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天之禁 > 第九章 老 枪 (上)

第九章 老 枪 (上)

作者:三千籁皆无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疯狂,是在人类的理智之下沉睡着的另一个灵魂。

    它又象是埋在我们身体里的一个隐藏着未知威力的炸弹。

    而且,这个炸弹的敏感性很高,也许我们所看到的、听到的、触摸到的东西,都有可能成为引爆这颗炸弹的导火索。

    这颗疯狂的炸弹一旦爆炸,谁也不知道被疯狂侵蚀大脑的人会作出什么样的可怕事情。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它能迅速摧毁你的理智,你的身体。

    往往动物发了疯时,人类都非常惧怕。

    但我们常常忘记了,发疯的人,要比疯狗、疯牛要可怕得多。

    ***********************************************

    杰森现在就非常可怕,至少他的脸此刻看起来可怕得很。

    他的额头被坚硬的酒瓶砸开了一个洞,喷泉般的血汩汩涌流不止。

    血水流经他的眉骨、凸颧、塌鼻、凹腭,仔仔细细的沐浴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角落。

    但是他脸上的表情不是疼痛,不是愤怒.

    而是笑。

    一种僵硬的,怪异的笑,一直凝固在他的脸上,丝毫不像是活人脸上应有的笑容,而像是橱窗那些塑料假人的面容一样。

    何况不断涌至满面的鲜血与他的笑容混合起来,显得诡异非常。

    也更可怕。

    比寻常的疯子更可怕。

    何况杰森的疯病比一般人的发疯更厉害。

    杰森好像丝毫不知道福克斯已经死了一样,使劲摇晃着他的尸体,非常不满的道:“喂,看向这边!你妈妈没有告诉你,别人说话时把脸扭向别处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吗?”

    福克斯的尸体当然不会回答。

    而且他那被扭断的头颈当然也不可能会转向杰森。

    所以杰森看起来似乎很恼火,他把福克斯的尸身重重的甩在地上。然后似乎是为了泄愤,在尸体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这一脚力量大的异常,把福克斯那厚实的胸部的肋骨全部踩得凹陷下去。本来已经开始凝固了的血液又从尸体的七窍里激的标射出来。

    杰森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表现,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更盛了,他回过头来虎虎的盯着其他的人,问道:“接下来的一个,是谁?”

    他稍微环顾了一下陷于惊恐中的人们,似乎很开心得道:“噢,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每个人都有份。”

    惊呆了的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像被狼侵入领地的一群羊一样,惊呼哀号着四散而逃。

    一时间酒吧里轰声大动,桌椅、酒柜、甚至钢琴,都被陷入混乱的人们撞翻在地。人们争先恐后的从门口,甚至窗口逃窜出去,立刻便消失在被漆黑更暗疍的夜里。

    杰森也不如何阻拦,脸上那个古怪的笑意一点都没有减退的转过身来,慢步向人们走去,一边还不断咯咯笑着,一边还不断喃喃道:“怎么?没人愿意陪我跳下一曲吗?……”

    没人知道这个疯子此刻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站在哪儿,否则我打碎你的脑袋!”

    杰森一愣,立时止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赫然看到一支黝黑发亮的双筒老猎枪稳稳得瞄准着自己的头。

    持着这支枪的一双手骨棱狰然青筋腾起,非常瘦削,但更显得坚韧。

    这是一双苍老的手,更多的时候它只适合擦拭各种酒杯。

    但此刻它却无比稳定的握紧了那支同样苍老的猎枪。

    是老山姆。

    因为老山姆想起来了。

    那种不用鼻子,便能感觉得到的那种怪异的气味,以前是在那里遇到过,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在妻子珍妮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曾觉察到她的身上就曾散发出这种怪异的气息。

    是死气————死亡的气息。

    印第安部族那神秘的血统使他的感觉意外的敏感。所以他能觉察到的东西,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

    此刻,他察觉到了死气。

    那是一种只有将死之人才会散发出来的一种气息。

    那个男孩,他自己,以及酒吧里所有的人身上,都散发着这种死气。

    这说明他们都将不久与人世?

    对于死这个字,老人重视要比年轻人敏感许多。

    老山姆虽然表现得非常稳定,但是其实他也非常震惊,也很害怕。

    到底是什么灾难,会把死神的锋利镰刀同时架在他们的头上呢?

    不知道。

    正因为这份未知,死亡显得更加可怕。

    如果说将要带给他们死亡的是他们面前的这个疯子,但是为什么这疯子本身也在散发着这种将死的气息呢?

    酒吧里的人们慌不择路的四散而逃,杰森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后面。看情形他是想逐一抓住他们,把他们的头颅打碎,脖子拧断,折磨至死。

    就像他们德克萨斯州的历史上,那个最著名的恶魔电锯杀人狂一样。

    但是杰森刚刚迈出两步,就立住不动了。

    因为在他的身后,老山姆用一支马格兰M-15双筒猎枪指着他的脑袋。

    这是一支不再发光耀眼的老枪。

    但是这支老枪却还能轻而易举的,把粗如人腰的法国梧桐轰成两截。

    如果向着杰森的脑袋开枪的话,肯定能把他的头颅击成无数碎块。看样子杰森肯定不想自己的脑袋消失,所以他很听话的不再移动脚步。

    但是他脸上的僵硬笑意一点也没有改变,反而又增加了一种吃惊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的抱怨道:“噢,不,难道你这杂种就是用子弹招揽客人的吗?”

    老山姆的眼睛通过准星死死的盯着杰森那张令人可怖的脸,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很冷静得说:“对待别的客人不是,但对你是的。”

    强饰的冷静也掩饰不住他的紧张,因为一滴冷汗已经从他的额头无声的滑下。

    这些细微的末节,杰森都看在眼里。

    老山姆冷颜道:“不要动,把手举高,立刻!只要你再动一下我就开枪。你应该知道的,去年乔纳森夫人家里的那条疯狗,就是被这支枪射出的子弹给打死的。”

    杰森顺从的把手臂放到脑后,涎着脸诡笑道:“这个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那条可怜的狗被你打得断成两截。噢,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但是,但是我不是疯狗啊,你该不想成为杀人犯吧?”

    老山姆顿了一顿,似乎心里有所忌讳一般,但他仍抓紧了枪,沉声道:“你才是杀人犯!布鲁克和福克斯都是被你杀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我相信格斯警长的车子已经在路上了,你逃不了了!”

    杰森更为吃惊了,他似乎非常委屈得叫道:“我的天,我真不敢相信,你也应该知道这只不过是个意外吧?这只是一个游戏中的意外!我只是一时失手而已!”他的表情明明没有变化,但是却让人感到他脸上的诡意越来越浓。

    杰森邪笑着道:“对了,如果我陪逮捕被判有罪的话,那么那些用我们的生命作为赌博的镇民,他们会被判什么罪呢?还有你,把我们招揽到这个店里的人是你吧?据我所知,这样的话那两个人的死你也有份,说不定你也会被判谋杀的同犯呢。到那时,这个曾经发生过谋杀的破酒吧肯定会被拆封的。”然后他非常无奈的叹道:“噢,这个可怜的小酒吧。”

    最后一句话像一柄锤子一样把老山姆敲了一下,虽然他的枪管保持着原来的高度,但是他眼中的光芒有些涣散了,变得像是这种年龄的其他老人那样。

    这个酒吧是老山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所寄托的事物,因为它记载了他对珍妮的爱。这个酒吧里的每一块木板都是他和珍妮亲手钉下的。

    每日打烊后的深夜,他都会独自坐在这里。就好像珍妮像往常一样仍陪在他身边,弹动那美妙的琴弦一样。

    要被拆封的话,他当然舍不得。

    终于,老山姆的眼神黯然下去,好像更加苍老了十岁一样。黝黑的枪口也显得和他一样的垂头丧气。

    “正如你所说,这个酒吧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老山姆喃喃的道。“但是,但是这两个人的尸体在这儿,你无论如何也赖不掉的啊!”

    杰森桀然一笑道:“尸体?它们会说话吗?只要我们不说不就行了?”

    老山姆猛然抬起头,像是猛地被惊醒了一般向四面望去,还有些慌张的道:“但是,但是那些人,他们肯定报了警,格斯警长马上就要到了,怎么办!?”

    杰森看到那本已快要垂下去的枪管,在老山姆的紧张情绪下不由得又攥紧了,不由有些悻然。

    但他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变,反而干笑两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我们俩的口供一致,说这不过是个意外,相信就没什么了。何况,我和格斯警长的私人关系非常好呢,他也肯定会为我们作证的。”

    老山姆终于动摇了,他扭头看了看那两个人的尸体,非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才倦倦的说道:“真的吗?那好吧,如果你能保证的话。”

    杰森耸了耸肩,举起手道:“噢,当然是真的,我敢发誓。不过你先要把这该死的玩意丢掉,因为那支该死的枪已经吓得我快尿裤子了。”

    老山姆死死的盯着杰森,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测量这话的可信度一样。但是杰森的眼神和他的脸色一样怪异,那里面没有老山姆需要的任何信息。

    老山姆好像还是很不放心,忧心怔忡的说道:“你,你敢肯定格斯警官会相信你的话吗?”

    杰森用力点了点头,非常确定的道:“噢,当然,他妈的我当然敢肯定。”

    杰森脸上诡怪的笑意越来越浓,那一只杀了两人的手臂上的肌肉也悄然缓缓隆起。他在等着这枪口完全放下的一刻。

    那一瞬间,这只手臂就会再度结束一条生命。

    老山姆像一点也没有发觉一样。他似乎很内疚的叹了口气,把那一直瞄准着杰森的脑袋的猎枪缓缓放了下来。

    那一瞬间,杰森就要疾速扑上。

    但是在他之前的一霎,老山姆毫无预兆的扣动了扳机。

    并且击中了杰森。

    一声浑厚的枪响,酒吧四遭的木质门窗都被震的哗哗作响,吧台后叠得非常整齐的酒杯像是似乎受了惊吓一般,纷纷跳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随着枪声,杰森痛极的嘶嗥回荡在空荡荡的酒吧里。他的两条腿被双管猎枪击成散落一地的破碎、破烂的骨渣、肉片。

    下肢齐齐被弹子削去,他那壮硕的躯干重重的跌倒在地上,不偏不倚刚好倒在被他扭断脖子,又踏碎了胸骨的福克斯的尸体旁。

    还带着温热的枪口再次以更近的距离顶在他的头上。枪口、准星、和一只微微眯起的眼睛连成一条线。

    这只眼睛明亮的像在印第安纳州上空飞翔的的苍鹰一般。

    现在这只苍鹰的利爪已经瞄准了猎物。

    杰森忍住彻骨蚀心之痛,惨叫道:“你这杂种,你疯了吗!”

    老山姆眼中的苍老、疲态一扫而光,恢复了那只有印第安战士才独有的那种坚韧的光芒。他盯着杰森那张已经扭曲了的脸冷冷的道:“我没有疯。所以我知道,你不是杰森。”

    疼痛让杰森的怒吼变成了嗷嗥:“去你妈的!你放什么屁!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杰森?”

    老山姆冷叱道:“就凭你的谎言。我这支枪时曾经替乔纳森夫人杀死了一条疯犬。不过不是在去年,而是在十年前。而且那只疯狗死后立刻被我埋了起来,你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知道是由于流血过多,还是由于老山姆索说的话,杰森的脸色开始阵青真白。

    他像是在忍痛一般沉沉吼道:“噢,不,是我记错了,我是说乔纳森夫人是在去年告诉我的。这该死的老东西!就因为我说错了一句话,你就打断了我的腿吗?这狗娘养的!”

    老山姆嘿然冷笑道:“还是谎言。乔纳森夫人更不可能在去年告诉你。”

    杰森脸色更白了,喘着粗气咬着牙道:“为什么?”

    老山姆盯紧了杰森的双眼道:“因为,乔纳森夫人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他缓了缓才道:“还有,我们这里的警长的名字叫库勒,并不叫做格斯。而且真正的杰森和他是冤家对头,不可能记不住他的名字吧?”

    接着,他毫不留情的把抢口重重杵在“杰森”太阳穴上,冷然道:“说!你到底是谁?!”

    “杰森”静静地听完这段话,丝毫没有再辩驳。

    他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老山姆,非常痛苦的表情里面竟然似乎还有笑意。

    这种眼神让老山姆脊背阵阵发冷,忍不住再举起枪管向“杰森”头上砸去。

    但就在这时倒在血泊中的“杰森”的身体猛地便开始哆嗦起来,像即将耗空了燃料的机车一样,不断抽搐,战抖。

    然后忽的一下,竟完全停住了。

    不停的惨嚎**,不断扭曲的脸,因痛苦而颤抖的眼睫,因疼痛而抽搐的身躯,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动作。

    其实不应该说呆住,而应该说是定住了。像是用录像机看电影的时候突然按了暂停键,又像是一台正在运转的机器突地被关掉了电源,停止了运转。

    现在的“杰森”看起来十分像是一具逼真如生的蜡像,要不是他的伤口处仍有血液流出的话。

    没多久还一片嚣闹得小酒吧里只剩下一片死的寂静。

    这份突然而至的安静让老山姆措手不及,一直镇定的他甚至有些惊慌。

    正待他要伸手去探“杰森”的鼻息时,突然传来一种很寻常,但又于此刻非常不协调的声音。

    掌声。

    一个人的掌声。

    啪,啪,啪,啪………

    原本应空无一人的墙角处,蓦然响起一个人鼓掌的声音。

    这几声单调的掌声与适才那些疯狂的鼓掌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是这不甚清脆的掌声里却夹杂着不同凡响的孤傲。

    不知为何,这略显薄弱的掌声竟每记都拍打在老山姆的心脏上,让他不由得心惊胆战。

    老山姆缓缓得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个鼓掌的人。

    是一个长相和身段都十分秀气、却又十分怪异的年轻人————这秀气的长相看起来却是非常的怪异,因为他的身上少了一种东西。

    ————活人的气息。

    那青年浑身的脸色是一种非常奇特的青灰色,黯淡无光泽,看上去就让人禁不住浑身发冷,眼珠里的瞳仁萎缩成一个小点,使他的眼睛看起来尽是眼白的颜色,且从他露出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虫子一般的缝合痕迹。

    他的肤色可以说非常不寻常,甚至怪异的很。

    因为没有任何人种的肤色是这种青灰色的。

    ————不,有一种人。

    ————死人。

    老山姆心里也不禁怵抖了一下,不由的立时想到了让幼时的他,时常做噩梦的“弗兰肯斯坦”————那个那个用死尸的碎块拼凑而成的科学怪人。

    怪异的青年像噩梦般的缓步向老山姆走来,脸上带着与适才杰森脸上一样僵硬的诡意笑容。但老山姆竟像是完全置身于噩梦中一样动弹不得,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看着他一步步的逼近自己。

    ————是在做梦么吗?这是个该死的梦吗?若是的话就让我快的醒来吧!

    老山姆心里狂呼。

    但是不行。那一步步走近的怪异青年周围好像是充盈着重重的瘴气般的,刺得他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老山姆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一种感觉。

    冷。

    并不是赤身裸体躺在雪地上的那种冷。

    而是闭着眼睛在悬崖边上缓步行走的那种冷。

    其实应该是寒。

    一种从心底散发到每个汗毛孔中的寒意。

    此刻他得心中真的充满了恐惧。

    那灵敏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怪异的青年是一只巨大无比的怪兽,是他所不能抵御的,此刻求生的方法应该是立即逃走,或是跪地求饶。

    这种恐惧使他浑身不停的颤抖。

    但是那他血脉里印第安人尊贵的自尊却拒绝这样做。

    老山姆尽力绷紧了颤抖的身体,举起手中的猎枪瞄准那个怪异的年轻人,咬紧牙关使自己的声音听来不颤抖。

    他尽量冷然的漫声道:“停住!站在哪儿不要动,否则我会打烂你的脑袋!”

    怪异青年竟然真得停住了脚步,收回脸上的僵硬笑容,带着诚态道:“这支老枪很厉害。”

    老山姆故作昂然道:“当然,它的年龄足以做你的祖父。”

    怪异青年竟点点头,道:“是的。老枪的机动性灵活性以及威力往往虽然不如新枪,但是它的稳和准确是新枪望尘莫及的。”

    他那尸体般冷的眼神从那支马格兰M-15上转移到老山姆身上,道:“我不是说这杆枪,而是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