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白云鄂博文集 > 我们可笑的生活随风而逝

我们可笑的生活随风而逝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

    2004年10月28日,我告别了一段曲折感人同时又饱含抑郁气氛的恋情,心中痛苦异常。这是我原本不曾料到的。在三年的历程中,虽然我也时常被感动,感动的时候还说过:“我们就像是生在一起的两棵树,共同经历多年的风霜雨雪,岁月已使我们枝叶相连,根节交错,分开的痛苦将令我们难以承受”可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从未得到过一种完美的喜悦,从来没有一件事让我这个完美主义者彻底满意。我原以为,如果抛开对她的伤害,分开就是一件很平淡的事。换句话说,如果由她来提出分手,我会心平如镜地接受。可是,当她真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却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我想,我为什么会伤心呢?是啊,为什么要伤心呢,我不是一真想要寻找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人吗?28号晚上我泪眼模糊,手握鼠标在“晶晶”网吧“杀人”的时候,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一夜下来,尸横遍野。天亮后,我拖着步子返回学校,心里像钉着颗钉子,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29号卧床一整天,只有曾经的感动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晚上又见面,说很多很多的话,触及了一些现实。这时候才感受到,真的一切都过去了。回来后终于悟到:其实很多东西只能放在记忆里,放在想象中,一旦步入现实,生活的狰狞和琐碎总是撕毁一切。于是我努力说服自己忘掉。我告诉自己,爱情也不过是一种习惯,是在岁月积累中养成的一种情感上的依靠和寄托。就这样,我轻易地把钉在心里的那颗钉子给拔掉了,那一瞬间心里清澈明快,像八岁时常在村口凝视的那条小溪。但我还是忍不住拔通了锋兄的电话,告诉他我最近不好,明天找他玩。说完后就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听广播里的校园民谣。听的时候心情畅快,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二)

    本打算中午和锋兄喝两杯的,可后来我又拉着没让他去炒菜,就那么淡淡地在食堂吃了一顿饭。饭后我们躺在武工大贫脊的草坪上,晒着多云的天空中若有若无的太阳,开始对各类问题发表相同或不同的高论。说不了两句锋兄就给扯到我身上来了。锋兄说,真看不出来你们会分开,看上去你们的感情是很让人羡慕的。我笑笑,说凡事不能看表面,然后说了很多以前从未在兄弟间说过的的话,说到我们爱情的开始,说到高中时代。那时候我们头就枕在路边,男男女女“哒哒”的脚步声沿着地面传到耳朵里,声音很是响亮。我们没有在意这些,只是目光透过大树业已稀疏的枝干遥望天空,开始一句一句地聊起小丁、磊哥、老毛聊着聊着我就觉出生活的可笑之处了。

    小丁大概是我们班读大学的人中混得最差的一个了。说来这小子当年的运气却是十分的好。原本顶多能上个二本的,真不知道是改巻老师吃了糊涂药还是这小子考前吃了兴奋剂,居然考了585分,超出重点线30分。这家伙一看分数比其他人还傻眼,因为他压根儿没填一本志愿。不过后面还有机会,要不怎么说他运气好呢?当年武科大生源不足,搞了一次补录,让小丁给赶上了。这小子二话不说,填了最热门的计算机专业,到校后居然还得了1000块的新生奖学金。这实在教我们那帮复读的兄弟们义愤填膺。可惜的小丁并不适合学计算机,就像我不适合学电信一样,我们都不是学理工的料儿。而且小丁的自控能力实在太差,据说很长一段时间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白天睡觉,晚上玩游戏。现在小丁留级了,至于毕业,跟多上一年高三的我一样,遥遥无期。

    说到这里,我和锋兄都叹了一口气,树枝上有几片叶子轻轻飘落下来。锋兄的叹息里,大概只有一点惋惜,而我则是怀着一股兔死狐悲的哀伤。然后说到磊哥,磊哥的处境只比小丁要好一些,没有留级,但挂科累计有二十多门。现在面临毕业,英语四级没过,还有很多课等着重修,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份他想要的体面工作。其实,磊哥当年是我们班里的一大大奇迹,是班里女生争相宠爱的活宝。在高中时代别人脸上都挂着摘不去的疲倦和忧虑的时候,磊哥脸上一直保持着懒洋洋的睡痕,那是成天上课时趴在桌子上睡觉压的。不仅如此,很多个早晨磊哥并不起床,班主任老马就会亲自去寝室“请”他“请”来之后,磊哥面带笑容、大步流星走进教室,仪态端庄、倾国倾城。就是这样一个磊哥,每次考试都是前五名。磊哥说,他妈的我又不考清华,那么用功干什么,到时候上个华科就行了。可是磊哥并没有考上华科。老马说过的,想考清华的人只能考上华科,想考华科的人只能考上武汉理工,这是像是专对磊哥说的。磊哥真的上了武汉理工。在我复读的时候,也是锋兄复读的第一年,磊哥曾写信来,说了一些不甘心的话,后来渐渐地就不说了,直到现在什么都懒得说了。关于磊哥在校的表现,有一例需要特别指出,是磊哥在众人里自嘲时说的。他说,哎,其实我还是蛮受学校重视的,上次院长还亲自找我谈过话呢!说到这儿,大家都支起耳朵听。这小子就诡笑了,说,是真的哦。上回期末考试我邓论交了白巻,院长把我叫去问我是不是对共产党有意见。呵呵,其实我也不是一题都不会,但我看看顶多只能做出个三十几分,又过不了,就他妈的算了。院长训我的时候,我一直低着头说“是”“对”“我一定”“我保证”他就拍拍我的肩让我走了,呵呵。

    现在的磊哥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机灵活跃了,倒是像我,一不留神就不知道盯着什么看得眼睛一眨不眨,好像人长大了就变得痴呆了。

    我们说到老毛的时候,心情变得轻松起来。现在的老毛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榜样。成绩好,年年拿一等奖学金;个人发展也好,已混到学生会主席的位子上了。说到目前的生活状态,老毛踌躇满志:“想想大学四年我奖学金也都拿了,大大小小的官也都当过了,又入了党,就觉得此生无憾了!”如今老毛说起话来口若悬河,江水东流流不尽,跟从前大不一样。从前老毛常常话不过三句,只有卧谈会的时候畅言一点,多是攻击学校、社会、共产党。真的想不到老毛也会入党。那时候我有一件事很佩服老毛。是在一次月假后刚返校的时候,我们看见老毛裤脚上满是泥浆,问他怎么搞的。老毛说,半个小时前他还开着手扶拖拉机在秧田里帮他爸耘田呢,看见班车过来了,忙胡乱涮了脚,套上鞋,拎起田埂上的书包上学校来了。听了这话我羞愧得要死,我也是我父亲的儿子,可我从帮父亲耕地耘田,甚至连割麦插秧也几乎没有。我那时想,老毛将来肯定是个有出息的人。可现在老毛说话一副官腔,不知道以后到底会怎样。可谁能说清究竟怎样才算是有出息呢?

    (三)

    我和锋兄的交谈使我们都陷入一种对往事回忆的亢奋中,我想到当年小丁在化学课上用铁丝捅一颗发令枪的子弹,结果“啪”的一声巨响吓得同学和老师都魂飞魄散,下课后他还骄傲地把被火药熏黑的手指伸出来“展览”;想到当年我和磊哥和李永波三兄弟在数学课上毫无顾忌地说话,被老师叫起来整齐地站在墙边;还想到曾经暗恋的女生,想到那时她美丽的身影像一把刀在我自卑的心底里绞来绞去;还有复读时教室里11c11的阵容,在夏天里汗臭、体臭、脚臭肆虐,我和锋兄,我们所有人都呆坐在那儿,一边看着汗水从身上静静地滴下来,一边想着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不想这些的时候,还以为日子都已经远远过去了呢,一旦想起来,所有的事又都在眼前。于是觉得自己的影子还留在高中的角角落落,它们都还好好地在那里呆着,一动不动,回去就还能看到。曾经无数次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暗暗流下的年轻的泪水,单纯而势力地为高考所作的奋斗,曾经细细把玩而又最终被随手丢弃在草丛中的鹅卵石,在课桌上深深刻下的李白的诗句,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还静静地躺在几年后的空气中。

    只是时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逝去了,每一件事的发生,都具有其不可逆转的性质。我在复读的时候开始人生第一场恋爱,到现在停止。三年。三年里会有多少记忆呢,我问锋兄。锋兄还未曾恋爱过,很老实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记忆被保留下来,而这些记忆又有多少会在将来被唤醒。我在努力遗忘。遗忘的时候我羡慕而哀伤地想,我永远也回不到三年前那个一片空白的自己了。

    (四)

    高三时,老马有一名名言:“上了大学玩破头都没有人找你!”他用这句话来压制我们贪玩的情绪。现在看来,小丁和磊哥都属于玩破了头的一类,我也差不多了。我对锋兄说,我、小丁和磊哥都属自由派,而你和老毛是学院派。自由派天生就是以潇洒为生,浪际江湖,而学院派以庄重为生,苦学成家,所以你和老毛想要考研,而我们不想。我说,既然已经学了理科,其实我很想当个工人,不费脑筋地拿一份工资,业余时间读书写东西,过神仙般的生活。这是实话,写东西是我活着的支柱,人活着不能没有精神支柱。写作消耗我的生命,或者也可以说是我在消耗生命的时候把这种消耗记录了下来。总之,现在我靠写字活着。

    说到我目前的生活,除了一段感情的结束,其它亦沉重如磐石。二十二岁了,父母年年老去,我在这个看上去很美的学校为了考试而学习,疲于奔命。吃饭、睡觉、逃课、上网,阳光永远照不到我偏仄的内心里去。有很多苦闷都是锋兄所不能体会的。锋兄为人老实,学习勤奋,只是运气不佳复读了两年。现在苦难过去,以优异成绩就读于武汉理工的热门专业,实在没有什么好愁的。有些事是要亲身体会才能知道个中滋味的,我不能向锋兄诉苦,正如小丁和磊哥也从不向人诉苦一样。这叫作强作欢颜。

    想到这里我深深感到我已经将自己封闭起来多年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追寻起来,仿佛生来即是如此,我似乎从来就没有向别人开放过,从来都是在无眠的夜里和自己对话,把苦闷和绝望一句句写在纸上,再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电脑。是啊,好多年了,我从未发自内心地笑过。我也张嘴,也将嘴角向两侧牵引,但这些都只是在脸上,我的内心已经坚如桃核,难以开启。我心头一直压着一块石头。太阳明朗的时候,它变得稍轻一些;天气阴沉或黑夜降临的时候,它就沉重起来,让人心神不宁,手足无措。我一直认为,我的青春就这样荒废了,破旧了,永远留在了记忆中的偏僻小巷。这个世界仿佛就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美好的事物被轻易毁坏,然后消失,只有庸俗长久地存在下来。这种情形不是因我而生,也不会随我而去。我生前如此,死后也是如此。

    (五)

    从锋兄那儿回来,于记忆的河流里打捞起的东西让我久难平静。我们这么多人,都要带着自己光彩或者黯淡,轻松或者沉重,成熟或者青涩的历史走进社会了。我们就这样长大了吗,我们还会有快乐吗?想到这里我才意识到自己今后又是一个人往下走了,又要过自由而孤独的生活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日子一晃就是一天,阴阴晴晴。在时光的流逝中,我发现什么感觉都是一时的快乐、兴奋、思念、依依不舍,统统转瞬即逝。只有青春的底色,那暗灰色的调子长久不褪,那是真实的忧伤和绝望。很多时候我写小说而不是赤裸裸地触及现实,是因为我觉得现实实在是残酷得可以,倘若真的细细描绘下来,其情形就像用尖刀去屠戮一俱鲜活的肉体,总是血肉模糊,令人惨不忍睹。有时候突然间就想哭,仿佛是在这个世上受到了莫名的委屈。然而我们的生活又是多么简单,就像一群淘金者肩扛尖嘴镐和口袋去遥远的地域寻求收获。只是我根本不想做这样一个淘金者,金子无法勾起我的意欲。我一路哀愁走到今天,一切无可挽回,昨天总是一个伤人的字眼。

    骑单车飞驰在望不到尽头的关山一路,听风像逝去的青春一样在耳边呼呼吹过,又忍不住想起曾经许下的爱一辈子的承诺,曾经期望的在大学里展身手的梦想,再次感到生活实在有那么一点可笑。我们就这样一路沉默着走下去,总有一天,大家会彼此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