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歌舞伎町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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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离银座大道比较偏远的街道，街口立着一座高大的牌楼，斗大的字体写着：“歌舞伎町一番街”。
这条街上铺天盖地的大小灯箱，都透着一种暧昧的诱惑，摩肩接踵的路人，都带着一种暧昧的表情，门口出现的性感妖艳的女人，都有着一种暧昧的眼神。
“这是上海声名远播的红灯区，两年前随着日本人落户到了这里。”王警官介绍道。
“既然叫歌舞伎町一番街，可真的有歌舞伎表演？”高致远兴致很高地问道。
“这里的歌舞伎不是传统的那一种，多少带点色晴表演在里面，怎么两位有兴趣吗？”
“既然到这儿了，何不去见识一下？！”高致远坚持道，不在意王警官脸上暧昧的表情。
“那我领你们去一家档次比较高的地方，不过我不陪你们进去。”王警官向两人打好招呼。
这是一家名叫【月色樱花】的歌舞伎店，传统的日式门面，挂着一串写着店名的灯笼，屋里透出淡淡的灯光，一个穿着整齐和服的中年女人，在门口恭候着客人。
王警官先走过去，与那日本女人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招手让高致远和杨天剑进去。
日本女人穿着木屐，迈着细碎的步子，在前面领着高致远和杨天剑，穿过半明半暗的过道，来到过道尽头一间屋子。
日本女人按着和服下摆双膝跪下，轻轻拉开日式纸门，让两人脱掉鞋子，在门边摆放整齐，然后把两人让进屋里。屋里面积不大，地道的日式装修和家居，光线却比外面明亮了许多。
杨天剑觉得这里的环境一点也不奢侈，王警官说是高档次的地方，应该是指店里的艺妓的档次咯。
日本女人安排客人在矮桌边榻榻米上坐下后，又去取来了一盘清酒和一些零食，跪着为两人斟满酒杯，一鞠躬轻声说道：“小百合一会儿出来，请先生们慢用。”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拉上了走道一侧的纸门。
“来，我们先喝一杯，”高致远端起了酒杯。
“慢慢喝，不要醉了，”杨天剑担心高致远喝醉了，闹出什么笑话来。
“怎么，你以为我醉了吗，我比你们谁都更清醒。”高致远先自个喝下一杯，然后向前探身盯着杨天剑，悄声地问道：“刚才在寿司店，你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是不是喝多啦，说话的口气怎么古里古怪的？”杨天剑没有细想高致远的问话。
“刚才，王警官在旁边，我不便和你说。你觉得那个寿司师傅正常吗？”高致远认真地问道。
经他这么一提示，杨天剑仔细回想了一遍在寿司店的情景。
“哎，你这么一问，我现在倒真是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怪怪的，面部几乎没什么表情，人的精气神好像也虚着，好像里面空空的。不过，他做事、对话都很正常呀？”杨天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他说自己从没有离开过小樽，可是新闻报道说，北海道在那次大地震海啸中，瞬间沉入了海底，别说小樽本地人，就是很多乘船去北海道旅游的外国人，都失踪了。一天后赶到那里救援的船只，除了看到海面上到处漂浮着的建筑垃圾，几乎没有发现一个生还者，”高致远给杨天剑分析道。
“我还注意到他的手，不停地有水珠冒出来；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出汗多，可是当我递酒给他时，碰到他的手是彻骨的冰凉，一股寒气顺着我的手臂往上走，我立刻有种不祥的感觉，”高致远继续低声说道，杨天剑开始相信他的判断了，第一次碰到这邪门的事，杨天剑更加好奇了。
“那你说他是什么？”
“我当时猜想那寿司师傅的身体里，寄宿着一个溺水死人的鬼魂，还留恋人间不愿离去。于是，我吟唱曹操的短歌行，一是告诉他，人生苦短，多有忧伤，人间不值得留恋，二是我想那曹操一代枭雄，一生征伐，在他的刀下有无数死鬼，即使是日本鬼魂也应该惧怕他，不敢伤害他的后人。”
“你看他后来的样子，除了低头做事，不怎么和我们说话了。”高致远又强调一句，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太离奇了。你相信世上有鬼神吗？”杨天剑反问高致远。
“世上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太多了！”高致远没有正面回答杨天剑的问题。
“哎，我们的大天文学家，遥远星球上发生的事你都能研究，身边的事你就不想弄明白？”杨天剑有意用话来刺激他，因为他知道，高致远一定会有别出心裁的解释。
“你别逼我，我还真想着这个问题呢，”高致远很愿意和杨天剑聊天，他的一些新奇独特的想法，只有在杨天剑那儿才能得到赞赏，换做其他人，大多是对牛弹琴的结果。
“现在天文学界，流行一种平行宇宙理论，”杨天剑注意到高致远说话时，眼睛放射出智慧的光彩，“平行宇宙论认为，与我们人类所在的宇宙，同时平行存在着好几个宇宙。科学家们研究发现，我们的宇宙中所有可以探测到的物质，比如各种星球、宇宙尘埃、气体等等，所有物质质量加起来，还不及宇宙理论质量的六分之一，哪其它六分之五是什么？”
“有的科学家认为，另外六分之五质量，是其它几个与我们平行的宇宙。打个比方说，大宇宙就好像一棵苹果树，我们的宇宙是这棵苹果树上结的一只苹果，其它平行宇宙是这棵树上另外一些苹果，我们看不到其他苹果，是因为苹果藏在茂密树叶后面。”
“我们的宇宙苹果与其他宇宙苹果，在这棵宇宙大树上，一起发芽，一起开花，一起结果。”
“那么，在其它苹果宇宙里，也有和你我一样的你我咯？！”杨天剑头脑里忽然蹦出这个念头，觉得挺有趣。
“对，只有这个科学假设，才能解释寿司师傅的鬼魂。”
“我认为，平行宇宙之间，一切都是相互关联的，当初宇宙大爆炸产生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个宇宙，而是一对或者两对，就像人的受精卵细胞，分裂成两个，再分裂成四个，在一种宇宙基因支配下，生长成几乎相同的平行宇宙。”
“日本大海啸中，那个死去的小樽寿司师傅，在其他平行宇宙里的身体，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同时湮灭，所以寿司师傅的灵魂还停留在地球上，寄宿在其他活人的身体里。”
杨天剑听着高致远思路清晰的解释，不住赞许地点着头。
就这样，两人在低声闲聊中，喝着酒等待小百合的出现。
——————————
靠里一侧的纸门后面，终于传来了年轻女人的嬉笑声，两人忍不住侧身向门口看去。
纸门向一边缓缓拉开，一个着素色和服的侍女，扶着门框跪坐在一边，两个身穿荷绿色、湖蓝色和服的年轻女子，迈着细碎的步子，一前一后快步走了进来，前面那位抱着日本三弦，后面那个夹着个手鼓，向客人鞠躬致意后，径直走到对面屏风边，屈膝坐下，一边摆弄手中的乐器，一边低声继续刚才的说笑。
“松下小百合小姐。”门边的侍女通报道。
高致远、杨天剑，与两位伴奏的女子，四人一齐向门口望去。
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粉红色和服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口，立刻吸引住了两个男人的目光。
白皙的瓜子脸，两道漆黑的峨眉下，明亮的大眼睛含笑生情，小巧玲珑的鼻子，微微开启的红唇，露出玉贝般的牙齿。乌亮的头发梳成高高的云髻，斜插着一串兰花头饰，和服领口开得很大，露出美玉一般的脖颈。
华丽的粉红色丝绸和服，在明亮的灯光下，透出若明若暗的花纹，长长的衣袖和下摆，点缀着一大片淡淡的白色、紫色花朵，胸部围着的宽幅稠带，牙白色底上绣着蓝色的植物图案，用一条红色的丝绳“带扬”绑结着。
脚上套着洁白的足袋（袜子），刚刚好从和服下面露出来；和服下摆微微摆动，人已经碎步飘进了屋内。
比起一身华丽的妆扮，小百合甜美的嗓音，更令人陶醉。
“让两位先生久等了，”小百合停在两人面前，深深地一鞠躬，露出了后面美玉般脖颈，然后挺直腰板说道：“平时客人来得晚，刚才匆忙准备着呢。”
“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在这喝酒聊天，没觉着等多久。”高致远客气地打消对方的顾虑。
“那我先给两位敬酒，略表歉意。”小百合觉得两位很绅士，于是双手按住和服下摆，屈膝跪在矮桌边，一手拿捏着酒瓶，一手托着瓶底，姿态优美地倾斜着上身，依次给两人斟满了酒杯。
一丝淡淡的幽香，随着小百合身体的动作，飘进了两人梦境般的意识里。
看两人喝下了杯中酒，小百合于是问道：“两位先生是第一次来吧？”
“啊，是的。”两人几乎同时答道。
“想看什么表演？”小百合十分妩媚地问道。
“听说歌舞伎是日本的国粹，很想见识一下。”高致远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小百合的舞姿。
“传统歌舞伎我只学过一些，可能会让两位见笑了。”小百合媚眼顾盼地说道。
“那就快来一段吧。”高致远鼓动小百合赶紧上场。
小百合两腿并拢着，优雅地立起了身子，摇曳生姿地走到屏风前。
摆好姿势后，说道：“我给两位表演一段赏樱花的舞蹈吧。”
合着日本三弦伴奏的小曲，小百合开始用日语吟唱短歌，随着婉转的曲调，跳动的鼓点，不停地变换着戏剧化的身体姿势和手部动作，妖艳的舞姿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小百合两只粉白手臂，在半空中柔美地摆动，身体忽左忽右地倾斜，仿佛是玉树临风，满树樱花如盖。
一会儿身体又快速地旋转，宽大的衣袖飘舞起来，如翩翩飞舞的彩蝶，在花间追逐嬉戏。
接着，小百合从胸部宽带里，抽出一把折扇，展开折扇后，随着身形的移动，在手中上下翻飞舞弄；
婉转吟唱声中，一把折扇舞来，似山涧溪水、似池中游鱼、似花间扑蝶、似树下飞花，小百合不断变换出春日出游的各种场景。
忽然，三弦和鼓点声一阵急促起来，小百合仿佛受了惊吓，绕着樱树四处躲避，脚下一绊扑倒在地。
小百合挥舞双臂挣扎着，粉白大腿从下摆开叉处裸露了出来，和服衣领被扯了开来，雪白的胸部半露在外，头上花饰一阵乱颤。
随着“咚”的一声鼓点，小百合往后倒去，躺在榻榻米上一动也不动；寂静气氛中，仿佛看到盛开的樱花，在无情的狂风中，凄美地飘落，坠入了尘埃。
屋里足足安静了十多秒钟，高致远和杨天剑才回过神来，边鼓掌边喊道：“太棒了！”
小百合起身站了起来，稍稍拉了拉衣领，然后双手叠放在小腹，弯腰鞠躬表示感谢。
“来，来，”高致远招呼小百合过来，然后斟上一杯酒，“让我们敬你一杯酒。”
小百合很爽快地饮下一杯酒，由于刚才剧烈的运动，白皙的面孔泛出了红晕，半裸的酥胸一起一伏，显得更加娇媚了。
————————————
伴奏的乐女悄悄退了出去，屋里剩下的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小百合，你的歌舞真是太精彩，太感人了。你以前是不是专业舞蹈家呀？”高致远几杯酒下肚，开始好奇地询问道。
“谢谢您的夸奖。其实我很小就开始练舞了，一直想以跳舞为生的。”小百合回答的倒也爽快，“我看你们也是文化人，对你们有好感，所以今天就尽情发挥了，平常我没有这么投入的。”
高致远对着杨天剑说道：“那我们真是太荣幸了，今天真是有眼福啊！”
杨天剑为小百合感到有些惋惜，问道：“你舞跳得这么棒，怎么不在专业舞蹈团里跳呢？”
小百合喝下一杯酒，听到这句关切的询问，想开口，却欲言又止了。
停顿了一会儿，小百合终于又开口了：“我原来是跳现代舞的，曾在一家舞蹈团跳了很长时间，去过世界很多地方。”
小百合跪立在两人的面前，两只手臂在空中模仿着舞蹈姿式，迷离的眼光在手臂间顾盼缠绵。
“你原来住在日本吗？”
“没有，我一直住在洛杉矶。除了跳舞，我还在歌舞片里出演一些小角色。”
“在那边，你的生活应该不错呀？！怎么现在到了上海呢？”高致远表现出很关心的样子。
小百合放下手臂，身体斜靠在矮桌上，整个脖颈肩部裸露出来，在白色衬衣衬托下，仿佛蒙上了一层柔美的光晕。
小百合神态哀怨地缓缓说道：“在洛杉矶做演员时，生活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不过，我有时闲着闷了，会临时中午去机场，随便赶上一班飞机，飞到东京，独自一人逛遍银座的商店，不发一语，当晚再飞回洛杉矶，当没事发生过一样。”
杨天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小百合的生活方式，但他心想，这可能是艺术家们比普通人更感性、更随性吧。
“三年前，我在银座遇见了他，一位在东京大学教文学的老师。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不记得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们一起去公园赏花，在樱花树下谈论《源氏物语》。”
“当晚我第一次没有立即飞回洛杉矶。”
“原来我们准备一年后结婚的，甚至到上海、香港蜜月旅行都想好了。”
“两年前，就在我安排好一切，准备回国定居结婚时，在飞机上，看到了日本大地震的消息。飞机最后降落在了上海。”
“这两年，我一直没有离开上海，也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
“我知道不会有结果，但我想守在这里，原本应该是我们蜜月开始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你的生活不是很艰难吗？”高致远同情地问道。
小百合换了坐姿，身体向高致远方向斜倚过去，一双妩媚的眼睛盯在他的脸上：“在这里，至少还有栖身之地，为客人跳跳舞，可以打发无聊的日子，碰到象先生这样中意的，还可留下来陪自己。我害怕一个人度过寂寞愁苦的黑夜，只有躺在男人的拥抱里，才有生命存在的感觉。”
高致远扶正小百合依倒过来的身体，两眼注视着小百合有些醉意朦胧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我们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你的恋人一定非常爱你，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占据他在你心里留下的空间。”
两行清泪挂在小百合苍白的脸上。
高致远继续劝说道：“你与其生活在愁思苦恋中，不如想想，如果他活着，会希望看到你快乐，还是痛苦呢？”
小百合扑倒在榻榻米上，嘤嘤地哭泣起来，头上那串兰花颤动不已。
“今天,我们有缘相见，你能对我们坦诚相告，所以,我们也希望你能振作起来，找回属于自己的快乐。”
过了一会儿，小百合终于停止了抽噎，静静地趴在榻榻米上。
“我们还有朋友等在外面，今晚就不再打扰了，请你一定多珍重。”
高致远拍手唤来了外面的侍女，嘱咐她照顾好小百合。然后与杨天剑两人，起身离去。
高致远和杨天剑在【月色樱花】门口会合王警官，三人一起朝银座大道旁的码头走去。
在码头边小广场上，高致远看到一家鲜花店，于是走过去，与店员商量了几句，留下了一张字条，嘱咐他们按字条所写，明早送一大捧香水百合过去。
就在三人登上停在码头的快艇时，岸上的行人纷纷嚷嚷起来，有人指着街道的上空，三人抬头望去，只见两个明亮的蓝色光球，不停盘旋，相互环绕。
“快看，是UFO！”岸上的人大声叫着，行人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王警官，你看那是什么位置上空？”高致远侧脸问一旁看得出神的王警官。
“啊——，好像是我们吃寿司的那条街上面。”
两个光球漂浮了十多秒钟，然后，“嗖”地一下，同时飞上天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啥模子呀，哈结棍。”王警官惊呼道。
高致远转过身去，正与杨天剑面对着面，两人相视一笑。
这是一条离银座大道比较偏远的街道，街口立着一座高大的牌楼，斗大的字体写着：“歌舞伎町一番街”。
这条街上铺天盖地的大小灯箱，都透着一种暧昧的诱惑，摩肩接踵的路人，都带着一种暧昧的表情，门口出现的性感妖艳的女人，都有着一种暧昧的眼神。
“这是上海声名远播的红灯区，两年前随着日本人落户到了这里。”王警官介绍道。
“既然叫歌舞伎町一番街，可真的有歌舞伎表演？”高致远兴致很高地问道。
“这里的歌舞伎不是传统的那一种，多少带点色晴表演在里面，怎么两位有兴趣吗？”
“既然到这儿了，何不去见识一下？！”高致远坚持道，不在意王警官脸上暧昧的表情。
“那我领你们去一家档次比较高的地方，不过我不陪你们进去。”王警官向两人打好招呼。
这是一家名叫【月色樱花】的歌舞伎店，传统的日式门面，挂着一串写着店名的灯笼，屋里透出淡淡的灯光，一个穿着整齐和服的中年女人，在门口恭候着客人。
王警官先走过去，与那日本女人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招手让高致远和杨天剑进去。
日本女人穿着木屐，迈着细碎的步子，在前面领着高致远和杨天剑，穿过半明半暗的过道，来到过道尽头一间屋子。
日本女人按着和服下摆双膝跪下，轻轻拉开日式纸门，让两人脱掉鞋子，在门边摆放整齐，然后把两人让进屋里。屋里面积不大，地道的日式装修和家居，光线却比外面明亮了许多。
杨天剑觉得这里的环境一点也不奢侈，王警官说是高档次的地方，应该是指店里的艺妓的档次咯。
日本女人安排客人在矮桌边榻榻米上坐下后，又去取来了一盘清酒和一些零食，跪着为两人斟满酒杯，一鞠躬轻声说道：“小百合一会儿出来，请先生们慢用。”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拉上了走道一侧的纸门。
“来，我们先喝一杯，”高致远端起了酒杯。
“慢慢喝，不要醉了，”杨天剑担心高致远喝醉了，闹出什么笑话来。
“怎么，你以为我醉了吗，我比你们谁都更清醒。”高致远先自个喝下一杯，然后向前探身盯着杨天剑，悄声地问道：“刚才在寿司店，你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吗？”
“你是不是喝多啦，说话的口气怎么古里古怪的？”杨天剑没有细想高致远的问话。
“刚才，王警官在旁边，我不便和你说。你觉得那个寿司师傅正常吗？”高致远认真地问道。
经他这么一提示，杨天剑仔细回想了一遍在寿司店的情景。
“哎，你这么一问，我现在倒真是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怪怪的，面部几乎没什么表情，人的精气神好像也虚着，好像里面空空的。不过，他做事、对话都很正常呀？”杨天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他说自己从没有离开过小樽，可是新闻报道说，北海道在那次大地震海啸中，瞬间沉入了海底，别说小樽本地人，就是很多乘船去北海道旅游的外国人，都失踪了。一天后赶到那里救援的船只，除了看到海面上到处漂浮着的建筑垃圾，几乎没有发现一个生还者，”高致远给杨天剑分析道。
“我还注意到他的手，不停地有水珠冒出来；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出汗多，可是当我递酒给他时，碰到他的手是彻骨的冰凉，一股寒气顺着我的手臂往上走，我立刻有种不祥的感觉，”高致远继续低声说道，杨天剑开始相信他的判断了，第一次碰到这邪门的事，杨天剑更加好奇了。
“那你说他是什么？”
“我当时猜想那寿司师傅的身体里，寄宿着一个溺水死人的鬼魂，还留恋人间不愿离去。于是，我吟唱曹操的短歌行，一是告诉他，人生苦短，多有忧伤，人间不值得留恋，二是我想那曹操一代枭雄，一生征伐，在他的刀下有无数死鬼，即使是日本鬼魂也应该惧怕他，不敢伤害他的后人。”
“你看他后来的样子，除了低头做事，不怎么和我们说话了。”高致远又强调一句，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太离奇了。你相信世上有鬼神吗？”杨天剑反问高致远。
“世上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事情太多了！”高致远没有正面回答杨天剑的问题。
“哎，我们的大天文学家，遥远星球上发生的事你都能研究，身边的事你就不想弄明白？”杨天剑有意用话来刺激他，因为他知道，高致远一定会有别出心裁的解释。
“你别逼我，我还真想着这个问题呢，”高致远很愿意和杨天剑聊天，他的一些新奇独特的想法，只有在杨天剑那儿才能得到赞赏，换做其他人，大多是对牛弹琴的结果。
“现在天文学界，流行一种平行宇宙理论，”杨天剑注意到高致远说话时，眼睛放射出智慧的光彩，“平行宇宙论认为，与我们人类所在的宇宙，同时平行存在着好几个宇宙。科学家们研究发现，我们的宇宙中所有可以探测到的物质，比如各种星球、宇宙尘埃、气体等等，所有物质质量加起来，还不及宇宙理论质量的六分之一，哪其它六分之五是什么？”
“有的科学家认为，另外六分之五质量，是其它几个与我们平行的宇宙。打个比方说，大宇宙就好像一棵苹果树，我们的宇宙是这棵苹果树上结的一只苹果，其它平行宇宙是这棵树上另外一些苹果，我们看不到其他苹果，是因为苹果藏在茂密树叶后面。”
“我们的宇宙苹果与其他宇宙苹果，在这棵宇宙大树上，一起发芽，一起开花，一起结果。”
“那么，在其它苹果宇宙里，也有和你我一样的你我咯？！”杨天剑头脑里忽然蹦出这个念头，觉得挺有趣。
“对，只有这个科学假设，才能解释寿司师傅的鬼魂。”
“我认为，平行宇宙之间，一切都是相互关联的，当初宇宙大爆炸产生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个宇宙，而是一对或者两对，就像人的受精卵细胞，分裂成两个，再分裂成四个，在一种宇宙基因支配下，生长成几乎相同的平行宇宙。”
“日本大海啸中，那个死去的小樽寿司师傅，在其他平行宇宙里的身体，因为某种原因没有同时湮灭，所以寿司师傅的灵魂还停留在地球上，寄宿在其他活人的身体里。”
杨天剑听着高致远思路清晰的解释，不住赞许地点着头。
就这样，两人在低声闲聊中，喝着酒等待小百合的出现。
——————————
靠里一侧的纸门后面，终于传来了年轻女人的嬉笑声，两人忍不住侧身向门口看去。
纸门向一边缓缓拉开，一个着素色和服的侍女，扶着门框跪坐在一边，两个身穿荷绿色、湖蓝色和服的年轻女子，迈着细碎的步子，一前一后快步走了进来，前面那位抱着日本三弦，后面那个夹着个手鼓，向客人鞠躬致意后，径直走到对面屏风边，屈膝坐下，一边摆弄手中的乐器，一边低声继续刚才的说笑。
“松下小百合小姐。”门边的侍女通报道。
高致远、杨天剑，与两位伴奏的女子，四人一齐向门口望去。
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粉红色和服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口，立刻吸引住了两个男人的目光。
白皙的瓜子脸，两道漆黑的峨眉下，明亮的大眼睛含笑生情，小巧玲珑的鼻子，微微开启的红唇，露出玉贝般的牙齿。乌亮的头发梳成高高的云髻，斜插着一串兰花头饰，和服领口开得很大，露出美玉一般的脖颈。
华丽的粉红色丝绸和服，在明亮的灯光下，透出若明若暗的花纹，长长的衣袖和下摆，点缀着一大片淡淡的白色、紫色花朵，胸部围着的宽幅稠带，牙白色底上绣着蓝色的植物图案，用一条红色的丝绳“带扬”绑结着。
脚上套着洁白的足袋（袜子），刚刚好从和服下面露出来；和服下摆微微摆动，人已经碎步飘进了屋内。
比起一身华丽的妆扮，小百合甜美的嗓音，更令人陶醉。
“让两位先生久等了，”小百合停在两人面前，深深地一鞠躬，露出了后面美玉般脖颈，然后挺直腰板说道：“平时客人来得晚，刚才匆忙准备着呢。”
“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在这喝酒聊天，没觉着等多久。”高致远客气地打消对方的顾虑。
“那我先给两位敬酒，略表歉意。”小百合觉得两位很绅士，于是双手按住和服下摆，屈膝跪在矮桌边，一手拿捏着酒瓶，一手托着瓶底，姿态优美地倾斜着上身，依次给两人斟满了酒杯。
一丝淡淡的幽香，随着小百合身体的动作，飘进了两人梦境般的意识里。
看两人喝下了杯中酒，小百合于是问道：“两位先生是第一次来吧？”
“啊，是的。”两人几乎同时答道。
“想看什么表演？”小百合十分妩媚地问道。
“听说歌舞伎是日本的国粹，很想见识一下。”高致远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小百合的舞姿。
“传统歌舞伎我只学过一些，可能会让两位见笑了。”小百合媚眼顾盼地说道。
“那就快来一段吧。”高致远鼓动小百合赶紧上场。
小百合两腿并拢着，优雅地立起了身子，摇曳生姿地走到屏风前。
摆好姿势后，说道：“我给两位表演一段赏樱花的舞蹈吧。”
合着日本三弦伴奏的小曲，小百合开始用日语吟唱短歌，随着婉转的曲调，跳动的鼓点，不停地变换着戏剧化的身体姿势和手部动作，妖艳的舞姿令人不禁浮想联翩……
小百合两只粉白手臂，在半空中柔美地摆动，身体忽左忽右地倾斜，仿佛是玉树临风，满树樱花如盖。
一会儿身体又快速地旋转，宽大的衣袖飘舞起来，如翩翩飞舞的彩蝶，在花间追逐嬉戏。
接着，小百合从胸部宽带里，抽出一把折扇，展开折扇后，随着身形的移动，在手中上下翻飞舞弄；
婉转吟唱声中，一把折扇舞来，似山涧溪水、似池中游鱼、似花间扑蝶、似树下飞花，小百合不断变换出春日出游的各种场景。
忽然，三弦和鼓点声一阵急促起来，小百合仿佛受了惊吓，绕着樱树四处躲避，脚下一绊扑倒在地。
小百合挥舞双臂挣扎着，粉白大腿从下摆开叉处裸露了出来，和服衣领被扯了开来，雪白的胸部半露在外，头上花饰一阵乱颤。
随着“咚”的一声鼓点，小百合往后倒去，躺在榻榻米上一动也不动；寂静气氛中，仿佛看到盛开的樱花，在无情的狂风中，凄美地飘落，坠入了尘埃。
屋里足足安静了十多秒钟，高致远和杨天剑才回过神来，边鼓掌边喊道：“太棒了！”
小百合起身站了起来，稍稍拉了拉衣领，然后双手叠放在小腹，弯腰鞠躬表示感谢。
“来，来，”高致远招呼小百合过来，然后斟上一杯酒，“让我们敬你一杯酒。”
小百合很爽快地饮下一杯酒，由于刚才剧烈的运动，白皙的面孔泛出了红晕，半裸的酥胸一起一伏，显得更加娇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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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奏的乐女悄悄退了出去，屋里剩下的三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小百合，你的歌舞真是太精彩，太感人了。你以前是不是专业舞蹈家呀？”高致远几杯酒下肚，开始好奇地询问道。
“谢谢您的夸奖。其实我很小就开始练舞了，一直想以跳舞为生的。”小百合回答的倒也爽快，“我看你们也是文化人，对你们有好感，所以今天就尽情发挥了，平常我没有这么投入的。”
高致远对着杨天剑说道：“那我们真是太荣幸了，今天真是有眼福啊！”
杨天剑为小百合感到有些惋惜，问道：“你舞跳得这么棒，怎么不在专业舞蹈团里跳呢？”
小百合喝下一杯酒，听到这句关切的询问，想开口，却欲言又止了。
停顿了一会儿，小百合终于又开口了：“我原来是跳现代舞的，曾在一家舞蹈团跳了很长时间，去过世界很多地方。”
小百合跪立在两人的面前，两只手臂在空中模仿着舞蹈姿式，迷离的眼光在手臂间顾盼缠绵。
“你原来住在日本吗？”
“没有，我一直住在洛杉矶。除了跳舞，我还在歌舞片里出演一些小角色。”
“在那边，你的生活应该不错呀？！怎么现在到了上海呢？”高致远表现出很关心的样子。
小百合放下手臂，身体斜靠在矮桌上，整个脖颈肩部裸露出来，在白色衬衣衬托下，仿佛蒙上了一层柔美的光晕。
小百合神态哀怨地缓缓说道：“在洛杉矶做演员时，生活可以说是衣食无忧。不过，我有时闲着闷了，会临时中午去机场，随便赶上一班飞机，飞到东京，独自一人逛遍银座的商店，不发一语，当晚再飞回洛杉矶，当没事发生过一样。”
杨天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小百合的生活方式，但他心想，这可能是艺术家们比普通人更感性、更随性吧。
“三年前，我在银座遇见了他，一位在东京大学教文学的老师。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不记得了；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们一起去公园赏花，在樱花树下谈论《源氏物语》。”
“当晚我第一次没有立即飞回洛杉矶。”
“原来我们准备一年后结婚的，甚至到上海、香港蜜月旅行都想好了。”
“两年前，就在我安排好一切，准备回国定居结婚时，在飞机上，看到了日本大地震的消息。飞机最后降落在了上海。”
“这两年，我一直没有离开上海，也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
“我知道不会有结果，但我想守在这里，原本应该是我们蜜月开始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你的生活不是很艰难吗？”高致远同情地问道。
小百合换了坐姿，身体向高致远方向斜倚过去，一双妩媚的眼睛盯在他的脸上：“在这里，至少还有栖身之地，为客人跳跳舞，可以打发无聊的日子，碰到象先生这样中意的，还可留下来陪自己。我害怕一个人度过寂寞愁苦的黑夜，只有躺在男人的拥抱里，才有生命存在的感觉。”
高致远扶正小百合依倒过来的身体，两眼注视着小百合有些醉意朦胧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我们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你的恋人一定非常爱你，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占据他在你心里留下的空间。”
两行清泪挂在小百合苍白的脸上。
高致远继续劝说道：“你与其生活在愁思苦恋中，不如想想，如果他活着，会希望看到你快乐，还是痛苦呢？”
小百合扑倒在榻榻米上，嘤嘤地哭泣起来，头上那串兰花颤动不已。
“今天,我们有缘相见，你能对我们坦诚相告，所以,我们也希望你能振作起来，找回属于自己的快乐。”
过了一会儿，小百合终于停止了抽噎，静静地趴在榻榻米上。
“我们还有朋友等在外面，今晚就不再打扰了，请你一定多珍重。”
高致远拍手唤来了外面的侍女，嘱咐她照顾好小百合。然后与杨天剑两人，起身离去。
高致远和杨天剑在【月色樱花】门口会合王警官，三人一起朝银座大道旁的码头走去。
在码头边小广场上，高致远看到一家鲜花店，于是走过去，与店员商量了几句，留下了一张字条，嘱咐他们按字条所写，明早送一大捧香水百合过去。
就在三人登上停在码头的快艇时，岸上的行人纷纷嚷嚷起来，有人指着街道的上空，三人抬头望去，只见两个明亮的蓝色光球，不停盘旋，相互环绕。
“快看，是UFO！”岸上的人大声叫着，行人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
“王警官，你看那是什么位置上空？”高致远侧脸问一旁看得出神的王警官。
“啊——，好像是我们吃寿司的那条街上面。”
两个光球漂浮了十多秒钟，然后，“嗖”地一下，同时飞上天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啥模子呀，哈结棍。”王警官惊呼道。
高致远转过身去，正与杨天剑面对着面，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