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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二章 袭扰与破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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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巧夺天工的伪装,顾祝同赞叹之余,立刻停下脚步,严肃地询问身边的将校们有何体会?一双看不出本意的眼睛缓缓注视着每一个下属的反映。

    三师的作战参谋和团长们不敢懈怠,到处游走观摩,走一圈回来后都说开眼界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完善的防御阵地和如此逼真的伪装,回去之后定会把这种好经验传授给麾下的官兵们。

    顾祝同对下属中规中矩的反应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转向安毅和尹继南低声问道:“此处距离敌军重兵把守的斗门阵地只有十二公里,你们的炮阵却如此突前,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是的,教官请跟我来……”

    安毅领着顾祝同和韩德勤沿着战壕走到后方八十余米处的紫竹林,登上战壕边上十余米高的土丘,拿出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了顾祝同:

    “敌军只能从正东这片河道交错的五公里区域向我进攻,而敌人的火炮绝不敢推向前面,因为水网太过密集,炮兵难以行动,哪怕前移也难以退回去,反倒会成为我们的活靶子。因此,这一地势非常有利于我们的炮兵运用。

    教官请看南面四公里的花荡镇,那里是我二团的阵地……请转向东南方前出的两个高地,那里是我警卫营第二连的阵地,完了再看西北方向的三团阵地……长官定能看出属下的意图了。”

    顾祝同和他的将校们看完大吃一惊,纷纷放下望远镜,询问安毅部怎么获得如此多的火炮?不但南面五公里的花荡镇北有个数十门火炮的阵地,北面的丁北村西面阵地也有一个这么强大的炮阵,晃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工事、战旗和游动哨队,看起来声势惊人,绝对不止两个师的兵力驻守。

    安毅笑着介绍:“南北两个火炮阵地都是假的,所有的火炮都是各团工兵连弟兄们用木头做成的,不过从远处看,辨不出真伪来。这是继南在敌军飞机第二次侦察时想到的计策,让继南给长官解说一下吧。”

    尹继南上前一步,详细解释:“在确定作战计划之后,我们随即在原有阵地的基础上不停修建工事,加以完善,才布置出这个令敌军无法确定的前沿布置,目的是给敌人造成我大兵集结的假象,使得泰州方向的两个师守敌不敢主动上来寻求决战,加上南通方向在我军刘峙长官、陈诚长官和赖世璜将军所部的夹击之中,泰州守敌顾虑重重,不会在弄清我江都方向的意图之前轻举妄动,从而为我们两个师的最后行动赢得宝贵的时间。

    再一个,这么做能避免泰州守敌看出我们的虚实、知道我师只有六千余弟兄之后放手一攻打江都,以解除他们的侧翼之忧,便于与北面高邮之敌和南面泰兴之敌保持呼应,所以我们才不得不从进驻的第一天开始,便不停地挖战壕建防御工事,结果敌人犹豫不决,错过了前三天最好的攻击时机,让我们站稳了脚跟,如今哪怕他出动两个师的兵力发起强攻,也休想从我们这儿讨到半点好处。

    现在看来,只要何长官指挥的二师、二十一师和十四军攻下南通,泰州之敌除了东逃不会有第二种选择,更不敢驰援南面驻守靖江的白宝山师,否则我军一不做二不休强攻泰州,他们就被我军五个师夹击在方圆几十公里的长江弯道回形区域,想逃也逃不了。”

    顾祝同听完细细回想,对尹继南的每一句话进行推敲,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由大感佩服,一旁的三师参谋长韩德勤和几个团长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与安毅和尹继南之间存在的巨大差距,从一路上看到的数公里战壕和工事中,从尹继南从容不迫的详细分析中,从安毅和杨斌等人充满自信的脸上,大家都突然意识到独立师之所以走到今天,绝对不是什么运气好的原因,而是每一个细节他们都没有忽视,每一件事都是踏踏实实地干,因此才有了这么多的胜利和战功。别的不说,仅仅是尹继南对战场态势的分析和敏锐的反应,大胆而果断的临机处置,就能让大家受益匪浅。

    感叹声尚未停下,尹继南的进一步解释让大家听得目瞪口呆:“按照整个作战计划的要求,我们已经投入一半的主力从昨夜开始悄悄行动,师属警卫营的四个连、各团的迫击炮连、机枪连和侦察连,已经从南北敌军的结合部潜入泰州守敌的纵深区域,将于今晚黄昏时分开始向敌军展开全方位的袭扰和打击,包括炸毁敌军通向南北的各座桥梁,袭击敌军后方的交通重镇和临时补给兵站,用我师各团各营配备的迫击炮轰击敌人军营和仓库,特别是对泰州以北各村镇的小股守敌进行毁灭性的打击,射杀敌军巡逻队等等。

    总之就一句话,从今天开始,决对不会让泰州守敌睡好觉,要打得他们分散驻扎在周边的守军缩回去不敢再出来,这样才能促使敌军将领做出错误判断,以便于我军展开下一步的行动。”

    三师将校对尹继南和安毅等人如此大胆的行动惊愕不已,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若有所思的顾祝同。

    顾祝同点点头,非常轻松地走到尹继南身边,拍拍尹继南的手臂开了个玩笑:“怎么在黄埔时,你小子一点儿也不显眼啊?我们这些教官都知道安毅的大名,却不知道工兵科的学员里居然还有个年纪轻轻的尹继南如此厉害,你小子隐藏得很深啊!”

    早已磨练出来的尹继南没有一丝一毫的难为情,而是指着身边的安毅,动情地说道:

    “谢谢教官夸奖,其实我也是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当初要不是我大哥天天欺负我,我也不会总想着法子对付他,也就没有今天了……尤其是北伐后我跟在大哥身边,言传身教,慢慢磨练,这才有所进步,要不然现在我也泯然众人矣!”

    说罢,尹继南脸满是感慨,看向安毅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众人全都默默点头,顾祝同再次拍了拍尹继南的手以示嘉许,眼神却落到了安毅身上,心想这小子调教人才倒是一把好手。

    回到江都镇独立师的指挥部龙川大营,顾祝同吩咐属下好好和尹继南、杨斌等人切磋一下,带上韩德勤拉上安毅进入作战指挥室,关上门走到大型地图前静静地看了五分多钟:“小毅,你如何能肯定高邮之敌会驰援泰州?”

    “不能肯定,但是把握很大。高邮守敌乔榛晟是泰州守将崔景桂的同门师弟,这两人还是教官和韩长官保定军校三期的师兄呢,我们从俘虏的嘴里得知,乔榛晟这个师只有八千余人,而且其中的三千余人还是徒手兵,孙传芳从比利时人手上购进的一船枪支弹药和火炮刚到海州卸货,尚来不及补给前线。

    据说乔榛晟此人敢爱敢恨,非常讲义气,深得孙传芳部官兵们的爱戴,当年直皖大战时他还是营副,在师兄崔景桂部被围困、营长犹豫不决的情况下勃然大怒,毅然率领麾下连同马夫在内的五百余官兵一夜走了八十多华里,奋勇击溃吴佩孚麾下勇将卢麻子的临时指挥部,救出被困的崔景桂残部近千人,战后被孙传芳赏识,越级晋升为团长。因此,我们综合分析后认为,他这一次也会前来救援崔景桂,我们把泰州的崔景桂打得越痛,这个机会就越大。

    再一个,教官您不是已经顺利占领西北三十八公里的界牌镇了吗?相信九团的弟兄们已经找到了足够的船只和船夫,只等一声令下,即可渡过高邮湖,出其不意突袭高邮。在发起突袭之前,教官的七团从城南的王庄一线发起猛攻,性格急躁的乔榛晟肯定坐不住,哪怕乔榛晟龟缩在高邮一线见死不救,最终也会被多出他一倍的三师弟兄们南北夹击,迅速击溃,何况高邮没有城墙。”安毅轻松地笑道。

    韩德勤频频点头:“情况已经很清楚了,也就是说乔榛晟不管是否南下救援崔景桂,我们都能通过正面的强攻和背后的突袭,轻松拿下没有城墙护卫的高邮。如果他率部驰援泰州的崔景桂和段承泽,我们拿下高邮就更轻松了,再回过头来收拾他战果更大。可是这么一来,小毅你面对的压力就大了,不但要不停地攻击泰州守敌使之不敢动弹,还要死守南边靖江、泰兴守敌李宝璋师撤向泰州的退路,非常冒险啊!”

    “韩长官请尽管放心,李宝璋到不了泰州,此人胆小如鼠,只会向东北方向的如皋或者姜堰退却,因为今晚我们一开打,他就知道泰州不安全了。敌人不是整天派出飞机侦察吗?在我师和刚刚到来的杜起云将军部的配合下,镇江城和属下所在的江都大军集结的迹象很明显,相信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了江北各个守敌将帅那里,加上属下将两千新兵来来回回地在长江上运来运去,造成不断增兵扬州和江都的假象,再弄出两个那么庞大的炮兵阵地,李宝璋敢退回泰州才怪。要是何长官在东面战线打得更猛烈些,行进速度再快一些,李宝璋、白宝山两个师绝对跑不掉。”

    安毅笑语盈盈,显得举重若轻信心百倍。

    韩德勤大声喝彩,顾祝同却分明看到安毅眼里一闪而过的遗憾,他略微思考,就知道安毅的遗憾在哪里。

    其实安毅的遗憾也是顾祝同的遗憾,要是手上多一个师的兵力可以支配,顾祝同会更有把握更为迅速,取得的战果也就更大,只可惜如今是兵少将多,每个师的主官都是资历不凡之辈,个个都在觊觎即将开始的扩军,都想步步高升拥有更大的权利和实力,不知何时才能轮到自己更上一层楼的那一天。

    “教官,您有何意见?”安毅看到顾祝同静静沉思的样子,连忙谦逊地问道。

    顾祝同摆了摆手,微微一笑:“我没有意见,你已经想得很周到了,为我们顶住南面和东面之敌,使得我师可以放心大胆攻打高邮,把风险留给自己却这么照顾我们,我心里感激不尽啊。不过,如此一来何长官那边恐怕就会有麻烦了,我们两师的战斗一打响,泰州守敌肯定会乱套,很可能担心被我军从西北两面夹击而向海安一线撤退。

    综观东路整条战线,敌人控制的江北区域也只有海安一线的防御是最牢固的,敌人必定将大军集中在海安、兴泰和兴化一线,展开顽强的抵抗,孙传芳刚刚开到盐城一线休整的四个师也会陆续南下增援,这下何长官该头痛了。”

    安毅意味深长地笑着问道:“难道我们就不头痛吗?我们可是两个师两万人面对敌人四万多人啊!依属下分析,何长官指挥的三个半军七万余将士都是英勇善战的精锐部队,拿下海安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顾祝同和韩德勤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顾祝同亲切地拉着安毅的手臂走向门口:

    “小毅,打完这仗估计我们两个师都要转战西北面的滁州,正式归白健生长官指挥,不能再与我第一军各师协同作战了,你是怎么想的?”

    安毅摇了摇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只管尽力打好每一仗,对其他的没有想法。”

    顾祝同道:“我听说白健生总指挥对我们的擅自行动有些不高兴,前天他一到南京就去找校长,说自己既然替校长代理第二路军的指挥权,却不知道属于第二路军的两个师与第一路的何长官展开如此大规模的战役,实在心中有愧,校长连忙安抚了好一会,答应三天之后我们两个师和胡宗南代理师长的第一师开赴滁州以南,归到白长官麾下,还给了白长官便宜行事的权利。

    我想,白长官心里肯定不舒服,加上他要面对的滁州守敌成倍增加,他肯定心里会不痛快,因此,打完这仗我们两个师都没办法休息了,你要有随时开拔的思想准备。”

    安毅转过头有些奇怪地问道:“西线第三路军的李宗仁将军不是刚出芜湖以北吗?东线的何长官第一路军也需要不少时间才能齐头并进,白长官不会这么在意吧?何况我们利用这个宝贵的时间打一仗,对谁都有好处,怎么说也都是歼敌啊!”

    “咦,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啊?亏你打仗这么厉害,人际关系和官场上的惯例却一点都不清楚!算了,什么也别说了,我现在得赶回去指挥各部的行动,随时保持无线电联系吧。打完仗我再来找你,到时候怎么做你听我的准没错,身为教官,我要给你好好补补课才行!”

    顾祝同拍了安毅一巴掌,安毅感激地笑了笑。

    送走了顾祝同一行,安毅与前方的前敌指挥胡家林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无线电报联系,了解各部的最新进展随即召开战前会议。

    半小时后,陈侃率领的教导大队和师属战斗部队利用黄昏的掩护,悄悄开向了东南前沿,夏俭留下的一千新兵暂时归属尹继南独立团指挥,率领本部七百余精锐做好了随时增援的准备。

    安毅将总部指挥权交给杨斌,率领卫队很快乘船南渡,回到镇江码头东面的造船厂。由于杜起云部又一个师接到总司令部的命令快速向镇江开来,城里已经没有多少驻兵的安毅独立师爽快地把后勤各部门前移到了江边的造船厂,把城中所有军营让给了友军。

    正准备用晚餐的顾长风早已等候在船厂码头上,看到安毅下船,连忙迎上前问道:“老大,我团弟兄如今状况如何?”

    “放心吧,你的三团由老吴带着,士气不错……”

    安毅晃眼看到左前方小洋楼上的一个倩影闪入门中,非常惊讶,走出几步低声询问:

    “怎么回事?周姑娘和冯姑娘还留在这里?”

    顾长风嘿嘿一笑,摸了摸头道:“她们早上过来问候了一声,看到你已经上船渡到江心了,心里挺难过的,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冯姑娘待了几分钟就回去了,周姑娘说喜欢看这边的景色,喜欢看新兵们的训练,于是就留下看看……等会儿我就送她回去。”

    安毅会心一笑:“怪不得不争着抢着上战场了,原来你这家伙陷入情场之中了,大战在即也能抽出时间风流快活,老子算是服你了!说吧,战果如何?”

    “我说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冯姑娘泪眼婆娑地一走,周姑娘知道我也要上前线,一上楼就趴在我肩上哭哭啼啼的,软玉温香动人心魄,老子真的守不住了,糊里糊涂就跟周姑娘……好上了,谁知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要不是她初经人事走不动,我早就把她送回去了。”顾长风春风得意地回答。

    安毅大吃一惊,猛然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了顾长风好一会儿,这才低声叹道:“你这家伙行啊!可是,你和一千新兵马上就要出发了,你怎么善后啊!要是老天长眼播下了你顾家的种子……”

    “求之不得呢!要是这样,老子立马娶她为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