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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蝶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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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桑荫几人往外边跑时,看到从前面院里出来的陈星河和王一,也往戏台的方向跑。

    “出什么事儿了?”王一边跑边问哑巴玲。

    “不知道”。

    “不知道你跑那么快?”

    你管得着吗!哑巴玲瞪了王一一眼。

    刚刚那声凄厉的惨叫由声麦传播,可能几里地的人都听见了。几人气喘吁吁跑过去一看,寒冷的雨雪天气,宽阔的戏台下边站满了人,一片沸腾。远远的,只见戏台上一名唱戏的倒卧在地,雪白的戏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此时雪越下越大,飞舞的雪花落在台上,立刻也变得一片殷弘。

    一名花旦则惊恐地望着那名倒地不起的同伴,坐在地上两手撑着不断后退,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好像已经吓傻了。

    看到这个景象,桑荫脑袋里一些画面一闪而过,冰天雪地里,一个头戴皇冠、身披朝服的男人屏退左右,欺身上前喝问他,凭什么你只比我早生两年,却能被立为太子,我只晚生两年却要在你脚下称臣?假仁假义,都是你假仁假义……,男人狂笑了两声,面目扭曲而狰狞,指着他又说道,如今父皇已死,没有人知道我矫诏!你若真是仁义,陪我们的父亲去吧!史书上我尽量把你写得好看一点儿。然后男人手起刀落,一刀削去他头上王冠,他的额头也因此血流如注,滴滴鲜血,染红了脚下白雪。

    他注意到,男人那扬起的右手上,居然长满了黑色的鳞片

    …………

    一个人手上,怎么会长满黑麟?一双手整个像戴了双漆黑如墨的黑手套!桑荫感觉额头一阵剧痛,犹如被人当头一个重击。她想起了在西蜀时上官东阳几回到厢房看她,那双黑手套就没有摘下来过,当时她还疑心,不冷不热的,上官东阳是新添了啥毛病?桑荫抚着额头晃了两晃,勉强站稳身形,难道他手上,生长黑麟?

    桑荫拼命摇了摇头,这两天神思恍惚,心情沉重,是额头那东西又长出来了?

    一旁的初雪看桑荫神色有异,赶紧一把扶住问她怎么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桑荫摇头。几人又从后台往台上跑,此时后台那木质的简易楼梯,正有人往下冲,一边冲一边嘴里嗷嗷叫,可能是吓到了!到了台上,桑荫注意到此时那名花旦嘴里依旧重复地说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一个看似班主模样的负责人,正在焦灼地质问那个喃喃自语的花旦,“剪刀……不是假的吗?它怎么变成了真的?不是假的吗?不是假的吗”?

    看来受到惊吓的不仅是那名花旦。

    “报警了吗”?王一关切地问。

    “那戏班的其他人……”?桑荫看着幕布旁边摆着的一地乐器,很明显,这情景已经吓跑了戏班近一半儿的人。

    “都跑了”,班主沉痛地点了点头,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爬起就往后台跑,嘴里一迭声喊道具呢,道具道具……

    桑荫蹲下身子,用手挨了挨那名中刀的伶人人中,从他们听到声音到跑上戏台,前后也就十来分钟时间,此时这名伶人紧闭着双眼,面容安详,呼吸全无。

    很明显这是个反串,女扮男装。被人用锐器戳中胸口,她不仅面部没有扭曲,反而呈现出一种得偿所愿的安详,这不符合常理!而且,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年纪,花样年华,正值芳龄。因为倒在地上,她的头冠完全散落在地,长长的秀发上斜插着一枚粉色的蝴蝶样式的发夹。

    而她的胸口,还插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剪刀。剪刀在死者胸口左上方心脏的位置插下去,只露出手柄,刀锋几乎全部没进了死者的胸口。纵使这些唱戏的为了穿上厚重的戏服又不至于显得臃肿,里衣一件一件缠裹得很紧,但这样的天气她也不可能少穿呀,这个力度,那名花旦说不知道?

    桑荫转头看向那个吓傻了的花旦,轻声慢语地安慰她,“你不要怕,你好好想想,这些东西——道具,都是你们团里自己人经手的吗?”?

    “道具……道具刘鑫管的”。

    此时班主哭丧着脸又跑了上来,看着那位吓得话都说不利索的花旦,问她“道具刘鑫上哪儿去了,人呢,都上哪儿了”?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花旦眼神呆滞,又一遍又一遍重复,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

    桑荫又看了看那把插在死者胸口上的剪刀,一般情况下,女人所用裁剪衣服的剪刀,大多比较轻薄,绝不像这个,手柄厚实宽阔,可以想像刃口也是又长又锐,而且闪着寒光,一看就是新的,这把很明显不是裁剪衣服的剪刀,工地上用的?

    可想而知这把剪刀下去,别说血肉之躯,是块铁也能给它穿透罗。

    也就是说,这是个必杀式袭击,使用——或者是换掉这把剪刀的人,就没想让这名反串活着。

    多么大的仇恨!

    桑荫用手比划了一下,不行,她手太瘦了,光是比划了一下就显得这把剪刀硕大无比。可是这位花旦更瘦,她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这把剪刀刺进去?

    陈星河过来见桑荫盯着剪刀看,走过来问发现了什么?

    桑荫没吭声,用眼神儿问陈星河发现了什么?

    陈星河摇头,对着桑荫耸耸肩膀,低声嘟哝了一句什么,桑荫也没听清,转头又去看那位花旦,此时那位花旦看到桑荫看她,慌得把头转向一边儿,桑荫突然灵光一现问班主,“你们最近……有人去过工地?或者到过五金店里买东西”?

    “没有啊,我们用的道具……都是塑料的,不可能用真的”。

    “手感肯定不一样”?

    “必须的”!班主笃定地说,但是班主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突然抓住花旦说“你昨天到街上,说是买什么东西来着”?

    这位花旦被班主晃得衣衫不整,好看的头饰掉了一地。

    桑荫注意到这位花旦的戏服,这么鲜艳粉嫩的戏服,跟那名反串头上的发夹颜色呼应,桑荫又问花旦,“你们演的什么曲目?

    “梁祝,演到十八相送”。

    恩?怎么一下子说话就……不打结了?桑荫有点儿愕然。

    十八相送,梁山伯与祝英台里面的一个着名桥段。

    这个桥段在梁祝这个戏份里面相当之重要。梁山伯与祝英台结束了读书期间的多情陪伴,从这里之后,开启了两地相思的痛苦虐恋,这个段落是两人命运的转折,也是整部戏的高潮,更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这两个有情人难得的甜蜜时刻。

    花旦服饰鲜艳粉红,很明显她演的是富家千金,祝英台。因戏曲要表现出足够明显的张力,没有电影或是电视那么长时间,所以此时的英台已经换上了女儿装,应该要对梁山伯表明自己的女儿身份,示意山伯前去提亲。死的那名反串,演的应该是梁山伯了。这两位主角,在整部戏中的戏份可谓重中之重。

    只是这么个欲说还羞、心潮荡漾的甜蜜时刻,为什么会刀光剑影?

    关键是这名花旦此时居然答得如此流利,桑荫有点儿不明所以,此时这位花旦又邪媚地看了桑荫一眼,“你知不知道……他俩,山伯和祝英台,为什么化成了蝴蝶而不是别的”?

    “为什么”?桑荫有点儿懵,这个时候很明显不是说蝴蝶的时候啊,“是因为……蝴蝶漂亮”?

    “你知道吗,一只蝴蝶一生,只爱一人”。

    “这个……演戏呢,何必认真”?桑荫又回头看了看那名死去的伶人头上的蝴蝶发夹,再看看眼前这位脸色苍白的花旦,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认真,怎么演得好戏”?

    一句话给桑荫惊得目瞪口呆。

    都说戏比天大,戏中人痴,没有非常充沛的忘我投入的情感,演绎不了千古绝恋。

    你是入戏太深,还是……假戏……真做?

    就在桑荫一个错神儿间,这名花旦突然推开桑荫,往前冲去,桑荫反应过来女人是想干什么,奈何花旦已经飞快跑到了台边,她回过头朝桑荫凄婉一笑,嘴里唱着“蝴蝶展翅双双去,随花飞到天尽头”,直挺挺仰躺着朝台下摔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桑荫一声惊呼,等她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台边时,勉强只拉到了花旦一片红色的戏服。刚刚她还在疑心这位瘦弱的花旦力道不够,原来唱戏的都练过,在她不注意的情况下,刚刚推开她的那个力量大到惊人!桑荫瞪大眼睛趴在台边,只看到这名花旦仿佛一只翩跹的蝴蝶,在她的后脑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一片纯白世界里,霎那间开出了鲜红的花朵……

    王子……扶苏,我说过你不能赌骨肉亲情,不能赌人性,你输了……,桑荫仿佛听到胡不归的声音,仍然是那片雪地,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抱着他的尸身痛哭……

    我是扶苏?我到底是谁?

    台上台下,此时全乱了!底下围观的群众又是一声惊呼,胆小的已经尖叫着跑出了几米远,这时戏台上只听咚的一声,班主踉跄着站起身子,晃了几晃也砰的一声,跪在了台上。

    两辆警车终于鸣着警笛,呜呜哇哇地来了,台下围观的群众迅速让出一条道儿,几名警察和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穿过人潮,连走带跑到地来到了那位花旦倒卧的地方。

    “所有台上之人全部带走,协助调查!”有几位跑到台上的警察也不听陈星河和王一几个解释,不由分说地押着几人,连同几个戏班的人一起,往台下走去。

    初雪扶着桑荫,机械地跟着警察往下走。桑荫此时依旧瞪大了双眼,眨都没眨一下,脑袋里依旧是那位花旦决绝地往下倒的情景,桑荫现在想起来,当时她用旋转时空,让时间停顿三秒,不!只要两秒,她就可以把她拉回来,但是……,但是她当时完全想不起来,完全被花旦那种无畏的勇气和赴死的决心——给震慑到了,戏台的高度顶多两米,只要花旦稍微犹疑,这高度……本不致命……,

    围观的群众有一些对着从台上下来的陈星河几个指指点点,“看吧,我就说那桑树有问题,这陈家人一回来,死了两个了都……”。

    “警察是应当把他们抓起来,好好审审”。

    “天哪!死了两个人,这陈庄还能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