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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刘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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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灏前脚刚走,后脚来了个刘蕴的家人,此人走到僻静的巷子里,见一个少妇正和位老妇人说话,那少妇容貌秀丽身段风流,便站住目不转睛的呆望。

    这少妇乃是竹兰,老妇人则是夏家老人,一起聊一些家长里短。老妇人见陌生男人看得太着相了,说道:“你走你的路吧,不知非礼勿视?”

    刘家下人说道:“这是外面的街道,你站得我就站不得?是你看我,我何尝看她呢?”

    老妇人怒道:“你明明在看人家,还敢强嘴,把眼珠子剜了你的。”

    下人笑道:“剜了我的眼珠子,千万搁在这位奶奶的裤裆里。”

    竹兰见他出言调笑忙径自进了家门,老妇人听了则又好笑又好气,撵着要打他,下人嬉笑着跑了。

    来到正门,下人走到近前说道:“我是北门刘御史差来的,有封信送与你家徐爷。”

    李冬眯着眼睛,刚才一幕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接过来,说道:“原来是你家老爷要借东西,你不要偷看,等取出来赶紧拿回府上去。”

    说完李冬走进里面,叫小厮取来一个大圆盒,将一个磨盘放了进去,四面封好写了一个回字帖,小厮们把盒子抬出来。

    李冬说道:“你家老爷急等着要用,路上不可歇息。”

    小厮们帮着下人抬上肩头扛着,下人哎呀一声叫道:“重的很,是什么东西?”

    李冬说道:“都是些上好瓷器,不要乱动。打碎了一件你一辈子都赔不起。”

    下人不敢怠慢,老老实实的一口气扛了七八里地,肩头都压肿了,两只手死死扶着。肩都不敢换,生怕掉下来打碎了。

    累得浑身是汗水,呼呼直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坚持到了刘府。下人慌忙叫道:“快来接接,压死我了。”

    管事和家人都跑了出来,一起帮着抬下来,都觉得甚重。下人喘着气说道:“正正的好生拿着,别打了。”

    管事问道:“是什么东西?”

    下人有气无力的道:“我哪知道是什么?他家说是老爷借的,等着急用,叫我一口气扛回来,不可耽搁。”

    闻讯出来的刘蕴心中疑惑,说道:“我并不曾借东西。打开看看。”

    当下家人把盒子拆来。见是一扇石磨。都不解其意,问下人有回字没有,下人气喘吁吁的道:“有。在我怀里。”

    取出来,汗都把信封湿透了。拆开了一看,上面有九个大字,写着:来人无礼,罚扛磨一回。下面一行小字:仍着送回,庶可偿罪。

    刘蕴好笑道:“你怎么得罪了人家,被戏耍了一遭。”

    下人委屈的道:“没得罪呀!对了我先前遇到一好看的媳妇,忍不住取笑了下,可能那媳妇是徐家人。”

    刘蕴大笑道:“活该,让你乱开玩笑!说不得歇一歇还替他送了去,见了女人守些规矩。”

    这一日西湖游船如蚁,天气晴朗,刘蕴有意报复祝伯青和江登云,故约徐灏出来游玩好探听下二人的动静,听闻徐灏不在家,打发了下人背着石磨去了。

    天气这么好,刘蕴站在门口寻思找谁玩,他家的小厮过来说道:“奶奶吩咐去庙里添些香油钱,回来时看见哈相公,马相公和伍相公他们拎着食盒,都游船去了。”

    刘蕴脸色一变,心说这几个人都是亲朋好友,他们竟不喊我同乐,令人可恼,他娘的叫你们乐不成。

    正好今日看徐家捉弄下人,他有样学样遂吩咐小厮们去捉了些大青蚂蚱来,在厨房找来一个鱼鲊罐子,装了些稀粪汤,把活蚂蚱拌上,然后用红纸封好。

    选了个很是伶俐的小厮,交代一番,小厮拎着罐子跑到湖边,远远看见这几个相公在码头上谈天说笑,在等着游船开过来。

    小厮高声喝道:“哈相公,我家老爷可在船上么?”

    哈相公回头一瞧,认得是刘家小厮,见他手里拿着个礼盒,低声笑道:“刘蕴向来小气以捉弄咱们开心为乐,到处占他人便宜,这小厮拿着的定是别人送他的东西,我们干脆骗了来吃了再说。”

    说完对着小厮道:“你老爷和他人说话去了,一会儿就来,你拿的是什么?”

    小厮见他说谎,忍着笑目送他们依次上了船,船舱正中放着张桌子,铺着猩红绒垫,一个大花瓶插着鲜花,还有香炉之类,摆得好生富丽。

    前面一张金漆方桌,五个人围坐着,鲜果菜肴满满一桌子,这才答道:“我们家伙计打松江府来,带了几罐海螃蟹孝敬我家奶奶,奶奶说老爷不在家定然是来游船,叫我送一罐子来。”

    众人听了大喜,哈相公笑道:“你来得好,先拿上来,等你家老爷来了我们一起享用。”

    小厮将计就计,跑过去递给船上水手接了,笑道:“千万交给我家老爷,小的回奶奶话去。”

    转身笑嘻嘻的如飞去了,五个读书人欣欣得意相视大笑,这时候请来的五个姐儿也到了,香风袭人,笑吟吟的都上了船。

    哈相公把罐子拿过来,笑说先见识一下煮开大家来品尝,顺手揭开了纸头,谁知这些蚂蚱闷久了,突然见了亮光,好一阵乱跳,带出无数臭不可闻的粪汁。

    女人惊声尖叫中,众人满头满脸,浑身上下,无处不是臭粪。先前蚂蚱忽然跳出来时,大家受惊不免齐声叫唤“哎呀不好”之类,结果张着嘴溅得粪屑满口都是,恶心的几乎连肚肠都要吐了出来。

    桌上摆设的酒菜都被糟践了,整艘船臭气熏天,此刻都知吃了刘蕴的一场大亏。连在船头船尾伺候的家人都沾了些余光,臭得都坐不住了。

    把东西都倒在河里,众人大为扫兴命船家把船儿停靠岸边,忍受着游人的诧异指点。各自捂着脸跑回家去了,却累得船家把船都重新洗过,还不能除尽臭气。

    再说刘蕴猜测朋友们的丑态,乐不可支。他几个姐妹亲戚回家串门,吵着要去游湖,妻子曹氏说道:“今年人说西湖热闹得很,游船多得了不得,我们也要去乐乐。”

    刘蕴皱眉道:“人山人海的,哪里有什么趣?不如在家坐坐。”

    曹氏怒道:“只许你终日在外取乐,我就不能出去玩耍?难道怕花了你的家私么?”

    刘蕴面上有些难堪,瞅了眼捂嘴偷笑的姐妹,也不敢违拗妻子。赌气出来心说既然你们坐视我出丑。今日老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叫你们吃些亏。才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打发管家去张罗画舫,把四面都挂上了帘子,刘蕴预先嘱咐道:“游船不要多吃茶水。船上没处溺尿,都留神些。”

    女人们难得出门一次。一个个欢喜非常,果然都不敢吃茶水,坐轿子到了船上。

    西湖上的景色也不必多说,来往游船里什么样的游人都有,虽说眼下是金秋十月,可江南的天气仍然炎热,人人看了半天,感觉口渴难耐。

    到了午后,众人吃的是早饭,此时都不免饿了,曹氏催促开饭,刘蕴答应的挺好,却始终不见拿上来。

    又拖过了半个时辰,在曹氏等人忍无可忍的光景,小厮送上饭菜,竟是些咸鹅、腊鸭、风鸡、烤鱼、烘糕、薄脆、眉公酥玉、玉露霜、闽姜、橘饼、糖酶、圆片等。

    女人们都饿得很了,对食物也不挑剔,洗手直接拿起来饱餐一顿。

    下午天气越发炎热,先是口渴了半日,又吃了这些咸的甜的干的吃食,那喉咙都要冒出烟来,谁都忍受下去?

    一个个都渴的昏头昏脑,不停的要茶吃,刘蕴叫人送上两大壶凉茶。谁知吃这凉茶更加口渴,再要两壶还是不够,又要了两壶都吃了,大家灌了个满肚。

    解渴是解渴,可是喝了一肚子的凉茶未免都尿急了,没地方撒尿又不好说出来。正在难忍的时候,刘蕴装模作样的拿出了一捆安息香,事先把皂角制成细细的粉末,裹在香上捏了数十根点燃。

    叫船家把船头迎着上风,刘蕴靠着帘子而坐,那安息香顺着风一阵阵的吹入船内,皂角粉末进了鼻子里,喷嚏打个不停。

    这些妇人正在尿急的时候,勉强忍着已经是很难过,这一顿喷嚏打的下边尿水长流。

    天热人人都穿着单袖纱罗之类,顿时把裙裤衣服后面尽皆污透,连膝裤鞋袜都湿了,满船全是味道怪异的尿液。

    曹氏尖叫道:“快靠岸。”

    等女人们慌慌张张的靠岸坐轿子逃回家中,刘蕴反而埋怨道:“我说不要去,你们定要去,我叫少吃些茶,你们往死里灌,弄得满船是尿,丢人现眼等明日被船家传的人尽皆知,脸面何在?”

    曹氏等妇人都红了脸不做声,纷纷抱怨吃的茶多了,谁能猜到是堂堂御史在故意弄鬼?

    刘蕴也不怕船家敢乱说话,反正今日前有臭屎,后有骚尿,也算是西湖一大奇观了。

    却说徐灏等三人来到名叫桃叶渡的地方,祝伯青指着前方说道:“前面就是聂家了。”

    徐灏随着他的指处一望,远远一带篱笆,斜倚着数株疏柳,里面高低各色菊花开得正好。隐约两扇朱扉,半开半合。

    江登云说道:“果然不俗,见其居如见其人矣。”

    徐灏也觉得这里环境非常清幽,精致不俗,祝家下人走上前去,向里面喊道:“有贵客来了。”

    很快门内走出来一位中年美妇,满脸堆笑道:“原来是祝少爷与二位公子,今日是哪一阵风儿送到我们这小地方来了,怪不得喜鹊清早直叫呢。”

    祝伯青笑道:“这会说话的叫宋二娘,乃是两位美人的干娘。”

    徐灏没说话,随着进去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门内很宽敞的院落,上面一顺五间正房,明窗净几。

    院内堆了些怪石,也栽了些菊花,旁厢一条夹道,走过去又是一个清幽小院落,其中道路曲曲折折,两边有好几间厢房厅房。

    二娘请三人在正间坐下,有小丫头送上茶来。徐灏抬头朝着墙壁看去,尽挂的是名人字画,无半点尘氛。

    只觉得一阵香风过处,环佩声来,里面走出两个人来。聂慧儿在前,妹妹聂怜儿在后。徐灏一眼看去,前一个神清似水,步软无尘,那一种秀色可餐的态度,令人睹之心畅神驰;后一个较之稍丰,却生得肤凝玉沽,体弱花娇,露出一团和蔼之气,令人可亲,不愧是杭州最有名的美女。

    一番客套之后,徐灏随着坐下,大抵两位佳人对三位公子十分满意,暗暗赞道这三人可称之为一等一的佳公子了。满意之余,自然言语殷殷,眉目多情。

    稍微坐了片刻,聂惠儿主动邀请道:“诸位请内房坐。”

    祝伯青喜不自胜,悄悄说道:“上一次前来只是坐在这里,好像很少有人被请进内房,多亏了兄长丰神如玉,表弟翩翩人才。”

    徐灏对此嗤之以鼻,姐儿谁不爱俏?兼且妓女都是最会看人的,他出来时没预料到要出门,正好青霜缠着胡闹,是以身上穿的戴的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任是一件都价值千金,进不去内室才是见了鬼呢。

    当然古代很多名妓爱财也更爱才,尤其是被捧出来的所谓才女,心高气傲等闲连官员都不放在眼里。

    但身为妓女基本身不由己,除了处子之身时还有些资本外,等今后没有手段没有靠山根本无法自保,有钱就得陪客,三教九流由不得拒绝,除非遇到了心仪又有钱的主。

    随了慧珠到她自己的卧室内,徐灏见是三间房子,一隔两半,一间为起坐,陈设整洁,窗前一张小楠木桌子,排列文房四宝。

    又到内间坐下,直觉兰麝薰心,不饮自醉。伯青与怜儿论到诗词,聂怜儿兴致不错,知道伯青是个有名之士,越发说得辞明义畅,举要不繁。

    祝伯青意乱情迷傻傻的头脑不清醒,惟有点头痛赞而已。聂怜儿又转请教,所幸他非是浪得虚名之人,得徐灏瞪了一眼马上恢复精神,畅沦了一番,二人彼此格外心许。

    那边江登云挖空心思的和聂惠儿说笑,听了半天,令徐灏有些意外,二女论起才华还真不亚于祝洛珠和江瑶君,当妓女无疑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