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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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俘营本来设置在距离喀布尔市区几十公里的监狱内,但是两个月以前就已经塞满了,其中一大半都是等着上军事法庭的家伙。于是像雇佣兵这种身份敏感、又多如牛毛的“散兵游勇”,暂时由俘获的各个军营自行关押。

    关在中国派兵驻区的这十几个,是在库什山附近抓获的,长期在喀布尔附近搅风弄云的一帮雇佣兵,别看平均年龄只有二十多岁,异常狡猾凶残。在这群中国的特种军人进驻之前,他们已经兴风作浪有一两年之久,不仅为了参与宗派战争,还被证明曾对平民发动过多次袭击,手上不少人命。

    所以联合国的律师团也懒得专门和这些人面谈,谈也谈不出什么真话。他们的调查除了翻翻卷宗,查看部分战时录像,顶多也就是到临时监牢里,看看俘虏的居住和饮食,是不是有干净的饮水,是否有虐待痕迹。在中国的军营里,这些情况一向受到严格的管控,确实如赵燮所说的无懈可击。

    只有这个安德烈亚斯,苏颜坚持要跟他面谈。

    赵燮一看到苏颜的着装就皱了皱眉头,白色条纹的衬衫,短裤,修长的腿露在外面穿着NB的跑鞋,像个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这个样子,落在那些穷凶极恶的雇佣兵眼里,就像一只楚楚可怜又可爱的小羔羊。

    他随手将自己的大墨镜扣在苏颜脸上:“不要摘下来,别让那些人看清你的脸。”然后,将QBZ95式突击步枪调整到胸口位置,双手握住枪托和枪管,微微活动肩膀和脖颈,像一尊面无表情的高大神像,站在苏颜的身后:“大小姐,走吧。”

    下沉的阶梯延伸入阴影。半沉入地下的监牢分割成将近十个监室,只有一半露在地面上的破窗框,透进来的光有限,大半监牢隐没在黑暗里,只看隐约的人头,有二三十人。

    苏颜走在前面,刚看见她的一双长腿,监牢里已经爆发一阵长长的口哨声,夹杂着各种口音的污言秽语,但随后走在她身后,冷着脸拉动枪栓的高大身影,瞬间把所有的声音都憋了回去。倒不是说这个冷峻的中国军人有多么凶残,但是他的身手,在战场上这些家伙都曾经见识过了,谁也不想招惹这个狮子一样的男人。

    赵燮用眼光示意,在监牢尽头的小监室里,地板上蜷缩着少年的身影,瘦弱得像晒成了人干儿,暴露在外面的皮肤焦黄,这个雇佣军团里唯一“带颜色”的人种,待遇不会太高。他的“舍友”,也是他的战友,一个个子不高,毛发很重的白人坐在墙角地板上,冷冰冰地看着走过来的人,目光中,有着雇佣兵特有的狠厉。看到苏颜的腿,他的眼神很贪婪地闪了一下。

    赵燮微微弯腰,跟着苏颜踏进监舍。

    “安德烈亚斯。”苏颜叫一声对方的名字,随即弯下腰,用不甚流利、但很是好听的当地语言问了几句话,赵燮好歹也在喀布尔驻扎数月,大致听懂她是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然后询问这少年雇佣兵是否会用英语或别的什么语言。

    原本无精打采蜷在地上的少年眼神忽然亮起,整个人像弹跳一样坐起身靠近苏颜,赵燮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前一步按住他,阻隔在他和颜颜中间。

    少年带着哭腔,比手画脚地讲出一连串生硬难懂的语言,不全是阿富汗通用的达理语,夹杂着英文还有别的一些生词,一半时间里都像是激动而沙哑的呜咽,但赵燮听出他的话语里出现了好几次“妈妈”,这个词,全世界的发音都差不多。

    “是的。”苏颜也用达理语缓慢地、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尽力让这个年少的士兵听懂:“妈妈,向我们写信。我来,帮助你。你需要全部告诉我。”

    年轻的雇佣兵忽然收敛了激动的情绪,愣了一下,眼神几乎难以捕捉地向身后的同伴一瞥,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苏颜一秒钟也没有犹豫,侧过脸对赵燮说:“给我一个场地,我需要单独问话。”声音不大语气果断,像给助手安排工作。赵燮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一面,似乎愣了一刹那,随即直起身,手臂一用力,把瘦弱的少年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手掌威慑性地放在对方肩膀上,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防御性动作,对方只要稍有异动,第一时间就要挨上重重的肘击按倒。

    “安德烈亚斯,现在进行对你的第四次审问。请保持合作。”赵燮手腕稍稍用力,推动少年往外走。他的眼光扫都没扫另一个囚徒,那个白人却像是感受到他的威压,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只用怨恨冰冷的目光扫来扫去。

    后来苏颜才知道,单独进入监室提审囚犯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按照常规一般需要两个或以上的军人,荷枪实弹,一个人带囚犯,另外的人负责警戒。把后背晾给这些毫无信义和人性的雇佣兵,只靠绝对的实力和胆量也远远不够。只是当时,她要做的这件事,这整个调查非常敏感,整个军营在抓捕这群雇佣兵的时候流汗也流了血,单独营救某一个佣兵,一不小心就会触犯众怒。

    赵燮为她承担风险的时候,从来都是一语不发。

    在餐厅,苏颜开着笔记本和全套录音设备,叫安德烈亚斯的年轻雇佣兵坐在她的对面,两个人用夹杂当地话的英语交流。赵夑下过暂时封闭餐厅区域的指令后,全程站在安德烈亚斯的身后,给这个年轻的佣兵形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但随着苏颜问题的深入,这家伙渐渐激动忘我,比手画脚,每当他动作略大,赵夑就会伸手按住他当做警示。

    从赵夑的角度,正好可以看着苏颜工作。他很少见到这样的颜颜,专注而干练,脸色沉着,提问时眼神犀利,双手飞快地记录和操作录像,翻看文书。她并没有向安德烈亚斯展示那封信,在调查阶段,这个人的身份仍旧是囚犯,不可能过多接触物证。这少年中间停下来几乎嚎啕大哭,但颜颜并不把同情的神色写在脸上,也不劝慰他,而是非常淡定地坐直身体,等他哭完。在她冷静的引导下,这个雇佣兵的叙述也渐渐变得有条理。赵夑看得出来,这个时候,颜颜并不是一个同情心爆棚、感情用事的小女人,这是一名真正的大律师,专业到——她在发光。

    这样的苏颜,就像展台上的一颗明珠,无时不刻不在散发光彩,让人难以移开眼睛。与以前那个总耍赖皮偷懒的姑娘大不一样了。

    赵夑发现自己有点走神的时候,安德烈亚斯正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分神丝毫没有影响赵夑的速度,手一伸将他按回原地,顺势钳制住他。年轻的佣兵精神已经崩溃了,涕泪交流对着苏颜反复说“救救我!为了我妈妈!救救我!”

    苏颜对赵夑轻轻点头,说:“可以了。”

    赵夑半押着安德烈亚斯站起来。苏颜也跟着他一起往监牢的方向走。其实这没什么必要,赵夑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拒绝,任由她乖乖地跟在后面。苏颜的脚步又变得虚浮懒散,像是大学时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跟班一样。

    下台阶的时候,看见律师团里面的一个律师正在台阶下面,隔着铁栏杆观察监室里的情况。德国人,以较真儿著称的民族,整天小本本不立身,那些鸡贼的美国律师不愿意干的细活儿和苦差事往往推给这个德国佬去做,他也不推脱,一样样做的认真严谨。此刻正调校摄像仪拍摄监室情况,看见苏颜和赵夑下来,双方点头示意。

    这一次,安德烈亚斯的“舍友”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牢里,苏颜才瞟了一眼立即转过头去——那个家伙正对着墙角撒尿,全然不顾众人的眼光和弥散开的骚臭味。更恶心的是,别的监室里,那些雇佣兵正在像野蛮人一样嬉笑起哄,说着粗话,看准了赵夑这个时候分不出手来揍他们。

    这种人不能搭理,否则自取其辱。苏颜目不斜视,跟着赵夑走进牢房,看他命令安德烈亚斯坐下。正在这个时候,那个恶心的“舍友”转过身来,脚底下喝醉了一样互相磕绊,不偏不倚向着苏颜“摔”过来,一只刚刚不知才摸过什么的脏手就势抓住了苏颜洁白的脚踝。

    一阵充满猥亵的笑声爆发在周围。

    不等他的脏爪子收回去,乌黑铮亮的枪口就顶住了他的脑袋。

    “Woo~”这个无赖立即举起双手,脸上却带着令人恶心的嬉笑:“怎么,你要虐囚?”一边说,一边用眼光瞟向另一边工作的鬼佬律师。那个一脸严肃呆板的德国佬儿立即直起腰向这边张望。这些欧洲来的家伙有种奇怪的心态,特别渴望听见中国人的风吹草动,或许正是因为这群中国军人实在太守纪律,从不出纰漏。

    赵夑一个字都没说,用枪口重重地将这名囚犯的脑袋顶向一边。

    “我可手无寸铁~”对方继续用眼神挑衅。

    “我也没有。”苏颜忽然轻松地说,一双娇嫩的手按住他的肩膀,没等他反应过来,抬起膝盖重重地顶在了他的裤裆上。

    一声惨叫,那人当场捂住裆部跪了下去。苏颜拍拍手,用德语轻描淡写地对同事说:“没事,这家伙手不老实。”

    德国人了然地耸耸肩膀,很是习以为常的样子,转过身继续忙他的事。一直到赵夑和颜颜走出地牢,那个混蛋还躺在地上满脸鼻涕眼泪。

    赵夑的脸黑得像锅底,苏颜用眼角瞟他,他看见她鬼鬼祟祟的样子站住脚,没好气地说:“你经常遇到这种事?”

    “不经常啊,”苏颜笑嘻嘻地说:“要知道当代社会,调戏女性代价很高的,要是调戏女律师,代价就更高。”

    “你知道这群人有多危险?”赵夑怒冲冲地说:“你就这样打回去?”

    “机会难得啊。”苏颜还是俏皮的一张笑脸,气得赵夑真想把她给捏扁,罪魁祸首浑然不知,继续笑嘻嘻地说:“想打人好多次,但不是每一次都有个高大帅的保镖端着枪站在我身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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