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梵卓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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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古拉？您，您是...”杨帆震惊地重复了一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要和面前的人握手都忘记了。传说中，这个血腥的名字是与血腥的杀戮，两万具钉在木桩上的尸体，遮天蔽日的黑色鸦群联系在一起的。如今，这个传奇一样的人物却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那只是我们家族中的一员。”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德古拉亲王微笑着答道，不着痕迹地收回了右手，那双冷漠的靛蓝色眼眸也隐隐有了一丝生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与他见上一面。”
“不，不用了。”杨帆连忙道。
“说起来我还没有感谢你。”德古拉亲王很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笑得杨帆心惊肉跳，这才道，“上次从那场混战中拯救了我的女儿。若不是你，就被他们得逞了。所以我要感谢你。”
杨帆机械地笑着，没有回答。他开始感觉有些不对了，却不知道在哪里。
德古拉亲王瞄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希望你能够喜欢这场舞会。怎么样，还适应么？”
“嗯，挺好的。”杨帆老老实实地答道。
“好了，我只说这么多。你等等，我的女儿想要见你。”德古拉亲王的脸上甚至多了一些慈祥。他拍了拍杨帆的肩膀就离开了，搞得杨帆事先准备的一大套说辞都没派上用场。
“就这么点事情？没别的了？”杨帆还以为他要问那个红衣主教的事情，紧张之余立刻轻松了许多。“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是我多想了。”
“嗒，嗒，嗒，”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杨帆本能地扭头望去。
一个清秀而美丽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后。淡青色的长裙，蔚蓝色的双眼像蓝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纤细洁白的脚上套着一双水晶制成的舞鞋，滑腻有若丝缎的黑色长发瀑布般披散在雪白的肩膀上，额头上束着一个冕状的银色头饰。气质温存而优雅，窈窕且高贵，体态轻盈柔弱，靓丽得明艳不可方物。
杨帆头晕了一下，立刻恢复了正常。他刚才想得太入神了，都忘记了德古拉亲王临走时说的话。面对这无以名状，倾倒众生的美貌，他情不自禁地失神了几秒才恢复了过来。
“你好。我的名字是安吉丽娅，你可以叫我安琪。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那个如黛似烟一样的女子展颜一笑，向他伸出了白皙修长的右手，拇指的指甲上惊心动魄的一点殷红。
“你也好。”杨帆伸手和她礼节性的握了一下，而后松开。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是吻一下她手的。
“等等，安吉丽娅？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杨帆骤然一愣，开始急速地思考起来。
看到杨帆握了一下她的手，安琪也是一愣，旋即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微笑着道：“我的父亲已经把你介绍给我了。多谢你上次救了我。”
“我救了你？”杨帆不敢相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记起刚才那个德古拉也说过相同的话，“什么时候？”
“你不记得了？那个晚上，就是你和那个红衣主教...”安琪浅笑着道。
“安吉...丽娅！”杨帆脑中灵光一闪，“是你！你是梵卓族的公主！”他终于想起来在火车上曾经听过这个名字了。
“是我。”安琪笑眯眯地道。
“德古拉？你的父亲？他是...”杨帆吃惊地张大了嘴。
“我的父亲，就是梵卓族的亲王，卡玛利拉的首领，德古拉亲王。他对你很感兴趣呢。”安琪笑吟吟地道，眼中隐隐有一丝自豪的神色。
“糟！”杨帆就像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一样，冰寒彻骨。“该来的还是来了，我还想低调呢，我的前途啊...”
安琪奇怪地看着欲哭无泪的杨帆，向前一步，关心地询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有。”杨帆苦笑着使劲晃了晃脑袋，“蒙您大驾光临，鄙人不胜荣幸。”
“呵呵。”安琪浅笑道，“我的父亲很看重你呢。希望你能够为我们，”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多多出力。”
“一定一定。”杨帆胡乱应付道，根本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走吧，不要让宾客们久等了。”听到杨帆的回答，安琪碧蓝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种不胜欣喜的表情，“这场舞会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大家都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特意，为我？”杨帆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用这么隆重的礼遇，我真是惭愧啊，我...”
“你可是传说中的日行者啊！这个待遇一点都不过分的。”安琪蔚蓝的双眸中满是朦胧的笑意。
杨帆脑袋嗡的一声，立刻就呆住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不停的重复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他脸涨得通红，一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另一手的银色面具都被捏得变了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走吧。”安琪笑盈盈地拉着他的手离开了屋子，沿着铺在石地上的红地毯徐徐向大厅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杨帆心中纷乱如麻，拼命迫使自己去冷静地思考，却发现这一切只是徒劳。还没等他想明白，路就到了尽头。红色木门两侧，身着白色制服的侍者微笑着打开了门，安琪拉着他缓缓步入了金碧辉煌，熙熙攘攘的大厅。
很快的，几乎就是瞬间，一切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大厅中的所有人或震惊，或艳羡，或淡然地望着那两个吸引了所有视线的身影，高贵冷艳的公主与她身旁一脸懵懂的骑士。
“我在干什么？”杨帆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重新冷静了下来。他面对着全场宾客有若实质的目光想抽出被她握着的手，却没有那个勇气。
他不敢这么做。尤其当自己的身份已经曝光的时候，更加的不敢。短短几十米的路，他却觉得是那么的漫长。
德古拉亲王微笑着迎了上来，给了杨帆一个礼节性的拥抱。他挽着安琪与杨帆一起走上旁边的台子，傲然立在正中央，环顾全场一周后，慢慢地道：
“亲爱的各位来宾，请允许我为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德古拉亲王略微抬高了声音，“他，就是那个终结了红衣主教的战士，拯救了我女儿安吉丽娅的骑士，杨帆。我谨代表梵卓族的所有成员，”他稍稍欠了欠身，继续道，“向你致以衷心的谢意。”
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杨帆嘴角抽动了一下，促使自己做出了一个笑容。
杨帆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独自坐在角落里，绞着手指的艾丽斯身上。他想走过去，理智却在拼命告诉他不要这么做，不要抵触面前这个位高权重的亲王。他看着德古拉亲王的嘴唇一张一翕，看着安琪笑意盈盈的面孔，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全不懂他们正在说什么，正在做什么，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台下的掌声又一次响了起来。他却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说了什么。
等到杨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角落里，坐在艾丽斯旁边了。舞池中间，身着盛装的安琪站在德古拉亲王的身边，淡定地微笑着，一一接待来访的宾客。
“艾丽斯，我...”杨帆想解释一下，声音却极为干涩。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
“我知道。”艾丽斯低低地道，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悄悄地覆在了他的手上，杨帆反手紧紧地握住。两人都没再说话，默默地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
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响了起来，一对又一对的舞伴开始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气势磅礴的晚礼服、十八世纪风格的短上衣、绢网芭蕾短裙，珊瑚红、蔚蓝色、金黄色的缎质长裙...给这次舞会带来一抹明亮缤纷的色彩。法国查特酒式的黄绿色、鲜亮的粉红色、清新亮丽的柠檬黄、火焰般的朱红色...各种各样，万紫千红的颜色几乎耀花了他的眼。
“我可以请你跳支舞么？”眉目如画的安琪款款走了过来，俏立在杨帆的面前，优雅地问道。
“对不起，其实我根本不会跳舞。”杨帆彬彬有礼地答道。
“没关系。”安琪微笑。她提着裙角行了个礼，而后离开了。
艾丽斯一直都没有说话。
第一支舞曲结束了。舞伴们纷纷下场，女伴们都被送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想请你跳支舞。”杨帆握着艾丽斯的手站了起来。
“你不是不会跳么？我也不会。算了吧。”艾丽斯轻轻地道。
“没关系，走一圈也好啊。”杨帆温柔地笑。
“你真是个傻瓜。”艾丽斯的声音在颤抖。她没再作声，任凭杨帆领着她来到舞池的外缘。
台下的乐队稍微调整了一下。很快，第二支探戈名曲Por Una Cabeza-Carlos Gardel（注解1）就在乐队指挥挥动的指挥棒下，由二十四支小提琴清越激扬地鸣响作为开始。弓弦在琴弦上跳跃着，滑动着，奏出悦耳动听的旋律，时而变为铿锵有力的和弦；大提琴低沉浑厚的和音应和着小提琴的曲调；一旁古老的斯坦威三角钢琴上，象牙制成的按键时起时落，优美的音符如流水一般潺潺而出。曲子的首段慵懒而舒缓，进入到中段后转而呈现激情的感觉，接着又转回大调。整首音乐跌宕起伏，犹如一场没有尽兴的舞蹈，永远只差最后一步，总是令人意犹未尽，怅然若失。
杨帆一手握着艾丽斯的手，另一手搭在她的腰上，艾丽斯的另一只手也依恋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两人沿着舞池外缘，避开那些舞动着，旋转着的人群，迎着全场人惊异的目光走了一圈又一圈。
这一刻，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与颜色，心中，眼里，都是那个戴着银色面具，如同他最真实的梦境一样孤单清冷的女子。
这一刻的她，就是他眼里唯一的色彩。
下场的时候，所有的宾客都面带微笑，热烈的掌声如同潮水一样经久不息。
大厅的角落里，威廉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一只手摩挲着紫杉木手杖的杖头。
————————
直到他们回到临时住宿的地方，两人的手都一直没有松开过。
“艾丽斯？”杨帆想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却被艾丽斯用食指温柔地封住了嘴。
“你不用说。我相信你。”艾丽斯柔柔地道，淡红色的双眸中却有泪光在隐隐闪动。
杨帆没有说话，却猛地把她抱在了怀里，一股股酸热的气息在胸中激荡不休。
艾丽斯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低低地抽噎着，带着血色的泪水湿透了他的衣服，胸口一片温热潮湿。杨帆紧紧地环着面前这个宁静婉约的女子，就像松开手后就会失去她那样地抱着，用力地搂着，贪婪地嗅着。艾丽斯的黑发拂在他的脸上，少女身上淡淡的甜香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他心中愈渐脆弱的那根弦。
杨帆的呼吸不自主地粗重了起来，胳膊也抱得愈发的紧了。
“晚上别走了，好么？”少女在他耳边低低地道，沾着泪水的脸颊厮磨着他的耳鬓。
“我，我...”杨帆犹豫着，踌躇着，心中炽热的火焰燃烧得愈加的旺了。
“我不想你走。”少女喃喃地道，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艾丽斯，你听我说。”杨帆艰难地道，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失去控制，“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少女银牙咬着下唇，纤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衣服。
“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我得到后就会不懂得珍惜。这样的事情我看得太多了。”杨帆侧过头，避开了艾丽斯的双眼，“我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也许我也和那些我所不齿的那些人一样，只是少一个机会罢了。我太在乎你了，所以我不能这么做。你明白么？我不是不想，只是不能。我会守护你，直到你不再爱我为止，我...”
“你是个天下最大的傻瓜。”艾丽斯终于哭出了声音。
————————
同一时刻，梵卓族驻地。
“对于他，你有什么看法？”德古拉亲王坐在黑色转椅上，温和中不失威严地问道。
在他的右边，是号称梵卓之虎的安德烈公爵，他披着黑色红底的天鹅绒披风，身上是一件黑色的短风衣，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领带，两个领角略微要高一些。安吉丽娅公主则还是刚才的那条淡青色长裙，束着冕状的银色头饰，神情自若地站在另一边。
“我觉得计划应做些改动，尊敬的亲王大人。”安德烈公爵审慎地挑选着词句，慢慢地答道，“原来的报告里并没有提到他与那个女孩的关系，也许我们应该做一些其他的准备。”
“讲。”德古拉亲王略感兴趣地道。
“我们先封他做公主的贴身骑士，就像之前安排的那样。”安德烈公爵眉毛一扬，道，“只要他答应，那么时间就可以抹去他心中过往的曾经。等到他心情平复的时候，我们再把公主嫁给他，同时公布他是日行者的消息。”
安吉丽娅公主还是微笑着，没有任何的变化。
“嗯，这个主意不错。但期间必须要注意安全问题，他的保护必须是最高规格的。”德古拉亲王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如果他不答应，那么就麻烦了。”安德烈公爵皱着眉头答道，“那时我们有两种选择。第一是拉拢那个女孩，让她加入我们家族，比如说封她做您的养女，另一个公主之类的，但我并不赞成这么做。没有血缘的联系是不牢固的，我担心他将来可能会反抗，甚至脱离我们。”说到这里，他停住了。
“继续讲。”德古拉亲王的脸上毫无表情的波动。
“另一种选择，就是杀掉他。”安德烈公爵低沉地道，“如果他加入了那个女孩背后的妥芮朵族（Toreador），可以预见的，我们将会失去卡玛利拉的领导地位。现有的体系将会崩溃，我不能确定以后还会发生什么，甚至，也许就是第三次黑暗战争的开始。”
德古拉亲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许久才缓缓地道：“如果他不答应的话，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会选择第二种。家族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安德烈公爵坦然答道，没有丝毫的迟疑。
“那么你呢？你的看法是什么？”德古拉亲王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安吉丽娅公主。
“我认为他一定会答应的，尊敬的父亲大人。”安吉丽娅公主清冷脆冽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他懂得思考，理智会告诉他应该如何去做的，从他今天没有拒绝与我一起出席就看得出来。我认为，即使他存有其他的心思，也一定会答应，他绝对不敢与我们相对抗。”
德古拉亲王沉吟片刻，道，“你的想法和我的差不多，我也觉得他会这样选择。但我们不可忽视一点，就是他还很年轻，而年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冲动，不顾后果。我们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你们明白了么？”
“如您所愿，尊敬的亲王大人。”两人深深地鞠躬。
————————
注解1：这首舞曲就是《辛德勒名单》开场时舞会的音乐，中文叫“只差一步”，在《闻香识女人》与《真实的谎言》里都用过，我非常地喜欢。下面是她的地址：
另外，也许有些朋友会觉得主角的言语不太真实，会认为他是在做作。呵呵，像主角那样说过这些话的人，我恰好就认识一个，并不是虚构。（未完待续）
“德古拉？您，您是...”杨帆震惊地重复了一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要和面前的人握手都忘记了。传说中，这个血腥的名字是与血腥的杀戮，两万具钉在木桩上的尸体，遮天蔽日的黑色鸦群联系在一起的。如今，这个传奇一样的人物却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那只是我们家族中的一员。”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德古拉亲王微笑着答道，不着痕迹地收回了右手，那双冷漠的靛蓝色眼眸也隐隐有了一丝生气，“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安排你与他见上一面。”
“不，不用了。”杨帆连忙道。
“说起来我还没有感谢你。”德古拉亲王很有深意地笑了一下，笑得杨帆心惊肉跳，这才道，“上次从那场混战中拯救了我的女儿。若不是你，就被他们得逞了。所以我要感谢你。”
杨帆机械地笑着，没有回答。他开始感觉有些不对了，却不知道在哪里。
德古拉亲王瞄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希望你能够喜欢这场舞会。怎么样，还适应么？”
“嗯，挺好的。”杨帆老老实实地答道。
“好了，我只说这么多。你等等，我的女儿想要见你。”德古拉亲王的脸上甚至多了一些慈祥。他拍了拍杨帆的肩膀就离开了，搞得杨帆事先准备的一大套说辞都没派上用场。
“就这么点事情？没别的了？”杨帆还以为他要问那个红衣主教的事情，紧张之余立刻轻松了许多。“看来他们还不知道。是我多想了。”
“嗒，嗒，嗒，”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杨帆本能地扭头望去。
一个清秀而美丽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后。淡青色的长裙，蔚蓝色的双眼像蓝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纤细洁白的脚上套着一双水晶制成的舞鞋，滑腻有若丝缎的黑色长发瀑布般披散在雪白的肩膀上，额头上束着一个冕状的银色头饰。气质温存而优雅，窈窕且高贵，体态轻盈柔弱，靓丽得明艳不可方物。
杨帆头晕了一下，立刻恢复了正常。他刚才想得太入神了，都忘记了德古拉亲王临走时说的话。面对这无以名状，倾倒众生的美貌，他情不自禁地失神了几秒才恢复了过来。
“你好。我的名字是安吉丽娅，你可以叫我安琪。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那个如黛似烟一样的女子展颜一笑，向他伸出了白皙修长的右手，拇指的指甲上惊心动魄的一点殷红。
“你也好。”杨帆伸手和她礼节性的握了一下，而后松开。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是吻一下她手的。
“等等，安吉丽娅？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杨帆骤然一愣，开始急速地思考起来。
看到杨帆握了一下她的手，安琪也是一愣，旋即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她微笑着道：“我的父亲已经把你介绍给我了。多谢你上次救了我。”
“我救了你？”杨帆不敢相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他这才记起刚才那个德古拉也说过相同的话，“什么时候？”
“你不记得了？那个晚上，就是你和那个红衣主教...”安琪浅笑着道。
“安吉...丽娅！”杨帆脑中灵光一闪，“是你！你是梵卓族的公主！”他终于想起来在火车上曾经听过这个名字了。
“是我。”安琪笑眯眯地道。
“德古拉？你的父亲？他是...”杨帆吃惊地张大了嘴。
“我的父亲，就是梵卓族的亲王，卡玛利拉的首领，德古拉亲王。他对你很感兴趣呢。”安琪笑吟吟地道，眼中隐隐有一丝自豪的神色。
“糟！”杨帆就像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一样，冰寒彻骨。“该来的还是来了，我还想低调呢，我的前途啊...”
安琪奇怪地看着欲哭无泪的杨帆，向前一步，关心地询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没有。”杨帆苦笑着使劲晃了晃脑袋，“蒙您大驾光临，鄙人不胜荣幸。”
“呵呵。”安琪浅笑道，“我的父亲很看重你呢。希望你能够为我们，”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多多出力。”
“一定一定。”杨帆胡乱应付道，根本没有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走吧，不要让宾客们久等了。”听到杨帆的回答，安琪碧蓝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种不胜欣喜的表情，“这场舞会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大家都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特意，为我？”杨帆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用这么隆重的礼遇，我真是惭愧啊，我...”
“你可是传说中的日行者啊！这个待遇一点都不过分的。”安琪蔚蓝的双眸中满是朦胧的笑意。
杨帆脑袋嗡的一声，立刻就呆住了。
“他们已经知道了！”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不停的重复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他脸涨得通红，一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另一手的银色面具都被捏得变了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走吧。”安琪笑盈盈地拉着他的手离开了屋子，沿着铺在石地上的红地毯徐徐向大厅走去。
“怎么办？怎么办！”杨帆心中纷乱如麻，拼命迫使自己去冷静地思考，却发现这一切只是徒劳。还没等他想明白，路就到了尽头。红色木门两侧，身着白色制服的侍者微笑着打开了门，安琪拉着他缓缓步入了金碧辉煌，熙熙攘攘的大厅。
很快的，几乎就是瞬间，一切的声音都静了下来。大厅中的所有人或震惊，或艳羡，或淡然地望着那两个吸引了所有视线的身影，高贵冷艳的公主与她身旁一脸懵懂的骑士。
“我在干什么？”杨帆好不容易才迫使自己重新冷静了下来。他面对着全场宾客有若实质的目光想抽出被她握着的手，却没有那个勇气。
他不敢这么做。尤其当自己的身份已经曝光的时候，更加的不敢。短短几十米的路，他却觉得是那么的漫长。
德古拉亲王微笑着迎了上来，给了杨帆一个礼节性的拥抱。他挽着安琪与杨帆一起走上旁边的台子，傲然立在正中央，环顾全场一周后，慢慢地道：
“亲爱的各位来宾，请允许我为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德古拉亲王略微抬高了声音，“他，就是那个终结了红衣主教的战士，拯救了我女儿安吉丽娅的骑士，杨帆。我谨代表梵卓族的所有成员，”他稍稍欠了欠身，继续道，“向你致以衷心的谢意。”
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杨帆嘴角抽动了一下，促使自己做出了一个笑容。
杨帆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独自坐在角落里，绞着手指的艾丽斯身上。他想走过去，理智却在拼命告诉他不要这么做，不要抵触面前这个位高权重的亲王。他看着德古拉亲王的嘴唇一张一翕，看着安琪笑意盈盈的面孔，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完全不懂他们正在说什么，正在做什么，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台下的掌声又一次响了起来。他却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说了什么。
等到杨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角落里，坐在艾丽斯旁边了。舞池中间，身着盛装的安琪站在德古拉亲王的身边，淡定地微笑着，一一接待来访的宾客。
“艾丽斯，我...”杨帆想解释一下，声音却极为干涩。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
“我知道。”艾丽斯低低地道，一只冰凉滑腻的手悄悄地覆在了他的手上，杨帆反手紧紧地握住。两人都没再说话，默默地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
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响了起来，一对又一对的舞伴开始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气势磅礴的晚礼服、十八世纪风格的短上衣、绢网芭蕾短裙，珊瑚红、蔚蓝色、金黄色的缎质长裙...给这次舞会带来一抹明亮缤纷的色彩。法国查特酒式的黄绿色、鲜亮的粉红色、清新亮丽的柠檬黄、火焰般的朱红色...各种各样，万紫千红的颜色几乎耀花了他的眼。
“我可以请你跳支舞么？”眉目如画的安琪款款走了过来，俏立在杨帆的面前，优雅地问道。
“对不起，其实我根本不会跳舞。”杨帆彬彬有礼地答道。
“没关系。”安琪微笑。她提着裙角行了个礼，而后离开了。
艾丽斯一直都没有说话。
第一支舞曲结束了。舞伴们纷纷下场，女伴们都被送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想请你跳支舞。”杨帆握着艾丽斯的手站了起来。
“你不是不会跳么？我也不会。算了吧。”艾丽斯轻轻地道。
“没关系，走一圈也好啊。”杨帆温柔地笑。
“你真是个傻瓜。”艾丽斯的声音在颤抖。她没再作声，任凭杨帆领着她来到舞池的外缘。
台下的乐队稍微调整了一下。很快，第二支探戈名曲Por Una Cabeza-Carlos Gardel（注解1）就在乐队指挥挥动的指挥棒下，由二十四支小提琴清越激扬地鸣响作为开始。弓弦在琴弦上跳跃着，滑动着，奏出悦耳动听的旋律，时而变为铿锵有力的和弦；大提琴低沉浑厚的和音应和着小提琴的曲调；一旁古老的斯坦威三角钢琴上，象牙制成的按键时起时落，优美的音符如流水一般潺潺而出。曲子的首段慵懒而舒缓，进入到中段后转而呈现激情的感觉，接着又转回大调。整首音乐跌宕起伏，犹如一场没有尽兴的舞蹈，永远只差最后一步，总是令人意犹未尽，怅然若失。
杨帆一手握着艾丽斯的手，另一手搭在她的腰上，艾丽斯的另一只手也依恋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两人沿着舞池外缘，避开那些舞动着，旋转着的人群，迎着全场人惊异的目光走了一圈又一圈。
这一刻，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与颜色，心中，眼里，都是那个戴着银色面具，如同他最真实的梦境一样孤单清冷的女子。
这一刻的她，就是他眼里唯一的色彩。
下场的时候，所有的宾客都面带微笑，热烈的掌声如同潮水一样经久不息。
大厅的角落里，威廉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一只手摩挲着紫杉木手杖的杖头。
————————
直到他们回到临时住宿的地方，两人的手都一直没有松开过。
“艾丽斯？”杨帆想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却被艾丽斯用食指温柔地封住了嘴。
“你不用说。我相信你。”艾丽斯柔柔地道，淡红色的双眸中却有泪光在隐隐闪动。
杨帆没有说话，却猛地把她抱在了怀里，一股股酸热的气息在胸中激荡不休。
艾丽斯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低低地抽噎着，带着血色的泪水湿透了他的衣服，胸口一片温热潮湿。杨帆紧紧地环着面前这个宁静婉约的女子，就像松开手后就会失去她那样地抱着，用力地搂着，贪婪地嗅着。艾丽斯的黑发拂在他的脸上，少女身上淡淡的甜香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他心中愈渐脆弱的那根弦。
杨帆的呼吸不自主地粗重了起来，胳膊也抱得愈发的紧了。
“晚上别走了，好么？”少女在他耳边低低地道，沾着泪水的脸颊厮磨着他的耳鬓。
“我，我...”杨帆犹豫着，踌躇着，心中炽热的火焰燃烧得愈加的旺了。
“我不想你走。”少女喃喃地道，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艾丽斯，你听我说。”杨帆艰难地道，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失去控制，“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少女银牙咬着下唇，纤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衣服。
“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我得到后就会不懂得珍惜。这样的事情我看得太多了。”杨帆侧过头，避开了艾丽斯的双眼，“我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也许我也和那些我所不齿的那些人一样，只是少一个机会罢了。我太在乎你了，所以我不能这么做。你明白么？我不是不想，只是不能。我会守护你，直到你不再爱我为止，我...”
“你是个天下最大的傻瓜。”艾丽斯终于哭出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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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梵卓族驻地。
“对于他，你有什么看法？”德古拉亲王坐在黑色转椅上，温和中不失威严地问道。
在他的右边，是号称梵卓之虎的安德烈公爵，他披着黑色红底的天鹅绒披风，身上是一件黑色的短风衣，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领带，两个领角略微要高一些。安吉丽娅公主则还是刚才的那条淡青色长裙，束着冕状的银色头饰，神情自若地站在另一边。
“我觉得计划应做些改动，尊敬的亲王大人。”安德烈公爵审慎地挑选着词句，慢慢地答道，“原来的报告里并没有提到他与那个女孩的关系，也许我们应该做一些其他的准备。”
“讲。”德古拉亲王略感兴趣地道。
“我们先封他做公主的贴身骑士，就像之前安排的那样。”安德烈公爵眉毛一扬，道，“只要他答应，那么时间就可以抹去他心中过往的曾经。等到他心情平复的时候，我们再把公主嫁给他，同时公布他是日行者的消息。”
安吉丽娅公主还是微笑着，没有任何的变化。
“嗯，这个主意不错。但期间必须要注意安全问题，他的保护必须是最高规格的。”德古拉亲王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如果他不答应，那么就麻烦了。”安德烈公爵皱着眉头答道，“那时我们有两种选择。第一是拉拢那个女孩，让她加入我们家族，比如说封她做您的养女，另一个公主之类的，但我并不赞成这么做。没有血缘的联系是不牢固的，我担心他将来可能会反抗，甚至脱离我们。”说到这里，他停住了。
“继续讲。”德古拉亲王的脸上毫无表情的波动。
“另一种选择，就是杀掉他。”安德烈公爵低沉地道，“如果他加入了那个女孩背后的妥芮朵族（Toreador），可以预见的，我们将会失去卡玛利拉的领导地位。现有的体系将会崩溃，我不能确定以后还会发生什么，甚至，也许就是第三次黑暗战争的开始。”
德古拉亲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许久才缓缓地道：“如果他不答应的话，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会选择第二种。家族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安德烈公爵坦然答道，没有丝毫的迟疑。
“那么你呢？你的看法是什么？”德古拉亲王的目光转向了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安吉丽娅公主。
“我认为他一定会答应的，尊敬的父亲大人。”安吉丽娅公主清冷脆冽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他懂得思考，理智会告诉他应该如何去做的，从他今天没有拒绝与我一起出席就看得出来。我认为，即使他存有其他的心思，也一定会答应，他绝对不敢与我们相对抗。”
德古拉亲王沉吟片刻，道，“你的想法和我的差不多，我也觉得他会这样选择。但我们不可忽视一点，就是他还很年轻，而年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冲动，不顾后果。我们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你们明白了么？”
“如您所愿，尊敬的亲王大人。”两人深深地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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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解1：这首舞曲就是《辛德勒名单》开场时舞会的音乐，中文叫“只差一步”，在《闻香识女人》与《真实的谎言》里都用过，我非常地喜欢。下面是她的地址：
另外，也许有些朋友会觉得主角的言语不太真实，会认为他是在做作。呵呵，像主角那样说过这些话的人，我恰好就认识一个，并不是虚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