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 79 章

推荐阅读:夜的命名术渡劫之王全职艺术家大符篆师最强雇佣兵之暗黑纪元侠武世界全能刺客茅山术之不死人超级六扇门暴躁的大隋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虽是一路的舟车劳顿,黛玉倒不觉得累。

    修真之后她的体质比一般人强很多, 换了从前的身子, 虽不至于累病,至少也得个几天没精打采。

    除了偶尔会想起周航, 这次出门可以说是她几次出远门心情最愉快的了。几年前第一次进京, 怀着痛失母亲的悲痛,却又不得不与相依为命的父亲分离, 还没到京城,就已经感到了寄人篱下的心酸与无奈。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便想起自己形单影只, 看到别人家父母兄弟姊妹们亲亲热热,便想起扬州城曾经其乐融融的家。

    彼时只顾伤春悲秋, 感叹生活不已,哪有什么心情赏鉴那沿途的风光?

    也不像半年多少从京城回扬州的时候,因为记挂着父亲的病情,也不能畅怀。

    这次显然不同,暮夏时节, 既没有冬天的冷风刺骨, 也没有仲夏的燥热沉闷。沿着运河北上, 一路都是好风景, 不同地域不同的风俗,看不完赏不尽。就连河边的杨柳,村落中袅袅的炊烟,都是可笑而可爱的。河水清澈, 游鱼戏谑,暮夏初秋,天气清凉,心情好了便与父亲铺毡坐于船头,或下棋,或吟诗,或者什么都不做,仅仅是欣赏沿途的风景,也是一件快事。

    倒是紫鹃、雪雁二人,一路舟车劳顿,有些恹恹的。

    慧儿也不太好,眼圈青黑了不少,她是第一次乘船出远门,不太适应。小夏倒皮实,仍是蹦蹦跳跳,十分欢脱的样子。途中也就数这丫头没心没肺,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完全不受旅途劳顿的影响。

    要知道,即便是黛玉,因为长日赶路,拘谨的不舒服,饭量了小了不少。她还是修了真的修士呢,又有灵泉水的加持,体质比这些小丫头们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唉,果然是从小苦出来的,生命力比一般的女孩子顽强得多,只要有吃的有喝的便生龙活虎。她这样的性子、体质,怕是随便扔到一个荒山野岭也能茁壮成长。

    想着,不由对小夏有多了几分的怜惜。

    到了京中的宅子,黛玉便给众丫鬟放了一天假,让她们好生歇歇,把精神养足了再说。

    众人都高高兴兴的下去,唯有慧儿?站着不走。

    黛玉催她,“我看你一路上精神也不好,快下去歇歇吧,我这里你不用担心,还有小丫头们呢。你们歇好了来替她们。小丫头们也都劳累了一路,也得让她们歇歇。”

    慧儿道:“奴婢不累,奴婢留下来伺候姑娘,让那些小孩子们都去歇着吧。她们年纪小,精力不济,也别太苦着她们。”

    “你还说不累呢,你瞧瞧你那眼圈,这几日没睡好吧?”

    慧儿腼腆的笑笑:“素日那些小丫头们也不端茶递水的,只在外面洒扫院子、送东西、跑腿儿,奴婢不是怕她们伺候的姑娘不遂心么。姑娘放心,奴婢从前赶绣活儿的时候,两天两夜不睡觉的还有呢,这算不了什么。等紫鹃姐姐她们来了,我再去歇着不迟。”

    黛玉暗道,亏得慧儿有这份心,自己若是驳了她,拿出小姐的款儿来强逼着她下去休息,她自然不敢不听,只是倒辜负了她一片的真心?因此,叹口气,黛玉道:“你既有这份心,我也不好不领情的。不过,可说好了,等紫鹃她们过来,你一定要去休息的。”

    慧儿躬身道:“奴婢领命!”

    林家在京城的宅子是先老太爷在世的时候置办的。先老太爷便是林黛玉的祖父,林家也是功勋之后,袭的是侯爵,原应袭三世,因黛玉的曾祖立有大功,额外加恩,又多袭了一世,至父亲林如海才走的科举之路。

    所以林府原来是侯府,宅子是朝廷封赏的,原是前朝的一个公主府。前朝宗庙被毁,那些王公贵族四散逃窜,留下的府邸便分赏给新朝的功臣了。无论从规模或是位置来说,林府都不算差。最后一任侯爷,也即林如海的父亲仙逝之后,林家没了爵位,规格上降了一等,便将逾制的地方整改了一下。虽比从前少了些威严的建筑,却更多了不少小巧玲珑的景致。

    位置上,既不临近闹市,又不远离大街,关上门便与世隔绝,自成一方天地,开开门,又四通八达,十分方便。

    关键此处距离六部衙门和皇宫都很近,将来林如海无论上朝还是办公都方便。

    林家乃是书香世家,讲究生活的质量与品质。林府经几代人的整修,规模上虽不如贾府宏大,若论起雅致精巧,强过荣国府多矣。

    院落都是提前收拾好的,林如海住正院,两个姨娘共住在西跨院,黛玉则住了兰亭轩。

    除了正院,兰亭轩是府内最大最好的院落。正房是三间三层的小楼,坐北朝南,东西厢房俱全,院子也很大,其间茂林修竹、假山流水俱全,还有一个小小巧巧的石头亭子。虽是人工穿凿,却颇得自然之趣,十分的难得,怪不得眼叫兰亭轩呢。

    穿过西南角的一个月洞门,便是一个小花园,种了许多的名贵花草。丫头们见了都稀罕的不行,黛玉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物以稀为贵,真论起来,稀有的就一定是好的吗?那为什么物品稀有了贵重,而人稀有便是妖呢。

    照这么说,长得奇形怪状的,或是得了什么怪病的人反倒应该是尊贵的了。

    他们都跟稀有不是么?

    偏偏又不是这么着,可见事无定理,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没什么好稀奇的。

    在她看来,万物皆有灵性,普通的花草是,珍贵的花草也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灵皆为生命,平常心待之即可,没必要分什么等儿,倒弄的庸俗不堪。

    她还寻思着,赶明儿有了空,在花园子里种些果树呢,看着既有生机,等果实成熟后也能享用,一举而两得也。空间的水果已经成熟了好几茬,她收集了不少种子,正没出安放呢。

    刚到京城,各处都十分忙乱,李峰媳妇简直忙的脚不沾地。知道黛玉一路舟车劳顿,她不想打扰自家姑娘歇息,但凡是自己能做主的事一般也就自己拿主意了。有一些重要的事,比如,各家的礼物什么时候送去,京中亲友之家派人来如何接待等等之事,不是她一个下人做得了主的,自然还得来请示黛玉。

    所以,黛玉明说是在自己屋里休息,其实也不能算是休息。

    来的时候带的行李土物等东西很多,当时只是大略的准备了许多东西,并未细分,因为时间紧任务重,许多连清单都没来得及记,此刻少不得再整理一番。

    黛玉命人将带来的几十个箱笼都摆到自己的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几乎要摆满了。黛玉带着慧儿和一个小丫鬟在亭子里坐了,看那些管事婆子和年轻媳妇们数箱笼、清点东西。

    装送给迎春姊妹的东西的那个箱子也在其中,黛玉眼力好,远远的看见,便道:“把那个箱子拿过来,我亲自查看。”

    闻言,慧儿便亲自过去拿箱子,捧到黛玉跟前。

    黛玉命她放在石桌上,从荷包里掏出钥匙。其实她有想过把这箱子装进空间里的,而且已经实施了。自有了空间,重要的东西她一般都是放在空间里。但考虑到空间的局限性,周航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没法取东西,只好把已经放在空间里的这些人情礼品都取了出来,跟行李一处运来。

    她是可以图省事将这些放在空间里,但就怕需要的时候取不出来。

    毕竟到了京城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说不定她不能那么快的和周航见面。一别大半年,再见众表姊妹们,定然是要互赠礼物的,要是在那之前,都没有机会和周航见面,或是即使见了面,因为各种原因,也不方便取出藏在空间里的东西,岂不误事?

    因此,倒不如跟其他行李放在一处,虽然不如空间里方便,至少不会误事。

    黛玉打开箱子,见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虽是一路颠簸,却不蒙纤尘,在日光下耀眼生辉,不由抿了抿嘴,慢慢的合上盖子,仍旧锁好,交给慧儿暂时收着,嘱咐她等去贾府拜访的时候别忘了带着。

    ——

    郑莉华听说林家举家进京,且已经到了的消息,当天便吵着要去见林姐姐,被郑夫人强行拉住,告诉她说:“林姑娘舟车劳顿,才进了京,必然十分的劳?,此刻还不好好歇歇?你这个时候赶过去,岂不是没眼色?你想想你自己刚到京城的时候,嚷着又累又困,倒在客栈的床上就昏睡了过去,后面几天也都睡的昏天黑地的。林姑娘素来身子弱,在扬州的时候,十次的闺阁聚会,她倒有七八次推病不去的。你这从小皮实的还那么着呢,你想想林姑娘此刻该是什么样?”

    郑莉华嘟着嘴,嗔道:“林姐姐的身子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弱!”

    不过,当日她但是消停了,暗道,便是林妹妹身子好,第一天进京,想必也劳?,她是不该这个时候去叨扰。不过虽然想明白了,心里还是焦急,夜里在床上辗转难眠,只觉得时间过得出奇的慢,一天好似一年似的。

    不,说一年还说快了,应该是,一夜就跟半辈子似的。

    几乎没有怎么睡,好容易挨到天明,立刻就起来梳洗,命下人备马车。她想的是她今天一定要见见林姐姐,便是母亲再劝她也不打算听了。他们都不明白思友心切究竟是什么心情。

    林姐姐若是好好的,自然是谢天谢地,若是真的累病了,全当是去探她的病。

    郑莉华是个活泼的性子,最喜欢热闹,从前在扬州的时候也有几个感情好的手帕交。自来了京城,一个同龄的玩伴也没有。母亲也带着她参加过几个京城的聚会,那些太太姑娘们一个个眼高于顶,听说她是从扬州来的一个同知的女儿,都不大理她。尤其是那些体态端庄的大家闺秀们,看人的时候先把眼镜一眯,睫毛一撇,飘忽而过,带着不屑,让人很不舒服。

    后来,她就不大愿意去了。

    因此,在京城她是一个朋友都没交到,母亲又十分的拘着她学针线、以及如何掌中匮等事。偶尔闲了,也只能和丫头们玩笑一回,下下象棋,说说笑话,天天这么着,实在没什么意思。自听说林如海奉诏进京,她便日日盼着黛玉能早一天到。

    林如海不在家,门房的人不敢随便放外人进去。郑莉华说自己是黛玉在扬州的朋友,门房便忙往里传话。彼时黛玉正坐在亭子里看下人们清点行李看的无聊,一个一身淡绿衣裳的丫鬟进来通报。

    “见过姑娘!二门上的吴妈说有一个姑娘来找姑娘,说是姓郑,是您在扬州的手帕交。”

    黛玉一听就知道是郑莉华,因问,“此刻她人在哪呢?”

    “在大门外呢,没有姑娘的命令,门房不敢随便放人进来。”

    “你速去请她进来,就领到我这里。”

    吴妈答应了一声,忙转身去传话,都走到月洞门那里了,黛玉突然叫道:“吴妈留步!”

    吴妈便停住脚,转身笑嘻嘻的走来,“姑娘还有何吩咐?”

    黛玉道:“这里摆的到处都是行李,没个下脚的地儿,你别带人到这里来了。就把人领到花厅吧,先好茶好水的伺候着,就说‘姑娘别着急,我们姑娘换身衣裳就来’”

    吴妈道了声“是”,领命而去。

    黛玉则带着慧儿和两个小丫鬟进屋,可巧这时候紫鹃睡醒了出来,同慧儿一起伺候黛玉换了件簇新的耦合色对襟褂子、淡绿色撒花裙子,簇拥着黛玉往花厅而去。

    郑莉华喝到第三杯茶的时候,黛玉终于赶了过来。

    “林姐姐!”扔下手中的茶碗,郑莉华便扑了过来,“林姐姐,我好想你啊。我走了你在扬州城过得好么?高雨柔没有再找你的麻烦吧?你这一路上累不累?我来的时候累的不轻,埋头睡了三天呢。”

    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黛玉不觉好笑,“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呢?”

    郑莉华越发的不好意思,头垂的更低,“我是见到林姐姐太高兴了,林姐姐就别笑我了。至于那些问题,我都没经过大脑,随口问的,林姐姐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当我没说,不必放在心上的……”

    “你都问出了,我怎好不回答呢。”拉住郑莉华的手,黛玉说,“你先说说你在京城如何,时间多的是,你问的那些问题,我会慢慢的对你说的。”

    郑莉华便倒豆子似的将自己来京这几个月的事都说了。

    在她的形容中,京城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富贵虽富贵,繁华是繁华,房子也好看,铺子也比别处多,大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人们身上穿的衣裳也好看。但就是有一点不足,这里太难交到朋友了,也太寂寞了。

    她哪里知道京城权贵遍地,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京城里的人比别处的势利。尤其是权贵圈,个个都长着上万个心眼子,惯会看人脸色行事的,你身份好有利用价值,自然大堆的人巴着你。反之,连多看你一眼都不屑。

    这些黛玉心里知道,只是不好跟郑莉华说。

    想了想,她决定换个轻快的话题,因笑道:“怎的,在信里你一味地夸赞,恨不能把京城说的仙境一般,这会子倒抱怨起来了?”

    郑莉华的第一反应是睁大眼,很兴奋跟惊奇的样子,“林姐姐你收到我的信了?我母亲说往扬州送一封信得一两个月,算算行程,指不定信送到的时候你们已经启程来京了。我还好生郁闷了一场,没想到你竟然收到了,也算我辛苦努力三个时辰的成果没有白费。”

    “怎么,那一封信你写了三个时辰?”

    白天一共才六个月多时辰,出除去吃饭歇息的时间,感情这一天就写一封信了,还是短短不足三页,废话连篇、字迹也不怎么好看的一封信。

    郑莉华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总写不满意,写了扔,扔了写,费了一筐子纸呢。林姐姐你知道我文辞不好,只上过两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罢了。”

    是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是什么人家都会让女孩子读书识字的。

    比如荣国府的琏二嫂子,虽是闺阁里的英雄,出身也不算差,却自小没读过书。从前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也是后来嫁到荣国府,理了家管了事,得看账本子,也渐渐的学着识字。到现在也只能勉强看个账本子而已,若要写信,还得找人代笔呢。

    似自己父亲那样,为一个女儿不惜花费重金请进士出身的读书人做家塾先生的,更是罕见了。

    想到这,便不由想到曾经的老师贾雨村。听说他在父亲的活动下补了应天府的缺。他还当仗的是贾府王府的势力,如今对二府唯命是从。听说还贪赃枉法包庇,帮着贾府的亲戚薛家料理了一件人命官司。

    那样薛家的公子薛蟠为上丫鬟,喝命手下豪奴将一个小乡绅之子殴打致死,而后便拍拍屁股走人了。小乡绅的家人告了一年的状没人敢管,最后被贾雨村糊涂判断了此案,杀人凶手薛蟠此刻就在荣国府里逍遥呢。

    想那贾雨村当日看着他是个好的,满嘴的圣人之言、忠义之道,没想到不过几年官场的浸染,如今竟变得这么样。

    突觉自己想的太远了,黛玉甩甩头,拉回思绪。

    郑莉华正殷切的看着她。

    听说郑莉华费了一筐子的纸,她的第一长大是暴殄天物。虽如此,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毕竟,郑莉华是真正的将她当闺蜜当朋友不是么。无关身份,无关其他,只是她这个人。

    这小妮子的真挚,总能不动声色的戳到人肺腑里去,让人无端有落泪的冲动。

    这也是扬州城那么多上赶着跟她做手帕交的女孩儿,她只拿郑莉华另眼相看的原因。

    “林姐姐,你怎的不给我回信?”

    问出这句话,郑莉华才突然觉得自己是白问的,不觉笑了。从扬州到京城迢迢千里,送封信都得一两个月,有这时间,赶都赶到了,倒没有那个必要了。

    慧儿笑道:“郑姑娘,我们姑娘时常惦记着你呢。你离开扬州时留下的那些‘宝贝’,我们姑娘都给你带来了。”她着重说了“宝贝”二字,看着郑莉华笑。

    黛玉看了慧儿一眼,暗道,最近过得遂心,连慧儿也风趣了不少呢。

    “可是真的?”郑莉华看着黛玉,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信?”黛玉挑眉。

    “信,信,我信!”郑莉华连连点头。

    黛玉笑道:“我们刚来,行李都堆在一处,这会子要找也是找不到的。等过几日,东西都收拾利索了,你的那些东西,我让人给你送府里去。”

    “不不,不不不不不……”郑莉华连连摆手,头摇的拨浪鼓似的,“那些东西我都已经给了林姐姐,自然就是林姐姐的了,怎么能再要回来,我娘也要说我的。”

    “你不说都是你的宝贝么?”黛玉揶揄。

    “宝贝也不行!”郑莉华嘟囔,“我没那么大的脸……”

    黛玉忍不住“嗤”的一笑,“甲之□□乙之蜜糖,你喜欢的也不见得别人就喜欢,既然是你的爱物,我自然是要还给你的。不然白放在我这,也没有人把玩,岂不是糟蹋了?正经你带回去,令堂若是责备,你就说我非要你带回去的,她也不好意思说什么的。”

    “懂么?”黛玉挑挑眉。

    郑莉华点头,郑重,“懂!”

    “横竖什么都推给你便是!”她又加了一句。

    黛玉愣了一愣,仔细一想,还真是如此,不由又笑了。这郑莉华啊,总是逗趣逗的很无辜,让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林姐姐,你家可真大,比在扬州城的还大!”

    郑莉华眨着眼道。

    大?能不大么。原本的公主府规模就不小,林家几代先祖又扩建了些。大还倒在其次,关键期景致好,既有江南水乡的温柔惬意,又不失北方的雄浑壮阔。刚想到这里,便听郑莉华接着道,“景儿也好,我来的时候路过花园子,倒把我吓了一跳,花园子那样的大,有假山,有流水,还有观景台、荷花池,只一个花园子,比我们俩整个宅子都大呢!我也逛过江南的许多园林,那些大盐商们有钱吧,都说他们的宅子雕梁画栋,如何如何精美,依我看,倒不如这里。”

    黛玉道:“这可是夸张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

    “不夸张不夸张,我是实事求是。”

    黛玉道:“你若去那侯门公府,还有那王府里看看,就知道这不算什么了。”

    多大的官住什么宅子,用什么规制,朝廷都是有规定的。士农工商,商属末流,商人极其后代属商籍,受到种种的限制。那些盐商们即使再有钱,哪怕用金山银山堆砌房舍呢,终究不能逾制。就像哪怕是家资巨富,商人家的女人们却不能穿鲜艳的衣裳,不能带华贵的珠宝首饰,其子孙后代不能参加科举一般。

    所以哪怕他们布置的再华美,终究规制有限,看起来不够大气。

    似林家这样的规模,在京城委实算不上大,连荣国府宁国府都比不上,更别说王府了。也就郑莉华打小跟着父亲在地方上为官,没有见过大的世面,才会也样觉得。换了任何一个在京城长大的大家闺秀,都不会这样大惊小怪。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公、侯、王府守卫森严,我是没机会进去的。”

    “以后的事,谁说的定呢。”

    郑莉华在林府吃了午饭,待到了日头西沉才动身离开。临走还不忘拉着黛玉嘱咐,说什么是时候有空了,一定要去看她,还留了自己家的地址。

    黛玉命亲自送她出了仪门,又命两个媳妇送到大门在才罢。

    行李差不多清点完了,总写了一个单子呈给黛玉。黛玉接了单子,屏退了众丫鬟,一个人在内室的美人靠上看。看着看着,又想起周航,分别了将近两个月,她只知道他如今住在义父的王府里,别的事竟一概不知。

    郑莉华还知道来看看自己呢,如何他竟连个影儿也没有的?

    不过转念一想,郑莉华来瞧自己是正常的,周航是个外男,便是他过来了,进的了府门,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跟自己见上的。她又忧心周航的身份,圣上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大个儿子,没有个合理的说法,也不能服众。况且太上皇健在,也不是什么都是圣上说了算的。

    听爹爹说,圣上这次诏周航进京,便是要名正言顺的认了他。

    只是具体如何操作,她不知道。

    想着黛玉从美人靠上起来,到床头边坐下,低头取出放置在床头的一个紫檀木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块莹润如月华的羊脂美玉来。美玉宽约半尺,雕的是小猫扑蝶的画面,雕工可以看得出来是极好的,小猫的神态、眉眼、歪着头的表情,都十分的到位,就连蝴蝶也是活灵活现,,似是活的一般。

    那玉原是李旭送给她的,她请爹爹找了能干的匠人,精雕细琢这幅猫扑蝶的形象。

    玉雕中的猫便是照着周航的样子雕刻的,黛玉亲自画的图纸。

    慢工出细活,一直雕了大半年,他们临走的前一天才完工。黛玉还怕离开扬州前雕不完呢,当时想,实在不行,就几个人在扬州城等着,等雕好了一块带着进京。没想到事有凑巧,就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天,那匠人可巧雕好了,派人送了来。

    果然不愧是扬州城出名的雕刻匠人,成品比黛玉想象的还要好。黛玉喜不自胜,拿在手里把玩了大半天,亲自去库房找了紫檀木的匣子装了。没敢跟行李放在一处,怕路上颠簸碰了或是摔了,而是随身带着,跟自己的妆奁在一处。

    摸摸头上的羊脂玉簪子,黛玉觉得心里似有一股暖流经过。

    这跟簪子跟那玉雕出自同一块玉,是雕刻剩下的边角料。

    想着自己头上的簪子和周航形象的小猫本是同源,心里似有几分雀跃,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也想不通,她却没兴致细究。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现在便是明白了也是徒增烦恼,该明白的时候,不用细究,自然就明白了。

    终究黛玉还是年小,没想那么多,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想不通也不纠结。

    可能还是旅途劳顿,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不知不觉,黛玉竟倒在床上睡着了。紫鹃在外间喊了一声,见黛玉没有回应,进来一瞧,见黛玉躺在床上睡着了。黛玉觉轻,有点声音就容易醒。紫鹃不敢惊动,想着现在虽已进了初秋,天气倒还不怎么凉,黛玉又穿着大衣裳,料也冻不着,便蹑手蹑脚放下帐幔,慢慢的走出去,告诫众人姑娘正睡觉呢,都小声着点,别惊动了姑娘。

    黛玉睡得很是香甜,抱着玉雕的小猫,嘴角微微翘起。

    睡梦中她和周航正在一片花海里奔跑,比当初周航给她过生日的那个花海还要大,里面的鲜花种类比那还要多,花也来的比那鲜艳。不是大红玫瑰的那种艳媚,而是菊花海棠兰花的清幽淡雅。

    其实黛玉并不很喜欢玫瑰花,只觉得过于浓艳,过于灿烂,有一种盛极而衰的感觉。

    她就喜欢那种淡淡的,清新的,充满生命力的花。

    哪怕是野花,只要活着,都是美的。

    二人在绿草中奔跑,在花海中追逐,赤着脚,放肆的,毫无顾忌的……

    天是那么的蓝,水是那么的清,天空中还挂着一弯七彩的霞光,嫩草刮挠着脚心,微风吹的人发丝凌乱,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扫了扫自己的脚腕,黛玉享受的嘻嘻笑,低头一看,是一只棕色的小猫,跟周航的猫身双生兄弟似的,简直一模一样。

    黛玉指着周航笑,笑着笑着就醒了。

    往脚踝那一看,是有一只小猫,只是不是棕色的小猫,跟周航的猫身长得也不像。

    “鱼丸,你又调皮!”黛玉笑道。

    “喵~”大黑猫懒洋洋的叫了一声,尾巴一甩,从身子后面勾出一个q版的卡通小人。

    知道是周航给自己送信,黛玉忙伸手接过。

    周航不在,没法从空间里取东西,少了灵泉水的供应,大黑猫又不适应路上的颠簸,饭也吃的少了,这会子有些没精打采的。

    因为距离遥远,小人从靖王府跑到林府,再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探查,最终找到林黛玉,几乎耗尽了全部的法力,此刻站也站不住,软塌塌的瘫在黛玉手上。

    黛玉遣大黑猫去门口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自己将法力积蓄在指尖,一点一点的往往小人里续,过了一会儿,小人摇摇晃晃的起来,歪着头愣了片刻,似乎才忆起自己的使命。在黛玉手中蹦了几下,小人笑嘻嘻的开口。

    “小玉儿,可想我了?我可想你了……”

    听到这,黛玉已经觉得脸颊火辣辣烧了起来。后面周航大概给他讲了这一个多月的经历,说他乘快马日夜兼程,三日就赶到了京城,代价是两边的大腿都磨破了,疼了好几天。他刚到京城,皇叔李旭便将他接到了王府,那天夜里,皇帝老爹踏着月亮来看他,提出要和他抵足而眠,被他以向来都是一个人睡的破借口拒绝了。

    十五那天,皇帝老爹大半夜提着桂花酒来找他,拉着他看月亮看星星喝酒聊人生,喝到尽兴处,皇帝老爹说以后这大好江山就传给他了。他当时也醉了,直接就说,这劳心劳力又不落好的活儿他不干,甚至他认不认他,他都不在意,只要给他个合法身份,他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

    接过,被当今天子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说他没出息。

    他跟皇帝顶了起来,好好的月圆之夜,父子俩差点打的鼻青脸肿,被他的皇叔黛玉的义父强行拉开了。

    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事,黛玉听得心跟着一上一下的,说到好笑处也跟着笑。当然,没什么悲痛伤心的事,便是有,周航也不会告诉黛玉。

    最后周航还给林黛玉讲了一个笑话,说是他新想出来的。为了试验是不是真的好笑,他给王府里的许多人都讲过了,大家一致赞同是听过的最搞笑的笑话。

    从字里行间和说话的语气中,黛玉猜到周航过得不错,很是潇洒自得。

    自修了真,黛玉周航二人便将那俗世中的功名利禄看的淡了。修真到最后便是超脱生死,超脱凡尘,那些俗世的功名利禄在别人眼里是多么的值得放弃一切去追逐,在他们看来,却狗屁都不是。

    周航从前想着建功立业,也不是为了自己享受,为的是配的上黛玉,能护着黛玉一生罢了。现在,林如海已经默认他跟黛玉在一起,而且他们二人都修了真,以后自然有自保的能力,其他的便不重要了。

    黛玉也并不想周航当皇帝。那个位置看着高高在上不假,但高处不胜寒,只有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艰辛。周航若是想坐,她自然支持,周航若没那个心,她也觉得很好。

    虽然如此,到底受从小的教育影响,黛玉觉得周航这么跟皇帝没大没小的,委实不妥。人都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皇帝现在宠着他,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皇帝并不是就他一个儿子,可能以后还会有新的皇子出生,一旦他哪天厌恶了周航,这些可都是他欺君罔上的罪证,够圈禁一百次了。

    之所以说是圈进而不是杀头,是因为皇子们犯罪,除非是谋逆弑君的大罪,一般是不杀头的。

    想着黛玉开匣子拿出自己的小人,义正言辞的说了一通话。

    掐诀收了法力,小人便如活了一般,一溜烟从门缝儿里钻了出去。

    黛玉的境界比周航高些,法力自然也更充沛,小人到了靖王府周航的房里,还是活蹦乱跳,滔滔有声。

    “君不知分桃之典故乎?弥子瑕有宠于卫灵公,一日,君臣二人共游果园,弥子食桃而甘,未尽,遂以其半遗君。灵公食而甘之,曰:‘爱我哉!忘其口味以啖寡人。’后来弥子色衰爱弛,灵公便拿此说事,责怪道:‘是曾啖我以余桃!’。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可见世人大都如此。周航哥哥,如今圣上虽宠你乃失而复得之子,你也要有所收敛才是,莫要重蹈弥子瑕之覆辙啊!”

    君主喜欢你,自然你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一旦厌恶了你,对的也成错的了,更何况原本就是不该的?

    听到这周航不由笑了,暗道古人受礼教束缚,怕是都会这么想。

    历史已经证明黛玉的担心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可要他每日笑脸相迎,巴着皇帝,他做不到。想起自己老妈受过的那些苦,他就觉得自己这么对皇帝,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若不是看在老妈还对他有情的面子上,他根本就不会认这个爹。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他儿子,他能把他怎么着,杀了他么?

    虽这么想,给黛玉回话可不能这么说。

    仔细斟酌了斟酌,周航拿出虚心受教的态度,录了一段十分有诚意的悔过之语,保证自己以后一定小心,再不做什么以下犯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