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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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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北京城暑气熏蒸时,阿思海随皇上巡幸塞外了,他常有信寄来报平安,从信中字里行间,芙蓉没有看出他的处境有什么危险。一个月后,芙蓉也渐渐放下心来,也许,前阵子是他们过分紧张了。此时芙蓉已怀孕七个月了,动作越来越笨拙,所以她几乎足不出户,成日帮着冰儿(大部分时候是帮倒忙)做孩子的小衣服小鞋子。月上中天时,她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哼着歌儿想着阿思海,想着即将出生的孩子。有时,看着月亮,她常想阿思海此刻在做什么。是侍候在皇上身边,还是也像她一样坐在月亮下面想她。穿越过来已经六年了,她不是不想自己现代的家和亲人,但既然已穿来这里,又不知能否回去,只有宽解自己,尽量不去过多的想他们。否则自己成日活在回忆和担心里,怎么能在这里生活得下去。有些事,只好暂时把它们埋在心底,才能面对现在的一切。珍惜眼前人,这才是最重要的。芙蓉对月默默祈祷,祈祷在两个时空里的所有的亲人都要好好的。

    八月骄阳似火,晒得地面都是炙热的。这么热的天,就是心静的人也难免上火,可芙蓉却在这时,意外地收到同样随皇上出行的巴兰的一封信。她的心“咚咚”跳着,急忙打开信看,看过信后更是郁热难解,心头像着了火一样。

    巴兰在信中讲述了他和阿思海在离京前的一天晚上,在宫里倒底看到了什么。原来他们竟在无意中撞见太子和一个后宫嫔妃私通约会。至于这女子是谁,出于谨慎,巴兰始终没有说。他在信上说,当时太子也发现了他们,但只是警告不要乱说就让他们走了。可巴兰年纪太轻,没经过什么事,心里忐忑不安,他怕太子不会放过他们。此次出行塞外,一路上经过观察,他觉得局势越来越紧张了。太子的行为更加乖张,而更要命的是,在这种关键时候,居然不知从哪儿里生出了一些风言风语,传的就是太子与那个女子的事。巴兰担心太子会认为是他们说出去的,要对付他们。他也知道阿思海不会把此事告诉芙蓉,可他觉得如果没有一个人了解内情,万一他们出了事,别人就是想帮他们也无从帮起。

    看过信,芙蓉心急如焚,一时间手足无措。怪不得阿思海说什么也不肯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做太子的,和他皇父的女人私通,这是最大的皇室丑闻,真捅出去,全体皇室都将颜面扫地。到时,就连皇上也会为了保住颜面,而不得不处置所有知情的人。凭你是谁,受不受宠,谁知情谁倒霉。都会成为维护皇家尊严的牺牲品。

    此时,芙蓉才深深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身处这个时代,做为一个女人,看到丈夫身处危境,而对手是那么强大,她又能做什么?她以前倚仗的不过是皇上的垂青和宠爱,而这件事是绝不可能在皇上那里找到庇护的。

    芙蓉脸色煞白,在屋里不停的走动。冰儿看到这种情形,也吓坏了。她看到芙蓉坐在书桌边,略一凝神,提笔写了一封信。

    “小姐,您给谁写信呢?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写?身子累着可怎么办。”冰儿担心地说。

    “这封信要尽快送给十四爷,我有事要求他。”芙蓉边说边写着。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托付同样在塞外的胤禵照顾阿思海,芙蓉知道只要拖些时日,到九月底皇上再废太子,就不用再怕他了。她不知道这次传出关于太子的风言风语是不是八爷党所为,就算不是,他们也绝脱不了干系。八爷党一心要扳倒太子,这次传出丑闻,不正是个大好机会。她最担心他们会趁此时机把传言传到皇上耳里,促使皇上发怒。芙蓉知道如果那样的话,阿思海的处境就很凶险了,就是太子不杀人灭口,皇上也会这么做的。她只有求胤禵在可能的情况下,保住阿思海一时的安全。

    给胤禵的信寄出去很多天了,芙蓉仍旧焦躁不安。户外艳阳高照,烁石流金,可芙蓉心里却总是感到阵阵寒意。每天都盼着阿思海的来信,盼着他报平安。九月初时,阿思海的信还是每隔几天就照常送到,此时阿思海已从芙蓉的回信中得知她已知道了太子的事。他除了安慰她,还在信里提到胤禵找他谈过,让他没事不要出帐蓬,尽量在皇上身边呆着。他也会尽力保他。至于那些不利于太子的传言是否会传到皇上耳里,就难说了。

    算算皇上马上就要回京了,芙蓉每日挺着肚子算日子。到了九月中,天气稍稍有了些凉意时,阿思海突然毫无预兆地停止了写信。芙蓉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每天都受着煎熬,她心里不停地想: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明知收不到他的信,她会有多着急。如果他还平安,为何不写信来?数日来的殚精竭虑,使芙蓉一下子瘦了下来,有时,她甚至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了,所幸肚里的孩子倒还一切正常。

    傍晚,芙蓉勉强吃了几口粥后,正要躺下时,看到画儿走了进来。阿思海不在家时,除非是芙蓉找,一般她都很少主动进这个屋子。近些天因为阿思海的事芙蓉寝食不安,也没注意画儿在做些什么。

    “福晋,奴婢斗胆请问您,爷是不是好些天没来信了?”画儿问,眼中全是担忧。

    芙蓉疑惑的审视她,画儿一直都是很谨慎知礼的,如果不是十分担心,也不会问一个下人根本不该问的事。最近发生的事,只有芙蓉一个人知道,连冰儿也被蒙在鼓里,看画儿担忧的神色,她似乎查觉到了什么。

    “福晋,是不是爷有什么麻烦了?这些天,奴婢看您神态异常,每次只要爷的信一到,您就松口气似的。奴婢也很担心,虽然知道有些事是做下人不该问的,可还是忍不住。”画儿见芙蓉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连忙解释。

    “画儿,爷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你不必担心。”芙蓉语气温和的说。

    画儿凝视芙蓉半晌,缓缓点头:“福晋说的自然是对的,爷一准儿会平平安安的。”

    画儿告退出去时,站在门口幽幽说了一句话:“福晋,如果爷有什么事,画儿也不会独活。您,能吗?”芙蓉被她问的一怔,回过神来时,画儿早出去了。

    画儿的意思很明白,她愿意与阿思海同生共死,而在她心里,芙蓉是绝对做不到这点的。芙蓉轻抚肚子,感受里面小生命的动静,她想:为一个人死很难,但为一个人而坚强的活着,也许更难。死可以一了百了,而活着却要忍受许多痛苦。想到这儿,芙蓉猛地一惊,坐直了身子,心里责怪自己:“我这是想到哪儿去了,死呀活呀的,阿思海又不会有事!都怪这画儿,好端端地说那种话。”她不禁向地上虚“呸”两下,默念几遍“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后才稍安下些心。

    此后的几天还是一直没有阿思海的来信,芙蓉已经没力气再问冰儿“今天来信了吗?”她只是每天坐在窗口向外望着,心里安慰自己,他一定是正在回来的路上,太疲劳太忙碌才没写信来的,反正用不了几天就能见面了。等见了面再好好罚他,看他以后有事还瞒不瞒她。

    一天早晨,芙蓉刚用过早饭就听冰儿进来禀报,雍亲王福晋那拉氏到访。芙蓉听后怔了一下,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自己是什么身份,那拉氏是什么地位?她竟然屈尊降贵来这里,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了吧?这位贵人“无事不登三宝店”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芙蓉不及多想,连忙整装到前院跪迎雍王妃。

    那拉氏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她拦住大腹便便的芙蓉,不让她行礼,笑容可掬地拉着她的手走进正房坐下。芙蓉见那拉氏脸上虽笑着,眼里却含着些犹豫,她的心脏便乱跳起来。

    两个人寒暄几句,芙蓉说了几句场面上诚惶诚恐的话后,便都不说话了。不过今天那拉氏显然是有事要说,她喝了口茶,斟酌着开口:“芙蓉,令尊令堂是不是有些天没写信来了?”

    芙蓉一呆,没想到那拉氏问起了这个。这些天光顾着担心阿思海的事,竟忽略了阿玛额娘有段日子没来信了,当时离京前就说好,他们会赶在她生产前回来照顾她,按理也该回来了,可现在竟连信也没来一封。芙蓉想到这儿,才着急起来,问:“请问福晋得到什么消息了?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事?”

    “你别急”那拉氏连忙安慰她:“没什么大事,只是前些天我们王爷得到下面人的消息,说是令高堂在返京时,还没出山东就遇到一伙拦路抢劫的歹徒,令尊和跟随他们的侍从都受了些轻伤,令堂也受了些惊吓,一行人只好又返回山东的亲戚家里养伤了。这也就是前十天发生的事,想必令尊是怕你担心,没捎信给你。但王爷怕你得不到他们的消息更担心,又想到如派别人来告诉你,那人把握不好分寸,说得不清楚反而更让你心焦,你现在即将临盆,可不能受惊吓,所以王爷特地让我亲自过来告诉你。”

    “我阿玛伤在哪里,重不重?额娘受了惊吓,也不知现在好些了吗?”芙蓉只觉得口燥唇干,心也慌的厉害。

    “你快别这么惊慌,王爷就是怕你这样才让我来的。令尊是伤在腿上,应该没什么大碍,令堂只是受了惊吓而已,我想吃些定气安神的药也会没事的。现在最紧要的是你和肚里的孩子,咱们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前走一趟,可一点儿也不能大意!”那拉氏温和地劝解着芙蓉。她看到怀孕的芙蓉不像大多数孕妇那样发胖,反而削瘦了许多,尖尖的下巴,那完美的瓜子脸像只有巴掌大似的。苍白的脸庞映衬着那秋水双眸越发黑亮如星。那拉氏看她身体情况似乎不是很好,也有些替她担心。

    “多谢福晋这么关心奴婢,还劳驾您亲自来一趟,真是当不起。”芙蓉说着起身福了福。

    那拉氏微笑摇头,她注意到芙蓉只谢了自己而故意忽略了王爷,其实,他才是那个最在乎、最爱怜芙蓉的人。

    “现在看来,你令堂是没法赶回来陪你了,你这是头一胎,必然会麻烦一些,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我已找了两个最好的接生嬷嬷,明天就让她们住在这里吧,随时预备着。等你分娩时,再派人去知会我一声。”那拉氏说着这些话,心里却感叹她们王爷就连这些事都为芙蓉想到了,还对她千叮万嘱的。他爱芙蓉爱到可以为她事无巨细、体贴入微的想到每一件事。甚至,芙蓉背叛了他,和别的男人成亲生子,他竟也可以为她做到今天这个地步。

    芙蓉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都是四爷的心意,可当着那拉氏的面,她又能说什么。何况自己已是有夫之妇,对他的这份用心良苦,她无以为报,也不能做任何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