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重生之复仇 > 60、夜深沉

60、夜深沉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蒋至先摸着蒋佑昌的头顶, 忆起了自己早夭的长子,若非吕氏毒如蛇蝎, 逐小利而不顾大局,他也不会痛失精心栽培的长子, 不得不让无能的次子承继家业,蒋佑昌连声喊冤有什么用,人家诚心想要让蒋家万劫不覆,天下人早已经认定蒋家罪大恶极,恶贯满盈,就算晚晚不死两名御史,后天呢?大后天呢?

    想想这也是命, 他若是不曾染此怪病, 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空耗心血,也不至于无力指引自己的儿子,让他在朝堂之上胡乱施为——

    想到这里蒋至先又是一阵的心疼难抑, 捂着胸口喘了半天的气, 蒋佑方递上一杯热茶,蒋至先喝了,又坐在太师椅上闭目缓了半天,这才有了说话的力气,“你不必说了,天下人都说是你做的,你说不是又能如何?”

    “父亲!”

    “我们蒋家气数尽了。”蒋至先一声叹息, 这几十年荣华富贵,叱咤朝堂竟似是大梦一场一般,如今他有是有心杀敌无力回天,他就算是渡过了这一劫又如何?到时候他撒手去了,蒋家还不是待宰的羔羊一般?

    “老爷!圣上他还是信得过蒋家的!那些大臣就算是在通天观外跪了整整一日,圣上还是没有——”

    “第二日呢?第三日呢?我朝立国以来,虽说皇权贵重,大臣们与帝王相抗,到此背水一战的局面,却没有不是大臣们赢的!若圣上真的能抗过整个朝廷,也不至于连想要立三皇子为太子都不能如愿,只得避居于道观之中了,之前他们不说话,是因为我好歹也是能做事的,彼此虽互有不满,好歹未曾过界,谁料想你却连出昏招,逼得他们为了自保也必须灭掉蒋家,昨日死的是两位御史,明日焉知死的不是他们?”

    “真不是我——”

    “住嘴!”蒋至先斥道,“你媳妇不是闹着要去公主府吗?你今晚连夜把她和姝丫头送去公主府,她要休书也立刻给了她!”

    “父亲!”蒋佑昌与朱么娘早已经合好,正如同久别夫妻一般,他对蒋姝也是父女情深,却没想到父亲竟然要他——蒋家明明是权倾天下的啊!不是天下第二家吗?怎么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你若是我儿子,明日就让下人绑了,随我一起去通天观请罪!”

    “父亲!”

    “你还不知死活!咳咳咳!”蒋至先一阵咳嗽,只觉得胸口疼得像要炸开了一样,“你——”

    蒋佑方不知蒋至先的心思,一向不爱说话的蒋佑临却看得明明白白,蒋家如今是再无退路了,“二哥,你就听父亲的吧!有圣上在你至多受一顿申斥,把一床大被把这事儿遮掩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蒋佑昌又何尝不懂,他只是不信,蒋家明明——

    “明日随我上朝。”蒋至先不再说话了,手搭在蒋佑方的胳膊上,又将蒋佑方推开了,手伸向蒋佑昌,“佑方,你去安置你二嫂,佑昌、佑临,今晚你们俩个守夜!”

    闵四娘正在房中绣她的八骏图,却见蒋佑方脸色有些难看的进了屋,“六爷,您这是——”她站起了身。

    “你穿上衣服,随我一起去二嫂那里。”

    “出什么事了?”闵四娘心跳得厉害。

    “路上再细说。”蒋佑方从金铃手里拿了闵四娘的雀金裘,替她围好,牵着她的手往外疾走。

    到了蒋佑方住的院子外,蒋佑方退后了一步,让闵四娘先往里面走,到了正院的窗外,闵四娘咳了一声,“二嫂在吗?”

    “六弟和六弟妹尽管进来。”闵四娘推开了门,外屋端坐着喜嬷嬷,闵四娘对喜嬷嬷点了点头,这边蒋佑方已经站在了里屋的门口,“二嫂,弟弟来了。”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进屋吧。”

    蒋佑方与闵四娘对视一眼,撩了帘子进了屋,朱么娘一身在家的穿戴,宝蓝的撒金长袄,素白的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斜插了一只银瓒子。

    她正坐在炕上,炕头上睡着的正是蒋姝。

    “二嫂,老爷听说益阳公主病了,心里也甚是惦记,让我亲自送二嫂和侄女去公主府探望,老爷说二嫂不必惦记着家里,尽管在公主病榻前侍疾就是了。”

    “二嫂,我替您收拾东西。”闵四娘说道,她此时已经清清楚楚,明日蒋家必有大事发生,她一直盼着的报仇雪恨之日就在眼前!

    朱么娘似也早有所觉,益阳公主怕是早已经听到风声,想要让朱么娘带着孩子离了蒋家,这才有了早晨的一幕,蒋至先是个精的,朱么娘走了,至于蒋家出事朱么娘还能帮一把,若是朱么娘还在蒋家,蒋家真出了事,朱么娘怕是要自身难保。

    朱么娘推醒了睡眼惺松的蒋姝,亲自替她穿了衣裳,出门的包袱细软是早已经打点好的,丫鬟们拿出了几个箱笼——

    “二嫂,公主生病需你侍奉,你不知道要在公主府里住多久,还是多带些东西吧,免得到时候还要回来取。”

    “衣裳物件都是身外之物,我带得已经尽够了。”朱么娘说道,蒋佑方见她们还在打机锋,也懒得再听,拿了蒋姝的一斗珠的斗篷把她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的,抱了起来,先一步出了门,闵四娘扶着穿戴整齐的朱么娘两人走在后头,喜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和健妇抬着箱笼跟在最后头。

    这一行人只点了几盏气死风灯,在蒋府中疾行,一路上遇上的婆子、仆妇等都敛眉屏息施礼,一直行到角门,才停了下来。

    只见角门旁早已经站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穿着狐腋毛披风的蒋吕氏,只见蒋吕氏头戴风帽,手拢在灰鼠的袖筒之中,一双眼眸不怒自危,身后站着十数名丫鬟婆子,皆是穿戴体面整齐的,这许多人聚在一处,竟连一声咳嗽声也无。

    “二奶奶这么晚了,是要干什么去啊?”

    朱么娘拉着闵四娘的手就是一紧,蒋佑方将孩子交到了朱么娘的怀里,“太太,老爷听闻益阳公主病了,命我亲自套车送二嫂去公主府侍疾。”

    蒋吕氏冷笑一声,“我又没说不让她去,只是如今天色已晚,明天白天去不成吗?”

    “太太,老爷病中心急,想到了什么就一定要做,六爷也曾经劝过老爷说是明天送二嫂去公主府也是成的,可老爷就是不许,说一定要送二嫂和侄女去。”闵四娘说道。

    “我在跟我儿子说话!你休要张口!”蒋吕氏指着闵四娘说道,“你父亲真是这么说的?”

    蒋佑方安慰性的看了眼被蒋吕氏一句话说得眼泪汪汪的闵四娘,“是,老爷是这么说的,我想要阻拦,还被老爷骂了。”

    “哼!老爷病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了吗?派人回报说已经把人送走了就是了,明日再让你二嫂和侄女出门。”

    “这个——”蒋佑方回头看了一眼朱么娘,“太太,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

    “你也说了,老爷都病糊涂了,有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老爷确实是病糊涂了。”一个声音说道,众人向发声的地方看去,只见凤姑带着一个提着灯的小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众人身后,“临睡前还惦记着二奶奶和大姑娘的事,说一定要让奴婢亲眼看着二奶奶和大姑娘上了马车。”

    蒋吕氏盯着腰杆笔直嘴角不说话还带着三分笑的凤姑,咬了咬牙,“我倒不知道这蒋家竟然有一个丫鬟说话的份了。”

    “太太,奴婢也是奉了老爷的吩咐,实是不知道太太也在这儿,早知道太太在,奴婢就不来了。”

    “你个狐媚子,真以为我不敢打死你吗?”

    “太太自然是敢的,不过也要请太太先让奴婢把差事办完了再说。”

    蒋吕氏定定地瞅着凤姑,凤姑低下了头,腰还是笔直依旧,没有半丝想要退却的意思,这凤姑来历不明,只知道是蒋至先极宠爱信任的,许多蒋吕氏都不知道的事,都是由凤姑在办的,她平时轻易不出劝勤堂,如今既然来了,就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蒋吕氏看了眼站在地上被朱么娘牵着的蒋姝,“二奶奶可以走,姝丫头留下。”

    朱么娘晃了晃,眼看就要晕倒,“太太,孩子不能离开娘。”闵四娘说道。

    “她难不成要一去不回?已经出嫁的姑奶奶,哪有回娘家侍疾超过半旬的?”蒋吕氏说道,她此言一出,倒叫在场的人都没了话说。

    “我不要离开娘!”蒋姝牵着朱么娘的手。

    “乖,你只是在祖母房里住几天,你娘不过三、五日就回来了。”蒋吕氏柔声说道。

    “太太!老爷说了要姝丫头跟二嫂一起去。”蒋佑方说道,他也猜出了蒋至先的心思,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母亲如此的固执。

    “我不许!”蒋吕氏伸手就来抢蒋姝,朱么娘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一把把蒋吕氏推开了。

    “太太,您常说让我们莫忘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太太您明目张胆的跟老爷对着干,是不是太过份了!”朱么娘本也不是软柿子,她低头做人也太久了,倒让府里的人忘了当初的朱么娘何等的泼辣厉害,她这一句话说得有理有力有节,倒惊得蒋吕氏不知该如何应对。

    “二奶奶可是气迷了心了?太太也是为了二奶奶好。”彩蝶扶住了蒋吕氏,笑眯眯地说道。

    “你又是谁?这里没有你说话得份!”朱么娘指着彩蝶唾了一口。

    凤姑一见双方这样僵恃,也只得站出来继续打圆场,“二奶奶天色不早了,再耽搁就要宵禁了,虽说马车上有公主府和蒋家两家的标记,宵禁时在外面行走总是不妥,太太,公主府是二奶奶的外家,大姑娘去公主府是长见识去了,您也说了,不过三、五日的工夫——”

    “佑昌呢,既然是送二奶奶和孩子出去,为何不见佑昌?”这才是蒋吕氏一直最惦记的,她自是听说了外面的事,却猜不出蒋至先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听说了蒋佑方亲自送朱么娘和蒋姝去公主府,立刻想到了蒋至先怕是要丢了蒋佑昌这个车来保蒋家这个帅。

    “太太若是想见二爷,只管随奴婢一起去见老爷就是了。”凤姑说道。

    蒋吕氏又是一愣——“去见老爷?”

    “老爷久病,自然是盼着太太在身边的。”

    蒋吕氏看着凤姑的眼睛,沉思许久,“好。”蒋吕氏一挥手,跟着她的人让出了角门,“放他们走!”

    蒋至先捂着闷疼的胸口在床上辗转反恻,他这次病得这么重,自是想过是不是有人加害于他,可是无论是宫中御医还是民间名医都莫衷一是,没有谁能给他一个说法,他也只得认了命,人生七十古来稀,他也是过了五十奔六十的人了,此时就算是死了也不算早丧,只是这蒋家——他是无一刻能放心,一想到此,心里就似火烧一样,他恨自己当初不该耳根子软,贪恋吕春英的美色与吕家的权势,害死了结发妻子,结果引狼入室害了自己一家。

    沾了一身外面的寒气的凤姑站到了他的床边,“老爷,太太来了。”

    “让她进来。”蒋至先示意凤姑扶起他,原先让奴婢伺候是“摆谱”如今他真的是无人扶着再起不来了,“把我前日让你找的西洋红茶泡一包来。”

    凤姑愣了愣,“是。”

    这是蒋至先病重之后,蒋吕氏第一次如此近的看他,蒋至先原本满头的青丝已经白了大半,脸上的肉全都瘦没了,皱纹纵横老态横生,蒋至先比传说中病得重多了,难道真的是大限将至?可谁又能救蒋佑昌呢?她虽是女流也知其中厉害,朝臣们跪求圣上,自古以来就没有做天子的不让步的,蒋至先又是这个样子,到时候——

    “你来了。”蒋至先靠在床边半闭着眼,“凤姑,上茶。”

    “是,我来了。”蒋吕氏坐到蒋至先的床边,握了他的手,“老爷你受苦了。”

    “只不过是病了一场罢了,倒是夫人你一人支撑这个家,更辛苦。”蒋至先温言说道。

    蒋吕氏抹了抹眼角,“我不苦,能见着老爷就不苦了。”

    “唉,咱们夫妻年龄都不小了,却要为儿女操心,实在是命运不济啊。”

    “咱们夫妻多少劫数都闯过来了,今日之事不算什么。”

    蒋至先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心里也清楚,他与蒋吕氏风风雨雨这些年,若不是到了晚年蒋吕氏做得太绝,他也不会对她这么心寒。

    正这个时候凤姑端了热腾腾的茶上来,“太太喝茶。”

    蒋吕氏看了一眼那茶杯,只见茶杯里有一个茶包,茶的颜色也比平日吃的要深,“我不渴。”她摇了摇头。

    “上碧螺春。”蒋至先说道。

    “清水即可。”蒋吕氏一听蒋至先一定要让她喝茶,自是警惕心起,“让彩蝶去倒就成了,凤姑你不必忙了。”

    “是。”凤姑站到了一旁,让小丫鬟将红茶撤下。

    过了一会儿彩蝶亲自端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清水进了屋,蒋吕氏也只是略沾了沾唇就放下了。

    “太太啊——”似是睡着了的蒋至先忽然说道,“太太你放手吧,咱们儿女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可求的呢?这世上除了你自己又有谁是你看得上的呢?得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爷,您说得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天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