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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花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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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清风夹杂着几缕梨花的香味儿自窗外吹来,吹得床上的小语脸上一片冰凉。她缓缓睁开双眼,又抬手抹了抹脸,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泪痕未干。斐子隐死了?斐子隐在她的眼前死了!分明是想过要杀他的,可是现在他死了自己却是忍不住想起来就难过得想哭。

    小语轻轻地呜咽着,又一阵风吹过来,吹得她脸上一冷,灵台也清明了几分。她抬头环顾了四周——床前不远处靠墙有一张木桌,木桌上有她几天前翻过的书,墙上窗外有梨花纷飞如雪。小语赶紧擦了擦眼泪,同时不由得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这是她的房间,她在镜世殿而不是昆仑山,这一次终于醒了!

    兴奋之余她想到方才所做的梦,不由得从床上弹了起来。斐子隐会不会真的死了?刚刚那个梦真的太真实了!一股不安从心间扩散开来,密密麻麻地占据她的头脑。

    她要见他,她要亲眼看到他没事地站在自己面前。

    小语着急拉开房门,也顾不得将房门关上便大步地跑向斐子隐的院落,一时间竟忘记了腾云。待到无意识地推开斐子隐的房门时才被推门声唤回了几分神智。

    但是下一秒,她又愣住了。

    她看到斐子隐床前挂着的外衣,衣服少了一只衣袖。她盯着那件外衣,视线落在衣肩不规则的断面上。力气几乎被抽掉了,小语攀扶着木门勉强维持着站姿,她的眼眶热热地鼻尖酸酸的,他真的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只留下这件缺了衣袖的衣服吗?

    “师妹?”一声轻轻淡淡的叫唤自身后响起,小语愣了一下,又无奈地弯下嘴角,原来自己这么想他!

    “师妹?”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声音。

    难道是仙魂还在?小语疑惑地转过身,看到了独臂的斐子隐安然站在梨树下。小语温柔了眉眼往树下的斐子隐走去:“师兄。”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叫他,眼底却溢满了泪水。

    斐子隐看到小语顿时这般温柔待他,便知道小语定是误会了,于是微微扬起嘴角安慰道:“师妹定是做恶梦了,子隐还安好,师妹不用难过。”

    “恶梦?”小语闻言踮起脚尖将手抚上斐子隐颈间的动脉,刚触碰到那跳动她便急忙收回手,同时开始低头在地上找缝隙。斐子隐还活着啊!可是自己刚刚对他做了什么举动?

    斐子隐只是眼带笑意地看着懊恼的小语,也不开口打破僵局,只在心底感慨他的小语真是可爱。

    突然,懊恼的小语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准备为自己适才冒犯的举动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看到了斐子隐在风中飘荡的右衣袖,心里不免产生疑惑:“师兄,你……”她将目光锁在他的右衣袖。

    “被猛兽所伤。”他不以为然地席地而坐,还不忘将地上的花瓣扫开。

    “为的是救我?”按照梦境里发生的事来说,是这样的,她又开始内疚起来。

    “嗯。”他回答得十分精辟,惜字如金,却把小语急坏了。

    “那真的不是梦?可是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而且……”还动弹不得地躺在你手臂上。

    “那确实不是梦。”斐子隐看着正欲开口继续提问的小语,不紧不慢地说:“所以子隐真的是因为救你才断了右臂的。”说完果然看到小语目露愧疚和感激。

    感觉到斐子隐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并且很久都没有移去,小语不自觉地抹了抹眼角解释道:“我听到他们在喊师兄你的名字,还看见你流了好多血,我还以为师兄你......死了。”

    “所以你就吓得哭了起来?”他继续看着她,眼底有淡淡的笑意,话语间说不出的宠溺。

    “我......我不是被吓到……我是……”对上他的双眼,她立马弱弱地说:“好吧,我就是被吓到了。”许是他不曾有过的温柔,她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师妹。”

    “嗯?”

    “子隐失去了右臂,有些事做起来不是很方便……”

    “我帮你。”几乎是不经过大脑就说出来的三个字,反应过来之后又连忙解释:“小语是说,既然师兄是因为救小语才这样的,小语自然得报答师兄。”

    斐子隐暗暗忍住心中奸计得逞的喜悦,紧紧抿着唇以防止自己笑得太灿烂引来小语的怀疑。其实他的手臂,重长出来并不费力,折损些修为便可。

    于是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时间,小语天天出现在斐子隐的院落中。

    “师妹,我觉得有些渴了,你能否帮我煮茶?”左手执一卷佛经正读得津津有味的斐子隐突然对正在打盹的小语说。

    “好,你等着。”她连忙站起来,头上落了几片梨花瓣也不知道要拂去,只一心低头点火烧水,边点火边问斐子隐:“师兄,你今天想要喝什么茶?”

    “同昨日一样。”他头也不抬,她闻言又跑去屋里取茶。

    他抬头看她匆忙的身影,微微地扬起了嘴角,若能这样一直下去就很好了。

    “师妹,今日的天气可算晴朗?”他立在素丝湖畔,望向湖的另一边,淡淡地对身边正看着七月菊的小语说。

    小语抬头看了眼对岸的真清亭,看到亭上正披着暖暖的阳光,便随口答了句“很是晴朗,阳光温暖。”

    “你觉得这种天气饮酒如何?”斐子隐淡淡地问着小语,目光缥缈似穿过无声的岁月。

    “甚好。”小语兴奋地转过身看向斐子隐,又说:“我也有些渴了。”

    酒过三巡,小语的双颊已是红粉娇媚,她喝得很开心,正在兴头上时却瞟见斐子隐滴酒未沾,便疑惑地问:“师兄,你不是说要饮酒么?怎么不喝了?”

    “梨花酿虽然清洌醇香,却远不及莲花酿令人回味无穷。”斐子隐略带遗憾地说,眼睛却是看着小语。镜世殿的莲花酿只有三坛,是一千多年前小语酿的,最后一坛不久前也喝光了,他其实很想念她酿的酒。

    闻言,小语端起酒杯细细品了品梨花酿,半响才说:“我倒是觉得梨花酿丝毫不差之前饮过的莲花酿。”见斐子隐没有接话的意思,便又说:“师兄院中可还有莲花酿?我帮你取来。”

    “没有了,院里只有千年前我酿的梨花酿。师妹,你能帮我酿几坛莲花酿吗?”

    “当然可以,可是镜世殿的梨花飘撒得到处都是,莲花却只有十几支,小语不想把它们摘下来。”小语看向莲池的方向,有些为难。

    “池中的莲花虽开不败,十年前汐止却摘下过几朵,我将她们都收在乾坤兜里了。”说话间,斐子隐左手上已多了几支白莲花。

    “汐止仙子......摘的。”她扯了扯嘴角,却没有伸手去拿。

    “先把花瓣都取下来吧。”斐子隐将莲花拿到她面前,小语伸手想接过那几支莲花,却突然有几个相似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使得她的手一抖,莲花掉在地上,她连忙低身捡起。

    斐子隐低头看着正在捡莲花的小语,眉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这一幕和千年前一样,这一幕,也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了好多年。

    “主人,小语瞧着这里的莲花并非凡物,便采了几支过来,主人可否也将她们制成神器?”

    “为何?”斐子隐将门敞开,抬步走到小语眼前,低头间看到她脚下横着几支白莲花,眉间缓缓舒展,笑意溢上眼底。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知道适才只顾盯着主人发愣,手上的莲花掉了几支在地都不知道,于是僵硬地笑两声,连忙捡起来,抱进怀中。

    这一幕直到她离开,他才缓缓地记起。其实不止这一幕,关于她千年来的陪伴,点点滴滴都在十年间被他一一重温。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他只记得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自己的神器时心里很慌乱,却无法自拔。

    “师妹,你可知之前的莲花酿是谁酿的?”他看着小语,若小语抬起头与他对望,定能看到那双清澈的眼中溢满期待。

    但是她没有抬头看他,她只是突然有些不开心,听到他在问自己,也只是摇了摇头说:“能酿出让你回味无穷的酒的这位,必定是位贤惠聪颖的仙子。”

    “她一点儿也不贤惠聪颖,她若是聪颖,镜世殿便不仅仅只有三坛莲花酿了。”他叹了叹气,无限的怀念与无奈。

    小语抬头看着忆起过往的斐子隐,他的眼底有着掩不住的宠溺和愉悦,眉间却有几分遗憾惆怅。其实,他很爱汐止仙子吧,连十年前她摘下的莲花都珍之重之地收藏在乾坤兜里。

    将莲花酿埋下去的时候天色已晚,小语辞别了斐子隐便独自漫步回房。房前的凝瓷草在暗夜中泛着微蓝的光,她蹲下去抚了抚凝瓷草旁边的七月菊,意外地发现七月菊开花了。

    记得这株七月菊是十几天前自己在斐子隐的指导移栽成功的。

    “师兄,这种花叫什么名字?”她看到素丝湖畔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很高兴地跑过去,靠近一看才发现这些五颜六色的花竟是同一种。

    “七月菊。你若喜欢,可以在房前栽种几株。”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和斐子隐已经和睦相处了很久,连房前的七月菊都已经开花了。她起身向屋里走去,细细地回想这二十多天和他的相处,才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起称呼已经用“你”、“我”,而不是礼貌疏远的“子隐”和“小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