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代价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空中。
直升机的机舱显然比他想象的要大上一些，但无数闪烁不已的仪表、仪器的包围下，仍然显得异常拥挤。
治安官库勒警长果真就在机舱里，不过他一直在后舱睡觉————库勒那肥硕的肚子随着几乎能淹没螺旋桨声音的酣鼾平稳的起伏着，也许他正争分夺秒的补充被老山姆打扰的睡眠时间。
另外就只有辛力和机师了。
机舱里非常温暖。
老山姆几乎被冻僵萎缩的血管，在温暖的空气中逐渐恢复弹性。辛力倒了两杯热咖啡，递给老山姆一杯，然后坐在他对面坐下。
“但愿你喜欢这个味道。”辛力双手捂着杯子，取暖。
老山姆默默的喝了一口，一股暖流经口腔进入他的胃里，很舒服。
还好不是他讨厌的麦糖黑咖啡。
“谢谢。”老山姆道。
辛力微微一笑作为回应。
飞机在无边的黑暗中畅游。
除了机器声，机舱内外都是无边的沉默。机身轻轻的震动着，在暗涌无数的气流中找到微妙的平衡点。
这种极有节奏的振动，把老山姆身体从僵直中解放出来。但随即而来的松弛，才让他感到真正的疲惫不堪。
甚至昏然欲睡。
辛力突然打破了沉默，但仍望着舷窗外开口道：“说实话，库勒警长一点儿也不相信你所说的那些。”
老山姆无力的抬起头来，道：“但那的确是事实。”
辛力点点头笑道：“也许，我们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了。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么我敢肯定，这怪物或许是从哪个基因变异实验的实验室里逃出来的，据我所知他妈的有些科学家真的实在是太疯狂了。”
老山姆无力的望着辛力，好久才道：“我不想知道他是从哪里逃出来的，我只想知道你们将如何去对付他。”
辛力把眼光从外面收回，直视着老山姆的双眼，缓缓地道：“非常抱歉，在我们采取行动之前，我们要了解你所看到的一切。”他耸了耸肩，“抱歉，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我还是需要你把关于这件事的所有记忆详细的回忆出来，因为我们要根据你所说的采取相应的行动，所以我们要知道所有的事，包括每一个细节。”
老山姆皱紧了眉，褐色的液体泡沫在老山姆手里的杯中微微激荡，他注视着手中兴起的波澜，无力的点头道：“没关系。我知道，除了我和那个恶魔，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把这个噩梦叙述出来了。如果你要知道一切的话，恐怕要从那天早上的陌生人说起……”
镇上的百个陌生人
银发青年男子
酒吧里打架的闹剧
异变的杰森
长得像尸体一样的杀人魔
手上长出的利刃
恰克神父额上的血痕
报警被拒绝
…………………
辛力从身边的口袋里掏出一台造型精致的PDA，飞速的记录着老山姆所说出的每一个字。并不时针对具体的环节向老山姆发出疑问。
“就是这样，库勒警长让我逃离镇子。然后，我就遇上了你们。”老山姆尽可能详细的把所有的经过叙述出来。他顿了顿，向机舱后排熟睡的库勒警长望了望，苦然一笑道：“我真是想不到，平时嗜酒的他还真是个可靠的家伙。”
庞厚的身躯占据机舱整个后排舱位的库勒警长，鼾声越来越响的沉睡着。
“还有什么所忘记的吗？”辛力顿住手中的笔，望着老山姆的眼睛道。
老山姆思量了一下，缓缓的摇了摇头。
也许太累了，莫名的倦意层层叠叠的向他掩来，为了驱走这种困顿，他一口喝干杯中已经冷掉的咖啡。
“非常感谢你所提供的情报。”辛力对他缓缓的一笑，按了一下PDA屏幕上的SEND按钮。目不转睛的盯着传输进度，直到出现OK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只能独自品尝别人无法相信的恐怖记忆，要比恐怖的经历本身更让人难以承受。因为那种感觉等于慌恐和孤独的乘积。
“我知道，这一切都像电影般的不可思议。但它的确是事实，你相信吗？”老山姆在这种感觉中微微颤抖。
辛力笑了笑，没有回答，又呆望着舷窗外的黑色**。好久，才微微一颔下颚，大概算是对老山姆的回答。
但却看不出他在点头还是摇头。
“我知道，这使人非常难以相信，不过倘若你们能看到那些尸体，就会全明白了。”老山姆道。
“唔……这个，也许吧……”辛力突然有些心不在焉，他把弄着手中的PDA，荧幕的荧光将他的脸映成忧虑的蓝色。
“你们的人已经到了镇子吗？他们会怎么对付那个恶魔？”老山姆虽然看出，但是还是紧地迫追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辛力没有及时便回答他，而是望着手中的PDA呆呆出神。直到屏幕上蓝色的荧光暗下去的时候，他才在黑暗中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所说得都是真话。但是，我们不会派任何人去，而且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什么？！”老山姆以为自己听错了，差点站了起来，要不是越来越沉重的倦意把他的身体牢牢压住的话。
“因为……”他顿住了。
黑暗中看不出辛力的表情，但却能明显地感到他的表情应该相当的复杂，“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吗？”
老山姆知道他所指的是银发男孩和那杀人魔鬼。
“不知道。”他突然想起什么道：“他们是****？还是国家秘密试验的军事机器人？”
辛力哧然一笑，缓缓道：“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那些****只会做一些无聊的挑衅。机器人？不，倘若是做军事试验，我们大可把试验的地方放在别的国家，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民众作为实验用品？”
他笑了笑道：“其实，那些怪物不属于任何国家，也不是人类。我不知道他们是神还是魔鬼，但我知道他们的确是一种超越所有国家和人类的一个存在。我非常遗憾的告诉你，那些不幸的人，都是那些怪物相互撕咬时，毫无意义的牺牲品罢了。”
老山姆一惊道：“你……你知道……那些……怪物？”
辛力没有立时回答，他的目光又投向窗外的黑暗，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半个多世纪前，以当时世界上最强的六国元首为首，和一个人类之外的生命种族签订了一个秘密协契。”
老山姆愣了一愣，摸不着头脑的道：“人类之外？……你……你说什么？”
辛力没有理会老山姆，仍是望着窗外的黑暗缓缓的道：“在那个时候，这个人类外生命种族中的一派，正在准备着一场巨大的战争，这个战争的目的便是要消灭他们种族中分化出来的另外一派。而他们与人类政府签订的这个协契，便是要求人类政府要无条件全力支持他们一派的所有行动，直至完全消灭另外一派为止。没有人知道，那该死的协契中那个种族许诺了人类什么条件，但是人类政府的六个元首签下了那份协契。就这样，从那时起，我们所有人类便已被强迫的拉入了一场其他种族间的战场中了。”
辛力的话语使老山姆如在梦中，因为他丝毫不知道辛力所说是什么。
辛力缓缓转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道：“你是幸运的，因为至少你比你们镇上那些毫不知情便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人，要幸运得多了。”
像是一直在听梦语的老山姆此时才猛的悚讶变色，叫道：“你……你是说……那个怪物……是……是……”
辛力微笑道：“是的，那个杂种正是和人类政府签下那个该死协契的一族的人。”
老山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突地大声道：“你……你们不是FBI！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辛力摊开双手缓缓的笑道：“很遗憾，我的确正是FBI的一员。不过，就在不久之前，我被纳入了一个比FBI更加见不得光，而且更加庞大的世界组织————BLACKPAPER。”
“BLACKPAPER？黑皮书？”老山姆喃喃道，“这又是一个什么该死的组织？”
辛力无声的笑了笑道：“抱歉，我虽然已经成为BLACKPAPER其中的一员，可是我知道得也不多。因为BLACKPAPER现在给我的工作，仅仅只是给那些怪物擦屁股而已。”
他站起身来，做了个不雅的手势，嘿嘿笑着说道，“其实就是负责给这些杂种打扫战场。嘿嘿，也许很难相信，那些杂种像是踩死蚂蚁一样的杀死我们的同类，我们不但不能反抗，还要掩埋我们同类的尸身，更要付出更巨大的代价，为了那些暂时未能涉足这个战场上的人类的‘幸福’，掩埋与这场战争以及那些杂种相关的所有一切。”他微微品了口咖啡，笑道，“不光是我们，这个国家，在全世界，都有无数隶属BLACKPAPER的人，在暗中做着这种事。”
他对老山姆笑了笑道：“很可笑吧？比起你的遭遇，是不是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呢？”
老山姆呆了半天才道：“这……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辛力耸耸肩道：“因为我们人类的立场，站在战争中其中的一方。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他们之间的战斗，但是却也处于这个战场里。”
“所以，你们会任凭我们这些人在他们手中失去生命，却不去做任何事情？！”老山姆眉间像是刀痕一般的紧紧拧着。
辛力点点头，耸了耸肩道：“对，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什么也不做。”
老山姆忿道：“为什么？！”
辛力微笑着缓缓道：“因为，战场里没有观众席————这是我们人类参与这场战争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老山姆怒了起来，但他却没有多余的力气提高自己的声音：“代价？妈的，这代价难道就是我们这些人的生命吗？！”
辛力微笑的看着老山姆，淡然道：“完全正确。但作为人类所付出的代价，却远远的不止这些。”缓了缓，他微笑着道，“你站在人类的战场上过吗？”
老山姆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大声道：“没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辛力望着更黑暗的地方，目光里出现一种迷雾，缓缓的道：“十几年前，我曾经是赴往海湾战争中所谓‘联合国和平’部队中的一员。虽然双方力量悬殊，战争远远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轻松。每天我们在爆炸和炮击声中，数着自己的呼吸次数。因为一每秒里，都会有人死去。没有人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活到下一秒去，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生命还剩几口呼吸。但据说对方的损失更大。”他闭上眼睛，仿佛被回忆中的炮火灼刺了般的。
“你知道在那场战争中，那一方死去的人多么？不是我们，也不是对方。而是那些在处于战场中的平民。那些幻想用祈祷掩盖住爆炸声的平民，在他们所信任的人和真神的庇护下，变成一具具烧焦的尸体。我不知道传媒是如何披露的，但据我所知，那场战争中死去的平民人数，要比参加战争的双方牺牲士兵总和的一倍还要多。”
“这就像战场上双方相互的炮击一样。也许炮弹能使目标有所破坏，也许不能。但是无论如何，每一颗炮弹爆炸时，都会在战场上留下无数烧焦的土地。在这场战争中失去生命的人类，不过和那些战场上那些毫无意义的焦土处于相同的价位罢了。”
“但是……那是自战场上！”老山姆喃喃道。
“战场？”辛力睁开眼睛道：“不错，的确是这样。但你却不知道，在这颗行星上，我们能看到和看不到的地方，都是这场战争的战场。”他欠了欠身子，盯着老山姆的眼睛缓缓得道：“只不过你们却看不到这些。你们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身旁，那层被自私包裹着的该死的‘无辜’罢了。”
也许是累了，老山姆的眼神迷蒙一片，气息也渐渐的微弱起来，却挣扎着道：“你们……有什么权力这么做？凭什么把毫不知情者的生命作为代价？！”
辛力依然笑着缓缓的道：“权力吗？嘿嘿，这个国家的人一出生便就懂得伸手要‘人权’，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又有什么权利向这个国家乃至世界索要‘人权’？嘿嘿，在战场上还要说所谓的‘人权’，不是最大的蠢蛋便是最大的撒谎者。总知，在没有光照的地方，是没有任何人权可言的。”顿了顿，他又说道，“还有，你所说的生命，是指的是你们镇上的二百五十六个人吗？嘿嘿，真是太微不足道了。知道吗，至今为止我们所付出的代价，已经是这个数字的数万倍了。”
他看着老山姆，微笑着道：“你知道这个组织为何叫BLACKPAPER么？因为与这场战争里有关、以及在这场战争中牺牲的人的名字，都会记载在这本黑皮书的封页上。当然，马上你的名字也会出现在那上面————因为马上你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辛力指着老山姆那空了的咖啡杯，微笑道：“非常微量的肌肉松弛剂。托它的福，你现在一定非常想睡吧？不要挣扎，很快你就会睡着，永远的。和那个叫库勒的肥猪一样。”
老山姆愕极，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辛力说得对。
沉重到可怕的睡意腐蚀着他的意志，消化着他的力气。
辛力微微向前探了探身，轻轻用食指和中指掀开老山姆的眼皮，看了看他开始扩散的瞳仁，接着说道：“你已经幸运多了，至少你在死之前已经看到这世界的真实的一面。还记得你拨打九一一时，那个嘲弄你的接线员吗？一刻钟前，她已经在一件‘意外事故’中丧生了。当然，这个‘意外事故’只是警察的说法罢了。还有，库勒警长所通知的所有人，此刻都已经离开了人世。为了你拨了两个该死的电话，已经有三十八人在‘意外事故’中死去了。”
老山姆好像刚从一个噩梦中逃转，又不幸坠入另一个噩梦中去了。
他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叫做辛力的警探，也是那个杀人魔所装扮的。要不为什么他们都同样的冷淡的夺走别人的生命？
虽已不再有恐惧，但那曾经逃离的黑暗又向他重重袭来，像厚厚的裹尸布一样，把他严严密密重重叠叠的裹起来。
老山姆感觉自己心脏一次比一次更加缓慢的颤动着，极度的睡意像一吨重的巨石坠在他的眼皮下，老山姆用尽全力都无法睁开眼睛。全身的肌肉更是已经渐渐的陷入沉睡。
无谓的挣扎终于让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闭上了眼睛。
往那个没有黑暗，没有光明，没有痛苦，也没有幸福，却只有永恒的虚无世界去了。
辛力看着他，眼神里竟然有种羡慕的神色，自言自语般的把话老山姆未能听到地话说完：“非常抱歉。为了以往我们以往所付出的代价，更为了那一天的来临，我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忘向远方的黑暗，出神般的喃喃道：“任何人。”
直升机在离地面数百公尺的地方悬停住，巨大的螺旋桨吼鸣着对抗着地心引力。
机身剧烈的抖着，像是在一张巨型黑色蛛网上，一边不停悲嘶，一边疯狂舞着死亡探戈的蜻蜓。
辛力看着沉睡的非常安然的老山姆，脸上那从未消失过的微笑所产生的褶皱，像用刀子狠狠刻过一般的深刻。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又一个牺牲者。为了战争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么？”
他沉默了一会，微笑着摇摇头。
一阵沉默后，他从身边拿起一个样式普通的手提电话，非常熟练的拨了一串号码。
他没有立即拨通它，而是顿了顿，作了个深呼吸，才按下了通话键。
一个年轻女人惺忪而怯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好？”
辛力用一种非常轻佻的声音道：“嗨！宝贝，是我，你的甜心。”
那女人听到辛力的声音，不由透出非常的惊喜，但却还是连珠炮般的嗔怒道：“天，是你这个浑蛋！原来你还没有忘记家里电话的号码！上帝，已经几个月了，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抓去火星了。不，你在和别的女人鬼混。我敢肯定，你现在身边肯定睡着一个女人！”
辛力似乎招架不住的急道：“不不不，宝贝，你听我说。我身边的确睡着两个，不过都是男人。”
“噢！天啊！”那个女人悲声恸呼道：“男人？而且还两个？上帝啊，想不到你开始连男人都喜欢了……”
辛力头上开始出汗，温声道：“不不……亲爱的……他们是我的同事，同事而已。有了你那美妙的身体，我怎么可能还会对别人的身体感兴趣？……”
那女人才好不容易止住抽泣。但还是哽咽着道：“你肯定？那两个人真的是你的同事？”
辛力：“当然了，你是我的妻子，应该相信我啊。”
他妻子嗔道：“是吗？但是我却足有一百天没看到我的丈夫了。你曾答应我会带小莲娜回家过圣诞的，但我不知道你的圣诞节是那一天？”
辛力笑道：“我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你是知道的。”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很轻“我答应你，下个圣诞节的时候，我们会在一起。”
他妻子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你什么时候能回家？我很想你，也很想我们的女儿。”
辛力温言道：“也许，很快。也许，还要过一段时日。知道么宝贝，我和小莲娜也很想你。”
他的妻子在那端又不住轻声抽噎起来：“能让我和小莲娜说说话么？”
辛力轻声道：“恐怕不行，宝贝，她已经睡着了。你也知道医生说过在她睡熟时，不要去有人打扰,这样才有利他的病情好转。不过明天她醒来后，我会向她转达她母亲的思念的。”
他的妻子尽力止住了抽泣，道：“好吧，每天在小莲娜睡觉的时候，你别忘了给她唱那首《蓝色湖水》。但你要记住你答应的话，今年的圣诞节！”
辛力嘿然一笑，嬉声道：“当然了，我知道你已经忍耐了很久，不过我也是哦，嘿嘿，”
他妻子哧笑道：“讨厌！不说了，要收线了。”
辛力大声道：“等等，宝贝，等一下！”
他妻子奇道：“还有什么事？”
辛力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想说……我爱你。”
他妻子道：“什么？噢，这该死的电话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辛力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挂断电话了。
机舱中。
一直沉默的机师突然笑道：“你还真是骗人专家，明年圣诞节的话，你会在哪儿过？”
辛力微微一笑，缓缓的道：“也许，那时候我们真的会在一起了。”
机师耸耸肩，然后把身上的所有的设备都取下，转过头来。
一张英气十足的阳光面孔，在任何地方都会成为女孩子们仰慕的对象。
他两道光晕余晖般的俊眉展了展，似好奇得道：“你已经有孩子了？”
辛力淡淡的道：“是啊。我有个女儿，她叫莲娜，到了今年夏天就十岁了。”
年轻的机师侧过头来，看着他道：“你还真不是个好父亲。”
辛力笑了笑，道：“你应该还没有结婚吧？”
机师嘿的昂了首，五分倨傲五分玩笑得道：“我可不敢结婚，因为那样会被一百个女孩怨恨的。嘿嘿。”
他突然低下头，拨弄着指上一枚精致的指环，声音变得轻柔道：“其实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她叫苏丝，是个好女孩。我们原本约定好了在今年夏天结婚后，去埃及度蜜月的。”
沉默。
辛力轻轻的拍拍他的肩，伸出手道：“我叫辛力。”
年轻的机师抬起头，微笑的握住他的手道：“艾里克，非常开心能够认识你。”
辛力微笑道：“我也是。”
艾里克望着老山姆的身体道：“我是在二十天前才加入这个计划里的。你呢？”
辛力淡淡的道：“我到明天是一个月。很令人难以置信，不是吗？”
艾里克耸了耸肩道：“的确。真想不到在我们的身边一直存在着这样的生物。真可怕。”他顿了顿不禁又道：“我们人类真的能对抗那种怪物吗？”
辛力缓缓的摇摇头道：“不知道。你害怕了？”
艾里克耸了耸肩，道：“有一点。但已经不能后退了，不是吗？”
辛力无声的笑笑，没有说话。
不住的沉默似乎能让机舱里的温度不停的降低般的。只有沉睡中的尸体，才能安然自若的躺在那里，有生命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哆嗦。
艾里克低下头去，好像用自己的颤抖挣破周围凝住的空气对自己的包围一样。好久，他才霍的抬起头，涩声道：“虽然不应该，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我们这样做，有意义吗？”
辛力闭上眼睛，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微微沉默一下，温声：“我的女儿有一头褐色的头发，非常的可爱，而且她唱的歌特别的好听。”
艾里克笑道：“她唱得什么？是《蓝色湖水》么？”
辛力也笑道：“是啊，你知道这首歌么？”
艾里克大声笑道：“当然，不就是那首‘只想与你共舞，美好的憧憬和那蓝色的湖’么？我小的时候常常听我妈妈唱的，她是墨西哥人，哼唱这首歌的时候有些怪怪的。”
“很好听的曲子，不是么？”辛力笑了笑，闭上眼睛轻轻哼出一小段曲子后，才道：“真得很好听。尤其是我妻子和小莲娜一起唱得时候。”缓了缓，他继续说道，“去年的时候，我的小莲娜已经能够在教堂的唱诗班做领唱了，她很棒吧？”
艾里克作了个鬼脸笑道：“哇哦，真得很不错！我说伙计，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把她介绍给我认识吧？”
辛力笑了笑，接着道：“说到圣诞节……以往的每个圣诞节，我都会带我女儿去迪士尼乐园，去乘摩天轮。虽然人很拥挤，要站上很久的队，但每次她都高兴的大声尖叫……那时是她最开心的时刻……去年圣诞，我也答应带她到迪士尼乐园去乘摩天轮的，但是小莲娜却没有能够乘上她心爱的摩天轮……”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因为就在去年圣诞节的前夜，她死了。”他的声音中强忍着哽咽，“那些杂种的一场相互厮杀的战场……半条街道都炸得粉碎，而小莲娜所参加唱诗班的教堂，也在其中……”
沉默了一阵，艾力克拍了拍辛力的肩，沉声道：“我很抱歉，伙计，刚才听到你在电话里那样说，我还以为……”
将脸埋在暗处的辛力道：“……当我妻子得知小莲娜遇难的消息后，她便精神失常了，她认为小莲娜一直和我一起在南方接受治疗……其实她一直在医院里接受心理和精神的治疗……”他转过头来，缓缓得道，“也许，这就是为何BLACKPAPER会接受我的原因。”
顿了顿他望着艾里克道，“倒是你，又如何会加入BLACKPAPER的？莫非你也……”
艾里克苦笑道：“我倒没有你这种遭遇，我是在追查一宗案子的时候，无意中闯到这个禁区来，而后便被吸收来BLACKPAPER了。”他苦笑两声，“妈的，起初我还以为会像《MeninBlack》（黑超特警）那样酷，谁知道竟要付出这么重的代价。”虽然是笑着，但却明显的听到他的声音在颤抖。
辛力沉默了一下，道：“的确是很重的代价，但是我们所执行的，却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计划，不是么？而且，你也该知道，只要踏入这个禁区，就永远不能回头了。”
艾里克呆了呆，他像经历初吻般的，唇不住的颤着，向那刻有她未婚妻名字的指环深深吻了起来，口中还喃喃道：“苏丝……宝贝……我的宝贝，我爱你……我知道……查克还在追求你……虽然他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是……他真的是个好男人……答应他吧……我……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直到不能呼吸了，才抬起头，把它从自己的指上轻轻脱下，紧紧攥在手中。他的指骨用力的发白，才把它伸出舷窗外，依依缓缓的松开手。
空中嘶吼的风把指环从他手心中夺过，掷入汹涌的黑暗中了。
艾里克呆呆的望着窗外的黑暗，突然他猛地抬起头，大声道：“准备好了吗？伙计！快些干吧！”
辛力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望着舷窗外的无尽黑暗，喃喃的道：“希望我们所爱的人们都能自由……用黑皮书上所刻的所有名字作代价，换来的……自由……”
他轻轻按下了身边的一个红色按钮。
整架直升机瞬间变成了一团想要点燃黑暗的火球。但是一瞬间的吼叫着的绚烂过后，便无力的萎缩了。
机舱里所有有生命和没有生命的物体，全都成为焦炭。
燃着，从空中倏倏落下。但未有落到地面，便熄灭了。
黑暗又重新吞噬了一切。
空中。
直升机的机舱显然比他想象的要大上一些，但无数闪烁不已的仪表、仪器的包围下，仍然显得异常拥挤。
治安官库勒警长果真就在机舱里，不过他一直在后舱睡觉————库勒那肥硕的肚子随着几乎能淹没螺旋桨声音的酣鼾平稳的起伏着，也许他正争分夺秒的补充被老山姆打扰的睡眠时间。
另外就只有辛力和机师了。
机舱里非常温暖。
老山姆几乎被冻僵萎缩的血管，在温暖的空气中逐渐恢复弹性。辛力倒了两杯热咖啡，递给老山姆一杯，然后坐在他对面坐下。
“但愿你喜欢这个味道。”辛力双手捂着杯子，取暖。
老山姆默默的喝了一口，一股暖流经口腔进入他的胃里，很舒服。
还好不是他讨厌的麦糖黑咖啡。
“谢谢。”老山姆道。
辛力微微一笑作为回应。
飞机在无边的黑暗中畅游。
除了机器声，机舱内外都是无边的沉默。机身轻轻的震动着，在暗涌无数的气流中找到微妙的平衡点。
这种极有节奏的振动，把老山姆身体从僵直中解放出来。但随即而来的松弛，才让他感到真正的疲惫不堪。
甚至昏然欲睡。
辛力突然打破了沉默，但仍望着舷窗外开口道：“说实话，库勒警长一点儿也不相信你所说的那些。”
老山姆无力的抬起头来，道：“但那的确是事实。”
辛力点点头笑道：“也许，我们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了。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么我敢肯定，这怪物或许是从哪个基因变异实验的实验室里逃出来的，据我所知他妈的有些科学家真的实在是太疯狂了。”
老山姆无力的望着辛力，好久才道：“我不想知道他是从哪里逃出来的，我只想知道你们将如何去对付他。”
辛力把眼光从外面收回，直视着老山姆的双眼，缓缓地道：“非常抱歉，在我们采取行动之前，我们要了解你所看到的一切。”他耸了耸肩，“抱歉，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但是我还是需要你把关于这件事的所有记忆详细的回忆出来，因为我们要根据你所说的采取相应的行动，所以我们要知道所有的事，包括每一个细节。”
老山姆皱紧了眉，褐色的液体泡沫在老山姆手里的杯中微微激荡，他注视着手中兴起的波澜，无力的点头道：“没关系。我知道，除了我和那个恶魔，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把这个噩梦叙述出来了。如果你要知道一切的话，恐怕要从那天早上的陌生人说起……”
镇上的百个陌生人
银发青年男子
酒吧里打架的闹剧
异变的杰森
长得像尸体一样的杀人魔
手上长出的利刃
恰克神父额上的血痕
报警被拒绝
…………………
辛力从身边的口袋里掏出一台造型精致的PDA，飞速的记录着老山姆所说出的每一个字。并不时针对具体的环节向老山姆发出疑问。
“就是这样，库勒警长让我逃离镇子。然后，我就遇上了你们。”老山姆尽可能详细的把所有的经过叙述出来。他顿了顿，向机舱后排熟睡的库勒警长望了望，苦然一笑道：“我真是想不到，平时嗜酒的他还真是个可靠的家伙。”
庞厚的身躯占据机舱整个后排舱位的库勒警长，鼾声越来越响的沉睡着。
“还有什么所忘记的吗？”辛力顿住手中的笔，望着老山姆的眼睛道。
老山姆思量了一下，缓缓的摇了摇头。
也许太累了，莫名的倦意层层叠叠的向他掩来，为了驱走这种困顿，他一口喝干杯中已经冷掉的咖啡。
“非常感谢你所提供的情报。”辛力对他缓缓的一笑，按了一下PDA屏幕上的SEND按钮。目不转睛的盯着传输进度，直到出现OK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只能独自品尝别人无法相信的恐怖记忆，要比恐怖的经历本身更让人难以承受。因为那种感觉等于慌恐和孤独的乘积。
“我知道，这一切都像电影般的不可思议。但它的确是事实，你相信吗？”老山姆在这种感觉中微微颤抖。
辛力笑了笑，没有回答，又呆望着舷窗外的黑色**。好久，才微微一颔下颚，大概算是对老山姆的回答。
但却看不出他在点头还是摇头。
“我知道，这使人非常难以相信，不过倘若你们能看到那些尸体，就会全明白了。”老山姆道。
“唔……这个，也许吧……”辛力突然有些心不在焉，他把弄着手中的PDA，荧幕的荧光将他的脸映成忧虑的蓝色。
“你们的人已经到了镇子吗？他们会怎么对付那个恶魔？”老山姆虽然看出，但是还是紧地迫追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辛力没有及时便回答他，而是望着手中的PDA呆呆出神。直到屏幕上蓝色的荧光暗下去的时候，他才在黑暗中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所说得都是真话。但是，我们不会派任何人去，而且也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什么？！”老山姆以为自己听错了，差点站了起来，要不是越来越沉重的倦意把他的身体牢牢压住的话。
“因为……”他顿住了。
黑暗中看不出辛力的表情，但却能明显地感到他的表情应该相当的复杂，“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吗？”
老山姆知道他所指的是银发男孩和那杀人魔鬼。
“不知道。”他突然想起什么道：“他们是****？还是国家秘密试验的军事机器人？”
辛力哧然一笑，缓缓道：“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那些****只会做一些无聊的挑衅。机器人？不，倘若是做军事试验，我们大可把试验的地方放在别的国家，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民众作为实验用品？”
他笑了笑道：“其实，那些怪物不属于任何国家，也不是人类。我不知道他们是神还是魔鬼，但我知道他们的确是一种超越所有国家和人类的一个存在。我非常遗憾的告诉你，那些不幸的人，都是那些怪物相互撕咬时，毫无意义的牺牲品罢了。”
老山姆一惊道：“你……你知道……那些……怪物？”
辛力没有立时回答，他的目光又投向窗外的黑暗，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半个多世纪前，以当时世界上最强的六国元首为首，和一个人类之外的生命种族签订了一个秘密协契。”
老山姆愣了一愣，摸不着头脑的道：“人类之外？……你……你说什么？”
辛力没有理会老山姆，仍是望着窗外的黑暗缓缓的道：“在那个时候，这个人类外生命种族中的一派，正在准备着一场巨大的战争，这个战争的目的便是要消灭他们种族中分化出来的另外一派。而他们与人类政府签订的这个协契，便是要求人类政府要无条件全力支持他们一派的所有行动，直至完全消灭另外一派为止。没有人知道，那该死的协契中那个种族许诺了人类什么条件，但是人类政府的六个元首签下了那份协契。就这样，从那时起，我们所有人类便已被强迫的拉入了一场其他种族间的战场中了。”
辛力的话语使老山姆如在梦中，因为他丝毫不知道辛力所说是什么。
辛力缓缓转过头来，向他微微一笑道：“你是幸运的，因为至少你比你们镇上那些毫不知情便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人，要幸运得多了。”
像是一直在听梦语的老山姆此时才猛的悚讶变色，叫道：“你……你是说……那个怪物……是……是……”
辛力微笑道：“是的，那个杂种正是和人类政府签下那个该死协契的一族的人。”
老山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突地大声道：“你……你们不是FBI！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辛力摊开双手缓缓的笑道：“很遗憾，我的确正是FBI的一员。不过，就在不久之前，我被纳入了一个比FBI更加见不得光，而且更加庞大的世界组织————BLACKPAPER。”
“BLACKPAPER？黑皮书？”老山姆喃喃道，“这又是一个什么该死的组织？”
辛力无声的笑了笑道：“抱歉，我虽然已经成为BLACKPAPER其中的一员，可是我知道得也不多。因为BLACKPAPER现在给我的工作，仅仅只是给那些怪物擦屁股而已。”
他站起身来，做了个不雅的手势，嘿嘿笑着说道，“其实就是负责给这些杂种打扫战场。嘿嘿，也许很难相信，那些杂种像是踩死蚂蚁一样的杀死我们的同类，我们不但不能反抗，还要掩埋我们同类的尸身，更要付出更巨大的代价，为了那些暂时未能涉足这个战场上的人类的‘幸福’，掩埋与这场战争以及那些杂种相关的所有一切。”他微微品了口咖啡，笑道，“不光是我们，这个国家，在全世界，都有无数隶属BLACKPAPER的人，在暗中做着这种事。”
他对老山姆笑了笑道：“很可笑吧？比起你的遭遇，是不是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呢？”
老山姆呆了半天才道：“这……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辛力耸耸肩道：“因为我们人类的立场，站在战争中其中的一方。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他们之间的战斗，但是却也处于这个战场里。”
“所以，你们会任凭我们这些人在他们手中失去生命，却不去做任何事情？！”老山姆眉间像是刀痕一般的紧紧拧着。
辛力点点头，耸了耸肩道：“对，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什么也不做。”
老山姆忿道：“为什么？！”
辛力微笑着缓缓道：“因为，战场里没有观众席————这是我们人类参与这场战争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老山姆怒了起来，但他却没有多余的力气提高自己的声音：“代价？妈的，这代价难道就是我们这些人的生命吗？！”
辛力微笑的看着老山姆，淡然道：“完全正确。但作为人类所付出的代价，却远远的不止这些。”缓了缓，他微笑着道，“你站在人类的战场上过吗？”
老山姆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大声道：“没有！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辛力望着更黑暗的地方，目光里出现一种迷雾，缓缓的道：“十几年前，我曾经是赴往海湾战争中所谓‘联合国和平’部队中的一员。虽然双方力量悬殊，战争远远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轻松。每天我们在爆炸和炮击声中，数着自己的呼吸次数。因为一每秒里，都会有人死去。没有人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活到下一秒去，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生命还剩几口呼吸。但据说对方的损失更大。”他闭上眼睛，仿佛被回忆中的炮火灼刺了般的。
“你知道在那场战争中，那一方死去的人多么？不是我们，也不是对方。而是那些在处于战场中的平民。那些幻想用祈祷掩盖住爆炸声的平民，在他们所信任的人和真神的庇护下，变成一具具烧焦的尸体。我不知道传媒是如何披露的，但据我所知，那场战争中死去的平民人数，要比参加战争的双方牺牲士兵总和的一倍还要多。”
“这就像战场上双方相互的炮击一样。也许炮弹能使目标有所破坏，也许不能。但是无论如何，每一颗炮弹爆炸时，都会在战场上留下无数烧焦的土地。在这场战争中失去生命的人类，不过和那些战场上那些毫无意义的焦土处于相同的价位罢了。”
“但是……那是自战场上！”老山姆喃喃道。
“战场？”辛力睁开眼睛道：“不错，的确是这样。但你却不知道，在这颗行星上，我们能看到和看不到的地方，都是这场战争的战场。”他欠了欠身子，盯着老山姆的眼睛缓缓得道：“只不过你们却看不到这些。你们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身旁，那层被自私包裹着的该死的‘无辜’罢了。”
也许是累了，老山姆的眼神迷蒙一片，气息也渐渐的微弱起来，却挣扎着道：“你们……有什么权力这么做？凭什么把毫不知情者的生命作为代价？！”
辛力依然笑着缓缓的道：“权力吗？嘿嘿，这个国家的人一出生便就懂得伸手要‘人权’，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又有什么权利向这个国家乃至世界索要‘人权’？嘿嘿，在战场上还要说所谓的‘人权’，不是最大的蠢蛋便是最大的撒谎者。总知，在没有光照的地方，是没有任何人权可言的。”顿了顿，他又说道，“还有，你所说的生命，是指的是你们镇上的二百五十六个人吗？嘿嘿，真是太微不足道了。知道吗，至今为止我们所付出的代价，已经是这个数字的数万倍了。”
他看着老山姆，微笑着道：“你知道这个组织为何叫BLACKPAPER么？因为与这场战争里有关、以及在这场战争中牺牲的人的名字，都会记载在这本黑皮书的封页上。当然，马上你的名字也会出现在那上面————因为马上你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辛力指着老山姆那空了的咖啡杯，微笑道：“非常微量的肌肉松弛剂。托它的福，你现在一定非常想睡吧？不要挣扎，很快你就会睡着，永远的。和那个叫库勒的肥猪一样。”
老山姆愕极，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辛力说得对。
沉重到可怕的睡意腐蚀着他的意志，消化着他的力气。
辛力微微向前探了探身，轻轻用食指和中指掀开老山姆的眼皮，看了看他开始扩散的瞳仁，接着说道：“你已经幸运多了，至少你在死之前已经看到这世界的真实的一面。还记得你拨打九一一时，那个嘲弄你的接线员吗？一刻钟前，她已经在一件‘意外事故’中丧生了。当然，这个‘意外事故’只是警察的说法罢了。还有，库勒警长所通知的所有人，此刻都已经离开了人世。为了你拨了两个该死的电话，已经有三十八人在‘意外事故’中死去了。”
老山姆好像刚从一个噩梦中逃转，又不幸坠入另一个噩梦中去了。
他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叫做辛力的警探，也是那个杀人魔所装扮的。要不为什么他们都同样的冷淡的夺走别人的生命？
虽已不再有恐惧，但那曾经逃离的黑暗又向他重重袭来，像厚厚的裹尸布一样，把他严严密密重重叠叠的裹起来。
老山姆感觉自己心脏一次比一次更加缓慢的颤动着，极度的睡意像一吨重的巨石坠在他的眼皮下，老山姆用尽全力都无法睁开眼睛。全身的肌肉更是已经渐渐的陷入沉睡。
无谓的挣扎终于让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闭上了眼睛。
往那个没有黑暗，没有光明，没有痛苦，也没有幸福，却只有永恒的虚无世界去了。
辛力看着他，眼神里竟然有种羡慕的神色，自言自语般的把话老山姆未能听到地话说完：“非常抱歉。为了以往我们以往所付出的代价，更为了那一天的来临，我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忘向远方的黑暗，出神般的喃喃道：“任何人。”
直升机在离地面数百公尺的地方悬停住，巨大的螺旋桨吼鸣着对抗着地心引力。
机身剧烈的抖着，像是在一张巨型黑色蛛网上，一边不停悲嘶，一边疯狂舞着死亡探戈的蜻蜓。
辛力看着沉睡的非常安然的老山姆，脸上那从未消失过的微笑所产生的褶皱，像用刀子狠狠刻过一般的深刻。
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又一个牺牲者。为了战争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么？”
他沉默了一会，微笑着摇摇头。
一阵沉默后，他从身边拿起一个样式普通的手提电话，非常熟练的拨了一串号码。
他没有立即拨通它，而是顿了顿，作了个深呼吸，才按下了通话键。
一个年轻女人惺忪而怯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好？”
辛力用一种非常轻佻的声音道：“嗨！宝贝，是我，你的甜心。”
那女人听到辛力的声音，不由透出非常的惊喜，但却还是连珠炮般的嗔怒道：“天，是你这个浑蛋！原来你还没有忘记家里电话的号码！上帝，已经几个月了，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抓去火星了。不，你在和别的女人鬼混。我敢肯定，你现在身边肯定睡着一个女人！”
辛力似乎招架不住的急道：“不不不，宝贝，你听我说。我身边的确睡着两个，不过都是男人。”
“噢！天啊！”那个女人悲声恸呼道：“男人？而且还两个？上帝啊，想不到你开始连男人都喜欢了……”
辛力头上开始出汗，温声道：“不不……亲爱的……他们是我的同事，同事而已。有了你那美妙的身体，我怎么可能还会对别人的身体感兴趣？……”
那女人才好不容易止住抽泣。但还是哽咽着道：“你肯定？那两个人真的是你的同事？”
辛力：“当然了，你是我的妻子，应该相信我啊。”
他妻子嗔道：“是吗？但是我却足有一百天没看到我的丈夫了。你曾答应我会带小莲娜回家过圣诞的，但我不知道你的圣诞节是那一天？”
辛力笑道：“我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你是知道的。”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很轻“我答应你，下个圣诞节的时候，我们会在一起。”
他妻子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你什么时候能回家？我很想你，也很想我们的女儿。”
辛力温言道：“也许，很快。也许，还要过一段时日。知道么宝贝，我和小莲娜也很想你。”
他的妻子在那端又不住轻声抽噎起来：“能让我和小莲娜说说话么？”
辛力轻声道：“恐怕不行，宝贝，她已经睡着了。你也知道医生说过在她睡熟时，不要去有人打扰,这样才有利他的病情好转。不过明天她醒来后，我会向她转达她母亲的思念的。”
他的妻子尽力止住了抽泣，道：“好吧，每天在小莲娜睡觉的时候，你别忘了给她唱那首《蓝色湖水》。但你要记住你答应的话，今年的圣诞节！”
辛力嘿然一笑，嬉声道：“当然了，我知道你已经忍耐了很久，不过我也是哦，嘿嘿，”
他妻子哧笑道：“讨厌！不说了，要收线了。”
辛力大声道：“等等，宝贝，等一下！”
他妻子奇道：“还有什么事？”
辛力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想说……我爱你。”
他妻子道：“什么？噢，这该死的电话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辛力没有回答，因为他已经挂断电话了。
机舱中。
一直沉默的机师突然笑道：“你还真是骗人专家，明年圣诞节的话，你会在哪儿过？”
辛力微微一笑，缓缓的道：“也许，那时候我们真的会在一起了。”
机师耸耸肩，然后把身上的所有的设备都取下，转过头来。
一张英气十足的阳光面孔，在任何地方都会成为女孩子们仰慕的对象。
他两道光晕余晖般的俊眉展了展，似好奇得道：“你已经有孩子了？”
辛力淡淡的道：“是啊。我有个女儿，她叫莲娜，到了今年夏天就十岁了。”
年轻的机师侧过头来，看着他道：“你还真不是个好父亲。”
辛力笑了笑，道：“你应该还没有结婚吧？”
机师嘿的昂了首，五分倨傲五分玩笑得道：“我可不敢结婚，因为那样会被一百个女孩怨恨的。嘿嘿。”
他突然低下头，拨弄着指上一枚精致的指环，声音变得轻柔道：“其实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她叫苏丝，是个好女孩。我们原本约定好了在今年夏天结婚后，去埃及度蜜月的。”
沉默。
辛力轻轻的拍拍他的肩，伸出手道：“我叫辛力。”
年轻的机师抬起头，微笑的握住他的手道：“艾里克，非常开心能够认识你。”
辛力微笑道：“我也是。”
艾里克望着老山姆的身体道：“我是在二十天前才加入这个计划里的。你呢？”
辛力淡淡的道：“我到明天是一个月。很令人难以置信，不是吗？”
艾里克耸了耸肩道：“的确。真想不到在我们的身边一直存在着这样的生物。真可怕。”他顿了顿不禁又道：“我们人类真的能对抗那种怪物吗？”
辛力缓缓的摇摇头道：“不知道。你害怕了？”
艾里克耸了耸肩，道：“有一点。但已经不能后退了，不是吗？”
辛力无声的笑笑，没有说话。
不住的沉默似乎能让机舱里的温度不停的降低般的。只有沉睡中的尸体，才能安然自若的躺在那里，有生命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哆嗦。
艾里克低下头去，好像用自己的颤抖挣破周围凝住的空气对自己的包围一样。好久，他才霍的抬起头，涩声道：“虽然不应该，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我们这样做，有意义吗？”
辛力闭上眼睛，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微微沉默一下，温声：“我的女儿有一头褐色的头发，非常的可爱，而且她唱的歌特别的好听。”
艾里克笑道：“她唱得什么？是《蓝色湖水》么？”
辛力也笑道：“是啊，你知道这首歌么？”
艾里克大声笑道：“当然，不就是那首‘只想与你共舞，美好的憧憬和那蓝色的湖’么？我小的时候常常听我妈妈唱的，她是墨西哥人，哼唱这首歌的时候有些怪怪的。”
“很好听的曲子，不是么？”辛力笑了笑，闭上眼睛轻轻哼出一小段曲子后，才道：“真得很好听。尤其是我妻子和小莲娜一起唱得时候。”缓了缓，他继续说道，“去年的时候，我的小莲娜已经能够在教堂的唱诗班做领唱了，她很棒吧？”
艾里克作了个鬼脸笑道：“哇哦，真得很不错！我说伙计，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把她介绍给我认识吧？”
辛力笑了笑，接着道：“说到圣诞节……以往的每个圣诞节，我都会带我女儿去迪士尼乐园，去乘摩天轮。虽然人很拥挤，要站上很久的队，但每次她都高兴的大声尖叫……那时是她最开心的时刻……去年圣诞，我也答应带她到迪士尼乐园去乘摩天轮的，但是小莲娜却没有能够乘上她心爱的摩天轮……”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继续说下去：“因为就在去年圣诞节的前夜，她死了。”他的声音中强忍着哽咽，“那些杂种的一场相互厮杀的战场……半条街道都炸得粉碎，而小莲娜所参加唱诗班的教堂，也在其中……”
沉默了一阵，艾力克拍了拍辛力的肩，沉声道：“我很抱歉，伙计，刚才听到你在电话里那样说，我还以为……”
将脸埋在暗处的辛力道：“……当我妻子得知小莲娜遇难的消息后，她便精神失常了，她认为小莲娜一直和我一起在南方接受治疗……其实她一直在医院里接受心理和精神的治疗……”他转过头来，缓缓得道，“也许，这就是为何BLACKPAPER会接受我的原因。”
顿了顿他望着艾里克道，“倒是你，又如何会加入BLACKPAPER的？莫非你也……”
艾里克苦笑道：“我倒没有你这种遭遇，我是在追查一宗案子的时候，无意中闯到这个禁区来，而后便被吸收来BLACKPAPER了。”他苦笑两声，“妈的，起初我还以为会像《MeninBlack》（黑超特警）那样酷，谁知道竟要付出这么重的代价。”虽然是笑着，但却明显的听到他的声音在颤抖。
辛力沉默了一下，道：“的确是很重的代价，但是我们所执行的，却是人类史上最伟大的计划，不是么？而且，你也该知道，只要踏入这个禁区，就永远不能回头了。”
艾里克呆了呆，他像经历初吻般的，唇不住的颤着，向那刻有她未婚妻名字的指环深深吻了起来，口中还喃喃道：“苏丝……宝贝……我的宝贝，我爱你……我知道……查克还在追求你……虽然他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是……他真的是个好男人……答应他吧……我……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直到不能呼吸了，才抬起头，把它从自己的指上轻轻脱下，紧紧攥在手中。他的指骨用力的发白，才把它伸出舷窗外，依依缓缓的松开手。
空中嘶吼的风把指环从他手心中夺过，掷入汹涌的黑暗中了。
艾里克呆呆的望着窗外的黑暗，突然他猛地抬起头，大声道：“准备好了吗？伙计！快些干吧！”
辛力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望着舷窗外的无尽黑暗，喃喃的道：“希望我们所爱的人们都能自由……用黑皮书上所刻的所有名字作代价，换来的……自由……”
他轻轻按下了身边的一个红色按钮。
整架直升机瞬间变成了一团想要点燃黑暗的火球。但是一瞬间的吼叫着的绚烂过后，便无力的萎缩了。
机舱里所有有生命和没有生命的物体，全都成为焦炭。
燃着，从空中倏倏落下。但未有落到地面，便熄灭了。
黑暗又重新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