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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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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灯塔

    爷爷和姑姑落到那艘空空如也的快艇去时,犬野太郎把我放回甲板上。巡逻船当时距钓鱼岛还有两三百米,快艇于是载着我们往岸边驶去,另一艘装着发电机和铁线铁杆的快艇也随尾到来。驾驶快艇的是两个黑咕隆咚的侏儒。见到这两个侏儒,使我忽地想起我们村村支书老扒那两个双胞胎蛤蟆脚和蟾蜍腿。蛤蟆脚和蟾蜍腿那时已经四十多岁了,都是不到米半高的身材。他们的头颅滚圆肥大得像南瓜,腿短得像猪蹄,没有下巴,没有脖子,没有腰肢,也没有正常人的脑子。他们的脑子是猪脑,是鸡脑,是鸭脑。他们的头脑简单,脑里有病,脑里有毒。他们的脑袋救不得,也没有药救,无论是中药、西药、进口药还是真药假药都无法救治。他们一天到晚只懂得打麻将,玩扑克,喝酒,到网巴打游戏,到发廊去玩女人。但奇怪的是,也居然有数不清的、四肢齐全的、脑袋灵活的、丰乳肥臀的女人投怀送抱。他们不懂得做家活,不懂得养鸡活狗,更不懂得到海上打鱼。他们连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不认得,甚至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他们每天只懂得向他们当支书的父亲老扒皮要钱,向他们的开外贸公司的母亲要钱,向他们开运输公司的哥哥要钱,向他们开美容院的姐姐妹妹要钱,如果他们不给钱,他们就不穿衣,不吃饭,不洗澡,不说话,躺在公路上,睡在猪栏里,跳到屎坑去。

    眼前,这两个日本侏儒跟蛤蟆脚和蟾蜍腿十分相似,也是不足半米高的身材,他们的头颅也是滚圆肥大得像南瓜,腿也短得像猪蹄,可是。我发现他们一点不像蛤蟆脚和蟾蜍腿那样蠢笨如牛,那么头脑简单。正好相反,他们手脚灵敏,头脑灵活,身子敏捷,像两头滚圆的刺猬那样,像两头小野猪那样,像两匹大硕鼠那样。我们还待在艇上,他们就熄了火,像两只青蛙一般跳到水里,把艇上的绳索快速拉下来,把快艇拉到岸边那块礁石前面,再在礁石旁边跳来跳去,把绳索牢牢地绑在礁石上。他们穿着同样的青衣服,戴着同样的尖头帽,脖颈上同样吊着一条珍珠项链,左右手同样缺少了一根大拇指。他们跑来跑去时,珍珠项链在他们的胸口晃荡着,俨然两条吊颈索一样。他们也一定是双胞胎,看上去什么都相同,什么都相似。他们的口音一样,动作一样,连放屁都一齐放,放的屁也一样响。叫我们惊讶还有,他们不但都会讲他们的日本话,竟然还会说我们的福建话,说我们的普通话,尽管他们说我们的普通话比那个武本秀胜说得还生硬,还粗鄙,还难听,还恶心。

    固定好快艇之后,侏儒们就爬到那块礁石上,站在那块礁石上。这块礁石有两米多高,侧边是一块满是乱石的空地,空地再去就是山坡,山坡上满是棕榈树,还有仙人掌,也有爬山虎和见血愁,也有海鸟和黑琵鹭站在棕榈树上。这里是我们前几天泊船的地方的背面,在地图上,这里对着我们的国家,对着我们的家乡,对着我们出海的港湾。若果要到那天我们泊船的地方,就得翻过山顶,再从山顶下来,或者沿着海岸走,穿过一条条山坳,再走一两个小时。我们弄不清这些日本人为什么要在灯塔建在这里,要把灯塔对着对着我们的国家,对着我们家乡,对着我们港湾。难道他们在存心向我们示威?向我们宣战?向我们发难?向我们泄愤?爷爷说,我们也有飞机大炮,也有卫星导弹,也有鱼雷核武器,眨眼功夫就把这玩意摧毁啦!我想着想着,这两个侏儒高高在上地站在礁石上,渐渐地,他们就变成了两头装腔作势的怪物那样,两个粘连在一起怪胎那样,两个缺下巴缺脖子的怪兽那样。不一会,巡逻船上的日本人也全部变成怪物怪胎怪兽啦。

    接着,这两个怪物仰望着天空,仰望着我们的国家,仰望着我们的家乡,仰望着我们出海的港湾,用我们的家乡话对着我们嘶叫起来:

    “我们都是大日本帝国的精英,是大日本帝国的武土,是天皇陛下的干将,我们都叫松井野子,是同父同母又同祖的双胞胎兄弟,同时也是‘向右转青年社’的社长。现在,我们命令你们马上把快艇里的铁杆铁线,发电机,电焊机,还有焊条都搬到那棵棕榈树前面,放到那块空地上!”停顿了一下,他们又嚷嚷。“你们搬完后,我们就把我们的大日本帝国的工程师,测量师,建筑师,摄影师运过来。你们都是一群饭桶酒囊,只会摸鱼捉虾,挑犁扛耙,呼牛喝马,想来也不会电焊,更不会弄我们那高科技发电机!”

    爷爷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阿海也吐了一口唾沫到海里,跟着,我也吐了一口唾沫到那块礁石上。我们的唾沫仿佛都吐到这两个怪胎的脸上,吐到这两个怪兽的嘴巴里,吐到这两个怪物的眼睛上。我们的唾沫糊住他们的怪脸,粘住他们的嘴巴,塞住他们的眼睛。姑姑唾骂着这两个怪物,母亲和父亲也在唾骂着这两个怪胎,阿福也在埋怨着这两个怪兽,他埋怨着这两个怪兽要他干这种粗活重活,这种脏活累活。

    往下我就不想再讲述下去我们是如何帮这帮怪物怪胎怪兽如何搬运材料,也不想讲这两个松井野子如何把他们的工程师、测量师、建筑师和摄影师运过来,把犬野太郎、真琴二秀和武本秀胜运过来,更不想讲我们又如何帮这帮怪物怪胎怪兽建造这个无耻的灯塔了。因为,我讲出来,简直是对我的污辱耻辱羞辱,是对你的污辱耻辱羞辱,是对我们国家的污辱耻辱羞辱,是对我们家乡的污辱耻辱羞辱,是对我们港湾的污辱耻辱羞辱。既然是污辱耻辱羞辱,也许你一定纳闷了,也在困惑了,也在愤懑了,甚至在唾骂我们了。你一定会这样对我们破口大骂:明知是污辱耻辱羞辱,明知这帮怪物怪胎怪兽是在我们的领土上建造灯塔,你们为何还帮他们扛发电机?帮他们挖泥坑?帮他们把一条条铁杆插到坑里去?把焊条递给他们?把发动机抬给他们?把油漆和毛笔递给他们,让他们在那灯塔上画上他们的红太阳?难道你们也想成汗奸?成走狗?成卖国贼?成历史罪人?如果你们不想成汗奸,成走狗,成卖国贼,成历史罪人,为何不去反抗?不去绝食?不去罢工?不去用石头去砸他们?不去拿嘴去咬他们?不去用脚去蹬他们?不抱着他们一齐跳到大海,一齐撞死在这里的礁石上?“天神之国”的海盗们来了,你们懂得用汽油弹去炸他们,用海盗的自动步枪去劫持他们,用鱼雷去威逼他们,你们为什么现在就不会得去抢这帮怪物怪胎怪兽的自动步枪?炸毁炸掉这帮怪物怪胎怪兽的巡逻船?把这帮怪物怪胎怪兽杀死打死踢死?以前那么多怪物怪胎怪兽侵略我们,侵占我们的国家,枪杀我们的人民,奸污我们的妇女,我们都不怕,我们还跟他们血战到底!

    现在还怕他们干什么?——你们真是一群饭桶,一群笨蛋,一群窝囊废!

    是啊,你的确对我们骂得对,骂得好,骂得正确,骂得深刻动人,骂得深受教育,骂得痛快淋漓,其实那天,那天在帮这帮怪物怪胎怪兽建灯塔的过程中,帮他们建好灯塔以后,直至到现在,现在的每一分钟,在睡觉时,在吃饭时,在厂房时,在广场上,在厕所里,我都在骂自己,也一直在骂爷爷,骂父亲,骂母亲,骂姑姑,骂阿海,骂阿福,骂我和骂他们,为什么我们那时居然成了一群饭桶,一群笨蛋,一群窝囊废!成了汗奸?成了走狗?成了卖国贼?成了历史罪人!为了这事,为了接着下来的一件件同样的糠脏事,倒霉事,污秽事,不但我自己在骂自己,我感到邻居也在骂我,同学也在骂我,老师也在骂我,村人的人也在骂我,朋友也在骂我,亲戚也在骂我。我现在几乎每分每秒都抬不起头来,不敢抬头,也惧怕抬头,好像一抬头,就有大蟒蛇在咬我,有大鲨鱼在撕我,有大狼狗在盯住我。我总感到低人一等,我们一家人都低人一等,我的祖祖辈辈也低人一等,我的渔船也低人一等,我的猪鸡狗鱼也低人一等。我经常吃饭饭不香,睡觉发噩梦,讲话打冷颤,走路跌跌撞撞。我感到羞愧,感到内疚,感到可耻,感到伤心,感到难过,感到痛不欲生,有时我好想撞到墙上死掉算了,跳到海里死掉算了,跌到粪坑里死掉算了,但我想到即使死了,到了地狱里,别人也会骂我,同学也会骂我,老师也会骂我,村人的人也会骂我,朋友也会骂我,亲戚也会骂我,甚至阎罗王也会骂我,甚至那些酒鬼赌鬼色鬼也会骂我,那些冤鬼龌龊鬼冒失鬼也会骂我,还有一大堆上吊死鬼诓骗鬼偷尸鬼呢?真是生死不得,生不如死,死不如生,生死不如。

    我知道那天不单只我,爷爷、父亲、母亲、姑姑、还有阿海和阿福也在骂自己,骂自己是饭桶,是笨蛋,是窝囊废,他们一边骂一边给这帮怪物怪胎怪兽干活,一边骂一边拿着这帮这帮怪物怪胎怪兽送来的面包,一边骂一边把那些窝窝头塞到嘴里,一边骂一边把窝窝头吞到肚里去。但是,骂归骂,哭归哭,气归气,饭桶归饭桶,笨蛋归笨蛋,窝囊归窝囊,在当天傍晚,太阳还没沉下去,这帮怪物怪胎怪兽的灯塔还是建好了,这个历史的耻辱柱还是建完成了。

    耻辱柱一建成,两个松井野子就再次爬到那块礁石上,大声呼喝我们把电焊机收起来,把发电机抬到快艇去,把他们的抹汗布擦屎纸搬到到快艇去,把他们的鞋袜手套面罩搬到快艇去。我们搬着这些东西时,这两个侏儒于是把两面太阳旗举过头顶挥舞着,唱着,跳着,喝着,欢呼着,叫嚣着,大笑着,死去爹娘似的大哭着。接着,犬野太郎、真琴二秀和武本秀胜各人也举着一面太阳旗,举着自动步枪,跑到灯塔旁,跳到别的礁石上,跑到半山坡上,冲进大海里,挥舞着,唱着,跳着,喝着,欢呼着,叫嚣着,大笑着,死去爹娘似的大哭着。不一会,其他的大日本帝国的精英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土们,天皇陛下的干将们,大日本帝国的精英们,大日本帝国的“向右转青年社”们,大日本帝国的工程师、测量师、建筑师、摄影师们也纷纷举起了太阳旗,举着电钻,举着铁丝,举着抹嘴布,举着厕纸,跑到灯塔旁,跳到另一块礁石上,跑到半山坡上,冲进大海里,挥舞着,唱着,跳着,喝着,欢呼着,叫嚣着,大笑着,死去爹娘似的大哭着。他们像一群欢蹦乱跳的丑小鸭,像一群从笼子里放出的黑公鸡,更像一群乱叫乱吠的流浪野狗。

    那一天,这群流浪野狗乱叫乱吠到了太阳全部沉下海里去,吠到雾霭升腾起来,天空阴暗起来,钓鱼岛模糊起来,巡逻船的灯亮起来。只见他们一个个折腾得汗流浃背,蹦跳得手脚酸软,叫嚣得口干舌燥,呼喝得声音喑哑,哭喊得肝肠寸断,挥舞得精疲力竭。回到他们的窠穴,回到他们的巡逻船上时,他们一个个像猪一般躺倒在甲板上,像流浪野狗一船爬在那门火炮台上,像公鸡一船蹲在船舱里,像死蛇一般趴在床上。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吃饭,没有洗澡,没有更衣,没有睡觉,没有放下手上的自动步枪。他们把我们仍然锁在那间暗房里,我们当晚也没有吃饭,没有洗澡,没有更衣,也没有睡觉,整个晚上,我们都在骂着,怨着,嚷着,叫着,哭着,呼喊着。

    然而,这群流浪野狗这样折腾,这样挥舞,这样叫嚣,这样大笑大哭仅仅是开始,我们这样骂着,这样怨着,这样嚷着叫着,这样哭着呼喊着,也仅仅是开始,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天晚上,这群流浪野狗这样折腾,这样挥舞,这样叫嚣,这样大笑大哭得更厉害,更激烈,更残酷,也更痛切,而且一天比一天更厉害,更激烈,更残酷,也更痛切。我们这样骂着,这样怨着,这样嚷着叫着,这样哭着呼喊着也更厉害,更激烈,更残酷,也更痛切,一天比一天也更厉害,更激烈,更残酷,也更痛切。这群流浪野狗想不到会是这样,我们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真是世事难料,难料世事,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