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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蒋门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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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涤尘说完这些事, 表情淡淡的,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把你的手伸出来。”

    “哦?”闵四娘掌心向上伸出了手。

    涤尘也伸出了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背, 大姆指扣在她的脉门上,闵四娘的脸色立时一变,“你想干嘛?”

    涤尘按住她脉门的手一用力,闵四娘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钻到脑门,竟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了,“下次再自作主张,自行其事……”涤尘把嘴巴贴近她的耳边, “当心我叫你魂飞魄散!”

    他说完松开了闵四娘的手, 闵四娘捂着胸口半天才恢复血色,“终于忍不住了吗?你不是说你是帮我的吗?”

    “你知不知道你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大事?”闵四娘冷冷一笑,“你能有什么大事……”她眼睛一转……“难道了然是你的人?”

    “不过是一枚棋子。”

    “师施呢?”闵四娘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施嬷嬷是你布下的暗棋?可惜这道暗棋竟然是我先动了, 现在师施信我不会信你。”

    涤尘没想到闵四娘真的是连一丝惧意都没有, “我救了你,真不知道是对是错。”

    “严家呢?你预备拿严家怎么办?”

    “严家现在还动不得……”

    “怕你是不敢动吧,动了严家竹林党人群龙无首,势力必定大减,若是严家还在,蒋家倒了那日严家自然就可以一呼百应,你手里还有严家的把柄在, 不怕严家不听你的话。”

    “你明白就好。”

    “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涤尘……”闵四娘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站了起来,“有本事你现在就让我魂飞魄散,我闵四娘活着一天就要报仇,有你我会报仇,没你我一样报仇,至于让我听你摆布……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做孤魂野鬼的时候就发誓,再不信任何人!再不听令于任何人!”

    闵四娘与涤尘对视许久,终究还是涤尘移开了眼神,他叹息一声望向窗外,“明天我去替陈大人上坟,你有什么要捎带的吗?”

    “他不在那里,我们全家都不在那荒丘土冢里,他早投胎转世了,我没话说,也没有东西要捎带。”

    金玲心里面直嘀咕,今天的事真是怪了,六奶奶的雀金裘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四奶奶的凫靥裘的确是坏了,却已经织补好了,只是六奶奶不知情……

    她刚要进屋禀告,就见那个银玲领进来的高佻小媳妇,掀了帘子出了门,看也没看她一眼的走了。

    她心里正疑惑,就听屋里闵四娘一声唤,“金玲,可是你回来了?”

    “是。”她也只好掀了帘子进屋,却见银玲在收拾茶具,六奶奶倚在榻上翻看着雀金裘,“给六奶奶请安,四奶奶说她的凫靥裘前个儿就找了针线上的人织补好了,只是忘了跟六奶奶说,劳六奶奶惦记了。”

    “哦。”闵四娘漫应了一声,“织补好了就好,刚才那人手艺不成,织补出来的东西不像话,被我赶走了,幸好没把四嫂的东西也拿来让她糟践。”她又看了眼银玲,“银玲,你这次差事办得不好,下次不要再随意领人了。”

    “是。”银玲福了一福,低着头出去了。

    下午用过了点心,管事嬷嬷和大奶奶屋里的引春就带十来个家生的丫头过来给闵四娘挑了,闵四娘搭眼一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有两三个头脸整齐穿戴都齐整的小丫头站在最前头,后面的都是连头也不抬的。

    “你叫什么?”闵四娘指了穿蓝底白花小袄的小姑娘。

    “奴婢叫江田田。”那小姑娘向前迈出一步,半低了头答道,看得出在家是学过规矩的,不愧是世仆出身。

    “嗯,好名字,只是在家叫着行,在外面叫就轻佻了,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你就叫采莲吧。”

    “谢六奶奶赐名。”采莲退后一步,跟那两个丫头站在一起。

    “你呢?”闵四娘又指了戴红绒花的小姑娘。

    “奴婢叫牛二妞。”又是一个父母省力的,怕也是知道名字取得再好,进了府就会改名的。

    “你会做什么?”

    “奴婢在家时娘教过打络子绣花。”

    “你打个络子给我看看。”闵四娘一挥手,金玲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丝线,牛二妞接过来了极利索的打了个同心结出来,金玲看着不住的点头。

    “嗯,是个手巧的丫头,就叫巧儿吧。”

    “是。”

    闵四娘又指着第三个丫头,“你叫什么?”

    “奴婢姓裴叫小小。”小小在这三个人里面反倒是长得最高的,只是单薄些。

    “小小……大小的小?”

    “是。”

    “你会什么?”

    “奴婢会梳头。”

    “哦?”裴大贵家的就是梳的一手的好头才得蒋吕氏的喜欢的,没想到她家的孙女也会梳头,闵四娘一下子就笑了,“好,好丫头,你留下了,打今个儿起,你就叫晓春。”

    管事嬷嬷一看这个情形就乐了,“六奶奶您还相中了别的不?”

    闵四娘摇了摇头,“这人手尽够了,别的你都领回去吧。”她又指了指桌上果盘上的洋糖,“银玲啊,分些洋糖给这些孩子们,大冷天的折腾来折腾去的怪可怜见的。”

    “是。”

    管事嬷嬷又福了一福,“怪道旁人说六奶奶心善,果然是怜老怜贫的。”

    待那管事嬷嬷和引春一走,闵四娘就站了起来,往暖阁那边走,边走边吩咐锦环,“锦环啊,她们都是新来的,你脾气好,多照应些,年下事多,今晚上让她们歇一宿,明天就要做事了。”

    “是。”

    江家、牛家、裴家倒都觉得她这个院子里是养自己家闺女的好地方……只是这里面有没有钉子就两说了,丹凤这个明桩眼下已经不好用了,难道又弄来了暗桩?不,蒋吕氏如今急着对付大房,还没有对她起疑心……

    她看了眼银玲,“银玲啊,你二等丫头里你最小,你搬过去跟这三个小丫头住一块儿,多多照应她们。”

    “是。”

    转眼到了腊八,裴大贵家的带着十几个小丫头满府的分送慈济寺的头锅腊八粥,哪个院子里接了腊八粥,都会拿簸箕装了赏钱往外撒,小丫头们一个个都抓钱抓得眉开眼笑的。

    只有到了八爷的院子里,裴大贵家的只留了食盒在门口,轻叩两下门,就悄悄的带着小丫头们走了。

    已经改名叫晓春的小小扯了扯祖母的袖子,“祖母,为何这个院子不给赏钱?”这院子虽偏僻,然而这一路上的雪却扫得干干净净的,门上的清漆也是新漆的,不比得宠的嫡出爷们院子差。

    “嘘……”裴大贵家的扯了扯孙女,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各人的债各自还。”若非蒋吕氏做事太绝,又怎么会报到自己的幼子身上?

    施嬷嬷开了门取了那食盒,往院子里走,就算是天寒地冻,蒋八爷还是蹲在自己的老位子上玩石子,这次半开了窗看着他的,是满脸长了麻坑,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

    “这蒋家的人果然凉薄,蒋吕氏竟真的不来看自己的幼子一眼。”那女子说话的声音婉转如莺啼与一张普通的脸极不相配。

    “她看什么,通天观的掌院都说了,月满则缺,八爷如此蒋家十全九美才能长久。”施嬷嬷说道,她把食盒放在桌上,“可私下里旁人说那掌院说的不是蒋家能长久,而是说太太能长久,八爷若是好了,太太……”

    “为了自己长久,连亲儿子都不顾了,长久……”那女子冷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腊月初九各地庄头的年礼送到,初十各地方官员的年礼陆续也到了,连闵四娘这样平日闲着无事的,也要帮着誊录记帐,往宫里和各朝廷大员家里送年礼的礼单是蒋吕氏亲自拟的,要蒋至先过了目才成,往亲戚家送礼是林慈恩亲自在管,拟完礼单光给蒋吕氏过目。

    闵四娘是个有心的,看蒋家送年礼的礼单,也就看明白眼下这朝中权贵与蒋家的远近亲疏了,也看懂这姻亲故旧中的关窍,再譬如送三皇子和送太子的礼单,竟是一样的薄厚,送三皇子的礼细品起来还要更重些,蒋家果然是铁杆的帝党,什么君臣长幼,儒家规矩,都不及帝王喜好。

    说起此事闵四娘倒不觉得是蒋家错,太子生性软弱迂腐,撑死了是个守成之君,三皇子却是个年少有为的,虽不曾阻拦其父炼丹修道,却也没有扰和到里面去,不似二皇子,孝顺父亲都孝顺到跟父亲一起炼丹了。

    闵四娘如今思量的是涤尘到底是太子的人还是二皇子的人,若是太子的人——太子也未免太会做伪了,他十月里还为了反对今上炼丹无故责打了今上身边的道士……被那些酸儒好一通的吹捧。

    腊月二十开始这分送分收的就是在京城的人家的年礼了,这里面门道照样极多,林慈恩是个极能干的,忙而不乱大小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条,几次蒋吕氏派人来问,林慈恩都应答得体,连蒋吕氏都要赞一声好。

    年三十那一日,闵四娘四更即起,到正院替蒋吕氏预备品级大妆,待收拾利落了,天已经微亮了,满府有品级的诰命如蒋大奶奶蒋林氏、蒋二奶奶蒋朱氏也已经穿戴齐备,赶过来和蒋吕氏聚齐,两人服待着蒋吕氏一起上了轿进宫朝贺。

    闵四娘这个时候才和留下来的众位嫂子一起,吃上了第一口热乎饭,薛静安见闵思娘进得不多,有些疑惑:“六弟妹可是饿过了?”

    “来之前吃了点心,有些反酸。”

    秦玉珠听见她说反酸,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该不是有了吧?你进门也有半年了。”

    闵四娘低下头,默默的摇了摇头。

    “这事不急,这儿女是缘份,缘份到了儿女自然就来了。”薛静安拍拍闵四娘的手。

    “唉……”闵四娘叹了口气,“我倒不是为了这宗事,只是不敢和旁人说……”

    “那又是为了何事?”秦玉珠问道。

    “我自打进了腊月就总作梦,梦见小孩子在我院子里玩,可我一起来推开窗往外看,却什么都没有。”她这话一说,所有人都不吱声了,只默默的吃饭。

    “多吃些,这一日也就是这一顿能吃个消停饭。”轻易不说话的张五娘忽然说道。

    蒋吕氏过午才从宫里回来,蒋家祠堂五门洞开,蒋至先亲自主祭,蒋佑明副祭,蒋家男女依照辈份分列两边,因蒋家在京中的只有蒋至先一支,祠堂正厅装下这所有人还略有富余。

    蒋至先先念祭文、献祭酒,又摆上三牲的供品,待到布置完毕,才是满府的人拜祭祖先之时。

    闵四娘在女眷这一边随着司仪的唱礼声跟着行礼,起身,再行礼,再起身……眼睛却偷偷瞄着梁上,忽听跪在最前面的长子长孙蒋纯文一声惊呼,“梁松了!”

    就见那楠木的房梁上竟然开始放下落灰,众人躲避不及之余心中更是大惊失措,如今蒋家正是烈火烹油之时,过年祭祖怎会有房梁松动之事?

    他们正在疑惑之时,那根松动的梁柱竟然越来越松,咯吱咯吱的移了位,蒋佑明护着蒋至先往旁边躲,忽见从那房梁上掉下一物,摔在地中央。

    蒋纯文跑得最快,捡起那样东西,“祖父,蒋赵氏是谁啊?”蒋纯文捡起的赫然是一块牌位,牌位上写着:蒋门赵氏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