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谁记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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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会议在十三楼的会议厅举行。据说上午新任执行董事已经与大领导们开过会了，下午开始挨个分批与各职能部门开会。
整个杂志社一共不过三十来个人，与恒亚影视公司的部门如技术部、制作部、经济艺人部等等比起来，实在是相形见绌。因此偌大的可以容纳影视公司全部三百人的一个会议室，显得冷冷清清的。
新任执行董事还没有来，总经办的六个总经理倒是已经都到了。他们的面部紧绷，看来新任领导并不是和颜悦色的人，很有可能已经给了他们下马威。
门毫无预兆地被打开，有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两个人几乎是并排进入会议室，左边那个迅速俘获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是怎样一张漂亮的脸庞！五官深刻，搭配得仿佛雕塑般精致无暇，嘴角永远在微微笑着，如同阳光洒落；然而他的眼神慵懒迷离，那样漫不经心，仿佛全世界都不在他的眼中。他身穿着整套阿玛尼的休闲西装，衬衫的扣子从胸口才开始扣起，露出胸口结实紧绷的肌肉。只是一点点，只会令人遐想而并不显得过分。杂志社本身就是女性居多，她们纷纷开始交换花痴的眼神——“太！帅！了！”要不是这么严肃的场合，恐怕她们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就在所有人都盯着左边那个人的时候，唯独颜悦注意到了右边那个人。他没有左边那位漂亮得肆意的脸庞，只能称之为清俊儒雅，却有一双极为深邃的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流光溢彩。这种温润的气质，竟然有些像那部自己最爱的电影《情书》里头的白衣少年藤井树。颜悦垂下头，慢慢开始回忆电影的情节。在这种无聊的会议上，学会放空是最好的消遣方法。
会议开始了，有秘书模样的人上台介绍了一下两位的身份。原来左边那人便是恒亚影视艺人部准备新签约的艺人丹尼尔，丹尼尔是美籍华人，刚刚在国外影视圈崭露头角，拿了一个东欧小国电影节的新人奖，就立刻被恒亚影视的新任执行董事力邀他回国发展；正好国内影视业发展迅速，丹尼尔也觉得大有可为，于是便回国了。而与他签约的新任执行董事，自然就是站在右边这位低调内敛的人了，他叫叶斐。
“没有想到新任领导竟然这么年轻！”“到底什么来历？”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李雨桐不是说已经讨论了两三个月了么，竟然还没八卦出叶斐的身份，八卦能力差评。不过，其实也不难猜想，能够空降来做执行董事的，无非是恒亚集团总部某个领导人的儿子之类的吧。
台上传来叶斐的声音，干净清冷，如同他本人的气质一样：“这次会议，首先是认识一下大家，也让大家认识一下我。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是，《影剧》杂志虽然是恒亚影视公司给总部看的政绩，但完全不需要这么多人去做一本月刊。艺人经济部除了丹尼尔，还签约了几个艺人，很缺人手，就从杂志社抽调十个人过去，剩下20个人足够搞好一本杂志了，据我所知，业内最知名的《看电影》杂志的编辑部也就十五个人，他们还是半月刊。他们的写稿量大概是你们的三倍，人却只有你们一半。”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宣布了决策，并且有理有据，不容辩驳。
主编苏蕊赶紧点头表态，表示遵从。
叶斐的视线扫过台下众人，只是随便看看，却停留在一张脸庞上，再也无法离开。经年未见，这张脸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叫他一眼就能认出来。对方略低着头，安静地隐没在人群中，低调得仿佛不存在。如果不是叶斐习惯性地观察每一个人，恐怕就要错过。轰隆隆的回忆一点一滴地碾过，周遭的一切突然变成了默片，他眼中的那一道身影是黑白世界中的唯一一抹鲜亮。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么长久以来寻找的，竟然那么轻易地就近在咫尺，让他恍然生出不真实的错觉。叶斐极力按捺住想要起身叫她的冲动，压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匆匆结束了这个会议。只是在最后，他尽量用不动声色的口吻道：“苏蕊，这周五之前告诉我抽调的人员名单，今天就到这里。颜悦，你留一下。”
原本会议室的人们已经纷纷起身，有着紧张之后的放松，然而听到这话，嘈杂的会议室突然安静了那么一瞬，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颜悦。一个执行董事竟然对一个普通到立刻就可以蒸发掉的小职员感兴趣，这是什么情况？彼此交换着眼神，默默退出了会议室，颜悦已经能预见，整个公司上下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甚至就连丹尼尔，离开时也抛给颜悦一个含义莫名的笑容，好看却很欠揍。
虽然颜悦不太在意八卦，然而八卦的威力她还是知道的。她也很想随大流走开，不要被大家这么注视——三年来，颜悦在这个公司里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模模糊糊的。然而她也知道作为一个打工的，她没有资格与老板翻脸。何况，她也很好奇，叶斐把她留下来，到底要干什么。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颜悦偷偷地看叶斐。叶斐在很专注地看着她，可是颜悦丝毫没有与陌生人对视的尴尬，因为叶斐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她，凝望着虚空。长久的静默，空气里似乎又暗流涌动，又好像只是一种错觉。
就在颜悦以为要跟叶斐就这么站立到天荒地老时，叶斐开口了：“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叶斐艰难地开口。这句话他在心中百转千回了无数次，可是没有机会说出口，真的到了说出口的这天，才发现隔了时间的距离，明明凝固了那么多的思念，到最后也不过是客套的寒暄。
颜悦看了看叶斐，不过三秒钟她就确定了一件事：“叶总，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您。”
不！认！识！怎么也想不到，百转千回的寻觅之下，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回答。叶斐白皙得几近透明的皮肤由白转红，又从红变得惨白，仿佛一个五彩的调色盘打翻在地。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情绪波动了？他牢牢地盯住颜悦，仿佛要把眼前的人儿看穿。
颜悦不堪他眼神的冰冷，快速垂下头：“对不起，我想您真的是认错人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工作了。”
一个“您”字隔开了她与叶斐之间的距离。叶斐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可是叶斐却觉得，她是那样遥远。如果不是曾经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眼前女子脸上那冷漠疏离的表情，几乎要让他真的误以为自己认错了。
只是一个晃神，颜悦却误以为叶斐默许了她的离开，于是迅速逃离了那个让她压力山大的会议室。
叶斐皱紧了眉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原本应该激动的相逢，怎么会变成这样让人愕然的画面？
叶斐的秘书，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呆在门口的秦沁心见颜悦走出会议室，快步走到叶斐身边，递给叶斐一个ipad。上面赫然就是颜悦的员工资料。不用说，她自然就是在刚刚叶斐颜悦聊天的时候，给人力资源那边发邮件调取了颜悦的资料。如此会揣摩领导心思，难怪会成为谢恒亚指派给自己的专属秘书。
叶斐接过ipad，简历上很简单，颜悦，Q市人，毕业于北方某二流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回到南方，来到离Q市直线车程不到两小时的上海。鉴于她在大学里的时候就给多家杂志与报纸供稿，文笔不错，因此很顺利地就应聘上了恒亚集团的《影剧》杂志编辑一职。工作三年以来每次年终考评都是A，所以在半年前被升为责任编辑。简历后面有她的自大学以来考的各种证书，英语、计算机、普通话甚至教师资格证书，唯独没有参加学生会以及各种校园活动的相关资料——一般大学生竞聘，都会附上自己是学生会干部、参加了社团活动拿了什么奖来证明自己能力很强。颜悦没有这些资料，只能说明她在大学时对此并不热衷，为人极其低调。
回到十七楼办公室，叶斐让秦沁心叫来了李雨桐。李雨桐也是毕业没几年的小姑娘，颇有些战战兢兢地来到叶斐办公室。办公室很豪华，甚至可以说有点过于奢华了，大理石的地面上铺着暗紫色的地毯，全铜的吊灯造型夸张，全实木的沙发、书桌、柜子大概是采用桃花心木或者是樱桃木，虽然李雨桐看不出来，但总觉得质感很好。那些罗马柱、浮雕的装饰都显示了这是古典欧式的装潢。然而那幅本来在墙上的仿米开朗基罗的名画如今正斜躺在地毯上——事实上，李雨桐很快瞅见了叶斐办公桌上的装修图。这是上一任主人留下的办公室，显然叶斐不怎么喜欢他的品味。
叶斐坐在那宽大的紫色绒面的椅子里头，竟然毫无违和感，依旧是清新的气质，仿佛华美的绸缎上放了一颗夜明珠。绸缎再华美，也夺不走明珠的光彩。这是李雨桐刚进办公室的第一印象。如果换了别人来坐这样夸张的天鹅绒椅子，一定跟牛郎店小哥一样浮夸吧。
下午的会议在十三楼的会议厅举行。据说上午新任执行董事已经与大领导们开过会了，下午开始挨个分批与各职能部门开会。
整个杂志社一共不过三十来个人，与恒亚影视公司的部门如技术部、制作部、经济艺人部等等比起来，实在是相形见绌。因此偌大的可以容纳影视公司全部三百人的一个会议室，显得冷冷清清的。
新任执行董事还没有来，总经办的六个总经理倒是已经都到了。他们的面部紧绷，看来新任领导并不是和颜悦色的人，很有可能已经给了他们下马威。
门毫无预兆地被打开，有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两个人几乎是并排进入会议室，左边那个迅速俘获了所有人的目光——这是怎样一张漂亮的脸庞！五官深刻，搭配得仿佛雕塑般精致无暇，嘴角永远在微微笑着，如同阳光洒落；然而他的眼神慵懒迷离，那样漫不经心，仿佛全世界都不在他的眼中。他身穿着整套阿玛尼的休闲西装，衬衫的扣子从胸口才开始扣起，露出胸口结实紧绷的肌肉。只是一点点，只会令人遐想而并不显得过分。杂志社本身就是女性居多，她们纷纷开始交换花痴的眼神——“太！帅！了！”要不是这么严肃的场合，恐怕她们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就在所有人都盯着左边那个人的时候，唯独颜悦注意到了右边那个人。他没有左边那位漂亮得肆意的脸庞，只能称之为清俊儒雅，却有一双极为深邃的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流光溢彩。这种温润的气质，竟然有些像那部自己最爱的电影《情书》里头的白衣少年藤井树。颜悦垂下头，慢慢开始回忆电影的情节。在这种无聊的会议上，学会放空是最好的消遣方法。
会议开始了，有秘书模样的人上台介绍了一下两位的身份。原来左边那人便是恒亚影视艺人部准备新签约的艺人丹尼尔，丹尼尔是美籍华人，刚刚在国外影视圈崭露头角，拿了一个东欧小国电影节的新人奖，就立刻被恒亚影视的新任执行董事力邀他回国发展；正好国内影视业发展迅速，丹尼尔也觉得大有可为，于是便回国了。而与他签约的新任执行董事，自然就是站在右边这位低调内敛的人了，他叫叶斐。
“没有想到新任领导竟然这么年轻！”“到底什么来历？”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李雨桐不是说已经讨论了两三个月了么，竟然还没八卦出叶斐的身份，八卦能力差评。不过，其实也不难猜想，能够空降来做执行董事的，无非是恒亚集团总部某个领导人的儿子之类的吧。
台上传来叶斐的声音，干净清冷，如同他本人的气质一样：“这次会议，首先是认识一下大家，也让大家认识一下我。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是，《影剧》杂志虽然是恒亚影视公司给总部看的政绩，但完全不需要这么多人去做一本月刊。艺人经济部除了丹尼尔，还签约了几个艺人，很缺人手，就从杂志社抽调十个人过去，剩下20个人足够搞好一本杂志了，据我所知，业内最知名的《看电影》杂志的编辑部也就十五个人，他们还是半月刊。他们的写稿量大概是你们的三倍，人却只有你们一半。”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宣布了决策，并且有理有据，不容辩驳。
主编苏蕊赶紧点头表态，表示遵从。
叶斐的视线扫过台下众人，只是随便看看，却停留在一张脸庞上，再也无法离开。经年未见，这张脸似乎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叫他一眼就能认出来。对方略低着头，安静地隐没在人群中，低调得仿佛不存在。如果不是叶斐习惯性地观察每一个人，恐怕就要错过。轰隆隆的回忆一点一滴地碾过，周遭的一切突然变成了默片，他眼中的那一道身影是黑白世界中的唯一一抹鲜亮。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么长久以来寻找的，竟然那么轻易地就近在咫尺，让他恍然生出不真实的错觉。叶斐极力按捺住想要起身叫她的冲动，压制住自己汹涌的情绪，匆匆结束了这个会议。只是在最后，他尽量用不动声色的口吻道：“苏蕊，这周五之前告诉我抽调的人员名单，今天就到这里。颜悦，你留一下。”
原本会议室的人们已经纷纷起身，有着紧张之后的放松，然而听到这话，嘈杂的会议室突然安静了那么一瞬，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颜悦。一个执行董事竟然对一个普通到立刻就可以蒸发掉的小职员感兴趣，这是什么情况？彼此交换着眼神，默默退出了会议室，颜悦已经能预见，整个公司上下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甚至就连丹尼尔，离开时也抛给颜悦一个含义莫名的笑容，好看却很欠揍。
虽然颜悦不太在意八卦，然而八卦的威力她还是知道的。她也很想随大流走开，不要被大家这么注视——三年来，颜悦在这个公司里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模模糊糊的。然而她也知道作为一个打工的，她没有资格与老板翻脸。何况，她也很好奇，叶斐把她留下来，到底要干什么。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颜悦偷偷地看叶斐。叶斐在很专注地看着她，可是颜悦丝毫没有与陌生人对视的尴尬，因为叶斐的目光仿佛穿越了她，凝望着虚空。长久的静默，空气里似乎又暗流涌动，又好像只是一种错觉。
就在颜悦以为要跟叶斐就这么站立到天荒地老时，叶斐开口了：“你……这些年过得好吗？”叶斐艰难地开口。这句话他在心中百转千回了无数次，可是没有机会说出口，真的到了说出口的这天，才发现隔了时间的距离，明明凝固了那么多的思念，到最后也不过是客套的寒暄。
颜悦看了看叶斐，不过三秒钟她就确定了一件事：“叶总，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您。”
不！认！识！怎么也想不到，百转千回的寻觅之下，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回答。叶斐白皙得几近透明的皮肤由白转红，又从红变得惨白，仿佛一个五彩的调色盘打翻在地。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情绪波动了？他牢牢地盯住颜悦，仿佛要把眼前的人儿看穿。
颜悦不堪他眼神的冰冷，快速垂下头：“对不起，我想您真的是认错人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工作了。”
一个“您”字隔开了她与叶斐之间的距离。叶斐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可是叶斐却觉得，她是那样遥远。如果不是曾经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眼前女子脸上那冷漠疏离的表情，几乎要让他真的误以为自己认错了。
只是一个晃神，颜悦却误以为叶斐默许了她的离开，于是迅速逃离了那个让她压力山大的会议室。
叶斐皱紧了眉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原本应该激动的相逢，怎么会变成这样让人愕然的画面？
叶斐的秘书，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呆在门口的秦沁心见颜悦走出会议室，快步走到叶斐身边，递给叶斐一个ipad。上面赫然就是颜悦的员工资料。不用说，她自然就是在刚刚叶斐颜悦聊天的时候，给人力资源那边发邮件调取了颜悦的资料。如此会揣摩领导心思，难怪会成为谢恒亚指派给自己的专属秘书。
叶斐接过ipad，简历上很简单，颜悦，Q市人，毕业于北方某二流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回到南方，来到离Q市直线车程不到两小时的上海。鉴于她在大学里的时候就给多家杂志与报纸供稿，文笔不错，因此很顺利地就应聘上了恒亚集团的《影剧》杂志编辑一职。工作三年以来每次年终考评都是A，所以在半年前被升为责任编辑。简历后面有她的自大学以来考的各种证书，英语、计算机、普通话甚至教师资格证书，唯独没有参加学生会以及各种校园活动的相关资料——一般大学生竞聘，都会附上自己是学生会干部、参加了社团活动拿了什么奖来证明自己能力很强。颜悦没有这些资料，只能说明她在大学时对此并不热衷，为人极其低调。
回到十七楼办公室，叶斐让秦沁心叫来了李雨桐。李雨桐也是毕业没几年的小姑娘，颇有些战战兢兢地来到叶斐办公室。办公室很豪华，甚至可以说有点过于奢华了，大理石的地面上铺着暗紫色的地毯，全铜的吊灯造型夸张，全实木的沙发、书桌、柜子大概是采用桃花心木或者是樱桃木，虽然李雨桐看不出来，但总觉得质感很好。那些罗马柱、浮雕的装饰都显示了这是古典欧式的装潢。然而那幅本来在墙上的仿米开朗基罗的名画如今正斜躺在地毯上——事实上，李雨桐很快瞅见了叶斐办公桌上的装修图。这是上一任主人留下的办公室，显然叶斐不怎么喜欢他的品味。
叶斐坐在那宽大的紫色绒面的椅子里头，竟然毫无违和感，依旧是清新的气质，仿佛华美的绸缎上放了一颗夜明珠。绸缎再华美，也夺不走明珠的光彩。这是李雨桐刚进办公室的第一印象。如果换了别人来坐这样夸张的天鹅绒椅子，一定跟牛郎店小哥一样浮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