?”

    一个眉清目秀,看来温文如豪富人家的书童模样的少年从船上怯生生的钻了出来,却没有说话。

    这三名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已经自一左一右一后,形成合围之势!

    圆脸年轻人笑嘻嘻的道:

    “老人家就是当年在长江上纵横三十年不败的铁背龙向闯把,以您老昔年的声势,何必留在这里,给漕帮做一只看门狗呢?”

    老者脸上青气大盛,冷冷道:

    “你没资格和我说话,叫财神出来!”

    就在这说话的一瞬间,那圆脸年轻人忽然趋前,躬身!

    对于他来说,躬身就是出刀!

    -----他的刀在背,无鞘!

    随着他的一躬身之势,这自称陈三的年轻人这一刀遽然滑出,正由胸至腹,劈剖这老者!

    这一刀虽然令人不防,但还不能给纵横江湖三十年的向闯造成多大威胁。

    然而身后忽然又射来一箭,这一箭的可怕之处,却是在于它的慢。

    料敌于先机的慢!

    同时还有一枪,这通体漆黑的枪刺出时候乃是是软的,弯曲叵测,乍一看去,似乎笼罩了老者全身七处要害!

    面对这一枪一箭一刀,向闯竟迎向了箭!

    ----当箭离他的咽喉不及二尺的时候。陡然加快,尖啸响起,但箭的去势比尖啸更快,直刺咽喉!

    向闯在急进中的身子,突然一个大仰身,避其锋芒!右手更以一个奇妙的角度探了上来,夹住了那一箭!

    同时间,他左手轻轻易易的抄住了那一枪。

    而陈三此时却在疾退!

    他不能不退,不得不退,向闯在身形展动的时候,便将手中娥眉刺脱手掷出,两刺在空中交互碰撞,扭曲,不住变幻轨迹,最后竟一举荡开了陈三手中刀的防御,直指陈三的咽喉,小腹!

    眼见得陈三已是退无可退!

    可是又有金铁相击的两声清脆悦耳的“铛,铛”声响了起来。

    那两柄分水刺顿时失了准头,直射入了滔滔江水之中!

    而空中,两枚铜钱也飞溅了出去,与上次不同的是,之前所发的乃是一文制钱,现在射出的却是当十大钱!

    向闯面上肌肉一阵扭曲,嘶声道:

    “财神,你竟然沦落到了和小辈联手对付我的地步,你有种就出来,我和你决一死战!”

    这一次,他的挑战终于有了回音,一名须发如银的矍铄老者从岸边的船舱中躬身行了出来,他竟赫然是陈府大管家-----孟老!

    此时这名威严的老者的脸上满是同情之色。他缓缓的摇了摇头:

    “决一死战,只怕你已经没这个资格了。”

    向闯心中一惊,那躲闪得灰头土脸,随时都是笑嘻嘻的年轻人诚挚道:

    “向老人家真是好功夫,只可惜,你拿着的枪上有毒。”

    向闯大惊之下,急放开枪,才发现刺出那一枪,声音尖锐而讥诮的陈五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垂首一看,反而是右掌红肿麻痒!

    ----原来枪没毒,箭涂了毒!

    陈三忽然关切喊道:

    “小心,箭来了!”

    向闯一惊,但船头那小厮模样的温文少年一动也未动!

    没有箭,

    却有枪。

    潮湿的泥土地上,遽然冒起一截枪尖,急陡升起,直取下档!

    ---因为分神于箭,枪已至,还要竭力压制毒性蔓延的向闯只得跃起!

    只听陈三又关切的喊:

    “小心,箭又来了!”

    向闯此时已是恨透了这名诡诈无比的陈三!此时正待取出成名兵器不计代价将之截杀,却听破空之声!

    箭真的袭至!

    这一箭,就似静待他掠起!

    身在半空的向闯忽然生起一种心力交萃的感觉。与这显然是陈府培养出来的三名年青高手交手不过短短片刻,凶险之处竟不亚于平生任何一场恶仗!这三人配合之默契,招式之阴毒,实乃自己平生所仅见!

    向闯抽刀磕飞射来之箭,落地后长吸一口气,他深知自己今日已难以身免,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长笑道:

    “老夫年过六十,死而无憾,不过最后能破坏掉财神你打的鬼主意,也是心满意足了。”

    之前击断向闯手中竹篙那中年人自船蓬中俯声钻了出来,淡淡道:

    “船底有一道活门,使枪那人自水底逃了。”

    向闯大笑道:

    “你们现在才发觉?我发觉这老鬼来了的时候,便要她先行回去报告那群人的行踪,我的孙女儿水性扬州无双,你们此时便是想追也来不及了!”

    然而十余米外的江面上忽然响起一个平淡而充满了无限自信的声音:

    “扬州无双?我的水性,却是天下无双!”

    来人正是宝玉的一名得力手下。

    张顺。

    只要入了水,这个看来普普通通的白净汉子就仿佛脱胎换骨的变了一个人。最令人感到明显变化的就是那种油然而生的强大自信,他融洽的踏着水,与周遭的江涛结合在一起,使人强烈的感受到,水仿佛既是他的伴侣,又是他的兄弟!

    张顺的手中,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准确的说,是一名满面惊恐,口中却被破布堵住的少女。

    似乎也感受到了老头凶厉愤恨若要择人而噬的目光,张顺面上也闪过一丝狞恶之意。

    ----他在跟随宝玉之前,也是一名独行水寇,自然明白这狂怒的老头此时心中对自己的杀意,必然若沸油一般急切!

    所以他左手一把用力的卡住手中女子的脖子,他这个动作直接导致了隐没在她脖子上细腻肌肤下青筋的一下子就暴绽了出来。右手却一把撕开了那少女的领口,他拉得是那么的用力,以至于余势未尽,打在水中,哗啦一声溅起了好大一片浑黄的江水---那触目惊心的雪白一下子制止了蠢蠢欲动的向闯的下一步动作!

    张顺毫不畏惧的回望往向闯的扭曲怨毒的目光,右手已抓住了泪痕满面的少女身上残存的破烂衣服作势欲拉,口中却开始倒数:

    “十,九。。”

    目睹一切的孟老在心中暗赞一声,这名少爷派来的得力助手一路行来,沉默寡言,但一说话便能切入到关键之处,此时对敌之时,动作干净利落得惊人,绝不拖泥带水,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话语,采用的也是不择手段,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张顺的呼之欲出的下一步动作,便成了**裸的强烈威胁!

    -----这个威胁连向闯同归于尽的拼命打算都变成了泡影!

    一旦敌人有任何损伤,显然所有的怨气就会发泄在他孙女的身上。而发泄的方式只要是男人都想得到的。

    这老头子陡然间似乎老了十岁,手中的那口甚至能与孟老相抗衡的鱼鳞紫金刀甚至没有机会出鞘,便当啷一声砸落在了地上的卵石上。

    孟老淡淡道:

    “向兄,你我昔年数度交手,念在故人之情上,我这才安排下这个专门针对你的圈套,其实我们的主力,早已陆续入了城,我也不来为难你和你的家人,只是漕帮竟然敢于主动找上了我家公子的麻烦,你把那块漕帮中唯一的元老令牌拿出来把。”

    向闯闻言顿时怒目而视,然而此时他已身为鱼肉,也由不得他了,片刻之后,这脾气暴躁倔强的老头子就在自己孙女的哭叫声中,从鞋底里颤抖着将那块可以取信于漕帮中人的元老令交了出来。

    孟老拿了令牌仔细看了看,鉴定了这面黑漆漆令牌上双龙抢珠的图案不假,又将之在石头上轻敲,细聆其声音后,满意带人上船离去,张顺换了衣服,命手下人将这对爷孙绑在了一起,冷冷道:

    “既然孟老说饶你一条性命,那么你记得给替我家公子给漕帮帮主程天放带一句话。”

    “一个人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言毕他回身走了几步上了船,忽又转头回来冷笑道:

    “当然,前提是如果他今天能保住自己的狗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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