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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寄生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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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吃了饭出去的时候,天上竟然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临走时陈星河叫老板多多切了些熟肉,带着当零食吃。老板也是想不到,一天守到黑,居然守得这么一个大单,高兴得一迭声答应。陈星河谢过老板,一边问老板这儿有没有地儿住宿,毕竟……家里寒酸,啥都没有。

    “那你的意思,我们来你家还得住旅店呗”,桑荫没好气地说。

    “那那……那怎么办”?陈星河急得挠头,望望初雪,又可怜巴巴地望向哑巴玲,“你帮我问问,我老板——你姐,她想住哪儿”?

    哑巴玲气得嘴巴哧哧的,直冒冷气,瞪眼望着陈星河,那意思分明是说,你到人家老板家里,好歹还有一张地垫儿给你吧?

    桑荫望向饭店老板,“附近有没有超市,买点儿生活用品就行”。

    有!有有有!必须有。

    饭店老板热心地告诉桑荫说,前面不远处有个超市,饮料零食样样俱全,关键它邻着本地中学,卖的还有棉絮,铺的盖的洗的涮的,五脏俱全,“虽然不是很好,但好过没有。你们这么多人,又是这么个天气,这些都是必需品”。

    那可真太好了!

    陈星河大喜,没敢耽搁,匆匆跑到超市买了好些东西,又喊哑巴玲和王一也去,铺的盖的吃的喝的,买得大包小包,齐齐整整,桑荫嘱咐陈星河买些烟酒,给陈星河听愣了,说咱买那玩意儿干啥?但他只迟疑了两秒,又匆匆跑去买了放后备箱。

    反正老板说着,他听着,老板说啥都对!

    陈星河倒不是不想几个小伙伴儿去到他家里,第一确实啥都没有,还不如秦岭,秦岭还有草垛,他河南老家连个草垛都没有。第二就是,那个家里,现在确实不宜住人。

    他年年回来给老爹烧纸,难道不知道别人把他家院子占了吗?并且那个风水对家宅极为不利,他第一年从外公家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给老爹烧纸,只是当时尚小,知道宅子被人侵占,但也是只得个知道,那时的他没有力量反抗讨要。后来又年年浪迹漂泊,自己啥时候死了还不一定,生存尚且是问题,再倒霉一点儿好像也没有多大关系。更加没有心思争取一个公道了。

    所以他从前回家,给老爹烧了纸就走,还生怕被人撞见,都是赶大早儿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明显一看就不能入住的宅子,几人都是这儿里边的人,岂会看不出来?陈星河想的是自己倒霉也就倒霉了,不想连累别人,没想到小伙伴儿一个两个都是不怕死的,无非天当被,地当床,草垛都滚过,还怕别的?

    买过东西,几人上了车就往陈庄赶,想不到真如陈星河所说,三五分钟就到了。当车子驶进陈庄,发现搭在村口的戏台依旧灯火通明,咿儿呀儿有声,这么冷的天,台下虽然看不到一个观众,台上的伶人依旧唱得声情并茂,动人心弦。

    “一个观众都没有,为什么他们还在唱”?初雪一脸懵懂。

    “这你就不懂了吧?听戏的不仅有人,还有四方鬼神,八路神仙,戏一开,锣一响,就没有个半路停唱的道理”,陈星河说到。

    桑荫打开车窗,把手伸到窗外,不长时间,外面的雨丝竟然变成了雪花,难怪飘飘摇摇,一片雪白。

    今年河南的第一场雪,似乎来得早了些!

    桑荫推开车门,下了车就站在离戏台不远的地方,认认真真看了起来。初雪赶紧叫陈星河找了把伞,跟着下车把伞撑在了桑荫头上。

    陈星河和王一,哑巴玲,几人赶紧跟着下车,排排站在了桑荫身后,哑巴玲刀一样的眼神不断望向陈星河,意思你惹我姐,跟你没完!

    吓得陈星河脖子都快缩到了衣服领子里。

    这么敬业!桑荫安静地看着风雪之中,台上唱戏依然唱得浑然忘我的这些伶人。你们是唱给人听也好,鬼听也好,就凭这份精神,这份热爱,就值得我顶风冒雪,站着聆听!

    “漫拭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三爷,要是真如初雪所说,到时……你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了吧?到那一天,我去哪里找你?

    桑荫潸然泪下,哭得不能自已。

    九点多钟时,曲目终于鸣锣收尾,整个剧组的人,甚至包括幕后乐师最后都上场对着桑荫几人鞠躬致谢,吓得桑荫赶紧躬身还礼。

    唱作不易!演的人走了心,看的人,入了情。

    因这条进村的路有戏台挡了,陈星河几人又转了几转,终于回到了自己家里。

    停好车,陈星河也是第一次走进家门,他望着院里那株腰身粗壮的桑树,风雪之中孤傲坚实地挺立,忽然想起来桑荫姓桑,陈星河此时终于相信了缘份注定这话,霎那间红了眼睛。

    凡事发生,原来,皆是最好的安排!

    第二天一大早,桑荫喊醒所有人,谁都不许睡懒床,洗漱好先去到坟上烧纸,都去!一是好叫村子里所有人都看看,不能老是欺负陈家没人,同时也是告诉陈家祖宗,陈星河现在出息了,凡事儿有人罩着,叫他们在底下放心。等所有人起床之后,桑荫叫陈星河和王一先去镇上买祭礼,自己和初雪还有哑巴玲,把堂屋收拾了出来,案是案,台是台,等着陈星河回来,这个陈家的长子嫡孙,再亲自把陈家历代祖宗神位,请上桌。

    破是破了点儿,但来得匆忙,没有准备,等下回来,一定明堂洁净,四野清明,到那时再好好为陈家列祖列宗打醮奉香,祷告安宁。

    等到陈星河和王一两人买了祭礼回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地里给陈星河老爹烧纸去了。虽然适逢会上,十里八乡的老乡赶往陈庄,但村人看到那么些陌生的年轻人在陈家进进出出,才知道是陈家后人回来了,纷纷侧目。

    从地里回来后,陈星河那双星星眼儿雾蒙蒙的,像有水汽。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有个家。

    但由于陈星河长期不在家,院里破败得不成个样子,昨晚上没时间收拾,虽说饭馆老板说胡瘸子来时清理了一下,但没有人住的房子,过不久就又荒了。从地里回来之后桑荫又催着哑巴玲和初雪,把院里杂草清清,虽不长住,但也得有个家的样子。初雪愣愣地望着桑荫问,少主,我们清草,你去哪里?

    “我去看戏,行了吧”?

    “不行”,初雪把手里的扫帚一扔,“少主在哪儿,初雪在哪儿”。

    “附议,附议”,哑巴玲也把手里的镰刀扔了。

    “反了你俩了”!

    有村人经过他们家,看到院里几个年轻人又是闹又是笑,纷纷向他们投来赞许的目光,又匆匆忙看戏去了。

    大雪天也挡不住他们看戏的热情!

    桑荫又喊过来陈星河和王一,提着昨天买的烟酒去拜望前面两户芳邻,一家一家来!先去东队,嘱咐陈星河,“好好说话!你就跟他们说,把咱家院子给咱让回来,我们可以出些钱资助他们,重新建房”。

    “出钱资助那还得是咱讲理,不讲理咱可以直接喊他们滚蛋”,王一提着酒,看着陈星河家相当闹心的院子,恶狠狠自言自语。

    谁知道不到半小时,两人就回来了,烟酒也提了回来,陈星河气得哆嗦,说也不用跑下一家儿了,差点儿把我俩打出来!站在院里咬牙切齿要和王一两个,把那两家的屋角给拆了。

    “谁建的谁拆,不着急”,桑荫仿佛早就料到了,叫陈星河和王一照样提着烟酒,往刚去的那户人家前面一家,给他们提过去,“就说陈家小子在外面做了点儿小买卖,赚了点儿钱回报乡里:多谢他们看顾!并且提议他们建房,陈家全额资助。但是有个要求:要他们建房子把宅基地往后边座,后边占了陈家多少,他们也占多少。不仅全额资助,还承包他们无房期间在外停宿的所有费用”。

    这回陈星河和王一,倒是去了半天没回来。

    桑荫几人收拾好屋子,看着院里直戳心窝子的两个屋角,也是特别的郁闷,感觉喘口气都特别艰难。

    这样的房子是没办法住人的!不仅不适合入住,它甚至都不应该这样子存在。照陈星河的态度,它肯定还存在了很多年。幸亏院里那棵千年古桑种对了位置,多少化解了一些剑戟造型对宅子的戾气。在风水上来说,两个屋角如同两把利剑直插后院两肋,这是大忌!时间长了这户人家儿后人轻则生病,重则夭亡,都有可能。

    前边儿那两户人家儿或许只是占便宜心理,想多占田宅,可能没有想过自己自私的操作给别人造成了多么大的危压。

    但也说不准,有些人,他就是单纯的坏!

    几人正思量间,突然听得村口方向几声凄厉的惨叫,好像是从扩音喇叭里传出的声音,惊得桑荫几人脸色突变,不是陈星河和王一跟人打起来了吧?这时院外又有咚咚的跑步声,一些人一边往村口跑一边问谁把谁戳死了?桑荫跑到院门口拉住一个村人一问,说是戏台上死人了,一个花旦拿着剪刀,把一个女扮男装的反串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