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栖息地 > 第46章 (二更小修)

第46章 (二更小修)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二更

    第四十六章:夜深千帐灯(四)

    姜湖这话一出, 程佩立刻喝了声:“姜湖!”

    姜湖在程佩面前坐了下来。

    周围的欧月不少, 空气中有清晰的味道,萦绕在人鼻端。

    这味道应该是清香,但姜湖却觉得清苦,挺奇怪的。

    坐定了, 姜湖对背后那人说:“你出去,我有话和我妈谈。”

    你出去——这三个字既让瞿蔺忐忑,也让他失措。

    姜湖这话没有期限, 不知是出去一会儿, 还是让他永远出去。

    瞿蔺动唇出声:“姜——”

    姜湖截断了他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她重复:“出去。”

    她声音不高不低,瞿蔺没从中体会出任何感**彩。

    她是厌恶,是怒, 还是如常,他没有把握。

    他愿意等,缄默着, 如姜湖所言离开了这个房间。

    走时替她们关好门, 下楼走远了些, 到旁听不到她们谈话的地方站好。

    站成了个孤单的石柱般, 等待将来席卷过来的湖水。

    那水会将这石柱包围, 与石柱共存, 还是会一泻千里将石柱冲垮,他不知道。

    **

    瞿蔺一走,姜湖才开口问:“从哪儿, 怎么知道的?”

    她已经从时酒那里听闻些事,但她想从程佩嘴里得到证实。

    程佩没解释,只说:“我关心你,有错?”

    姜湖轻哦了声,而后笑了下:“没错,您去年膝盖上的伤犯了,我也记挂你,我们是母女,彼此关注对方的事,能有什么错,不过是人之常情。”

    程佩:“……”

    姜湖没看她,只盯着眼前的圆石桌面。

    程佩见她视线低垂,口气软了下来:“你都听到了?”

    姜湖反问:“听到你让他滚?”

    程佩:“你——”

    姜湖抬眸,见她脸上有了怒意,改口:“基本听明白了,收获还不少。”

    两人对视,程佩见她面色安然,但眸底有波动,又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看上的人,你连他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你对自己负责任吗?”

    姜湖说:“是挺不负责任。您多教教我,我以后考虑改。”

    程佩:“……”她一时无言。

    姜湖又问她:“您知道他是做什么的,说给我听听。”

    程佩说:“你知不知道他是核工程师,刚从爆炸过的核电站出来,他进了现场,你知道吗?这还不是第一次,他之前就有过这样的经历,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爆炸……核事故。

    即便姜湖不挂念国家大事,此前在各类社交媒体上吵得沸反盈天的核事故她是知道的。

    是时酒的omg参与过的。

    姜湖明白了为何时酒一早见她时欲言又止。

    既然时酒知道程佩和瞿蔺碰面,想必时酒也见了他,而时酒一样知晓这其中的渊源。

    更遥远的记忆里,姜湖从那人嘴里听过一个词——“电工”。

    她问他在国内时是做什么的,瞿蔺如是说。

    她一度以为他是玩笑,没有当真。

    核工程师……和电工,差得还是有些远。

    加上核电站这个单位,稍显的合理些。

    姜湖坦承:“是不知道。”

    她同时说:“您知道的也不全,他在国外还给人守墓,还挖废墟……杂七杂八干的事儿挺多的。”可没一个能赚钱的,不知道图什么。

    核……适才一窗之隔她从程佩口中还听到了死。

    未入最前线的时酒刚回来时,时家如何警惕,时酒回来后去参加过什么仪式,姜湖都清楚。

    是个追悼会,葬礼。

    核和死之间有什么关联,不难懂。

    想清楚的那一刻,姜湖头皮阵阵发麻。

    她又想起在贝松时告别的那一日,她问归期,瞿蔺没说,却在她要走远前将她拉入怀抱。

    那时,他是既想要触碰她,却又犹豫踟蹰的。

    有人说过,爱是想要触碰却又回缩的手。

    那会儿已经是爱了吗?

    是因为那时他可能会死,所以他什么都不交代,只嘱咐让她好好的?

    姜湖抓紧手边的一个瓷杯,手指紧缩在瓷杯壁上。

    她的手指勒在瓷杯壁上,很多情绪也勒在她心上。

    那些情绪在她心房四处乱撞,却被勒紧无法迸发,让她的呼吸一时间重了起来。

    就好像那日在瞿蔺勒紧的那个怀抱里一样,她呼吸变得艰难。

    当时不明白的事情,如今都有了答桉。

    可这个答桉,姜湖想给负分。

    最初是一场萍水相逢,告别时说声再见便好;

    后来是一场突然的情生意动,可能分离时会留些念想,但不至于拔/不出身……总有些天灾**,突发事故,生离和死别要催化它长成在心底扎根的大树,长成那种圈地为王的树。

    原来感情这种东西,也能被催着走,一催千里,狂向前奔。

    人对生死无能为力,人对感情也束手无措。

    ***

    程佩接口:“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日子安稳,比什么都好。核辐射是什么,不用我讲,我知道靠常识就足够你明白。今天他是好好的,以后呢?你要一直活在他短命的阴影里?”

    是明白。

    姜湖吸了口气:“妈。”

    这声儿低,也哑。

    程佩说:“让他走,他甚至没有告诉你。”

    姜湖哑声。

    是不对,可人难以启齿的事情,总需要时间来组织语言。

    姜湖说:“我明白你担心什么。身为子女让父母操心,是我的不是。但我认识他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会长生不老。他是个人,我也是人,有朝一日,我们总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死别是人就得经历几次。有区别的是这一天是到□□十岁时来临,还是更早一点就出现。这中间没有误会。他若死在我前面,那也只是我运气不长。”

    程佩:“……”

    没几秒,程佩很快调配出字句:“这根本不是运气的事。姜湖,你想过妈妈这种日子吗?”

    这无法假设,她不是程佩,即便面临同样的境遇,她们也不会把日子过得一模一样。

    程佩遇事时有多坚持自己的观点,姜湖知道。

    姜湖看着她瘦削的肩胛,那是厚重岁月的薄情打磨出来的。

    那么多年,家里没有一张姜父生前的照片,程佩都收走了,不知道放到了哪个阴暗的角落里去了。

    父亲的面容,在姜湖心里也有些模煳,当时年幼,本身记忆就浅,尚不知生死是大事。

    如果父亲还活着,程佩如今会是何种模样?

    姜湖不知道。

    但年轻时的程佩,明媚如四月微光。姜湖有时亦觉得对不起,她和姜行作为程佩的身边人,没有给程佩力量,没能扫清父亲死后笼罩在程佩心头,一路绵延到底吞噬光亮的层层雾霭。

    是时间改变人,还是死别在改变人?

    但姜湖知道,她和瞿蔺,不是她父母的翻版。

    程佩态度如何,姜湖已一清二楚。

    她问程佩:“到了他连明天都没有的地步了?”

    程佩:“……”

    程佩仍旧只想说服她:“这不是冒险游戏,有这种可能你就应该放弃,它的代价不是一堆可有可无的游戏币,你输不起。”

    姜湖笑了声:“因为明天可能会分手,所以今天就不应该恋爱;因为明天牵的手可能会凉,所以今天即便我还想牵,我也放弃?您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程佩大声质疑:“姜湖!”

    姜湖看她:“来不及了,妈。您现在让我停下来,一拍两散,这也是我一辈子的耿耿于怀。世界不大,我能听到他的消息。他真得走得早,我也庆幸不了我不用面对那一幕。他走得晚,我也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放弃呢?”

    程佩:“……”

    日光铺得快,姜湖的背影浸在烫金色光晕里。

    程佩已经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但她仍旧不想接受。

    被日光扫的更亮的室内,姜湖道:“他活着,您多个女婿;他死了,我多个清明时要怀念的鬼。对您来说,没什么亏的。对我来说,只要人还活着,以后会发生什么,都是可以期待的。无限可能里,难免会遇到好的那种;遇上不好的,挺挺也就过了,我也不是那种要死要活的人,给您养老,不成问题。”

    程佩:“……”

    她还想说什么,但面对此刻的姜湖,那话不合适。

    姜湖继续嘱咐:“有件事麻烦您。以后总归还是要见面的,死这个字,别再提了。我最近挺迷信的,有忌讳。”

    程佩没有拒绝,她也知道姜湖并不迷信,那便只有一个原因,是姜湖不希望有人听后难过。

    程佩抗拒这种认知。

    这回,她是动真格儿的。

    这人,是她想护的。

    说完了,姜湖直起身。

    站起身的那刻,望着坐在对面藤椅上的程佩,看着程佩瘦削的陷在藤椅里的身影,想着她让出去的那个人,姜湖被夏光晒了许久的背一颤。

    她背光站着,表情隐在暗处,但仍是程佩可以捕捉的。

    程佩听到姜湖说:“妈。”

    程佩嗯了声,姜湖直直望着她,程佩突然不够习惯这种对视。

    姜湖倒也没盯她很久,目光在她五官上描摹了一番便离开。

    姜湖道:“知道我有人了,而他可能不能伴我到七老八十,有没有那么一刻,你是想安慰我的?”

    不是反对,而是安慰。

    她是人,总有情绪,有七情六欲,会难过,也会有担忧。

    即便她不习惯说,但会有。

    突然得知个不好的消息,她也需要消化,并不能瞬间接受。

    即便她的肢体语言不曾说出口,可她心里也会翻江倒海。

    程佩:“……”

    姜湖也没寄希望于等一个答桉,她很快自嘲般笑笑:“我走了。下次需要见我让出去反省的那个人,顺便连我一起见着吧,别给开小灶了。”

    姜湖话落便转身。

    程佩心底五味杂陈,她说:“姜湖。”

    姜湖停下脚步,等她说。

    程佩:“……”

    程佩却最终没能说出什么来。

    有些原本应该自然而然流露的关心,因为时隔太久不曾表露过,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表达。

    原来人是连天性都可以钝化的。

    **

    姜湖从房间内出来的时候,二楼一圈木楼梯旁,没有人影。

    花坊的经理人是程佩的旧友,见姜湖现身,指了指一楼的木楼梯后面。

    姜湖知道,那里有一扇后门。

    姜湖微颔首,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她的脚步声不轻,甚至刻意放重。

    离得近了,姜湖闻到一股凛冽的烟草味儿。

    姜湖骤然止了步,原地转身往回走。

    脚步声从渐行渐近,到忽然再度走远不过一瞬。

    瞿蔺来不及碾灭烟头,他从门外钻进来,从后面拽住姜湖的手臂。

    瞿蔺面对的是姜湖的后背。

    脚步声停了,近处的铁轨也一片静寂,无列车驶来。

    静默如帷幕降在两人四周,将他们围圈起来。

    瞿蔺望着姜湖冷漠的后脑,动唇:“姜湖……”

    姜湖沉默。

    她不说话,于他是凌迟。

    瞿蔺在她的沉默间,拉住她的那条手臂一点点紧绷起来。

    他想用力,但又怕惊扰她,只好将力道死死地锁死在上臂。

    他说了一个名字,然后就没了,姜湖冷声问:“无话可说?”

    见她仍肯回应,瞿蔺手腕发力,将姜湖拉到他身前同他相对,他的手臂搭扶在姜湖腰侧。

    没敢紧圈,但也不肯放人。

    瞿蔺声音绷得很紧,似是每一个字都是深思熟虑后才敢说出口:“有,你听我说。”

    姜湖听着。

    他说两年前那次险境脱生,又说几个月前那次和众位兄弟一起以身犯险。

    如今已在安全范围之内,不然同旁人的任何肢体接触,都不能有。

    ……

    他说了很多,姜湖一直安静听,没有回应。

    瞿蔺说完了,只有等。

    最终还是等到了,姜湖问:“我带你回我家,是什么意思,我说过没有?”

    她说过……瞿蔺记得。

    他此刻只能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姜湖说:“你以为我是及时行乐,一时兴起,过了今天无所谓有没有明天,所以你活不活,死不死我不介意?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瞿蔺:“姜湖,你知道我怎——”

    姜湖斥他:“我不知道!”

    她无法平心静气,所有的沉静都葬送在下楼的那段路上,此刻近乎吼。

    瞿蔺搭扶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变成捁住她。

    姜湖道:“你以为我当初和你睡,现在和你睡,是因为我需要性/生活,是我喜欢约/炮,还是为了报你挡枪的救命之恩?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所以不需要同我说明白你经历过什么,以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瞿蔺觉得无力辩解:“我没有。”

    他开始恐慌,比此前得知姜湖在他身后时,心跳的更快。

    姜湖在他身前,他却觉得抓不住她。

    姜湖盯着瞿蔺,忽得抬首,对准他的唇:“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不会更珍惜今天的每一分、每一秒。你知道后悔的滋味吗?我真想把你的血管咬烂,看看里面流出来的血是不是冷的,是不是黑的,是不是没有良知的!”

    作者有话要说:吸血鬼,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