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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赛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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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分外的大,也分外的白。天上的雪云仿佛也眷恋着这里一般,就这样定在了天上,将携着的雪纷纷扬扬的散落下来。***通明的京城中,连寻常惯嗅的炊烟味道几乎都是热切而喜庆的。普脱大难的家家户户均细细体味着这祥和而安宁的妙处。

    ——若不是经历前些日子元军破关之威胁,人们那能领略到这种劫后余生的额外欢愉?

    而宝玉已经整整被滞留在了京城二十日。

    仿佛已经被皇帝遗忘了的他,每日里依然挂着那从容恬淡的笑容。依然肆无忌惮的京师里四处游耍——准确的说来是惹事生非。这二十天里,宝玉率手下人一共在京城里斗殴了一十七场,两日前更为了示威,再度找上真真楼,丢下五千两银子,派典韦上去再将这京城头牌清倌人睡了一次!

    然而却无人出来管辖于他。

    是真的没有?

    还是在隐忍着作一次大的爆发?

    一切看来都是那么的平静,可是随着徐达因为抗言直辨,咳血晕厥在金脔殿上之后,朝野震动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平静下隐伏着怎样的暗流窜动!

    唯一无动于衷的,却是引起这汹涌暗流的人。

    贾宝玉。

    比如,眼见得这只怕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落将下来。他便在一处不大有名的产业里中宴请入京以来结交的一群纨绔子弟。令人称奇的是,素来洁身自好,沉稳老练的纳兰居然也肯前来赴宴。

    此处青楼虽然规模颇小,前后四进精致雕花红厢房屋,倒也算得上是别具一格。出人意料的是,虽然宝玉那晚与这几名公子哥儿在酒楼当众强行宣婬的丑事已经被传遍京城,可是今日与席的京城名伶反倒越发多了,她们却是抱着各种不同目的而来的——

    有的是好奇,她们混迹风尘,什么名节贞操本来就看得极淡。急于一睹这个据说才华与纳兰公子仿佛的贾宝玉的真容。

    有的是为了钱,除了苏小小等别有用心的人是主动涉足其间之外,其余的青楼女子哪个不是为了钱来的?宝玉浪荡虽然搞得满城均知,他出手阔绰,绝不小气也是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例如绯闻女主角阮梦儿第二日便收到了宝玉的六千两银票,而真真楼的老鸨更是因为韩千雪两次被侵犯的关系,入帐一万两,人前哭丧着脸,人后却笑得饭都多吃了几碗。以至于人人都传说宝玉在将战利品军饷分发给部下的时候,自己也大捞了一笔。

    有的则是为了才,当下青楼中传唱的主流依然是騒人墨客谱写的曲词。宝玉在派人去给阮梦儿送去银票的同时,还附带了两首新词。那日阮梦儿虽然受了些委屈,可是一来有钱可拿,二来就凭借那两首新词,这几日便因为有了新词传唱,香闺几乎是门庭若市!一些本来排名在阮梦儿之下的女子自然不服气,自信容颜美貌不输于她的便主动前来,心想若能引诱到宝玉,哪怕是被他折腾一番受些羞辱,能得两首新词也是好的。

    此处本乃陈府产业,本是酒楼,老板见来了这么多人,也知道此乃难得的扬名机会,忙敞开中门,临时打通了两间敞厅做成一个大的宴厅,布置间也颇费心力。宝玉却也特别,命老板寻了几张长条大桌子拼在中央。其上列有各种火锅,精致美点,琳琅菜肴与空白干净盘子。桌子下熊熊的置了五个兽碳大火盆,一室皆春。周围却甚是宽敞,留出好大一块地方,四面贴近墙壁处才设了椅,小几。地上布了一层极厚的红绒地毯,周围十余个花瓶里皆插的新色腊梅,寒香扑鼻。更有七八名训练有素的仆佣垂手伺立,默不作声。

    宝玉宴请的客人来了后,一个个对这种布置均大感新奇。按照安排围成圈坐了。学着宝玉的样子拿了个空白盘子,将自己喜欢的食物等盛放其中,携回座上取用品尝。这些人素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哥儿。一尝试之下,大感有趣。

    此时宝玉又微笑着撩起门帘,将一众名妓请将进来,顿时屋子里活香活色,莺莺燕燕之声络绎不绝。在这样一个美食与美人交错的环境下,身边怀中都有女人,眼中清澈无比,还能保持风度的只有两个人。

    纳兰

    宝玉。

    苏小小庸懒的靠在纳兰的肩头,自有一种美人的别样的不经意风情。

    宝玉的怀中却还是若猫一般腻在他怀中的阮梦儿。

    ——此时的看到阮梦儿媚态的男人,脑子里都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一样东西。

    ——床

    宝玉微笑点点头,向着纳兰举杯,两人对饮,面上都挂着一般的从容微笑。苏小小忽然发现,对面那个脸上随时都挂着可恶微笑的男人,其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风度翩翩竟丝毫不逊色于身边的第一才子纳兰容若!

    自从那日被忽然功力大进的柳梦压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之后。苏小小痛定思痛,便开始寻觅这个一向不如自己的师妹突变的原因!

    最后——目标被锁定在金陵!因为柳梦在实力突飞猛进之前,便被派去金陵主持浸透贾府的工作。而在金陵她与这名贾宝玉作正面一战,详细情况乃是教中机密,不得而知,但她却是进入了胎息状态着被抬将回来的。醒来后她的武功便大进!

    也因为此,贾宝玉被列为教中的第一等大敌!

    然而宝玉却在北面战事中屡出奇兵,更将拯救怡亲王这等奇功拱手让给大罗教——虽说宝玉此举实乃迫不得已,然而却不得不能让大罗教高层对其人的行事作风,利用价值重新估量。

    同时再联系到柳梦那种种将宝玉视为禁脔一般,不允许他人接触的作法,苏小小也是绝顶聪明之人,顿时将目光投注到了这一切事件的关键人物——

    贾宝玉的身上!

    苏小小目光闪动,她越看越觉得宝玉这个看似纨绔子弟的人身上隐藏着太多的矛盾与秘密!你说他好色,眼神却清澈得像个孩子;你说他精明,偏偏他杀皇亲,散军饷,做的都是冒天下之大不讳的杀头傻事;你说他实力超群,可是在他举止里感受不到一点高手的感觉。似乎出手的都是手下,他只是在其中起一个主导的作用。

    但是正是因为这许多的错综复杂,难以确定,更加坚定了苏小小的判断!

    ——要知道,能够在大罗教那几乎是无孔不入的情报网里保持这种神秘,这本身就是一种了不起的能耐!

    她甚至以女性的直觉敏锐的捕捉到了,柳梦能力突然增强的关键,多半就在面前这个男子身上!即或不是宝玉直接所为,也定然与他大有关联!

    在一群穿花蝴蝶也似的舞姬的起舞里,宝玉很优雅的托着空盘子,风度翩翩的走到了大桌旁夹取菜肴。他正拿起一双银筷准备夹菜,旁边忽然一阵清雅的香风传来。

    宝玉身体微微僵硬了刹那,顿时恢复了正常,微笑道:

    “原来小小姑娘也喜欢这道肝胆相照?”

    苏小小美目流转,她鬓旁别的一朵珠花在灯光反射下,蒙出一片疑真似幻的七色异彩。更是烘衬得她的笑意分外柔艳,秀颌也分外的显得小巧玉润。令人无由的生出一种怜惜的冲动。苏小小掠了掠发,柔媚的笑道:

    “这菜的名字倒也别致,很有男儿的阳刚之气。”

    宝玉洒然笑道:

    “此道干碟美味乃是将一叶猪肝连胆洗净,放去半个胆的苦汁,另一半让它渗入猪肝。然后风干,切成大片,蒸熟,再改刀切小片,供吃。因此这种入口苦、回味甘的独特滋味的猪肝,唤作肝胆相照。”

    苏小小的一双凤目很风情的斜睐着宝玉,嫣然一笑道:

    “贱妾孤陋寡闻,说来惭愧,只是尝来觉得美味,居然还不知道这小小一片东西里藏着这许多典故。”

    在场的男子看苏小小在说话的时候,用白白尖尖的纤指轻轻掠了掠柔顺乌黑的长发,而略偏的左颊染着灯色,这绝美的姿容迅即在在场所有的男子的心坎中无声的撞击了一下。

    宝玉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只是侧身将来到自己身旁,神情颇有些幽怨的阮梦儿拉入了怀中。这才从容道:

    “既然如此,小小姑娘不妨再尝尝这味干碟?”

    宝玉眉目本就俊秀,如今温柔含笑,更能诱惑异性源自心底的那缕情愫。他这般一说,场中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那碟红中带黄,炸得酥透的干片去,略有不同的是,女子的目光大多都神色复杂的先望向他怀中的阮梦儿,再看向宝玉的脸,最后才落到那碟切片之上。

    苏小小眼波流动,仿佛是一个不真实的梦一般。启唇轻笑道:

    “不知公子推荐的这道菜又有个什么别具一格的名字?”

    纳兰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到了苏小小身旁,尝了一片,接口笑道:

    “不错!入口即散,回味悠长,更有一种奇异的香味,莫非便是常听人说起的那道柔肠百结?”

    宝玉微笑道:

    “纳兰兄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便是取上好鹅肠,仔细洗净后,浸泡在特制的卤料中数日,再将之取出,内中填塞剁细的小羊背脊精肉,鲤鱼鱼腹肉,取其鲜味入油锅中炸制而成。因为油炸后表面呈现出一种金黄色的褶皱,故名为柔肠百结。食用之时若是蘸取爰荽,椒末等,又是另外一种风味。”

    听他这般说来,旁人果见此盘旁边还放了一个不甚起眼的小碟,里面铺了一层厚厚的黄色粉末,方才均不知其为何用途,听宝玉这般说来,便是用以蘸取之用了。

    听得宝玉的介绍,这两道菜前顿时门庭若市,不过片刻便一扫而空,有的还顾忌着世家子弟风度矜持着,等到起身时候,桌上便已只剩了两个空荡荡的雪白盘子,与宝玉关系早已混得甚是密切的载沣怀中佳人也想要吃,他出手晚了些,自觉在佳人面前丢了脸面,忍不住半笑半骂道:

    “我说贾二,你这厮也太过扣门了吧?嘿嘿,嘴里说得天花乱坠,将哥几个的胃口吊将起来刚想尝尝你们江南的这新鲜玩意儿,喝,转眼就没了,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这十余日来,宝玉与这些悠闲度日,与这些无所事事的贵胄子弟早已相处得若多年知交一般,见载沣开了这个头,顿时随着起哄起来。

    宝玉见状,心中暗笑——他早已预料到有这种情况的出来,表面却是苦笑着无奈道:

    “各位,我贾二可是那种小气之人?实在是因为这两道菜料理起来,无论是原料取材,制作工序上都颇费周折,而我这性子又是力求尽善尽美——要我拿那种粗制滥造的来糊弄好朋友,那真是万万不行的。”

    众人听他的话说得在情在理,又甚是诚恳,也无甚话说得,只是心中对那两道菜的向往不禁又强上了几分,又想到今日列席的人吃过的自然要回去夸耀,以后闲谈时候又多了摆谱的资本,自己偏生与其失之交臂,一股强烈的懊恼更是不觉涌上心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