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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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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樰在册封诏书上盖了凤印,又差人送了贺礼去和风殿,正青霜说起贺氏今日的风光如何来,就被白芍送来的一封信打断了。

    已经许久不曾与家中通过信件了,甫一见信,不免有些忐忑。

    打开来看,见不是父亲的字,倒是兄长所写。每一次的信上都只有寥寥数语,但却能让让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次,也不例外。

    父亲借口齐北南侵,先斩后奏返回西北军了。

    西北军兵权在父亲手里,这一举动无疑是借兵权来震慑魏恒。如果是以前的魏恒,这招必是有用的,可现在总是奇奇怪怪的魏恒……

    她有些说不准。

    除夕那晚,她借母亲之口带话回去,建议父亲反客为主,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出击。父亲素来果决,这一招连她都大吃一惊,不知魏恒可有办法招架。

    她看罢,把信丢给青霜:“拿去烧了,顺便把东梧宫的账本取来。”

    青霜这就去小厨房烧纸条,不想刚走到门口,迎面差点撞上魏恒,险些把袖子里的信给抖落出来。

    “你这丫头,怎还毛毛躁躁。”魏恒为了避让她,急退一步,差点撞了冯唐。虽是责怪的话,但也未见恼怒。

    “是陛下进门不通传,怎能怪臣妾的丫鬟。”姜樰听到他说话,迎了出来,一面挽住他的手臂往里带,一面示意青霜快些走。

    青霜赔了罪,赶紧开溜。

    魏恒却尽皆看在眼里,包括青霜袖中露出的一角信纸。

    “你大着肚子,朕总叫你不要相迎,你偏不听,只好不再通传。”

    “臣妾这肚子哪儿大了,况且太医说了多走动才好呢。”

    魏恒温煦一笑,刮刮她的鼻子,瞅见她日渐隆起的小腹便心头一软:“是是是,阿樰说的都在理,是朕不对。”

    “那陛下以后来可要记得通传一声,臣妾这里也好相迎。尤其是青霜这丫头,总没个正形,可别吓着了陛下。”

    “好,朕听你的就是。”魏恒哪里不知她心里头想的是什么,无非是怕自己撞见她的小秘密么。其实,他本就无意戳穿。

    两人回到屋内,说起贺氏晋位的事。魏恒很是不自在,有些话不知如何开口,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其实她不说,姜樰也知道。贺子芝晋妃位,不论是规矩还是情理,今晚魏恒必须得歇在和风殿了。而且,以后他可能会时常宿在那边,这是不可避免的。她自己怀孕无法侍寝,总不能再拦他吧。

    她早就想到了,所以,差人送贺礼去的时候,顺便送了两个宫女过去。这两个宫女皆是此前甄选而出的,皆懂医理。她贺氏虽得了恩宠,可是能不能怀上龙胎,可就说不准了。

    神不知,鬼不觉。不怪她狠,只怪她贺氏太毒。

    “朕……静妃初晋位,朕今晚理当宿在和风殿,阿樰可不要多心。”找不到合适的话,他也只好说得直白一些。

    姜樰只回以一笑,倒是显得大度:“这也是应当的,静妃入宫半年了还未侍寝,再这样下去,臣妾可要被人说处事不公了。”

    “霸占了朕这么久,你还怕人背后议论?”

    “自然是怕的。”

    魏恒摇头笑了,揽她进怀里,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在她耳边腻歪起来:“可朕不想走,朕过了今晚还会来你这里,除了东梧宫,哪个宫也不想去。”

    “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魏恒言罢,稍有踟蹰:“对了,有件事朕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告诉你,也不知你有无听到风声。”

    “嗯?”

    “齐北南侵,你父亲已于昨晚赶往西北应战。”

    姜樰一愣,惊问:“怎么又起战事?父亲挂怀西北,不忍边境百姓受苦,竟走得这么急1

    看她吃惊的样子,魏恒无心搞懂她究竟当真不知,还是装得太好,只一味安慰她莫担心。其实告不告诉她,她都会知道的,只是他先表个态,总好过来日她问起。

    青霜烧了信纸,取了账本来,呆头呆脑地就这么走进来把账本呈上。

    姜樰马上翻了几页,倏尔对魏恒道:“臣妾原想看看近日的收支如何,让青霜去取账本。方才听说战事又起,臣妾在想,去年南方水涝,朝廷赈灾必花了不少银两,如今军饷又少不了,国库可还吃得消?臣妾这些珍宝,是进宫时带来的,可换些银两略作补贴。虽是杯水车薪,但也是臣妾的一点心意。”

    姜府大富大贵,她带进宫中的珍宝虽然不多,但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出手那么一两件也够整个西北军撑上一两个月的了。

    魏恒懂她的意思,她父亲才刚给他找了大麻烦,她这里就开始撒甜枣,顺便给她自己和姜家收获美名。

    在外人眼中,姜威是数度平乱的英雄,皇后是全心为国的贤后。姜家声望必将飞涨,她这个算盘打得可真好。

    “皇后的心意朕领了。不过,国库倒是并不吃紧。”魏恒笑着,摸摸她的头。

    因依稀记得会发生什么,他这半年来规避不利,为国库省了不少银子呢。这些不起眼的小事,她哪里会知道。

    姜樰颇有些意外,因为在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国库不算富裕。西北战事一旦爆发,国库必然要吃紧的。

    魏恒怎么能拒绝得这么干脆。

    正疑惑间,忽听得外头来人求见,一问才知是太后身子不适,请魏恒去一趟。魏恒不敢耽搁,正要离去,被姜樰拽住了手。

    “臣妾也去。”

    魏恒拍拍她的手:“你昨日才去请安过,母后兴许只是犯了头晕的老毛病,朕去陪她老人家说会儿话就好了,人多反而令她心烦。你的心意,朕会替你带到的。”

    “可是……”

    “别可是了,外边儿正融雪,路滑着呢。你这要是一摔,可得把朕的心都给摔碎。若真想走动,就在你的东梧宫散散心就是了。改明儿朕让人清扫了积雪,你再出去可好?”

    “啧……陛下真是越发会说甜话。不去就不去,只是陛下可千万要把臣妾的关心带到。”

    “放心。”刚来没说上几句话就要走,魏恒很是不舍。一想到自泰宁宫出来,还得去和风殿夜宿,便更是不舍离她。磨磨蹭蹭地,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抱了又抱才去了。

    方才出了殿门,却又不甘心地回头,对着紧跟着送出门来的她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阿樰,你一定不知道,为了与你长相厮守,朕付出了多少努力。”

    午后金灿灿的阳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他笑得那么纯粹,眼神那么清澈,说出来的话好像是突破层层阻碍才从心底涌出的一般。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她既迷茫又吃惊。

    还没等到她回一句话,魏恒已经走了,走在金色阳光下,脚步飞快洒脱,背影却显得极其沉重。

    ——————

    太后是当真头疼了,适才德太妃差人给她带了消息,她好容易克制住才没把手里的佛珠摔出去。她让人去请皇帝已经好一会儿,等了又等,人这会儿才来。

    “母后哪里不舒服了,可请了太医?”

    太后抬头,但见皇帝大步跨进来,满面关怀,还没落座便嘘寒问暖起来,不由的心中更恼,没好气道:“哀家请了太医还请你作甚。”

    “母后没请太医?叫朕来,朕也治不好头疼啊!要不,儿臣给母后揉揉额角?”魏恒一脸严肃,站到太后一侧,伸出手去作势要替太后揉一揉。

    不想,被太后十分不给面子地打了手。

    “哀家为何叫你来你不明白吗,你还跟哀家装起傻来了!”

    魏恒也没打算装傻,当即陪上笑脸仍给太后揉额角,说:“母后不是说头疼吗,故而叫朕来作陪。难道母后不是头疼,是另有他事?”

    太后气不打一处来,拉下脸来:“哀家也不跟你绕圈子了。哀家就问你一句,雍王说要去西北军任监军,特地来向他母妃辞行,这件事背后是你的功劳吧!”

    魏恒压根儿就没想过瞒着太后,太后在这宫里二十载了,耳目自然是少不了的,雍王奉旨进宫她必早已知晓。

    “母后英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母后的眼睛。”

    太后十分气恼,按压着火气问:“那你倒是说说,姜威拥兵自重,你待如何应对,仅仅派个雍王过去?你可知雍王母子野心不改,你今日给了他机会,来日指不定和姜家沆瀣一气。哀家看你是被狐狸精的迷糊汤灌多,傻了不成!”

    魏恒早知道太后一定会插手此事,被劈头盖脸地骂也不见缩头缩脑,反嬉皮笑脸替太后垂着肩膀。

    “儿臣知道,母后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母后不也看到了吗,姜家朝中势力日渐萎靡,他拥兵自重实乃困兽之斗。所以,母后在担心什么呢?那姜威什么心性儿臣早已摸清,他是断不可能和雍王结成一派的。”

    太后默了一阵,仍是不解,看着皇帝赔笑的脸,想起他越来越稳重的处事手法,她就越发困惑。

    “你能摸清楚姜威?皇帝不要说笑,你斗得过那些个老狐狸?小心你稍一松手,他反咬你一口。”

    魏恒依旧赔笑,好言好语没有半分不耐:“西北军其实也不是什么障碍,儿臣已经策反参将陈豹,又派雍王前去监军。姜威回西北军,不还是在儿臣掌控之中。”

    “你怎会想得如此简单!策反?他姜威的人,你岂知是真反还是假反?皇帝啊皇帝,你年纪轻轻,是否想得太简单了?”

    魏恒闭口不言,不想再激怒太后了。他重生之后把握诸多先机,知道了许多秘辛,他做的事情皆有把握能成。他说策反了陈豹,那就是策反了;他说姜威不会和雍王勾结,那就不会勾结,无需怀疑。

    可他,并不能解释。

    太后说着,忽而想起皇后,又见魏恒不知为何执迷不悟,便越想越气,不禁拍案而起:“定是皇后给你灌了迷魂汤,哀家绝不能放任她继续作乱,迷惑得你连祖宗社稷也敢拿来冒险。有舍才有得,你护着她,哀家也不愿伤你所爱。为防姜家势力再度膨胀,那孩子是万不能留的——来人,准备堕子汤,哀家要亲自去一趟东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