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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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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顾一切地、饥渴地吻着她,有些带着疯狂和急不可耐的贪婪,执着而深邃的目光,如同黑暗中喷发的岩浆,带着火和热,灼烫着她的肌肤。

    谭少轩微眯着眼睛紧盯着她,他一定要一寸一寸地拆了她,看着她全身散架,低吟哭泣着向自己求饶,他怒火中烧,他欲火中烧,如同一个正在去往地狱途中、周身燃烧着烈焰的小恶魔,野蛮而不可理喻。

    臭丫头,有你的!敢这么糊弄我!你知道我在衣柜里找到了什么?原来那个小小药瓶就放在那里,一直放在那里!就是那些黏稠的鬼东西,让我始终攻不下你这个堡垒?原来,在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一个女人竟然不想为你孕育儿女,你说,她心里会有你吗?

    谭少轩猛地拉下骆羽杉的小衣,象饿极了的狼一般狂吻上去。

    骆羽杉只觉自己的脉搏宏大剧烈地“怦怦”跳动着,看着他黝黑的眼睛,心里忽然生出些害怕,谭少轩怎么了?他往日就算强势也很温柔,可今夜,他却象变了个人一般。

    尽管看上去还是温存的,也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骆羽杉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占有强制而迅猛,刚刚自己心神微微有些游移,没有很快地顺从,他便吻得那样粗暴而鲁莽。

    回来时,谭老二还是好好的,不过自己洗了个澡的时间就变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几次用眼神询问,谭少轩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紧抿着薄唇用力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自己都这样粗鲁了,她为什么还是这样理智、这样镇定?他想看到她怒气冲冲,朝他尖叫,质问他为什么敢这样对待自己……杉儿,你难道永远这样淑女?你在我面前从来这样沉静,可是因为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

    谭少轩捧过她的脸颊,让她闪避的眼睛对上自己:“看着我,杉儿,你是我的,你需要我!”骆羽杉感觉到自己急促而沉重的心跳,她不明白,谭少轩怎么了,为什么要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说完,他的吻又一次急雨般落下:“这是我在抚摸你,在吻着你,激情如火的时候,很难感觉到。但是现在,你感觉到了,是吗?”骆羽杉的头无力地后仰,谭少轩的鼻尖邪恶地轻擦过她的喉,“没有人让你产生过我让你产生的这种感觉,是不是?”

    虚弱无力遍布了自己的全身,未知笼罩着她的思绪,骆羽杉心里莫名地觉得恐惧。床上的谭少轩令人想到的,素来是骤然的电闪,炙热的火焰,甚至无边的激情;而不是现在这种夹杂着恐惧的令人眩晕的莫名,那种被慢慢吞噬,慢的好像每个吻都长的象一个世纪。

    谭少轩能感觉得到她身体里的骨头在如玉光洁的肌肤下慢慢融化,手指间能感觉得到她脉搏的撞击跳跃,她的喉咙里发出带了暗哑朦胧、叹息般的轻吟,那带着性感的声音,足以令男人即刻屈膝,可是,今晚自己不准备放过她。

    杉儿,你够狠!谭少轩的手在她后背上慢慢滑动,指掌下的轻戏让她禁不住浑身颤抖,她张开嘴刚想说什么,谭少轩的唇便覆盖上去,把她的声音吃进口中。

    当骆羽杉娇慵无力地靠着他,双手无力地滑向身后时,谭少轩却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它们举过头顶,再次开始了甜蜜而冷酷的折磨,耳边听得她一声声的低吟浅泣甚至求饶。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展开,这种柔顺的屈服令谭少轩兴奋和激动,他的舌尖滑过处,那白玉般的肌肤便紧绷着,肌肉也紧张了起来,他懒懒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听凭身体颤抖也不去满足她,杉儿,这是惩罚!

    当他再次吻上她的红唇,激情再也无法阻挡,他轻轻地滑进了她的身体。

    按压住身下的不安,他暗哑地沉声说道:“不,是我在满足你。记得,杉儿,除了我,没有人这样做,没有人能这样做!”他缓慢而长久地动作,令她震撼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除了他的眼睛,她什么也看不到,除了那令她心醉神迷的激情,她什么也感觉不到,骆羽杉觉得自己不知身在何处,当渐渐积累的大浪来临,她的手无力地从他肩头滑落。

    “没有人象我这样爱你,没有人象我这样懂你,你永远也别想离去!”谭少轩的话在她耳边恍如梦寐。骆羽杉的神志已经不甚清明,根本无从回答他的话。

    早晨骆羽杉醒来时,房子里还很黑,只有她独自一人,令她惊讶地是谭少轩已经不在床上。

    她打开小夜灯,看了看钟表,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睡多久。昨晚,谭老二结婚以来第一次发疯,始终就是不放过她,他似乎挟着怒气带着欲火,一次又一次逼迫她,冷眼看着她喘息低泣,眼睛里没有疼爱,没有怜惜,她害怕,她羞恼,她恨,却又情不自禁迎合着,两个人仿佛回到了初初时的起点,两个身体一起燃烧,夜,那样苦,那样欢愉,无边无际,夜是无法控制的激情和狂乱的春宵。

    骆羽杉移动着身体坐起来,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是酸痛的,她心里暗暗腹诽着爬下床去洗手间,心里很庆幸旁边没有观众,因为现在就连走路,她都是歪歪扭扭,天哪,谭老二发疯真的会要了自己的命!

    可是谭老二究竟为什么发疯?骆羽杉心里有些忐忑,两人从结婚以来,不管发生什么事,谭少轩一直都把她看的很重,看得出是尊敬和宠溺的,今天他怎么了?骆羽杉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了这个可恶的流氓。

    再睡也不一定睡得着,要么就会睡过头,骆羽杉觉得自己还是泡个热水澡好了,八点钟还要和谭少轶夫妇一起去英租界的临时法庭。

    洗了澡,身子稍稍好过了些,又看了会儿书,天才亮起来,于是慢腾腾没什么胃口地象征性吃了点早饭,换好衣服,骆羽杉第一次让亚玉煮了咖啡。

    走之前,她上了淡妆,喝了半壶咖啡,今天她需要用淡妆掩饰自己有些苍白、带着黑眼圈的脸,在咖啡因的作用下坚持与往常一样的精神。

    到了英租界临时法庭,法官倒是按时开了庭。

    对方似乎是几个小混混一样的所谓“文化奸商”,当然,骆羽杉也明白,他们的身后不一定是什么人撑腰。但是没办法,被抓到与日本人暗地交易的,就是他们,所以只能对着这些人开火。

    见来的是一个英俊男子和三个漂亮年轻的女人,小混混们的眼神贼溜溜一直盯着看过来,骆羽杉和戴美思都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唯独史剑良冷冷盯了回去。小混混们受不了那犀利而坦然的目光,才闪避了视线。

    可能类似的这种把旧书卖给外国人的事,大家都觉得习以为常,所以看得出来对方并不很在意和重视。半中国通的洋法官用半吊子的中国话,把案情、被告原告等说了一遍,然后法官助理又宣读一遍,宣布双方开始陈述。

    骆羽杉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疲倦中都想笑出来。

    洋法官半吊子中国话也就算了,偏偏他那个助理是个广东人,看样子听不懂凌州一带的方言,而且似乎中文程度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混混们请来的两个律师就更是好笑,一个一口苏白,一个一口无锡话,他们两个和洋法官及其助理,简直鸡同鸭讲,听得个个人莫名其妙翻着白眼。

    一堂问下来,看得出来,洋法官已经晕了。骆羽杉心里一顿,看了看谭少轶和史剑良,说不定对方是故意捣乱,可要小心。

    史剑良微微一笑,给了她安慰的一个眼神,没吭声。

    第一堂全是被告方在辩护,谭少轶一方没有出声。带了记者正拍照片的左元芷有些不解地看了看他们。

    洋法官可能觉得这是一桩糊涂案,第二堂时便没有了什么精神,直到看见有记者拍照,才勉强咳嗽了两声,宣布继续。

    骆羽杉觉得精神倦怠,体力不支。几乎一夜没有休息,不疲倦才怪。她当然清楚自己这样辛苦和郁闷的罪魁祸首是谁。

    她不喜欢这样的谭老二。事实上,她觉得自己应该不在乎他的态度,他本来就是个不正常、霸道、多变、心血来潮的土匪。但是,骆羽杉却没办法不担心,实际上她很忐忑不安,谭老二显然是受了某种刺激,在玩某种游戏,而至于他受了什么刺激想玩什么游戏自己却毫不知情,他在依照他自己的心情改变着游戏规则,这对她显然很不利。

    第二堂轮到史剑良陈述。骆羽杉第一次见识了名女律师的风采。镇定自若、侃侃而谈,从文化是一个民族的象征,说到天一阁的历史、藏书的价值,英语流利娓娓动听:“藏书是一个国家文化发展历程中的宝贵财富,传承文明、记忆历史,中国的藏书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中华民族的历史就包含着它的灿烂文化,文化典籍保存和传播了博大精深的中国历史文化。法官大人,威廉8226;莎士比亚曾说过:书籍是全人类的营养品,所以这单盗书案不能看作一般的盗窃案。”

    听明白了的洋法官这次连连点头,接着,就有关细节问题详细询问了经手的谭少轶,谭少轶比英国人还地道的英语更是让洋法官刮目相看。

    这场官司的结局已经不言自明,骆羽杉想,但愿通过此事,民间的藏书家能真正体会到藏书对于民族文化传承的意义,而不是对某部典籍单纯的拥有。

    骆羽杉在一旁的窗户玻璃上见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由垂下眼帘,暗暗吸了口气。别人看来,自己神态自若,骆羽杉想,其实自己心里的翻江倒海谁能知道?

    昨夜,他的目光时而冷酷,时而哀痛,时而沉思,他究竟要干什么?骆羽杉本来觉得半年来自己对他的了解已经差不多……可是现在她却无法再肯定了。

    法庭还在继续,谭少轶侃侃而谈,小混混们已经发现事情不对头,本来以为是小事,招来了大批的记者不算,眼前的这一男一女,和英国人如同老乡一样谈笑风生,而本来被他们蛊惑、偷偷瞒着家族长辈售卖藏书、不得不站在他们这边的天一阁主家范家的侄子,现在也皱起了眉头,看来事情是大大的不妙。

    到最后,法庭作出判决,所有被盗卖藏书一律收回,重新归于天一阁;若范式因为私人原因想出售藏书,则南方军政府设下的江南图书馆同等条件下有优先购买权,盗卖者被罚银若干且移交军政府处置。

    官司顺利结束,此后天一阁部分藏书、此后的丁氏八千卷楼的大部分藏书都售归江南图书馆所有,为国家保存了大量典籍。以《新周报》为首的报纸对这单盗卖藏书案进行了广泛的报道,对以各种方式将藏书售予各类国有图书馆、大学图书馆的藏书家,呼吁政府与民众给与敬意与感激,江南一带恶劣的盗卖古代藏书现象得以改善。

    当骆羽杉和史剑良、谭少轶夫妇很欣慰地往回走时,谭少轩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看着手中的一份医学报告发呆。

    昨晚自己就知道那个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果然,蔡医生明确了它的效用。这是一种流行在欧美被妇女们用来减轻痛经的墨西哥植物的提取物,它的避孕效果已经得到了西方医学界的认可,据说Schering公司正根据对此药物的研究成果制造Proluton,预计这将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种生物孕激素。

    当年的萍水相逢自己一见情钟,但是人海茫茫,萍踪浮影若梦,自己忍受了近十年的苦苦寻找,再次邂逅,便再不想放手,于是平生第一次对某人某事有了那样顽固的决心,不惜强取豪夺也先把她抓在手中。

    可惜,杉儿是头倔强的小牛,她天生就是上帝派来折磨自己的。她似乎总在不知不觉中让自己恼怒暴躁、哀告祈求。谭少轩站起身,看着窗外正午有些猛烈的阳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正在这时,夏汉声走了进来:“二少,您让我核对的那个枪盒、华洋赈灾会慈善晚会的签到册、以及那个圣诞礼盒上的笔迹,我让多人认真核对过,的确是一个人的笔迹。”

    谭少轩微微一顿,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对夏汉声道:“你打个电话给八小姐,就说我晚上请她吃饭。”

    夏汉声答应一声“是”走了出去,谭少轩看着他放在案上的那个枪盒,伸手摸了摸,眉头皱起来。谢广珊所做的一切,令他心里五味杂陈。想不到这个小女孩竟这样有心思,如果不是因为那天看到了签到册上那个熟悉的英文签名,他说什么都不会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件事。

    这些年来,自己对于大炮、飞机、战舰等很多新式武器、欧美新的战略战术的了解,有些就得益于这些从不间断的简报,却没有想到一直是谢广珊在默默奉献。本来她若说出这些,就算再不合适、再不愿意,谢家的事自己都无法推辞,可是,八小姐毫无市恩求报的意思。

    自己对女人一直抱着我既无心你便休的想法,曾经的那些也是双方各取所需心安理得的很,但是似乎从再次遇见杉儿,事情便完全不一样了。自己才体会到,女人是用来疼惜的,是要宠的,女人也可以是一棵大树,女人的心很细腻,很敏感……谭少轩叹了口气,可是杉儿,我不能再这样放任你,你的冷酷伤了我的心。

    “四小姐,您不吃了?要不再喝碗汤?”军政府外交部顾成均部长的妻子因为瘟疫而过世,四小姐和二夫人她们前去吊唁,回来后四小姐便不言不笑地坐了半天,饭也吃得很少,亚玉非常担心地看着她。

    外面今天刮起了风,冬天的风带着冷硬的肃杀,落叶纷纷。骆羽杉低低叹了口气,转过头:“我没事。”过了一会儿恍如自言自语地说道:“顾部长的妻子出身名门望族,因为欣赏他的才华而委身,婚后夫妻形影不离十分恩爱。可惜……妻子去世,顾部长悲痛万分,将她的遗体安置在玻璃棺中,时时祭拜……”恩爱夫妻,似乎总难久长,自己和谭少轩这对怨侣又将如何?

    感觉到她的心绪有些不宁,亚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端上热茶,骆羽杉收回自己的若有所思,把茶接过来捂在手中。

    因为了热茶的温暖,骆羽杉抬头对着亚玉笑了笑。亚玉却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这两天好像四小姐和姑爷都不对劲呢。

    昨天晚上,姑爷回来的很晚,喝酒喝得眼睛都有些红了,一进门,也没有平日的笑语和温颜,似乎生着气,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把一张纸甩在四小姐面前,然后眼睛便直直地盯着四小姐。

    四小姐拿起纸来看了看,神情倒没有什么变化,放下手里的书平静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了?”也没有多余的解释,而姑爷就用那种连她和夏汉声看了都觉得有些不忍心的眼神一直盯住四小姐,一句话也不说。

    早上自己去卧室收拾东西,看到姑爷倒应该是睡在床上的,而且,四小姐又神色极不自然地起来晚了。

    唉,这俩人,为什么非得这样相互折磨?自己想劝劝四小姐,无奈她却只是笑笑,嘴硬地很,就一句话“没事”,没事怎么会这样?亚玉偷眼看着自家小姐,眼见得四小姐不言不语暗地煎熬,性子更是沉静,每天要不看书写字,要不就发呆,笑容也少了,这可怎么办?

    不过想起来,觉得四小姐对姑爷,也真真有些铁石心肠。亚玉现在倒已经从心里认可了这个姑爷,二少对四小姐是真的喜欢。想起昨天晚上,酒醉的姑爷眼中那绝望、痛苦又愤怒、哀伤的眼神,亚玉又看了一眼骆羽杉。

    但愿四小姐能早一天喜欢上姑爷,尽管起初是姑爷不对,但是毕竟都已经做了夫妻,他又对四小姐真的很好,四小姐还有什么想法?但愿快些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吧。亚玉记得早晨自己去收拾卧室,四小姐的眼睛还是红的,枕头上也依稀有着泪痕,想来姑爷或许也不是一厢情愿吧。四小姐既然流泪,就必是为了两人之间的嫌隙。

    昨晚,似醉非醉、酒气熏天的谭少轩又如前夜那样发疯。床第间的稍微不顺,他便冷冷眯起眼睛、邪恶地扬起薄唇:“你想拒绝我?好!”说着,已经覆在了她身上,只一把便扯掉了她的外衫,“杉儿,你听着,这一辈子你都别想离开,你是我的女人,只能是我的,惹火了我你必须付出代价!不要再去挑战我的底线,懂吗?”他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用指腹轻轻摩娑着,低声说道。

    他恶意扯开她的衫,邪恶地吻上去。骆羽杉感受到了他的欲望,他的蛮横,惊喘着心里隐隐恐惧着。

    他的动作越来越霸道,骆羽杉又惊又骇,不由自主剧烈地胡乱推拒,却反而激起了他的欲望。他攥住她的双手,压制在身后,一只手带着邪恶带着故意的挑逗在她柔软的身体上游移:“你怎么敢这样漠视我的感情?我很乐意让你一点一点记忆下每个夜晚,你就在我的身下……”

    他吻着,吮吸着,甚至用唇齿轻轻咬下来,骆羽杉心慌地躲闪,就招来更有力的钳制,谭少轩总有办法得到他想要的,骆羽杉只觉得自己在他的手中颤栗、瘫软,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闭上眼睛,咬住嘴唇,已经深识情事的身子,本能至上驾驭着她的心神,似楚楚可怜,似无可奈何,似顺从却倔强,有惧怕,有不驯,也有情不自禁和身不由己,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身上点燃火焰,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沦和他共舞……

    骆羽杉不是不矛盾的。震惊,心悸,也有内疚,一颗心似乎被切成了几瓣。在他的宠溺,呵护,温柔之下,自己的一颗心禁不住沉沦,可是她既不敢相信这情会有多长,也不敢相信未来能有多远,她的心是吊在半空而无着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她一生的归属?一份连爱都无法确定的婚姻,让她如何敢孕育孩子?自己幼时丧母,看着对母亲爱怜看重的父亲连接娶进两房姨太太,心里的伤痕不是不痛的。这样的痛难道自己的孩子也要品尝?

    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强取豪夺,被无数红颜爱慕着的风流男子,拥有半个中国、如日中天的家世,她哪里敢冒险?但是,谭少轩对这件事的反应出乎了她的意料,自己触及到了他的底限?他这两夜的疯狂就是为了自己刻意的避孕?骆羽杉觉得头疼……

    正想着,电话铃响起来,亚玉轻轻走过去拿起了话筒,听了一句,便转头对骆羽杉道:“四小姐,电话,说英语的,您听吧。”

    骆羽杉点头,起身走了过去。

    电话里是个陌生的女声:“请问您是susie小姐吗?我是广慈教会医院的梅西医生,英国公使馆的参赞威廉姆先生这几天染病住在我们这里……”

    什么?骆羽杉闻言一怔,前晚自己猜的竟然是真的,威廉姆真的生病了?“他,他怎么样?”骆羽杉急忙问道。

    “威廉姆先生送到医院时,情形比较不乐观——他拖了太久才来。我们已经展开了各项化验,也已经在进行积极治疗,但愿和流感无关,上帝保佑。”梅西医生的声音中有着微微的叹息。

    “那他现在……”骆羽杉想问,是不是威廉姆让梅西医生打来的电话?他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早些告诉自己?离开舞会时,威廉姆眼底的痛一直在骆羽杉心中闪现,他的病可是和这有关?

    “他这两天一直发烧,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我是医生,本着对病人负责的良知,询问了公使馆他的同事,有位秘书小姐芭芭拉告诉了我这个电话,于是我才打给您。”梅西有礼地说道。病人念念不忘的,必然是他的心上人,有心上人的支持,对他的康复有好处。

    骆羽杉急忙问明白了医院具体的位置,说自己想去探望,梅西医生连声拒绝:“NO,susie小姐,瘟疫流行,医院谢绝探访,请您为您的朋友祈祷,祝福他早日战胜病魔。”

    直到骆羽杉说出自己也是医生,梅西医生才松了口:“那好吧,您可以来,但是要先来找我,我要确认您的确是医生才可以。”

    骆羽杉连声答应,也顾不得夸奖梅西医生认真负责的态度,换了衣衫匆匆忙忙坐车出去。

    很幸运,专门为留住凌州的英国人看病的广慈教会医院,医生大多是英国来的,而梅西医生又恰好是骆羽杉伦敦大学医学院的学姐,两人聊起学校的老教授和读书时的趣事,瞬间便拉近了距离。梅西医生热情地陪骆羽杉走进病房。

    医院的诊室后面,法国梧桐枝叶交叠的小径走下去,有一栋栋小小的洋房,梅西医生指着其中一栋前面种了一棵凤凰树的洋房道:“就是这里。”

    凤凰树是南方最美丽的树,花开时节满树如火,嫣红的花朵遍布树冠,犹如蝴蝶飞舞,所以又称凤凰木,可惜现在是冬天,树叶在凋落,多不胜数的小小叶如雪花般飘落在地上、身上。

    梅西医生敲了敲门,有护士走过来打开门:“梅西医生。”

    “威廉姆先生怎么样?”梅西看得懂骆羽杉眼里的焦灼,出声问道。

    “今天有些咳嗽,刚才测体温似乎降了一点。”护士一边回答一边看了骆羽杉一眼,最近为了预防和杜绝感染,医院是谢绝探望的,这位美丽的小姐穿了医生的制服,却把口罩攥在手里,她是谁?

    梅西医生注意到了护士的眼神,示意骆羽杉把口罩戴上,两人走了进去。

    威廉姆躺在病床上,正在昏睡之中。下巴上的胡茬有些青,因为发烧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呼吸短而促,人显得颇是憔悴。看着昔日温文尔雅的男子这样的模样,骆羽杉心里有些心疼,有些难过。自己认识威廉姆快两年了,这是第一次见他生病,偏偏是在这离英伦万里的凌州,偏偏是瘟疫横行令人不能安枕的时候。

    威廉姆,你一定不能有事!想起上午去参加过的丧仪,骆羽杉心情沉重。

    梅西医生又给威廉姆做了检查,看到骆羽杉哀伤、痴痴的神情,微微叹了口气,示意护士先和自己出去。

    门关上,屋子里一时静悄悄,骆羽杉看着病床上的威廉姆一动没动。

    过了几分钟,梅西医生走了进来:“susie,该走了,你是医生,明白不能超过十分钟的规定,去我的办公室,我们再讨论一下威廉姆先生的病状。”

    骆羽杉点头,又看了威廉姆一眼,跟在梅西身后走了出去。

    再三分析了威廉姆的病征,骆羽杉同意梅西和其他医生的看法,这不是西班牙流感,应该也不是鼠疫,而是软瘟症和重度感冒、以及忧思成疾等的合并症状。

    不是西班牙流感,骆羽杉心里舒了口气,但是,旋即心又提了起来。东西方人的体质不同,软瘟症在威廉姆身上的病征比自己所见到的要严重,而且重度感冒也是很麻烦的病状,由于缺乏非常有效的药物,感冒、发烧、咳嗽、闹肚子等症状这时还经常是致命的。

    听完医生们对威廉姆疾病的治疗方案,骆羽杉又和梅西医生聊了一会儿才告辞。梅西医生非常同意骆羽杉的说法,在中国这样的传统社会,即使在战争与灾荒一直伴随着人类的情况下,许多甚至大多数人还是死于疾病。呼吸道与肠道系统的疾病,是中国人口死亡的首要原因。

    “这些疾病的产生与日常生活环境中的卫生状况是密切相关的,因此,建立一个先进的医疗和公共卫生体制是降低人口死亡率的最关键因素。”梅西医生感慨地说道:“希望中国政府能了解这些,今早建立公共卫生体系才是重要的。”

    骆羽杉沉思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相关的话题,然后骆羽杉告辞。

    想到赵其玉说芫荽荸荠水的功效真的颇佳,骆羽杉回到大帅府,楼也没上,便去了厨房,看着叫人煮好装进保温壶,另外煮好了些中药,又回了广慈。

    梅西医生有些好奇地听她说着中医偏方的故事,随后把骆羽杉领到洋房,看她小心翼翼地把水给威廉姆慢慢喝下去,又吩咐护士照此办理,才送了骆羽杉出去。

    再次回到大帅府,骆羽杉觉得很是疲惫,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晚饭。亚玉看她走进来,连忙要下去厨房端晚饭,骆羽杉制止了她:“不必了,给我热杯牛奶就好,我没胃口。”

    亚玉动了动嘴,无奈点了点头,一会儿端上一杯热牛奶,骆羽杉捧着杯子慢慢喝了,发了一会儿呆,看看钟表便去洗澡换衫。

    换了衣服骆羽杉却没有象往日那样,靠到床头或是窝到沙发上看书,而是去了书房,打开台灯告诉亚玉自己要写些东西,亚玉答应泡了壶寿眉上来,悄悄走出去。

    看着亚玉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骆羽杉起身轻轻关上房门,人顺势靠在门上闭上眼睛,其实自己哪里写得出什么东西?这两天和谭老二间怪异的气氛令她忐忑,下午又有威廉姆生病这样的意外,骆羽杉心里乱糟糟,实在理不出个头绪。夜已经降临,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就要回来?自己真的不想如昨夜那样面对他……死流氓,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夜夜春宵竟然还那样生猛……她不得不想方设法,保全自己的一条小命;而最重要的,是他那种孤注一掷的狠绝令自己心慌心悸不知如何是好……

    字写不下去,书也不想看,可是干坐着又东想西想,骆羽杉看了看书柜里渐渐装满的书籍,一段时间没有收拾过,有些凌乱。想了想,打开书柜开始整理起来。

    左边书柜是谭少轩的领地,右边那些新增的才是自己的,骆羽杉先从右边收拾起,半年来看的书不算少,收拾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全部整理完。骆羽杉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喝了杯茶,然后开始收拾左边的书柜。

    打开书柜下面的柜子,里面满满全是一排排的英文报纸简报,骆羽杉随手拿出一本,上面是美国一种新式机关枪的详细介绍,下面是西点军校的一些详情。骆羽杉不由心中暗赞,这个谭老二果然是个勤奋读书的人,怪不得他的军事知识广博而先进,原来有这么多的详尽资料。

    花了很长时间才把简报按时间排列好,然后又收拾好上面的书籍,身体有些累了,自觉脑袋也跟着迟钝,看看钟表已经快十一点,叹口气只好走回卧室。

    不过这一次显然骆羽杉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直到她睡着,谭少轩都没有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