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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要干便全力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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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青霞纵横一世,风流自赏,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日自己居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的为人常引人非议。

    惹人骂。

    遭人排挤。

    几乎所有的误会与是非,都会与他纠缠个没了──尤其是一旦扯上了女人,他更是言行败坏,丧德无耻,禽兽不如的败类!

    对于这些,他习以为常,也无所谓了。

    一个给人訾骂、诟病惯了的人,一旦听到赞誉,反而会浑身不自在起来。

    孙青霞便是这样。

    只不过,因为他的武功高、剑法好,别人骂归骂,却都奈不了他的何。

    他依然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我行我素只不过是“世与我相遗”后一种“迫于无奈”的姿态而已,决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炫耀的事!

    他一向如此,仗凭一身武功,一把剑,不须看谁的脸色行事,不需向谁阿谀奉迎的做人。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须做讨你喜欢的事。

    ──你们要排斥打击我,我也不愿与你们同流合污。

    ──大家不谅解我,也罢,我也不向人解释,更不求人悲悯同情。

    他独步天下,孤剑白衣,孤芳自赏,俯仰无愧。

    (人说的且由他说去!)

    (若敢惹我,胜得我掌中剑再说!)

    他纵横江湖,逍遥自在,无惧无畏,直至今天。

    这一天,他在“不文山”山头上

    那时候,温八无正赶去救援面临决堤泛洪之灾下游的其他乡民,铁游夏则赶上“大角山”去扑灭“抱石寺”的火神肆威

    而他,正要返回不文山去看顾那十几二十名灾民时,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们在再度卷入洪流里拯救受困灾民之际,曾遇上两次暗算:

    一次因铁手双手都在力举受难者于水面之上,故而硬挨了两箭;而射向自己的两矢,却给铁手用破空指劲弹飞了,自己才能平安无恙。

    自己便因此事而欠了铁手一个情。

    一个大大的人情。

    另一次是自己伸出了古琴,全力扳起陷于洪流中的铁手之时,突然遇上了暗器。

    十九种要命的暗器!

    幸好,温丝卷及时赶到,及时毒杀了发射暗器的人。

    这次到他们两人欠了八无先生一个人情:

    救命之情。

    可是,这两件事合并起来,却很有些不寻常。

    因为箭矢是来自山这边的树林子里。

    暗器却射自山那边的丛林中。

    两个地方,隔着条滚滚汹汹的决洪一文溪,且发生的时间相隔很近,射箭的人断断赶不及在那边射了箭后又赶过来这一头放射暗器。

    除非

    ──至少有两批杀手!

    对了。

    绝对有两批以上的敌人!

    发放暗器的杀手虽然已给毒死,但射箭的敌手仍匿伏在那儿,也许是因见铁手名捕、八无先生加上自己的声势浩大,不敢妄动,也许是因为要谋而后动,另觅良机下手总之,敌人并未死尽。

    孙青霞一想到这点,心中便暗加提防,并加快步程,赶上不文山。

    他的责任是要保护那些刚渡过灾劫的乡民,以及仍在昏迷中的龙舌兰。

    他飞快上山。

    在经过“加落梯”途中,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总觉得山上有些影影绰绰。

    ──本来,山上有人影也是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那十几位渡劫余生的乡民不就是还留在山上么?

    由于旭日未升,黎明未明,视野仍不甚分明。

    他也觉得血腥味似乎太重了。

    ──这血腥味是怎么来的呢?就算刚才曾在“杀手涧”上大开杀戒,留下余味,但经决堤后的洪水滔滔,怎么一切还未给冲洗干净?

    是以,他心中暗自有了提防。

    生了警惕。

    人生就是这样:

    你永远不知道前面会发生什么事。

    人通常在遇上意外之后,痛悔自己为何不提防一些、谨慎一点,但很少人能反省庆幸:啊,我今天便是因为小心、审慎,所以才没遭逢意外。

    就像人常为失去的而深觉遗憾,但一向得到的又不懂珍惜一样:对没有发生过的不幸从不省觉这已是大幸,而对遇上的波劫却总归咎为运气不好。

    虽然小心不一定就能驶万年船,但小心加上本领高强、聪敏和幸运,的确能比常人多驶几年船。

    当然,也许也能多活几年命。

    未登上“不文山”前,孙青霞便觉得山头上有几棵孤瘦的树,无风自动。

    然而树上没有人。

    也没有鸟。

    只树下有荆棘处处。

    还有乱草丛。

    曙色昏暗。

    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心情不好起来,还忽然记起一个给他赤条条的吊在树上的女子:殷色可。

    谁都难免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有意兴飞越就会有心情阴郁的时刻,正如有阴必有阳,有黑就有白。

    他在心情落落寡合中登上“不文山”

    山上的血腥味更浓更烈。

    原因是:

    真的有血!

    一地死人!

    救出来的乡民,全都死了!

    死在“不文山”上!

    孙青霞睚眦欲裂:

    这些是无辜的人,都是贫民、百姓,一向过着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帝力于我何有哉”的岁月,他们何辜?何罪?竟给人全格杀于这清晨的不文山上!

    ──这是谁干的事?!

    他心里不觉发出了这一声狂喊!

    “谁下的毒手?!”

    他也禁不住真的喊出了这一声!

    也许是他的喊声太烈、太锐,地上似乎有人动了动。

    又似是谁也没动,只是他自己心动。

    ──死人又怎会动呢?

    他放下了琴,拔出了包裹里其中一把刀:

    那是“百忍之刀”

    刀光白。

    刀色亮。

    在蛤蟆肚皮色般微白的晨光中一映,百忍之刀立即绽出光华来,映亮了眼前的事:

    还有尸!

    ──其中有一具尸首的确隐隐会动!

    这人还未断气!

    这位未断气的人,身形特别肥硕,手里还紧紧抓着口布袋。

    孙青霞当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麻三斤!

    麻三斤本来一直表现出色,而且是“敦煌刑捕”陈风尘的左右手,可是自泄洪以后,麻三斤在拯救乡民的行动中,显得笨手碍脚的,孙青霞和铁游夏也几乎把他给遗忘了。

    可是他现在就躺在山头,且是唯一的活口。

    孙青霞忙蹲下去,视察他的伤势,一时却没发现伤处,只知他气若游丝,眼睛翻白,似乎伤得颇重。

    他立即为他推搡穴道。

    但似乎也没起多大效用。

    他便改而以一股真气,输入他体内,至少,他要他保住性命再说。

    救人救彻。

    正如做事一样,孙青霞只要干一件事,便全力去干,不分心,不后悔,不怕苦,不畏难,是以,他能练成绝世的剑法,也因而建立了个轰动天下同时也毁多于誉的狼藉声名!

    他现在要做的事,便是要让麻三斤活回来:

    他发现死尸堆里不见了龙舌兰。

    ──这可一引为忧,一以为喜。

    喜的是:龙舌兰毕竟没死在这里。

    可忧的是:龙舌兰的尸身不在这儿,不见得她就一定没死,而且,可能正遭受着更大的凶险。

    所以他要尽快救她。

    要救她,就得要先救活麻三斤再说。

    他正催动真气,源源灌输于麻三斤体内,这是极损己利人、大伤元气的做法。

    而且这时候也特别危险。

    ──就像是一个人张口嚼咀的时候,如果那一盘不是食物而是钉子、刀片和针,那柔弱的口腔可经不起这等创伤。

    所以吃东西也得要看分明。

    救人也一样。

    就在他传输真气于麻三斤体内,要把他救醒过来之际,麻三斤突然怪眼一翻。

    他双指骈伸,直戳孙青霞双目,另一手一振,布袋便向孙青霞当头罩下!

    这攻袭很要命。

    攻的都是要害。

    很明显的:

    孙青霞要救麻三斤的命。

    但麻三斤却要他的命。

    他要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