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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磁贵在沉默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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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的晚风掠过荷花池塘,那片碧绿的草坪,渐变地泛起橙光。 她,坐在草坪上。 夕阳在城市的地平线上闪烁,没有热度,一如天幕上的裸钻。余晖氤氲开去,

    那些树木、道路、矮楼,散步的教授,抱着书本的学生和最远处的摩天大厦,都像 在油画里了。

    她坐在草坪的边缘上。她的长发在微风中偶尔飞起,头顶的发间朦胧着一厘米 晕黄。牛仔裤紧绷的双腿浑圆、有力而修长,全身写出一个斜长的 N  字样。

    这里是远离教学区的地方。只有几个男女学生,在不远处照相。我看着她的静 逸的美,忽然心血来潮,径直朝她走了过去,什么都没有想。她没有动,也没有回 头望。

    我像老熟人似地随意和她并排坐下了,不动声色地递一支香烟给她,以消解她 可能有的不安或者说恐慌。然而她的身子没有动。她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她要表示 她虽独自坐在这里发呆,却不是那种抽烟的女孩吗?我的脸皮没有那么薄,我非常邪恶地勾引她: “来,抽一支吧……”

    她还是没有看我一眼,连声都没吱一下。我抬眼去她脸上看……哦,原来她耳 朵眼儿里塞着耳机啊。

    我自嘲地笑一笑,点着烟,抽着,不再说话。跟她说,她也听不见啊。 我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草坪,池塘,荷花,绿树,围墙,杂木,楼房,天穹……

    终极是一轮夕阳,钻石一样闪烁发亮。这里的风景好美啊!她坐的真是地方。 我和她一起默默地坐在这一方风景里……她的腿生动又颀长,乌黑的长发在风

    中轻扬。可是风景我看着看着就厌倦了,她还如同雕塑一样。 我忍不住侧头去她脸上望——反正我做点小动作,她也发现不了吧,她的脸庞

    皎洁如玉,或者说如凝脂一样,一弯长而上翘的睫毛一眨又一眨……我的心里看得 直痒痒。我若是偷偷去她这边的脸上……吻一下呢?她会扭头给我嫣然一笑,还是 会骂我是流氓?

    想到这里,我忽然把身子往前一探,斜眼想看清她整张脸的模样——我的上帝 啊!原来是上次诗歌朗诵会上见过的,跟艾嘉一起去的长发女孩,我当时见她目如 秋水眉笼轻烟即心头一震,没想在这里遇见!

    我一阵惊喜,一阵紧张,一阵心虚,一阵发慌……脸上火辣辣地发烫。真是一 大发现啊,没想到我跟陌生女孩套瓷的这一俗招,竟用到了她的身上。她会不会看 低我,认为我很俗,很荒唐,甚至认为我就是一流氓?我赶紧给自己打气,心里跟 她说:是啊,我就是看见你了,才过来跟你坐一起,陌生人我不会这样啊。

    为把这个辩解落实到行动上,我故意做出轻松样,大胆地微笑着去看她的脸 庞——她依然目视前方,她上翘的睫毛眨了眨,她红润的嘴唇翕动又微张……她是 不是也是一副微笑样?如是微笑,她该是我刚才探头看她时认出我了吧?也或许我 从远处走来之时她已认出了我,是以我坐到她身边,她也不躲开?

    不得而知。 或许什么都不是。

    但我知道我不能让她发现我原本是想跟陌生女孩套瓷的。我装出一副轻松 样——她听音乐,我自娱自乐地哼唱:当秋风停在了你的发梢 在红红的夕阳肩上 你注视着树叶清晰的脉搏 她翩翩地应声而落 你沉默倾听着那一声驼玲 像一封古早的信 你转过了身深锁上了门 再无人相问 那夜夜不停有婴儿啼哭 为未知的前生做伴 那早谢的花开在泥土下面 等潇潇的雨洒满天 每一次你仰起慌张的脸 看云起云落变迁 冬等不到春春等不到秋 等不到白首 还是走吧甩一甩头 在这夜凉如水的路口 那唱歌的少年已不在风里面 你还在怀念 那一片白衣飘飘的年代 那白衣飘飘的年代…………我俩就这样并肩静坐在金风中,望着眼前的风景,听着音乐,哼着歌曲,直到暮霭四起,秋虫齐鸣,彩霞满天。没有一句对话,也没有对望一眼,心里纯净得如 同一潭秋水。这是我一生之中从未有过的经历——对了,那天我穿着一件白色的衬 衣,而她是泛白的仔裤。在此后的岁月里,这个唯美的画面经常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每当我孤寂绝望时,这个画面总让我温暖和感动。我什么都不拥有,但我的内心如 同亿万富翁一样富足。

    也许是秋日向晚,也许是曲阑人散,她起身时没有丝毫的征兆,也没有同我打 招呼。在封镜这短暂的一刻和延续这美的镜头之间,我略一迟疑,选择了后者。她 的双腿如此挺直而修长,她的身材完美无缺。我跟上她的步伐,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我们穿过小径、甬路和林荫道,穿过有着邮局、新华书店、储蓄所的教务区,穿过 有着商店、餐厅、菜市场和报亭的生活区……不即也不离。我们没有对话,没有脚 步慌张,也没有肩头碰在一起。我们好像谁也不想开口打破这一份默契,只有这样 我们才共同拥有心灵,拥有美好。我有一种强烈的仪式感,仿佛听到天堂奏响了圣 乐,天籁之音洒满我们的肩头。天可怜见,我们没有遇到我们的同学或老师,我们 没有受到打扰。

    女生宿舍区已经目力可及了,街角剩下了最后一家餐厅。我知道再往前走,转 过一个弯道,前面已没有了落脚之地,不禁望了她一眼。她似乎明白我目光中的含 义,或许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吧,放慢了脚步。

    “餐厅……坐一会儿吧?” 我的嗓音干涩,断续,陌生。我从没想到我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如同害怕惊醒

    梦境似的。我觉得我与平常的我大不相同。 她听到了。她同意了。但没有表示。而是先我离开主道,径自向餐厅走去。我

    知道我先前所有的感觉都对了,如释重负。 我们在靠窗的空位上相对落座。我们的动作非常轻柔。我抬头看她时,她正两

    手支颐对望着我。她的眼睛幽深、纯净,如两汪清澈的潭水,静静地洗涤着我肮脏 的灵魂……我不敢看她了,叫来服务员点菜,很温柔地把菜单挪到她面前,甚至起 身到她那边指点给她看……我闻到了她温暖的体香,如麝似兰,若有若无,令人心 旌荡漾。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她拿不定主意。这个餐厅是我们京华大学有名的情人餐厅,菜谱首页全是各种情侣套餐的图样。我厚颜无耻地要求吃这种套餐,她没 有反对,但有点脸红了。然后,我倾我毕月之力,要了一瓶红酒。

    服务员点亮了漂浮在杯子里的粗蜡烛,两朵金黄的烛光营造出一方温馨……我 联想到一个非常可爱的英文词:Cozy。菜肴很快端上来了,盛放在一个木制的船模 中,寓意我们的爱情将一帆风顺。玫瑰红酒在晶莹的高脚杯中闪烁时,她问起了我 的名字。虽然大家都叫我“杰子”,胡同口的那帮丫挺的很讨厌地叫我“三胖子”, 但我很温柔地告诉她:

    “我叫马杰,骏马的马,杰出的杰。” 她叫陈诗琬,富有诗意的名字,因为名字中带个“诗”。这个名字总让我想起

    江南的才媛,温婉娇小的那种,抑或琼瑶小说中的人物。但她是一个高个头的大美 女,类似于大家闺秀。

    “你是干什么的?”她浅浅地酌了一口酒,抬起了头。 “我……”难道那晚的诗歌朗诵会上,你对我没有印象么?我是你的校友呀,

    一个学生,我能干什么? “中……中文系。”我说。

    “哦,就是搞那个诗歌朗诵会的吗?哈哈哈哈……”她放声大笑起来。她这是 嘲笑,戏弄,还是幸灾乐祸?然而她笑得如此无邪而快乐,我不得不腼腆地以微笑 作和。

    “你们贩毒么?”她漫不经心地叉起一段菜茎,努力地忍住笑,眼睛像晨星一 样闪亮地望着我。

    “我们……”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 看着我的窘样,她又大笑起来,说:“你们拐卖儿童么?” 我不吭声。

    她又笑:“走私军火么?” 我无可奈何地举起杯,她也举杯跟我碰了一下。浅浅抿一口,放下杯,她往餐

    厅门口望一眼,指一指,故作神秘地凑近我,小声说: “外面有雷子。”我不由自主地往餐厅门口望去。她见我当了真地往餐厅门口看,又大笑起来…… 听得出,她笑得很快乐。

    “这个……其实……这是我们班杨伟组织的活动,跟我都没关系。” 她“哦”了一声,低头吃菜,不再说话。 “他也是一好心,谁知这一现,大了。”我解释说。 我们又开始安静地吃饭,呷酒。我们的动作都很温柔,生怕一点响动惊扰了对

    方,惊扰了这一方温馨和美好。间隙里,我们望一望对方,望一望烛火,望一望帆 船,抑或抬头望一眼窗口。我们吃得很慢,很细心,精挑细选,细嚼慢咽。我吃得 非常非常少。要搁往常,这么诱人的美味,我一口能把它全吞喽。但是我们好像不 愿去吃盘中餐,好像那么一来,我们所拥有的这一幅完美的画面,便缺少了什么。 我们尽量拉长着吃饭的时间,但我们还是吃完了。这餐饭吃得非常短暂——事 实上,我们已经待了一个半小时了,结账时,她居然拿出了自己的钱包,说要分担 一部分给我,被我拒绝了。我虽然肚子还在饿,但她这一举动,让我瞬间有了充盈

    的感觉。

    出门花灯齐放,夜色四笼。骑车人和学子们忙碌穿梭在路上。我们慢慢地往女 生宿舍那边走,但看着熟悉的校园和熟悉的生活场景,我们只说风,只说秋,只说 岁月和过往,只说夜色和星空。我们甚至不问对方冷不冷,生怕一点点同现实沾边 的事情会让我们惊醒。我们沉醉在这份浪漫中,此时此刻,我们宁愿一梦千年,一 梦永生。

    女生宿舍终于到了跟前了。看着她离楼门口的台阶越来越近,我惊悚地想打断 这梦境,把我们拉回到现实中。至少我要让她知道:我们的今天不是梦,一切都是 真实的;明天醒来,我们还可以重逢。我加重了脚步,放大了声音,甚至大声咳嗽 了一声。她似乎还是没有清醒,迈了一步台阶居然没有上去。我赶紧冲上去要扶 她——作为一种不是梦境的提醒,我大声说:

    “我抱你上去……” 她没有同意,但拒绝得很温柔。她甚至还很关切地让我也回去,她说: “去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