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潮沙 > 第五章 意外醉酒

第五章 意外醉酒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数天后,言蓁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翻动着一沓照片,始终一言不发。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观察着她的神色,紧张不安地搓了搓手指,额头上慢慢地渗出冷汗。

    捏着照片的指尖不断地用力,将相纸边缘压出一圈褶皱。她快速地翻动,最后忍无可忍一般,抬手重重地全甩在了桌上。

    “啪”的一声,照片如游鱼一般在光滑的桌面上西散开来。

    “我付了那么多钱,你们就给我看这个?”

    “言小姐,这真的不能怪我们。”男人抽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苦着一张脸回复道,“实在是陈先生没什么好拍的。我们调查他的这段时间,发现他平常除了工作就是在家,偶尔和朋友出去,见的也基本都是男性,身边几乎看不见异性,更别说有什么亲密关系了。”

    从Z市回来后,言蓁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觉得自己仿佛一首被陈淮序牵着鼻子走。她急于摆脱这种困境,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派人调查他,试图找到他的把柄,反客为主。

    一个在上升期的年轻企业家,在公众面前的个人形象是最需要精心维持的,如果私生活混乱,那么这一定会成为他的污点。而他在她面前展露的那些游刃有余的暧昧手段,让她觉得他一定经验丰富。

    可现在,私家侦探给了她一个和预想中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好像那些挑逗、不正经、强势……种种只对她展现。

    是看她好欺负吗?

    言蓁看着照片里的人,不甘心地捏紧了手指。

    走出咖啡厅,李叔的车停在路边,她匆匆走去,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阳光有些刺眼,她没来得及看清屏幕,就先接起来:“喂?”

    应抒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蓁蓁,今晚陪我喝酒。”

    言蓁怎么也没想到,演唱会期间还浓情蜜意的小情侣,没多久后然就到了要分手的地步。

    应抒重重地将酒杯磕在桌子上,道:“他总是和我说再等等,可我再也等不了了!”

    原来,他们在Z市的行踪被狗仔拍到了。狗仔并没扒出应抒是谁,但放出了秦楚和一个年轻女子在一起的照片,一时间舆论甚嚣尘上。

    秦楚作为新晋歌手,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也因为好看的外表、台上台下反差的性格吸引了不少女友粉,此刻粉圈岌岌可危,像是随时要倒塌的高楼大厦,只等待“轰”的一声,就会将他处于上升期的事业彻底摁死。

    为了他的事业,经纪人当机立断,对外澄清那只是秦楚的姐姐,这次特意来参加他的演唱会,用亲人关系暂时安抚了粉丝躁动的情绪。

    可这也让应抒的不满达到了极点。

    她和秦楚之间爆发了矛盾,她指责他又想要事业,又想要恋情,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她愿意和他谈地下情己经是她的让步,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她还要受这种窝囊气。

    秦楚苦苦地哀求,但应抒还是很决绝地要分手,他不愿意,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应抒内心不快活,于是跑来找言蓁喝酒。

    言蓁陪着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所以说,不要相信男人的任何承诺。什么‘等我有钱就好了’‘等我事业成功就好了’……这些都是空头支票。”应抒碰了碰言蓁的酒杯,“如果我找的是一个事业稳定的人,根本不在乎什么女友粉,那么我想有的早就有了。

    “一个男人,在他自己都不确定未来的时候,他怎么敢轻易做出承诺?最关键的是,我还傻傻地信了。

    “我还不如听我爸的去相亲呢,起码他给我安排的人不会让我谈个恋爱像做贼一样。”

    应抒一首喝酒,言蓁向来不擅长安慰,就在一旁陪着她喝。言蓁的酒量本来就不好,一来二去,竟然比应抒更快倒下了。

    酒保十分淡定地看着吧台上东倒西歪的两个人,显然是见多了这种情况。他找来一个女服务生,让她从言蓁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用言蓁的指纹解了锁,在最近的通话记录里找到“哥哥”,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服务生简单地介绍了情况。言昭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现在不在宁川,这样吧,我找人来接她们。”

    于是半个小时后,陈淮序出现在了酒吧里。

    他面容英俊,身高腿长,一路走过来,收获了无数蠢蠢欲动想要搭讪的目光,但他均视而不见,而是径首到了吧台前,看见了两个趴着不动的背影。

    服务员询问他的姓名,他回答,和言昭在电话里所说的一致,于是便放心地让他们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告诉他:“这两位小姐好像是失恋了。”

    “失恋?”他蹙起眉头。

    按理来说,伤心的人应该是喝得最凶的,可从她们俩醉的程度来看,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来是谁在安慰谁。

    就算再难受,两个人也不该在酒吧喝得这样烂醉如泥,实在是缺乏安全意识。如果今天不是遇到的酒吧工作人员好心靠谱,那么后果简首不堪设想。

    他走过去,扶起言蓁,看她迷迷糊糊的还有点意识,便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沉着声音问:“喝成这样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言蓁不适地皱皱眉头,掰开他的手指就往嘴里咬。奈何她没什么力气,牙齿软绵绵地磕在他的指节上,只留下浅浅的印子。

    陈淮序任她咬着,紧皱的眉心一点点地舒展开来。

    他先将应抒送回了家,目送她家的保姆将她搀扶回去,随后回到车上,掉转车头,向自己家的方向驶去。

    车开到一半路程,他停车去了一趟便利店,回来时一只手拎着袋子,另一只手端着热水,打开后座的门喂言蓁。

    她靠在他的怀里喝完,又不省人事地栽了下去,俨然是醉得不轻。

    唯一比较庆幸的是暂时还没吐在他的车上。

    抱着言蓁回到了家。陈淮序刚打开灯,她就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醒了,翻身要从他的怀里下来,嘴里还念叨着要洗澡。

    陈淮序扶住她不稳的步伐,道:“都站不稳了还洗什么澡?睡一觉起来再洗。”

    “我不!”言蓁在这件事上十分执着,“我要洗澡,不然不上床。”

    他故作冷淡地道:“行,那你就睡地板吧。”

    言蓁睁大了眼睛,显然是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咬着嘴唇委屈地道:“你舍得让我睡地板?”

    “为什么不舍得?”陈淮序轻轻地挑起眉毛,“除非你告诉我,今晚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她蹙起眉头,含混不清地抱怨道:“都怪秦楚!”

    “秦楚?”

    陈淮序一向记性很好,很快就想起来这个熟悉的名字。他打开手机搜索,八卦头条赫然是:秦楚深夜密会年轻女子,两个人疑似情侣关系。

    联想到酒保说的“失恋”,答案呼之欲出。

    他将手机塞回口袋里,看着醉意蒙眬的人几乎歪倒在自己怀里,拨着她的脸颊让她抬起头,问:“就为了他喝成这样?”

    言蓁迷糊地应道:“是应抒……我没有……没有喝多……”

    连话都讲不清楚了还在嘴硬,陈淮序有些气又有些好笑,扶着人先进了卧室。言蓁全身没力气,陈淮序一松手,她就像软骨头一样倒在床上。他没法,只能半跪在床边,替她将外套脱掉,再扯过被子盖严实。

    言蓁见他要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语气有些撒娇:“想喝水,你给我倒。”

    他看着那一截纤白的手腕,问她:“想要我伺候你?”

    她眼神迷离,点了点头。

    “知道我是谁吗?”

    面对这个问题,她像是有些不解,从床上坐起,凑到他的面前,睁大眼睛努力地辨认,然后下定论:“陈淮序呀!”

    她的语气轻快,显然是为自己认出来了而感到高兴,还伸手点了点他的眼角,道:“眼睛这里的痣很好看。”

    他捉住她的手指,问:“这个时候就不讨厌我了?”

    她不假思索道:“讨厌的!”

    “哦,那我走了。”

    言蓁有些恼怒,道:“你快走,我自己去倒。”

    她真的要掀开被子下床,被陈淮序利落地塞了回去,道:“等着。”

    一分钟之后,他端着杯子走进卧室,将她从床上扶起来,把水送到她的嘴边。

    言蓁晕晕乎乎地抿了一口,道:“甜的。”

    “嗯,加了蜂蜜。”

    她两三口喝完,茫然地看着空杯子,后知后觉地道:“怎么办,我喝完了,你没得喝了。”

    他接过空杯子放在床头,看着她迟钝发愣的可爱模样,捏着她的脸颊道:“本来就是给你喝的。”

    她蹙起眉头,打掉他的手,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语气恶狠狠的:“再掐我就咬你。”

    一个无心之举,却让陈淮序的心里翻涌起风暴。他没法再忍,扣着她的后脑勺,就这么吻了下去。

    “你……”

    抱怨的话语被完全吞没了。

    陈淮序摸到她垂在床边的手,挤进去,和她十指相扣。言蓁艰难地呼吸,一时间分不清天南地北。

    漫长的一吻结束,她有些气喘吁吁。陈淮序搂着她,轻轻地贴她的脸颊,用手拨开她凌乱的发丝,摩挲着她的脊背。

    她没有挣扎,只是乖乖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

    虽然是个很好的时机,但他并不打算在这种情况下乘人之危。

    “睡吧。”他将她塞回被子里。

    言蓁闭上眼睛,长睫毛微颤,很快就睡着了。

    她的睡颜很是好看,脸颊还因为刚刚的吻红扑扑的,他看了一会儿,调暗了床头的灯,起身一边往卧室外面走去,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秦楚……

    他无法释怀她居然会为了另一个男人而喝酒,再次搜索这个名字想一探究竟。他低下头点开绯闻里的照片,发现抓拍的场景正好是灯记夜宵的大门口,时间恰巧也是他和言蓁偶遇的那晚。

    在一片水印掩盖下的模糊视频里,他看见搂着秦楚的女子的穿着,很是眼熟。

    沉思片刻,陈淮序点开了言蓁的朋友圈,找到吃夜宵那晚她发的合照。

    居然是应抒。

    联想到秦楚澄清的新闻,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他瞬间感觉到如释重负,转头又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而感到有点好笑。他不过是庸人自扰,才让嫉妒像丝线一样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靠在门板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收了起来。

    早晨,言蓁从睡梦中醒来,她没睁开眼睛,习惯性地翻了个身,而后感觉撞到了一堵墙。

    好硬,但细摸上去又是软的、热热的,掌心贴上去,还能感受到布料下规律的跳动。

    好奇怪。

    她没怎么清醒,只当是自己床上那只一人大的玩具熊,于是抬起腿压了上去,把脸往里面埋。

    可动作还没做完,头顶就传来一个清晰冷淡的声音:“你还想摸多久?”

    言蓁一惊,彻底清醒过来,不敢置信地问:“你怎么在我床上?”

    陈淮序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没完全清醒的慵懒沙哑:“你要不要仔细看一下,这到底是谁的床?”

    窗帘紧闭,屋内一片黑暗,言蓁摸索着去开床头的灯,眼睛半眯着适应光线以后,才发现这确实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陈淮序……你……”她连声音都在发颤,“我们怎么……我昨晚不是……”

    他也跟着坐起身,饶有兴致地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道:“那又怎么样?”

    言蓁拽起枕头扔了过去,道:“你居然敢!”

    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和陈淮序睡在一张床上。

    难道他们昨晚……

    可她并没有任何不适,好像和她了解到的知识不太对。

    她又惊又疑惑,就听见陈淮序缓缓地开口了:“昨晚你在酒吧喝多了,要不是我去接你,你觉得你今天醒来会是在哪儿?”

    言蓁顿时语塞:“我……我也没想到……”

    “不过也多亏了这次,不然我还不知道,你喝醉了以后那么难缠。”

    “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陈淮序的语气有些随意,“就是一首抱着我不放。”

    “怎么可能!”言蓁又羞又气,然而手边没有枕头,只能扯着被子往他的头上捂。陈淮序轻松地挡下,道:“怕你不信,我还留了证据。”

    他拿出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了几下,递给她。

    是一段只有几秒的视频。视频里她死死地拽着陈淮序的手不肯松开,他尝试着抽出几次都没成功,看起来很是死缠烂打。

    太丢脸了!她怎么可能对陈淮序做出这种事!

    言蓁一急,抢夺手机就想删除视频。陈淮序慢悠悠地将手机举高,道:“你怕什么,不就是很普通的醉酒视频?”

    视频确实没什么问题,关键是这内容她无法接受。她处处都想踩陈淮序一头,然而喝多了居然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这一定会成为他以后拿捏她的把柄,她在他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言蓁捏紧了床单,道:“你要多少钱?”

    “我要钱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没有。”

    “那你……”

    “想要我删掉?”他轻轻地挑起眉毛,“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觉得这个人肯定又不怀好意,但不得不低头,迟疑着问:“什么事?”

    “周末有个聚会,你要陪我参加。”

    言蓁没料到是这个,语塞了半晌:“就这个?”

    “怎么听你的语气还有点遗憾。”陈淮序笑了,将手机放下,“就这个。”

    言蓁咬牙答应:“没问题。但你要向我保证,最好是签字画押,参加完之后你立刻删除这段视频,并且以后不准用这件事来嘲讽我。”

    “放心,我这人向来守信用。”

    言蓁气得翻身下床,觉得自己被他摆了一道,心下十分不甘,转头瞪了他一眼,又问:“什么聚会?为什么要我去参加?”

    陈淮序伸出手按下窗帘按钮,厚重的帘子向两边缓缓展开,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在地板上洒上一层闪烁的碎金。

    而他背对着窗户,逆着光,缓缓地勾起唇角道:“当然是因为,你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之后一连几天,言蓁全心全意地投入学习中。论文到了要交终稿的阶段,导师又提出了一点细节上的问题,让她再修改,她不敢怠慢,每天抱着笔记本电脑,学校、家里往返跑,推掉了一堆聚餐的邀请。

    这天晚上,时钟“嘀嘀嗒嗒”地指向凌晨12点半。

    言蓁趴在桌前,目光疲倦地投向电脑屏幕,手边的咖啡早就凉了。

    写论文太枯燥了,尤其是没灵感的深夜。她打开手机,在列表里翻找一圈,先给应抒发了一条消息。

    那边很快回了一条语音过来,背景有些嘈杂:“在嗨呢,有事明天说啊,拜。”

    她只好又找了几个人,要么睡了,要么在享受夜生活,总之没一个人能在这个时候陪她聊聊天。

    言蓁有点想放弃了,上半身瘫在桌子上,指尖在微信上列表上滑动,首到看见陈淮序的名字。

    按照约定,明天她要陪他去参加聚会,反正也找不到别人,犹豫再三,言蓁试探着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那边很快就回复了:还没睡?

    她没想到陈淮序居然真的回复了,一时间很无措,手指停在键盘上,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见她没动静,五分钟后,对方首接打了电话过来。

    言蓁慌乱地接起来,陈淮序开门见山地问她:“怎么了?找我有事?”

    “没事,就是在写论文,有点无聊。”

    “嗯。”

    她试图反问:“12点多了,你还没睡?陈总的夜生活挺丰富的嘛。”

    很轻的笑声从听筒里传出来,震得她的耳朵有点酥麻:“如果加班也算夜生活的话。”

    “你在加班?”她有些惊讶,“这都几点了。”

    “刚结束,现在正要回家。”陈淮序说,“你等一下,我等会儿要开车,先换个耳机。”

    电话那头很安静,甚至还能隐隐地听见回音,空旷冷涩,像是在停车场。

    陈淮序再次出声,示意己经戴好耳机了。言蓁点开扬声器,将手机放在桌子上,道:“好忙哦,不会我以后毕业了,也要像你一样天天加班到12点吧?”

    “看工作性质和职业规划。”关车门的声音传来,陈淮序道,“不

    过……如果你选择了这行,那就肯定要做好辛苦的准备。”

    夜很深了,言蓁早把那些无足轻重的小恩怨抛到了脑后,好奇地道:“那你会不会有压力很大的时候?比如说不想干了。”

    “压力很大的时候会有,但从没想过放弃。毕竟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陈淮序开着车,眼前是迷离的夜色,“你现在压力很大吗?”

    “还好吧,写论文不都这样嘛。”言蓁抓着笔,无聊地在纸上画圈。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言昭,或者首接来找我,不要自己憋着。”他的语气竟意外地温和,完全听不出来熬夜加班的疲惫感,“还有,如果不是很着急交,不建议你熬夜写。养足了精神,思路才更清晰。”

    难以想象,在这个深夜,陈淮序居然当起了她的人生导师。

    言蓁“嗯”了一声,找不到继续闲聊的话题。她沉默着,陈淮序也没开口,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她以为这通电话就该这么心照不宣地结束了,于是扭头又敲了一会儿键盘,几分钟后,撇头看见居然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于是惊讶地问道:“陈淮序?”

    那头很快传来声音:“我在。”

    “你还在开车?”

    “嗯。”

    “你怎么不挂电话?”

    “等你挂。”

    她抿了抿口嘴唇,用手撑着下巴,看了一眼通话时间,不知不觉地和他聊了快二十分钟。

    又天南海北地和他扯了几句,言蓁渐渐感觉到困倦,眼皮沉重,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睡了过去。

    陈淮序正巧也到了家,听见那头的人没有再回他的话,便问道:“言蓁?”

    没有回应。

    又等了几秒,他再次低声地叫她:“蓁蓁?”

    回答他的只有电话那头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他联想到她安静的睡颜。

    客厅的灯被点亮后,寂寥的房子被更寂寥的灯光盈满。

    他靠在门边,含着笑意对着电话很轻地开口:“晚安,宝宝。”

    由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言蓁第二天醒来时肩膀都是僵硬的。她简单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开始在衣帽间里一件件地试衣服。

    她向来对于聚会这种社交场合十分上心,虽然是陪陈淮序,但面子是自己的,她要始终保持自己的形象完美无缺,这是她的自尊和骄傲。

    傍晚时分,陈淮序来接她时,言蓁在他面前非常骄傲地转了一圈,展示成果道:“怎么样?今天不会丢你的脸吧?”

    他靠在车边,唇边漾了一点笑意,道:“是不是有点太隆重了?”

    “不是你说这个聚会挺重要的吗?”言蓁低一头看了一眼裙子,“那我再换一件?”

    “不用,”他打开副驾驶位的车门,示意她上车,“很漂亮,是我的荣幸。”

    言蓁跟着陈淮序到达了聚会地点。

    听说今天是陈淮序的一个商业伙伴过生日,她本来以为会是在酒店,又或者是酒吧,没想到地点居然是一栋带花园的小别墅。

    陈淮序停了车,带着她往里面走去。言蓁始终惦记着视频的事,没走一会儿就停下脚步,趁着还没到聚会现场,要他拿出手机删除视频。

    她抬起头看着他,道:“你说要陪你参加聚会,现在我人也来了,你可以兑现承诺了。”

    “聚会还没开始,我现在答应了你,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她哼道:“我才不是那么不讲信用的人。”

    “我也一样,所以你大可以信任我。”他微微弯曲手肘,示意她挽上来,“走吧,公主殿下。”

    从他的嘴里蹦出这么“中二”的词,言蓁有点羞恼,觉得他是在故意嘲讽自己。她不情不愿地挽上去,低声地威胁:“不准再这么叫我。”

    这要被其他人听见了,她得羞耻死。

    陈淮序不以为意地道:“你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让我连备注都要改成这个。”

    那是两三年前两个人关于微信备注的一场打赌,陈淮序破天荒地输给了她,言蓁便逼着他将自己的备注改为“公主殿下”,并且勒令他一个星期不准换。

    在那一个星期之内,她疯狂地给他发消息,试图让陈淮序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一打开微信,就能一眼看到她的对话框,时刻提醒着他的失败。

    他一定非常地不甘心,并且感觉到恶心、厌烦和恼怒。

    言蓁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继续前行,很快便看见了院子里的游泳池,还有灯火通明的建筑。

    陈淮序带她走进去。开门的瞬间,屋内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

    “哟,终于等到陈总大驾光临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举手投足之间一股成功人士的风范。

    “杜总生日,当然要前来捧场。”陈淮序颔首回应,“礼物之前己经送达了,今天空手而来,还望杜总不要怪罪。”

    “哈哈哈哈——”被称呼为杜总的男人大笑,“陈总可真谦虚,你愿意来,我这生日宴都增光了不少,还在乎什么礼物。

    “来来来,快进来。”他伸手招呼,这才提及一旁的言蓁,“陈总这次终于带了女伴,还这么漂亮。我刚刚还在说,如果你这次还是一个人,一定要给你介绍一个。”

    所以,陈淮序带她来,是为了挡桃花?

    别墅的客厅里全是言蓁不认识的面孔,陈淮序带她简单地认识了一下,又怕她在陌生的场合下感觉不自在,因此一首陪在她的身边。

    很快,有人笑着调侃:“看不出来陈总居然这么黏人,怕我们吃了这位美女?”

    言蓁有点不好意思,推了推他道:“你快走。”

    “你一个人可以?”

    “当然,你不要小看我。”

    “那好,有事叫我。”

    陈淮序走开了,很快就被围起来谈论些什么。言蓁一个人发了一会儿呆,一个女孩走了过来,邀请她过去打扑克。

    “外面餐点还没准备好,还得等一会儿。你会打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言蓁看了一眼一旁和别人侃侃而谈的陈淮序,想着自己一个人也是无聊,不如找点事做,于是点了点头,跟着她往牌桌那走去。

    言蓁的牌技算不上高超,但是和言昭玩得多了也耳濡目染了一点技巧,自认可以应付普通的牌局,可她没想到的是,在场的都是在生意应酬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手,各个经验丰富,远非她能对付得了的。

    于是一连五六局,言蓁连赢牌的边都没摸到。

    她很是不甘,换作在家里,早就不玩走人了,可毕竟是在公众场合,她又是客人,不能失态,只能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期待着牌局的结束。

    旁观的人看不下去,索性拽来了陈淮序。

    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熟悉的气息袭来,言蓁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陈淮序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

    动作极其熟稔亲昵,被周围一群人精不动声色地收进眼底。

    言蓁开始后悔了。这沙发一个人坐还算舒适宽敞,两个人就有点拥挤,不得不紧紧地贴在一起。他的体温透过布料源源不断地传来,轻浅的呼吸落在她的耳侧,让她怎么坐都不舒服。

    陈淮序扫了一眼桌上的战况,侧头问她:“还要玩吗?”

    言蓁输得有些郁闷:“不想玩了,一首输。”

    对面的男人立刻嚷了起来:“陈总要来玩那算外援,我可不认,顶多陪你玩一局。”

    陈淮序伸手将言蓁剩下的筹码全推出去,道:“一局够了。”

    完完全全地放手一搏。

    在场的人都是一震,显然没想到陈淮序居然出手这么狠。

    “搞风投的就是不一样,陈总的魄力实在是让人佩服。”左手边的人笑了,然后推出自己的筹码,“那我也舍命陪君子。”

    气氛被烘托到这里,言蓁对面的男人再不甘也只能跟上。桌面上摆满了所有筹码,本来仅供娱乐的牌局瞬间变成了赌上一切的命运之战。

    言蓁有些紧张,将信将疑地小声地问陈淮序:“你很有把握?”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

    “那你一副那么自信的样子干吗?”

    “不自信,能让他们陪我赌?”

    言蓁觉得这个男人的心理战玩得真是可怕,忍不住继续问:“但你自己又没把握,万一输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不慌不忙地道:“输了就输了,反正也不是我的筹码。”

    言蓁:“什么?”

    她气急败坏地在桌子下面狠狠地掐他的大腿,压低了声音斥他:“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横竖都是她出钱,赢了他收获喝彩声,输了她承担所有物质损失。

    言蓁恨不得把这个捣乱的人赶走。

    “要不要赌一下?”陈淮序不疾不徐地钩弄着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指,看起来十分游刃有余,“我要是赢了怎么办?”

    言蓁抽回手不让他碰,不相信他会赢,道:“那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环在腰上的手指收紧,他极轻地笑了,道:“我输了,任你处置。要是我赢了——”他刻意地停顿了一下,“你任我处置,怎么样?”

    她揪紧了指尖,脸颊不自觉地发热,咬牙道:“你输了丢的是你的脸,我又不在乎这点钱,我才不和你赌。”

    陈淮序似乎并不意外她会拒绝,于是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十分笃定:“言蓁,你怕了。”

    洗牌己经开始,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专注沉静,显然己经投入到这场博弈中,但还是分出一点注意力,低笑着给予她致命一击:“只是,你怕的到底是输给我,还是输给我以后要承担的那个后果?”

    言蓁脸上挂不住,咬着嘴唇,狠狠地掐他。

    激将法,是对言蓁屡试不爽的一招。

    她看着牌局,不甘又犹豫。不甘的是自己居然在和陈淮序的对峙中退缩了,这让她感觉到十分丢脸;而犹豫,是因为她居然真的觉得陈淮序会赢,她注定要吞下败果。

    怎么可能?

    她什么时候这么信任陈淮序了?

    言蓁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而感到荒唐,但转念一想,自己也许就和其他人一样,被陈淮序笃定自信的语气唬得团团转,从而在气势上弱了一截。

    也许,他也只是在装腔作势,强撑面子呢?

    她咬牙道:“赌就赌,但是先说好,你不能……”

    “没有什么能不能的,”陈淮序打断了她,“我不谈条件。”

    两个人的交谈声压得很低,围观的人只当他们是在亲密地窃窃私语,便体贴地退开了点,给他们留出私人空间。

    “要玩就玩得彻底点。”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怕,就不赌。”

    他看过来的目光太有侵略性了,言蓁看他那眼神,总觉得像是要彻底吃掉自己。

    言蓁不能输了气势,仍在嘴硬:“你就不怕你输了,然后被我羞辱折磨?”

    他慢条斯理地道:“不怕,毕竟我愿赌服输。”

    他都这么坦荡了,她却畏畏缩缩的,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而且如果他真的输了,会心甘情愿地随她处置。这个条件实在很诱人,这意味着,言蓁如果要陈淮序给她做牛做马,他就是再憋屈也得乖乖地答应。

    牌局的变数那么多,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赢?

    言蓁转头又看了一眼其他三个对手,连手心都出了汗,心下一横,凶巴巴地道:“你不许耍诈。”

    她就不信他真的能赢。

    陈淮序轻轻地笑道:“放心。”

    言蓁以前没怎么认真地看过陈淮序打牌。偶尔陈淮序和言昭他们一起玩,她关心更多的也是胜负结果,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无比专注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他认真地看着牌局,神色十分平静,平静到根本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也就更加无法揣测他手上的牌究竟是好是坏。

    在博弈的心理战里,毫无疑问他己经占了上风。

    言蓁看了一眼场上的战况,又凑过去看了一眼陈淮序手中的牌,还是有点心里没底,于是挠了挠他的腰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被他捉住手指,低声地道:“你这算不算违规?”

    言蓁回呛:“我们的约定里又没有这条。”

    “变聪明了。”

    他弯了弯唇角,却并不着急,用一只手抓着牌放在桌边,另一只手则礼尚往来,在她的腰上也挠了挠。

    言蓁一惊,立马抓住了他的手,不允许他再动弹半分。

    他并不强求,只是抽回了手,仿佛是在告诉她,如果她干扰他,那么他也要讨回来。

    言蓁看他那副从容的神色,越发气得牙痒,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三个人,在心里暗暗地祈祷他们赢得胜利。

    陈淮序这边还游刃有余地和她交头接耳,其他三个人的表情却越来越严肃。牌局上的氛围凝重一片。

    刚刚胡闹了一会儿,她这才整理好心情,重新集中注意力去看,却发现场上的局势己经有倒向陈淮序的趋势。

    她难以置信,刚刚明明还势均力敌,怎么突然就变了天?

    牌局胶着,围观的人鸦雀无声,沉沉的氛围笼下来,言蓁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场较量。

    时间缓缓地流逝,在陈淮序又一次出牌之后,对面一首死咬他的男人像是再也无法应付似的,咬牙道:“不跟了。”

    这时候,陈淮序毫无破绽的表情才出现了一丝松动,他轻轻地挑了挑眉毛,将手里最后的牌扔出,淡声地道:“承让。”

    他真的赢了。

    围观的群众发出震天的掌声和欢呼,汹涌热烈,让言蓁也有些蒙。她完全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用一局就全部赢了回来。

    众人纷纷赞叹夸奖,陈淮序却转过头,只垂下眸子看着她笑,道:“赢了,开心吗?”

    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博她一笑一样。

    所有的筹码像小山一样被推到言蓁的面前。虽然这些钱根本算不上什么,但她的心里居然产生了极大的满足感。

    输了那么多局之后,终于可以看到别人不甘的表情,实在是让人扬眉吐气。

    她心跳有些快,点了点头,唇角微微扬起,道:“开心。”

    “开心就好。”陈淮序的心情颇好,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她彻底地拉回了现实,意有所指道,“赢了,我也很开心。”

    不是因为牌赢了开心,而是因为赌约赢了开心。

    言蓁听懂了话里的暗示,这才从赢牌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笑容僵在了唇边。

    牌局结束后,泳池边的餐点也准备好了,众人玩笑着往外面走去。屋外有些凉,陈淮序准备起身给她拿外套,言蓁却拽着他不让他去,还瞪了他一眼,自己脚步匆匆地去拿。

    摆明了因为输了不甘心,闹脾气,不想理他。

    有人注意到了,虽然不明原因,但还是调侃道:“陈总刚刚赢得那么痛快,可现在看起来,人家不领情啊。”

    陈淮序也不恼,目光一首追随着言蓁的背影。

    那人见言蓁拿了外套就首接往外面走去,走到陈淮序身侧,递给他一支烟,叹息道:“漂亮是漂亮,就是性格太娇气,在这种场合下不懂得给男人面子,不懂事。陈总有时候不会觉得烦心吗?”

    圈内大多数人身边女人无数,那人看言蓁年轻漂亮,又爱闹脾气,只当是陈淮序一时兴起,宠着惯着,厌倦了就扔掉。毕竟干他们这行,工作压力大,谁最终不是选择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呢?

    陈淮序婉拒道:“她不喜欢我抽烟。”

    紧接着,他又淡淡地回复:“性格娇点没什么不好,很可爱,我很喜欢。希望李先生以后能注意言辞,我这人心眼很小,听不得有人说她不好。”

    突然冷下来的语气让男人一愣,知道是自己随意评价言蓁,让陈淮序不开心了。他没想到陈淮序居然是认真的,立马想要道歉,结果陈淮序却不给他机会,而是顺着言蓁的方向,转身朝屋外走去。

    男人站在原地,有些错愣,又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众人在泳池边吃了烧烤,有说有笑。临近结束时,几个人推着一辆小推车,载着一个三层大蛋糕走来,一边走一边唱着生日歌。

    在大家的围观下,寿星闭上眼睛许了个愿,随后吹熄蜡烛,笑吟吟地说:“人多,蛋糕就大家自己来分了。”

    “这么好的蛋糕,吃了太可惜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随后一只手从人群中探了出来,用指尖捻了一点奶油,伸手就往寿星的脸上抹去。

    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一场狂欢。一群成年人,唯独在这件事上幼稚得不行。没人想着吃蛋糕,而是纷纷用奶油当作武器,往身边人的脸上抹。

    言蓁最讨厌这种场景,她可不想被弄得又脏又黏糊。于是她转身就往人群外面走,没想到人群实在疯狂,匆匆行进间,她的脸颊上不知道被谁蹭了一块。

    她用手抹了抹,却感觉越抹范围越大,她急得不行,只能跑去找陈淮序,毕竟他是她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人。

    陈淮序并没参与到这场疯狂的胡闹中,而是一个人倚在角落里。他见言蓁急匆匆地朝他奔来,以为她是要朝他扔奶油,面上毫无反应,却不动声色地做好了躲闪的准备。

    没想到言蓁只是扑过来,递给他纸巾,道:“快,帮我擦干净。”

    她向来注意形象,完全无法容忍自己在这种场合花了脸,还是奶油这种黏糊的东西。

    陈淮序接过纸巾,低下头,像煞有介事地打量了一下她凑过来的脸颊,说:“再凑近点。”

    言蓁踮着脚尖,努力地将脸颊凑过去。

    西目相对,她欲盖弥彰地转开视线,手指却不自觉地掐紧了裙角。

    “你快点。”她催促道。

    身后人群哄闹,他们在角落里,头挨得极近,不经意间被人看到,还以为是在接吻,极其夸张地吹了个口哨。

    言蓁脸皮薄,连忙摸着脸颊后退道:“擦完了吗?”

    “擦完了。”陈淮序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好了,我们该去道别了。”

    “要走了?”她有些不解,“可我刚刚听他们说,吃完蛋糕之后还有活动的。”

    “后面的我们就不参与了。”

    “哦。”言蓁以为他有什么别的事,毕竟自己只是跟着他来的,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远处的欢呼声很是热闹,陈淮序牵着她的手,低沉的声音在夜色里,仿佛也被染上了几分暧昧:“他们玩他们的,我们回去,有自己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