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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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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羽杉温柔地笑笑:“大小姐在吗?”

    丫环答应一声“在,二少夫人请”,领着她上了二楼,走到东侧一间房外,敲敲门轻声道:“大小姐,二少夫人来了。”

    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谭永宜笑着打招呼:“哦,羽杉,你来了?快请进。”

    骆羽杉看她一身白色西装裙外面穿着一套类似工装样的衣服,上面全是口袋,而且还有五彩缤纷的颜色,于是笑着问道:“大姐在作画?打扰你了。”

    谭永宜不在意地摇摇头:“早晨看到天空一抹朝霞,起了心思瞎涂几笔,没关系。”说着二人坐下,谭永宜看了看骆羽杉的脸色,笑道:“早饭时没看见你,这几天辛苦了,昨晚喝得不少吧?”

    呃,原来大帅府的人把自己晚起的原因归之于昨夜的宴会了。骆羽杉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想到谭老二昨夜的疯狂,脸上抑制不住地飞起了一抹晕红。

    谭永宜没有注意到骆羽杉瞬间的羞窘,从丫环手中接过茶递给给骆羽杉,捧了自己的杯径自喝起来。

    这里应该是谭永宜的画室,中间是订了画布的画架,墙边是完成的画作。

    其中的一幅画引起了骆羽杉的注意。一片山峦起伏,日出东方,霞光万道,画倒是很普通的题材,但用笔极为苍劲,浓墨重彩,明明是国画却是油画的用笔方式,很有特色,而且看得出画者作画时心潮不平静。旁边还提有几行字:灿烂朝霞血染红,关山间隔此心同。千言万语从何说,付与灵犀一点通。

    骆羽杉心下黯然,无声地叹了口气,把信封拿了出来。

    信封上有中央大学的名址,谭永宜接过去看了一眼,手有些颤抖,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凝固。看了看骆羽杉,低声说道:“你坐,我……失陪一下。”

    骆羽杉明白谭永宜的心情,急忙起身道:“大姐你忙,我还要去姨娘那里,等会儿见。”说着便出门去了。

    谭永宜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关上门,打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雪笺,打开来,纸上静静躺着一粒红豆,未着一字。

    谭永宜看了半晌,慢慢坐回了椅子上。

    早晨没见到谭嗣庆,按理说也应该去露个面。所以骆羽杉从谭永宜的画室出来,直接就去了前面,二姨娘居住的上房。

    院子里人不少,几个丫头、老妈子站在屋子门外,看到骆羽杉连忙笑着行礼,一边打起门帘,笑着通报:“二少夫人来了。”

    走进了大厅,只见一个丫头正擦着博古架上一尊唐三彩,见到骆羽杉笑着道:“二夫人她们在二楼打麻将呢,二少夫人请!”

    楼梯上铺着暗红的地毡,带着笑意的声浪隐隐约约从上面传来,骆羽杉微微呼口气,脚下没停,踩上了楼梯。

    有丫头在房里伺候茶水,看到骆羽杉忙打了招呼,二夫人笑着,站起身把骆羽杉让到了沙发上,丫头坐到她原来的位置接着打。

    骆羽杉忙笑着道:“姨娘打牌就好,我在一边坐坐,不必管我。”

    二夫人从丫环手里接过茶杯,递到骆羽杉手中:“打牌也只不过是消遣,我也没什么瘾,没关系。”

    牌桌上一个人侧身回头,笑着搭话:“二少夫人,二夫人是为了给府里省钱呢,邀她打牌邀几次都难得赏脸,要不是姑太太她们来了,想在牌桌上赢二夫人几文钱,我看难得很。”

    骆羽杉闻声看去,原来是老虎叔的儿媳王玫瑰,便笑着打了招呼。王玫瑰侧身,现出对面的大帅府姑太太,正是谭嗣庆唯一的妹妹,嫁了宁州警备司令曹梦扬的谭嗣贞,于是起身喊了“姑太太”。

    谭嗣贞手里正忙,笑着对旁边一个中年妇人道:“哎呀,我这什么手气,竟叫你清一色了!”听到骆羽杉打招呼,便停了手里的动静,笑着聊了两句。

    二夫人笑道:“那位,二少夫人不认识吧?”

    骆羽杉看了看姑太太身边穿锦蓝高领旗袍、手指上戴了几枚大粉红钻戒的中年妇人,笑着摇了摇头。

    “这位说起来可是大名鼎鼎,值得隆重介绍,武作人先生的夫人,姑太太自幼要好的老姐妹。”王玫瑰嘻嘻笑着说道。

    武作人是有名的金融界人士,北方军政府的财神,想不到这竟是她的夫人。骆羽杉忙又起身打了招呼。

    武夫人一边手里“哗啦啦”的洗牌,一边笑着说:“二少夫人不要客气,都是自己人。这女人啊,一打上牌,就什么礼节都顾不得了,二少夫人见谅。我说你们两个,介绍也不一次性介绍完,让二少夫人起来坐下几次,真是该打。”

    姑太太看了看骆羽杉,一边利索地出牌,一边笑道:“哎呦,老姐姐还真是和我们二少夫人有缘分,这就心疼上了。”说着竖起一双手在武夫人面前摇了摇:“我们老二可是好不容易才娶进来的,你别打主意。”这话一说,除骆羽杉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外,几个人都笑起来,气氛更是热闹。

    打牌本来就是消遣,讲讲南地的新闻,北方的热闹,闲来无事的女人聚在一起碎嘴是免不了的,哪怕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太太,新闻和玩笑说完了,就开始讲女人间的话题,什么样的头发时髦,啥样的钻戒稀罕,什么地方好玩,哪个名角新出了什么戏,琐琐碎碎打发时光。

    骆羽杉陪了一会儿,国内的东西自己不熟,打牌也不会,可以说的话题实在不多,看她们打牌打得热闹便告辞走出来。

    太阳已经很高,空气里都开始觉得暖烘烘的。骆羽杉慢慢地从树阴下走着,一边走一边觉得恍恍惚惚。

    仿佛还是昨天,自己还捧着厚厚的英语资料,在实验室熬夜,在图书馆做笔记,突然便被折断了翅膀,扔进了这巨大的笼子。难道从今以后,自己也要靠每天打麻将、听戏,东家长西家短地打发时日?

    想着,心里忽然一阵难受,一阵迷茫,本来想去四夫人那里打一转的心情也没了,叹了口气,转身向自己的居处走去。

    四夫人的丫环翠环从楼里出来,看到骆羽杉的身影,愣了一下,转回去上楼和四夫人轻轻说了几句。

    四夫人“哼”了一声,说道:“有什么奇怪的,人家是名正言顺的少帅夫人,老头子和老二化了那么多心思才硬娶进来的名门闺秀,留洋的才女,眼睛里哪里会有我这个姨娘?看得起老二,还不是因为她手里抓着府里的大权?”

    “可是,大帅最宠爱的可是四夫人……”翠环不服气地说道。

    “宠爱?”四夫人斜飞了一眼:“宠爱有什么用?大夫人都去了这些年了,老爷子还念念不忘,空着那个位置,老二整天要做内掌柜,那么多不方便的地方,还不是要忍着?”

    “前段时间不是听说……”翠环迟疑地问,不是听说二夫人要飞上枝头了吗?四夫人为此还难受了几天。

    “听说有什么用?老头子还不是去了一趟慈云寺就变了主意?哄人白欢喜一场罢了。”四夫人懒洋洋伸个懒腰,在穿衣镜前晃了晃细小的腰身:“哦,四少夫人前几日说买了一批新的丝绸做衣服的,有没有送过来?”

    翠环笑着回答道:“昨天就送来了,说夫人什么时候有空,大家约了一起去量身,看样式呢。”

    四夫人也笑:“嗯,还是老四家的有点良心,偶尔让人赚点小便宜。”

    接过丫头递过来的银制烟盒,取了一颗烟出来点上,顺势歪在了沙发上:“说小便宜,还真是小的毫毛一般,就老四他们两口子那黑白生意,虽说大头交公,但单就‘十抽一’(过手的钱在自己的银行帐户先存十天)就是不得了的数目,何况还有那小头呢?指甲缝里漏出来的,就是上等人家一辈子的开销。”

    “听说二少夫人家送的陪嫁也不少啊。”翠环显然来了兴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