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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的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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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乳白的长方形木框,淡绿的纱窗,镶了银灰的边,安了纯色的手柄,占据了整整一面墙,这正是我办公室的窗。上班的日子,偶尔打开窗来眺望,一方天地就这样跃入我的视线,从此,窗含四季、含远山、含风霜雨雪、含日出日落、月明鸟唱、背影人迹营造了一个有着怎样古往今来婉约风情的天地呢。于是,倚窗而望,让一片无尘无染的蓝天倒映窗前,看一朵无忧无虑的云在远窗姿意卷舒,任一缕有些清洌的风撩拨着无语的窗棂,掬一汪明晃晃的清辉在窗台悄吟“暗香浮动月黄昏”听一曲早春的鸟鸣如纷纷扬起的花瓣落满一窗。

    窗,生动了这小小的屋,小小的空间因了它有了生命,有了精气神;它让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化作流畅而欣悦的心跳,感受着窗外的世界,唯它最敏感。

    日复一日,伫立窗前,我凝视树木从容地走过四季。新岁来临,当春风悄然拂过,白桦、柳树、还有女贞子就又重新萌发了嫩绿,亮鲜的叶芽透着青春的光度,慢慢展开翅膀,张扬着生命崭新的希冀。满眼的碧绿带着极好的心情,迎来了浓淳淳的夏风“哗哗哗”的渲哗声中将生命的热情推向极致。夏尽秋来,空旷的高秋从不缺乏激情,它带来生命新的信息,着一树金黄预示生命的成熟美,尽管它们未必都结出丰盈的果实。秋后,冬风呼啸,大雪纷至,它们小心地收藏金色的外衣,等待新生命的孕育,新希望的诞生。年复一年,树就这样走过。所以,无论何时望向它们,心中都会油然而升一种生命的原色。

    记的是偶然的一个晚间,我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只见窗口将一条银河引领着倾泻而下,荡起一瀑素练竟铺染了半间屋,星辰闪闪烁烁,似要顺势滑落进来,地上窗影卓然,如一帖正笔行楷,起落之处墨色饱满富丽,笔笔刚巧,流畅自如。那是一方来自月宫的素笺吧!蓦然,古色古香中响起岁月荡气回肠的钟声。千百年来月光就是这样在人与天地之间互相凝望,千里婵娟,留下多少画意诗情,千古佳话。

    窗棂上的雨最让人忍俊不禁。每每它散落成一串串四溅的珍珠,撒欢地跳跃着,活泼得像个小精灵,不管你如何地手忙脚乱,也抵不过它开心的玩笑,三三两两,说说笑笑,一骨脑儿地蹦进来,打湿你嗔怪的眼神。最吸引眼球的当是窗前偶尔飞过的蝴蝶、蜜蜂、喜鹊、麻雀、鸽子最惹人的是窗前那株老石榴,开花的时候爆出一轮一轮燃烧的夕阳,就在你惊艳的当儿,它又变戏法儿似的挂满通红的小灯笼,引得路人驻足留下多少赞叹、多少牵绊的目光!最开心的莫过于春天倚窗凝望,那一地萌动的绿如果不是泥土缚住了腿脚,定要以窗为门跑进这屋里来,剪一段新鲜的春满满地送你。

    而对于窗来说,风是一位知心的“聊友”风爱说,窗应是一位善于倾听的长者,沉稳中蓄着一往深情,虽无语却那样宽容谦和,所以无论风是温柔地喃喃絮语,还是像一位演说家般的淘淘不绝,又或是气势轩昂的长啸不止,声嘶力竭,窗最多也只是几声脆响,哪怕风穿透了它的心!风来了!站在窗前的我忍不住说。窗依然沉默。应该关,应该开,应该半关半开,还是应该留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它总是让你拿主意。窗是最明白的,它总在你承受不了的时候提醒你——开?关?窗是智者。

    如此想来,窗之于房屋就像眼睛之于人,有着画龙点睛的神奇。真的无法想像没有窗!因为窗不仅仅开辟迎接了外面的精彩世界,还演绎透视出窗内的人生舞台。文革时期,画家黄永玉一家被下放到偏远的农村,住处自然随陋就简。一家人能相依为命已别无它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草房无窗。就在家人的遗憾声里先生挥笔而就,一扇窗开在了南墙上。从此,这扇窗也开在了黄家每个人的心坎上,正是凭着这扇窗,一家人相濡以沫走过了那段崎岖的岁月。而心灵之窗如是,人生又有何惧?也许因了窗与人有如此深厚的渊源,所以在浩瀚如烟的历史长河中,窗始终静静地泊在岁月的屋脊上,阅尽了人间的姿色,记录下人世的悲欢离合,生活的苦辣酸甜。

    一句“窗前明月光”传唱了千年,那份思乡的悠悠情怀在炎黄子孙心里种植了千年;“芭蕉分绿上窗纱”“竹摇清影罩幽窗”又将天将人意的那份闲情逸致渲染得入木三分,清雅脱俗;“金窗绣户长相知”“何当共剪西窗烛”“小轩窗、正梳妆”写尽了滚滚红尘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深深情爱,而“晓窗分与读书灯”“闲坐小窗读周易”至今让我们感受得到厚实的线装书里深蕴着的书香、墨香,还有一份文人玉树临风的书生意气,轻轻拍打着上下五千年的舷叶,那动人心脾的书卷气恰如涨潮的涛浪“哗哗”涌来,打湿今人的时光,引领起我们对古典文化的深深向往和无限怀恋。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我常常会发呆地想像“绮窗”到底是一种什么样式的窗?书上仅解释为“有花纹的窗子”可是就这一个“绮”字也足以让你有许许多多的联想和幻想,更不要说打开窗映入眼帘的即是一幅“雪中寒梅图”那该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又让人如何的在这一瞬间神清气爽,迎来一个别样的新日!所以,古老的木格窗在我是一种向往,总有着特别的吸引力。想那阳光透过镂空的格子照射进来,错落有致;淡淡的木香就从窗棂上飘出,让乡村的气息和植物的灵魂遍布每个角落;祥云、神鸟、飞天、夏荷、冬竹、瑞兽等等,这些古老的图腾点缀了这片土地上朴实的人生、朴素的日子;它既是精神上的追求,也是生活的真实写照,那种美从容、典雅、高尚,透着浓浓的东方农耕文明的质朴纯净,又大写意般地挥洒出大汉民族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生存和生活智慧。难怪人们爱窗!其实爱的是那份心灵上的自然。更有甚者,宋代大词人吴文英更是爱的痴情,干脆以窗为名,号曰梦窗。吴梦窗驰骋词坛,能令无数丽字一一生动飞舞,如万花为春,脍炙人口,被后人冠以“吴词密丽”而称道不已。我以为那方如梦的窗口一定带给他许多梦幻般的启迪,才使他奇思壮采,文思泉涌,腾天潜渊,犹如神助而成就一代文豪,不然何以如此钟情于窗?

    其实中国古老的建筑文化中窗是占一席之地的。“窗今西岭千秋雪”关注更多的是窗的方位。风水说绝非妄谈,比如北方的四合院,在建筑上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所以才能冬暖夏凉,得四季之风月而适于颐养人性与天年。时至今日建筑大师贝聿明依然对中国花窗情有独钟,在他世界性的作品中每每出现中国窗的古典风格与韵致,为他的作品增色不少,也传达了他心灵深处浓浓的中国情结。

    夕阳又贴在了窗上,远山静默,晚风悠扬,一个人静静地伫立窗前,夕阳伸手可触,那耀眼而苍劲的辉煌让你感受着直抵灵魂的存在。自然托举了人类,而在自然的脏腑里人又是多么缈小!眼前绿叶喧哗,青翠可爱,而你的目光追寻的却是那深埋在地下的根,那是多么深邃而神圣的力量,那是生命的存在。此时,所有的烦恼、芜杂的世事、不堪回首的过往、层出不穷的愿望都被窗带远了,一种天人合一的感觉让尘俗的世界悄然遁没。是啊,小小的窗,放眼可看万里,侧耳可听千秋,更为重要的是为人们打开了一片新的心灵世界。想来每个季节都是岁月的窗,当一扇窗关闭的时候,另一扇窗一定会打开!人生不正是如此吗?春日已近,不如打开窗吧!让春风、春雨、春声、春花拥进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