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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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时一个小时三十三分钟，一个奇形怪状，色泽尚属正常的6寸蛋糕终于热气腾腾的出炉了。虽然过程惨烈点，好在这结果还能看，与面团奶油苦苦奋战了一场的两个人激动得泪流涕下。
接着，风雨又发挥正常水平，揪着双开门冰箱里寥寥的食材，炒了两个菜端上桌。
十一月，北方的白昼已经很短，七点半的光景，窗外已是一片灯火辉煌。
丁修在那勉强称得上蛋糕的东西上插一根细红的蜡烛，本想关灯煽情一番。孰料，打火机跳动的火苗将将靠近白色烛心，一阵风自寿星大人口中呼啸而来，火苗无情被灭。
“小子嘴快得很！许愿了吗？”丁修伸手一掌拍在寿星黑发浓密的后脑勺上。
“小爷啥都有，不在乎！”
寿星不屑，抄起筷子叼一片回锅肉扔进嘴里。嚼了两口，双眸忽的一亮，朝风雨竖起大拇指，说：“正！和我在成都吃的一个味儿！”
被他夸奖，风雨心中欢喜，羞涩的浅笑。丁修是在一旁全程旁观她下料起锅的，觉得无甚神奇之处，有些不信，夹来一片，入口便惊。
“小家伙，你不是四川人呀，怎么做的味道这么正宗？”他惊讶的问。
风雨抿嘴笑着说：“我婶婶是四川人，我从小跟她学的。”
婶婶是阿南的母亲，憨厚老实的农村妇女，年轻时岁父母到风雨家乡打工，经人介绍嫁给了大她十岁的叔叔吴建国。她待风雨是好的，比叔叔好。风雨从她那里学到了许多本该从母亲那里学习的生活技能，比如扫地做饭，穿针缝衣。是以风雨想起那少言沉静的妇女，心是柔软的。
可是，这里是b城。b城和老家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在一方便不能说另一方的话，个中缘由，她好奇却未曾问起，一是无人可问，一是临行前夜，爷爷叮嘱过，大人的事小孩儿不得多问。
风雨谨记了老人的话，她想，父亲母亲那一辈不知发生过什么，当是恩怨难辨，对错难分。
难断幸与不幸，不过是出生在不被期待中罢了！风雨想得很开。
丁修与芸霁听她提起千里之外的吴家人，相觑一眼，都默了声，埋头吃饭。
风雨不是个傻孩子，自幼小小的肩膀上便压着穷人家的担子，心思总比同龄的孩子细腻通透些，愈加会察言观色。只在芸霁面前，偶现紧张出错的窘态。所以，两个男生眼角神色的细微变化，她自是察觉，心中有丝无力。
客厅茶几上，芸霁黑色的三星直板手机欢快的唱起歌来。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是齐芮最近很喜欢的一个台湾男歌手的歌，很红，学校广播里每天都在循环播放他的歌。风雨对这一首尤其喜欢，名字叫《星晴》。
芸霁起身走过去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抬头问丁修。
“黎尧尔阳叫唱歌，去不去？”
丁修嘴里含着菜，答：“随你。”
芸霁便对电话那边说：“等着。”
那花了一个小时三十三分钟钻研出来的蛋糕还来不及吃，便被放进了冰箱。风雨看着芸霁将它放进去的时候，颇有些遗憾，其实她挺想尝尝味道的，毕竟是人生的一个第一次。
出门时，丁修淡淡的问：“风雨，你要不要去？”
他换了称呼，风雨竟有些不习惯。他本便不比她大许多，“小家伙”着实别扭，却也是亲切。现在，听见他第一次认真的叫了自己的名字，风雨微微怔愣过后，胸口有些酸。她想，是自己妄想了与他们这群人的距离。
她懂，一个称呼的改变，这次他真的是客气相问。
于是，风雨眯眼摇头，笑着说：“不去了。学校有门禁的。”
丁修有些愧疚，只是那一边有尔阳在。几日前几人聚餐，尔阳斩钉截铁的说了不喜风雨。青梅竹马的情谊自然是萍水相逢的怜惜不能相较的。
上一次被楚廷瑞吐了的黑色轿车停在楼下。丁修提出先送风雨回学校，芸霁微微皱了眉。
风雨忙说：“不用，学校很近，走路很快。”说着她朝二人挥挥手，转身就跑。
跑出十余米，她忽然停下，回头朝正在掏车钥匙的少年喊了一句，“芸霁，生日快乐！”
十二月中旬，b城落了初雪。
来自江南的齐芮姑娘兴奋不已，穿得鼓鼓囊囊像颗粽子，拉着风雨出门踏雪。
她玩雪玩得兴起，风雨便去学校小商店给阿南打电话。
阿南说，家乡十月初就飘了场鹅毛大雪，如今已是银装素裹的冰雪天地。
幼年时，风雨和阿南是最喜欢冬天的。冬天没有农活，婶婶闲赋在家，每日都变着花样给两小孩儿做好吃的。从四川的麻辣火锅到大西北的大盘鸡，心灵手巧的妇人总是信手拈来。
婶婶在土屋子做的厨房里忙碌时，风雨裹着奶奶用当年新棉花缝的碎花小棉袄，乖巧的坐在灶前看火。婶婶在每道工序时，都会与她说上一句。
鸡肉剁块要小，大了老人家吃不动。
糖下锅，时机很重要，油不能太热，火不能大。
鸡肉炒出水咯，才能下土豆。
······
西北媳妇儿做得久了，她的川话已不甚标准，带了普通话的圆润流滑，风雨说不上是好听还是难听，反正久了就习惯了。有时，阿南举着雪球在门口跟她说话，疏忽了炉里的火，坏了婶婶的菜的味道，她会板着脸对她说：“雨娃，女娃子不晓得烧火做饭，嫁不了人嘚！”
小阿南看姐姐被训，把手里捏了半天好不容易捏大的雪球朝母亲身上丢去，然后拉了姐姐的手跑到院子里，两人一块儿堆雪人，打雪仗，嘻嘻哈哈，不亦乐乎。
“姐，你放假回来过年吧！”电话那头，阿南轻声说。
齐芮在不远处，从低矮的树枝上捧下一手雪，凑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去舔，舔完立刻皱眉，咂舌，表情极其丰富。
风雨心想，家乡的雪比b城的白多了，干净多了，吃进嘴里都带丝儿甜味。
打完电话，再半个小时，齐芮就对雪失了兴致。风雨看表也到了补习班上课的时间，便和她分了手。
平时，她多是走路过去补习班，遇上天气不好才会乘坐公车。下雪路滑，她便坐了公车。
如果，那日初雪未至，风雨不会选择坐公车，不坐公车，便不会提早到17楼，不提早到17楼，便不会撞上那件事。若有这个如果，她当与心中的少年浅行辙止，此生无缘。
当然，如果不会成立，所以，终有天意。
即便在雪天，公车还是比步行快许多。到达补习班门口的时候，她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门上贴有一方小纸，大四师兄外出购物，不时将归。
风雨靠墙等着，对面深棕的门锁着，芸霁不在。
她来时，他总是不在的。楼下停车位空着，窗户暗着。两个小时的课后，下楼，熟悉的黑色轿车在，他家中亮了灯，知他已归。她会在楼下抬头看那亮灯的窗口一会儿，然后离去。
二十七分钟之后，师兄还未归来，来了一个学生，两人一起等。
又过了十来分钟，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师兄，而是穿着红黑色羽绒服的芸霁，他戴着黑色口罩，一大半俊颜藏在下面，只余漆黑如墨的眼睛露在外面。
他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中，看见风雨，右手拿出来拉下口罩挂在下巴上，露出嘴巴，问：“站这儿干嘛呢？”
风雨指了指门上的纸条，说：“师兄不在家，我们没钥匙。”
芸霁一面掏着钥匙低头开门，一面问：“上次那个师兄？”
“不是，是这个补习班的老板。”
“哦，那我见过。进来等吧！”门拉开，他回头对她说。
风雨微微思忖，师兄应当是快要回来了，其实在外等等就好，反倒进去显麻烦。可是看着那扇向外打开的门，她的心还是蠢蠢颤动了。
“不然，我们过去等一会儿？”她侧头问一起等的男学生，总不好丢下人家一个人。
也巧，这男学生正有生理急事，已是憋了好一会儿，眼见有机会去邻居家借卫生间，便马上点头说，好啊！
芸霁将门拉得大开，让他们两人先进了去，自己跟在后面，还不忘对风雨说：“你还是穿我的吧！”
说着，从鞋架上拿下两双仅有的拖鞋，一双递给男学生，一双放到风雨脚边。
三个人站在玄关，显是有些挤的。风雨便迅速的脱下墨绿色的雪地靴，换上那船似的黑色拖鞋，率先往客厅走，让出空间。芸霁只用蹬掉鞋子，也很快的跟上了她。
耗时一个小时三十三分钟，一个奇形怪状，色泽尚属正常的6寸蛋糕终于热气腾腾的出炉了。虽然过程惨烈点，好在这结果还能看，与面团奶油苦苦奋战了一场的两个人激动得泪流涕下。
接着，风雨又发挥正常水平，揪着双开门冰箱里寥寥的食材，炒了两个菜端上桌。
十一月，北方的白昼已经很短，七点半的光景，窗外已是一片灯火辉煌。
丁修在那勉强称得上蛋糕的东西上插一根细红的蜡烛，本想关灯煽情一番。孰料，打火机跳动的火苗将将靠近白色烛心，一阵风自寿星大人口中呼啸而来，火苗无情被灭。
“小子嘴快得很！许愿了吗？”丁修伸手一掌拍在寿星黑发浓密的后脑勺上。
“小爷啥都有，不在乎！”
寿星不屑，抄起筷子叼一片回锅肉扔进嘴里。嚼了两口，双眸忽的一亮，朝风雨竖起大拇指，说：“正！和我在成都吃的一个味儿！”
被他夸奖，风雨心中欢喜，羞涩的浅笑。丁修是在一旁全程旁观她下料起锅的，觉得无甚神奇之处，有些不信，夹来一片，入口便惊。
“小家伙，你不是四川人呀，怎么做的味道这么正宗？”他惊讶的问。
风雨抿嘴笑着说：“我婶婶是四川人，我从小跟她学的。”
婶婶是阿南的母亲，憨厚老实的农村妇女，年轻时岁父母到风雨家乡打工，经人介绍嫁给了大她十岁的叔叔吴建国。她待风雨是好的，比叔叔好。风雨从她那里学到了许多本该从母亲那里学习的生活技能，比如扫地做饭，穿针缝衣。是以风雨想起那少言沉静的妇女，心是柔软的。
可是，这里是b城。b城和老家是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在一方便不能说另一方的话，个中缘由，她好奇却未曾问起，一是无人可问，一是临行前夜，爷爷叮嘱过，大人的事小孩儿不得多问。
风雨谨记了老人的话，她想，父亲母亲那一辈不知发生过什么，当是恩怨难辨，对错难分。
难断幸与不幸，不过是出生在不被期待中罢了！风雨想得很开。
丁修与芸霁听她提起千里之外的吴家人，相觑一眼，都默了声，埋头吃饭。
风雨不是个傻孩子，自幼小小的肩膀上便压着穷人家的担子，心思总比同龄的孩子细腻通透些，愈加会察言观色。只在芸霁面前，偶现紧张出错的窘态。所以，两个男生眼角神色的细微变化，她自是察觉，心中有丝无力。
客厅茶几上，芸霁黑色的三星直板手机欢快的唱起歌来。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
是齐芮最近很喜欢的一个台湾男歌手的歌，很红，学校广播里每天都在循环播放他的歌。风雨对这一首尤其喜欢，名字叫《星晴》。
芸霁起身走过去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抬头问丁修。
“黎尧尔阳叫唱歌，去不去？”
丁修嘴里含着菜，答：“随你。”
芸霁便对电话那边说：“等着。”
那花了一个小时三十三分钟钻研出来的蛋糕还来不及吃，便被放进了冰箱。风雨看着芸霁将它放进去的时候，颇有些遗憾，其实她挺想尝尝味道的，毕竟是人生的一个第一次。
出门时，丁修淡淡的问：“风雨，你要不要去？”
他换了称呼，风雨竟有些不习惯。他本便不比她大许多，“小家伙”着实别扭，却也是亲切。现在，听见他第一次认真的叫了自己的名字，风雨微微怔愣过后，胸口有些酸。她想，是自己妄想了与他们这群人的距离。
她懂，一个称呼的改变，这次他真的是客气相问。
于是，风雨眯眼摇头，笑着说：“不去了。学校有门禁的。”
丁修有些愧疚，只是那一边有尔阳在。几日前几人聚餐，尔阳斩钉截铁的说了不喜风雨。青梅竹马的情谊自然是萍水相逢的怜惜不能相较的。
上一次被楚廷瑞吐了的黑色轿车停在楼下。丁修提出先送风雨回学校，芸霁微微皱了眉。
风雨忙说：“不用，学校很近，走路很快。”说着她朝二人挥挥手，转身就跑。
跑出十余米，她忽然停下，回头朝正在掏车钥匙的少年喊了一句，“芸霁，生日快乐！”
十二月中旬，b城落了初雪。
来自江南的齐芮姑娘兴奋不已，穿得鼓鼓囊囊像颗粽子，拉着风雨出门踏雪。
她玩雪玩得兴起，风雨便去学校小商店给阿南打电话。
阿南说，家乡十月初就飘了场鹅毛大雪，如今已是银装素裹的冰雪天地。
幼年时，风雨和阿南是最喜欢冬天的。冬天没有农活，婶婶闲赋在家，每日都变着花样给两小孩儿做好吃的。从四川的麻辣火锅到大西北的大盘鸡，心灵手巧的妇人总是信手拈来。
婶婶在土屋子做的厨房里忙碌时，风雨裹着奶奶用当年新棉花缝的碎花小棉袄，乖巧的坐在灶前看火。婶婶在每道工序时，都会与她说上一句。
鸡肉剁块要小，大了老人家吃不动。
糖下锅，时机很重要，油不能太热，火不能大。
鸡肉炒出水咯，才能下土豆。
······
西北媳妇儿做得久了，她的川话已不甚标准，带了普通话的圆润流滑，风雨说不上是好听还是难听，反正久了就习惯了。有时，阿南举着雪球在门口跟她说话，疏忽了炉里的火，坏了婶婶的菜的味道，她会板着脸对她说：“雨娃，女娃子不晓得烧火做饭，嫁不了人嘚！”
小阿南看姐姐被训，把手里捏了半天好不容易捏大的雪球朝母亲身上丢去，然后拉了姐姐的手跑到院子里，两人一块儿堆雪人，打雪仗，嘻嘻哈哈，不亦乐乎。
“姐，你放假回来过年吧！”电话那头，阿南轻声说。
齐芮在不远处，从低矮的树枝上捧下一手雪，凑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去舔，舔完立刻皱眉，咂舌，表情极其丰富。
风雨心想，家乡的雪比b城的白多了，干净多了，吃进嘴里都带丝儿甜味。
打完电话，再半个小时，齐芮就对雪失了兴致。风雨看表也到了补习班上课的时间，便和她分了手。
平时，她多是走路过去补习班，遇上天气不好才会乘坐公车。下雪路滑，她便坐了公车。
如果，那日初雪未至，风雨不会选择坐公车，不坐公车，便不会提早到17楼，不提早到17楼，便不会撞上那件事。若有这个如果，她当与心中的少年浅行辙止，此生无缘。
当然，如果不会成立，所以，终有天意。
即便在雪天，公车还是比步行快许多。到达补习班门口的时候，她比往常早了半个小时。门上贴有一方小纸，大四师兄外出购物，不时将归。
风雨靠墙等着，对面深棕的门锁着，芸霁不在。
她来时，他总是不在的。楼下停车位空着，窗户暗着。两个小时的课后，下楼，熟悉的黑色轿车在，他家中亮了灯，知他已归。她会在楼下抬头看那亮灯的窗口一会儿，然后离去。
二十七分钟之后，师兄还未归来，来了一个学生，两人一起等。
又过了十来分钟，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师兄，而是穿着红黑色羽绒服的芸霁，他戴着黑色口罩，一大半俊颜藏在下面，只余漆黑如墨的眼睛露在外面。
他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中，看见风雨，右手拿出来拉下口罩挂在下巴上，露出嘴巴，问：“站这儿干嘛呢？”
风雨指了指门上的纸条，说：“师兄不在家，我们没钥匙。”
芸霁一面掏着钥匙低头开门，一面问：“上次那个师兄？”
“不是，是这个补习班的老板。”
“哦，那我见过。进来等吧！”门拉开，他回头对她说。
风雨微微思忖，师兄应当是快要回来了，其实在外等等就好，反倒进去显麻烦。可是看着那扇向外打开的门，她的心还是蠢蠢颤动了。
“不然，我们过去等一会儿？”她侧头问一起等的男学生，总不好丢下人家一个人。
也巧，这男学生正有生理急事，已是憋了好一会儿，眼见有机会去邻居家借卫生间，便马上点头说，好啊！
芸霁将门拉得大开，让他们两人先进了去，自己跟在后面，还不忘对风雨说：“你还是穿我的吧！”
说着，从鞋架上拿下两双仅有的拖鞋，一双递给男学生，一双放到风雨脚边。
三个人站在玄关，显是有些挤的。风雨便迅速的脱下墨绿色的雪地靴，换上那船似的黑色拖鞋，率先往客厅走，让出空间。芸霁只用蹬掉鞋子，也很快的跟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