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凤凰台 > 361、取舍

361、取舍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卫善只当是小唐青霜两个好事将近,青霜跟在她身边这许多年,从来也没这么扭捏过,心中还一时感慨,这些年不得安定,身边的丫头一个个都到了年纪,也该替她们打算打算,青霜若是点了头,便把上官娘子接来,替他们热热闹闹办场喜事。

    连要置办什么嫁妆都已经在心里列出两条,听见这句,一时怔住了,沾墨狼毫顿在纸上,宣纸立时氲开个大墨团,卫善收了笑意,把笔搁到笔架上,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青霜低下头去,她自然是听小唐说的,小唐肚子里头也不知几百个心眼子,对青霜却没有隐瞒的心思,张嘴便说漏了,说完便心中懊悔,生怕她告诉卫善,哄她道:“这事儿连王爷都还没说呢,你也得瞒着,别叫王妃心里头不痛快。”

    青霜当时是点头答应了,一转头便觉着还是不能瞒着卫善,她这些年跟着沉香,早就事事以卫善为先,可除了忠心之外,也学了一点人情世故。

    魏人秀原来和卫善走动得多,两人很是亲近,闺中互赠爱物是常有的事,连青霜都跟着卫善跑过几次魏宽,魏宽做的事,算不到他女儿头上去,魏人秀被休了,卫善知道心里也不知作何想。

    “昨儿听小唐说的。”青霜嚅嚅,脚尖磨着青砖地蹭到卫善的身边,小心翼翼觑着卫善的脸色:“听说是袁家与魏家义绝。”

    袁慕之袁含之兄弟两,将父亲的灵柩扶回家乡,青牛峰下都要替袁礼贤立碑,老家龙门山自然早早就替他修起了大屋,连他原来讲书的那间草堂,也又重新修缮,还派了族人千里迢迢上京城去,求袁礼贤提字。

    袁礼贤连门生故旧都不肯轻易给一个字,这块草堂上摘下来的匾额要他提字,也是一样不肯,袁氏族人只得将这块无字匾带了回去,也不知如何传说,竟把这事传得神乎其神,说无字便是袁相提的字,挂到了草堂正中,从袁礼贤的诗集里撷取一个名字,叫作“天心堂”。

    袁礼贤从没有回去过,等两个儿子回到家乡,才见到这间草堂,两人还是日夜读书,家产归还之后,置下些田地,由母亲谢氏打理。

    袁慕之已然厌政,他在狱中身上眼看着父亲身上被浇了这许多脏水,能够回到乡间,每日晨起教童子读书写字,乡间耕读,虽不比过去门前车马似流水,倒也安得其乐。

    袁含之却还有一腔雄心壮志,虽受挫败,也未曾消磨志向,他时刻关心朝中局势,经得事多了,倒不似原来那样意气天真,眼看朝中风向不对,与秦昭时有书信来往。

    正元帝将江山交给孙子,就已经与袁礼贤的主张相悖,待袁含之知道永平帝是个痴儿,魏宽摄政挟帝退位让权,便不再忍耐,举旗勤王。

    卫善将袁含之的诗遍刊印成册的时候,只希望通过他的诗作替秦昭传扬美名,他的诗确是写得有情有景,用词浅显朗朗上口,小儿女子都能传诵,让人读之便似塞上风光尽在眼前。

    当时并不曾想过,有一日袁含之也会是竖在秦昭身后的一面旗帜,他的诗名远播四海,这番举旗应和秦昭,替秦昭招揽了一批文人雅士。

    袁含之身份特殊,又有才名,肯在此时不当书生当个武生,倒让原来瞧不上他诗作的文人,也得夸他两句,声势越造越大,将不投降晋王都说成了乱臣贼子。

    可他既是袁相的儿子,也是魏家的女婿。

    卫善将那写花了的帐册撕掉一页,团起来扔到炭盆里,青霜难得这样有眼力见,拿火钳替卫善把炭盆拨旺:“公主要不要添茶?”

    卫善冲她笑一笑:“你去大觉寺里看看冬衣进度如何,这些事儿用不着你。”

    青霜见她神色如常,还当她无事,脆生生应了,转身便出了门,卫善见她走了,重又提笔沾墨,写上几个字停了下来,望着窗前开的零星几朵素梅发怔,若无战事,魏人秀同袁含之是很相配的一对。

    袁含之不会为了妻子便放下大义,魏人秀也不会因为丈夫便对亲人刀剑相向。

    秦昭不欲让她知道,她便装作不知,让婢女添上热茶,天越来越冷,倾了些杯中茶水融开墨汁,搓搓指尖,将章宗义送来的帐目列在帐册上。

    秦昭回来,桌上已经摆上了粥菜,大夫替卫善摸过脉,确是说她脾胃不调,此时若是仗着年轻底子厚,不回以保养,到年老了且有苦头好吃。

    卫善立时想到了秦昭,他是打小就在军营里头摸爬滚打过来的,随过军才知,便是主帅在野外也一样吃苦,这些年只怕也是一身伤病,特意让大夫写了日常保养的方子,照着替他做了软和饭食来。

    庆州不靠水,吃不着鲜鱼活虾,牛得留下耕田,猪羊所余不多,得留着过年犒军用,官衙中住着许多副将参将,总好日日杀鸡,糙米换的那些鸡,留下来下鸡蛋用,煮了细粥,炖上蛋羹,再点上几滴麻油,两个人吃得既简单又暖胃。

    秦昭还没进门便闻见香味,他每日回来总是脚步轻快,桌上有饭食,屋中有卫善,虽日子过得苦些,却比在王府时山珍海味披锦围裘更合他的意。

    卫善替他盛上粥汤,先说说今日她都做了些什么,太初写了信来,说保儿成日里吃饱了便是睡,挠他脚心他也不动,实在不乐意了便哼哼两声,是个脾气极好的孩子。

    卫善取了书信给他瞧,点着灯火看太初那一笔大字,写得方方正正,这么一封信都不知道要费她多少功夫,秦昭抚一抚墨迹:“太初写都写得这样好了。”

    太初的字是临秦昭写的帖子学的,根骨极正,又隐带风流,离京的时候她才刚刚握得稳笔,手腕且还转得不圆,竟写得这么好了。

    卫善闻言一笑:“她跟着姑姑,每日都要写足十张字,有一个字写得不好,一整张都要重写,这才把字儿练出来了。”

    如意也是这么练字的,卫敬容身边带大的每个孩子,字儿都写得好,就连秦显也是一样。秦昭听见她说起姑姑,将她揽在怀中,两人未曾提起过卫敬容,可心里想的却是一样的。

    卫善靠在他胸膛上,把信纸抻一抻,翻过一页去,太初急着要教弟弟说话,可保儿除了会吐奶泡泡,甚也不会,屋子里烧了地龙,他也不愿意爬,爬上一会就趴在褥子上,实在被烦得很了便动动脚丫子敷衍人,和年老的黑袍将军倒是一对儿,一个动脚尖,一个动尾巴尖。

    “这丫头自个儿是个急脾气,不会走就想着要跑,当她弟弟也同她一样呢。”卫善怎么不想儿子,也不知道保儿这会多重了,带他出京的时候小小一只襁褓,这会儿都快满。

    秦昭从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他离开京城卫善就怀上了身孕,孕期生产都不在她身边,这会儿看见什么都想夸两句:“这才稳重。”

    卫善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说他是把劲头都用在早出世上了。”除了吃奶有劲头,别的事都懒洋洋的,生下来的时候丁点儿大,双满月就成了个小胖子,肥嘟嘟的脸蛋儿,拿指头戳他,他也只会咧着嘴笑。

    秦昭从怀中取出一方印石来,有鹅蛋那么大,是块和田玉,秦昭在凉州当地找了玉雕匠,把保儿的小脚丫子给刻了上去,就是照着卫善寄过去的信刻的。

    这块玉他时刻都带在身边,想到家人便拿出来摩挲一回,摸得玉色泛光,放到卫善手上,恰是保儿

    刚出生时脚丫子的大小,卫善没想到他会着人雕一枚玉石收藏,挽住他的胳膊,笑道:“日后拿这枚玉跟保儿的脚比一比,看他长大了多少。”

    秦昭便是这么想的,把这玉交给了卫善:“有你在此,我便不用再望玉思亲了。”

    婢女收拾了桌子,秦昭在灯下看奏报,卫善把做了一半的针线取出来,她用簪子挑亮灯火,一针一针扎在袄上,秦昭略一抬头,看见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件女袄。

    再有大半个月便是寒衣节,她这会儿做的,是预备烧给姑姑的寒衣,秦昭看她仔仔细细在袖口上绣上花,又在襟中袖口滚边,知道她心里想念卫敬容,对她道:“再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大觉寺放灯。”

    庆州城里死了这么多人,不到节庆人人都为了生计奔波,到寒衣节家家送寒衣祭祖先时候,是必要放水灯祈福的,卫善藏起线头,拿剪子剪去余线,一面点头,一面把袄子抖开来,看看还有何处不妥当的。

    卫善不仅给卫敬容做了寒衣,还按旧例将挑出几件厚袄来,预备着节日那天赏赐给秦昭身边得力的将领们:“虽不是锦袍,也能御寒,是我的一点心意。”

    夜里二人同榻而眠,秦昭将她整个搂在怀里,心知她已经知道袁含之与魏家义绝的消息,抚着她的背道:“含之岂是无情人,召告天下是为了她好。”

    魏人秀人在半途时,接到了父亲谋反的消息,魏宽派去的兵丁接应她回京城,袁含之既要举旗便只得休妻,两人还未成大礼,魏人秀在京中还能再嫁人。

    秦昭说完,隔得许久卫善才应了一声,叹二人有缘无分,秦昭将她搂得更紧,卫善用手缠住他的胳膊,良久方才阖上眼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