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小小娇凄驯将军 > 第六十六章红豆生房中

第六十六章红豆生房中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女人打架不比一台戏差,郭朴居然睡着了。汪氏在房中平静下来想这件事,才大彻大悟郭朴的偏心。

    她不是吃这种亏的人,在别人看来不是大亏的事,在汪氏看来是绝世大亏。这事情要是放在凤鸾身上,凤鸾有可能会忍让过去,在没有把她逼得无路可走时,凤鸾会忍让。

    但凤鸾认为的无路可走,在别人眼里又不算一回事。比如汪氏遇到这些事,她才不会放在心上。

    生活中的烦恼无处不在,烦恼的人无处不在,过于看重他,就成了大事情。

    凤鸾为汪氏时时袭扰痛苦,汪氏为凤鸾居然又打自己,这一次自己还没有说什么,她就上来动手,而且公子偏心,他装看不到。

    凤鸾不知道郭朴私下里教训过汪氏,而汪氏是渐感觉郭朴不是糊涂的人,而且偏心太过,不向着自己,只向着凤鸾。

    她怒火中烧,搓着手在房中走来走去。七巧和五巧停下说话,指望汪氏有好主意!偶然汪氏站住,见丫头们半仰着头,随着自己走而动着眼神跟上,汪氏就一笑:“我有主意。”

    只等婆婆郭夫人回来,汪氏盘算郭夫人不会坐视这件事情不管。

    什么话也不用再说,今天肯定是凤鸾没理。就是上一次凤鸾打自己,也不能说是她有理。没有气上一会儿,长平来喊她:“家人们寻少夫人。”

    汪氏面上光彩回来不少,客客气气先问长平:“公子醒了?”长平恭敬地道:“醒了,少夫人有事可以去说。”

    “我先办事去,”汪氏虚晃一枪,她对于郭朴端不平这件事,已经有戒心。管铺子的人,闲不下来,忙到晚上,铺子门前停下郭夫人的马车,郭夫人吩咐道:“请少夫人和我同回。”

    这正中汪氏下怀,她欢欢喜喜出来,坐上马车后,忽然悲伤。郭夫人当然要问,她和气又慈祥地道:“不舒服,累了就歇几天?”

    “不是的,母亲,”汪氏吞吞吐吐,她这样的性子说话犹豫不决,郭夫人更要问个明白,不能只使唤人而不闻不问,这正是郭夫人关心汪氏的时候,笑着道:“天冷添病,你初来乍到,是亲戚们又给你受了?”

    亲戚们给新媳妇受气,家家都有。郭夫人含着笑:“我也经历过,”汪氏心底涌过暖流,这暖流不足以让她对郭夫人从此感恩戴德,她却可以装出来感恩戴德,汪氏这才半吐半露地道:“周氏时常在公子面前说我不好,今天更是猖狂,我去回公子话,只说了一句,她提起墨汁泼了我一身,又过来打我。”

    把袖子卷起,汪氏忧伤地抬起手腕,那手腕上几道红色印子清清楚楚。郭夫人没有大怒,是先寻思,受伤的人就在面前,虽然是一面之词,郭夫人也赶快伸手搂过汪氏在怀中,抚着她肩头道:“我的儿,是怎么了,对我说说。”

    “并没有什么,我也知道我说话爽利,周氏从来不待见我,可是今天,只说了一句,她就”汪氏嘤嘤哭泣着,勾起郭夫人的心酸。

    郭夫人和汪氏都是性格外向的人,她打心眼儿里喜欢汪氏,虽然有汪氏洞房夜弄的那一出,郭夫人还是喜欢她,郭朴冲着母亲,也不愿再提这事。

    郭朴虽然病,很多时候能体谅人,只是有人不能体谅他是病人。他病下来郭夫人诸多劳累,汪氏能让郭夫人喜欢,分担郭夫人的劳累,郭朴当然会为郭夫人着想。

    要强的人都知道眼泪来得不易,没有伤心事不会发出,郭夫人心中对凤鸾无理信了三分,还有七分中,至少有五分为儿子想想,要听听儿子的话才能定论。

    凤鸾十分里占了五分,这五分全由郭朴作主说了算,郭夫人细心问汪氏:“是怎么回事?”汪氏抽抽泣泣说出来:“雇用的一个人,原来是周氏的邻居,她笨手又笨脚,我骂管事的,管事的骂她不服,让她走,她把周氏少夫人抬出来,说是周氏让她来的,我只能去回公子,才见公子的面,就”

    郭夫人笑容不变,冷静地问道:“朴哥怎么说?”汪氏更是涕泪交流:“公子他周氏把我打起来,我去回公子,说他睡着了。”

    “哦,”郭夫人再疼爱汪氏,也觉得这事有蹊跷。朴哥一天到晚睡床上,睡眠不太好,有点动静就弄醒他,何况是两个女人打架?好比一台不大不小的戏。再有些尖叫出来,可比放牛场。

    她还是疼爱地抚着汪氏,用自己的帕子给她擦眼泪。马车在家门前停下,汪氏跟着郭夫人到她房中。

    郭夫人这一次没有先看儿子,虽然只有几步之遥。她是个谨慎的人,娶媳妇是为儿子不受委屈,她得先回房里想一想。

    把汪氏带上到房中,梅香送上一件竹青色绣老梅的家常旧衣,兰香送上烘暖的鞋子,两个丫头不看汪氏,只对郭夫人道:“家里雇的人,有几个不行,说要打发又想着夫人素来体恤穷人,问过汪氏少夫人,打发到铺子上面去帮粗活,”

    这和汪氏刚才的话就对上,而且听上去汪氏是个体谅凤鸾的人,郭夫人沉吟着有了主意,道:“不要惊动公子,把周氏喊来。”

    梅香和竹香去喊凤鸾,汪氏还装着来求情:“母亲,公子喜欢她,不要为我惹她不快,我们都不在家,她心里有气,会惹公子也气。”

    “我自然知道,不用你说。”郭夫人微沉下脸,汪氏心中喜欢,乖巧地道:“是,”坐在一旁等着看。

    凤鸾过来,心中惴惴不安,她一天伴着郭朴,都没有想好说不说。他真的睡着了?凤鸾似信又非信,她怕挨骂,就一直拖着不说,直到梅香把她喊出来,梅香冰冷的眼光好似月光下的冰绫,凤鸾还想说:“对公子说一声,”梅香粉碎她的这个心思,不容她有这样的机会,道:“夫人让现在就去。”

    就这样,把凤鸾带来。

    郭夫人沉着脸,作为一个能干常在外面的人,她不能说她年青时没有遇到这样的事,郭有银对妻子关爱备至,可别的人见缝插针,添个烦恼,年青的时候还是有过。

    凤鸾进来行礼,郭夫人冷淡地道:“公子今天好吗?”凤鸾小心地道:“好。”头也不敢抬。郭夫人冷笑一下:“从你进门,好吃好喝不曾亏待,三个人里,你年纪最小,在家里父母亲一般心疼,我心疼你,不让你出去走动,汪氏在外面其实辛苦,你在家里也辛苦,可是我一出门,不是事事由着你,”

    话才说到这里,凤鸾忍气吞声正听着,长平过来:“公子要周氏少夫人现在过去。”郭夫人本来想说凤鸾一顿,问明哪里错还是由郭朴来定,才说到这里,就被打岔,她微微一笑,也答应了:“那就去吧。”

    汪氏哀怨地抬起眼眸,低声清晰地道:“母亲?”郭夫人只对着凤鸾离去的身影看,听到这声喊才看到汪氏还在身边,她还是安抚她:“我会和公子说的,你受了委屈,先去歇着吧。”

    手扶着桌子站起来:“我去看朴哥,你也来吧。”

    凤鸾心里原本还有郭朴可能真的是睡着的想法,或许他喝的药让他睡得着,褚先生不是说过用安神的药,又点安神的香,让公子睡个好觉。

    长平把她带来,她知道郭朴肯定没睡着,是知道全过程。面对闭目的郭朴,凤鸾凝视一时才收回自己直视的眼光,要她对郭朴直说,还是开不了口,反正事情也做了,凤鸾叹一口气,在自己常坐的地方坐下来。

    郭朴一直闭目,到郭夫人进来,郭夫人见到儿子就兴高采烈,为他扶一扶被角,和他碰碰手:“朴哥,你好不好?”

    汪氏在后面行了个礼,用眼角打量一下侍立旁边的凤鸾。

    郭老爷子和郭有银大步走进:“哈哈,朴哥,我今天赶城外的大集,给你买了好东西。”不过是几件漆得花花绿绿的木头刀剑,郭朴满面笑容:“祖父,我小时候第一把木刀,就是您给我买的。”

    郭老爷子不会忘记,在郭朴没有受伤的时候,在郭朴要去当官,要远去边境当将军的时候,他早就悔之又悔,生意人家不给唯一的孙子买算盘等物,给他买什么刀剑。

    在郭朴受用回来后,郭老爷子一直痛恨刀剑,看都不能看,今天他在集市上看到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不再打算怄气下去,买回来给郭朴看:“就知道你见到会喜欢。”

    郭朴心中有一块伤痕,被这些花花绿绿的小孩子玩意弥补,他知道包括祖父在内的家人一直在内疚,一直在认为当初没有拦住自己,今天祖父肯买这些回来给你,是祖父不再芥蒂。他笑得很开心,喊凤鸾:“拿到我面前给我细看。”

    凤鸾接过送得近些,郭老爷子见孙子精神不错,想到凤鸾日夜陪伴,看护贴身换衣侍候便溺都不是凤鸾,可凤鸾还是日夜陪伴了,郭老爷子哈哈笑着对凤鸾道:“周氏天天是辛苦的。”一直认为家里人都只喜欢汪氏和曹氏的凤鸾受宠若惊,陪笑道:“我不辛苦,”她下意识地对汪氏看去,

    郭朴自然地接上一句:“凤鸾很淘气,汪氏才辛苦。”汪氏也受宠若惊不,提到她就往前站一站。

    床前只有方寸地,站了郭老爷子和凤鸾,汪氏上来和公子打个照面儿,肯定和凤鸾离得近,凤鸾往旁边让一让,垂下头心中还是讨厌她。

    郭夫人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再看儿子也是看到,忙道:“曹氏呢,她今天回来,我还没有见到。”

    曹氏过来,给长辈们行过礼。灯烛下的她气色焕发,虽然她以前也没有过于难过,不过今天这好气色,让所有人微微一怔,以前的曹氏就是欢笑,也不像今天这样笑容流转,眼波流转,好似有无穷的开心事。

    一心一意不变的感情,是会带给人无穷的喜悦。

    “父母亲问祖父好,问公公婆婆好,让我带回来的礼物,已经送到长辈们房中,”曹氏莺啭燕啼般说了一大通,侧耳倾听的郭朴只有一个想法,她有开心的事。

    郭夫人有同感,她的娘家离得远,能回去一次肯定是喜欢的。她素来也喜欢曹氏,也知道曹氏起先是不答应这亲事的,见她今天笑靥如花,郭夫人扯着她的手送到郭朴床前,让郭朴看曹氏:“也给朴哥带了什么?”

    曹氏还是笑盈盈:“带了好些吃的,”郭朴明白母亲是让自己看曹氏回心转意,可作为当事人,他打心里觉不出来曹氏的开心在自己身上,他只淡淡一笑:“回家总是开心的。”

    凤鸾又往旁边让一让,她知道郭夫人这样的笑容,这样携着手的亲热,自己还没有过。正垂着头,一只手伸过来,郭夫人也携起她,对汪氏含笑:“你们三个人原本不认识,一起到我家来,祖父和你们公公,和我,喜欢还不来及,家里不敢比别人家,却是不愁衣食,你们要和姐妹一样,我看着也喜欢。”

    郭夫人从儿子刚才的一句话“凤鸾很淘气,汪氏是辛苦的”明白郭朴的意思,朴哥认为今天打架的事,不值得去细追究,郭夫人只当个和事佬儿。

    这个和事佬儿,是主管家里大权的婆婆,三个少夫人不敢说不字,汪氏也在咀嚼郭朴的话,凤鸾淘气,那就是说她小,汪氏感觉出来的意思,是郭朴说她理当让一让凤鸾,她小呗,小了快一岁不是。

    再说汪氏辛苦,汪氏难免有些激动,因为她最近认为郭朴偏心,从红木楼梯出来的时候,汪氏就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她能排遣,一直放在心底自己也不察觉。郭朴说她辛苦,汪氏火气下去一多半。

    她自己很明白,今天的事怎么出来的,汪氏这就偃旗息鼓得多。

    曹氏对凤鸾微笑,今天这事不管原因如何,她赢了。公子说她淘气,用淘气两个字,把打架的事全盖下去,郭夫人又亲自来和事,这事情就算过去一多半,就是单独对凤鸾再提,事情的轻重也不再一样。

    手在郭夫人手中的凤鸾,一半心思在郭朴说自己“淘气”二字上,一半心思被郭夫人手中的温度温暖,她偷偷去看郭朴,遇上郭朴没好气的白眼,凤鸾如小兔子奔跑般收回自己眼光,还在自己的心思里。

    郭朴再加上一句:“凤鸾从来淘气,从来不听我的话,从来”凤鸾有几分可怜的看着他,不要再说了行不行?郭朴一笑闭嘴,要是听自己的,怎么会擅自去打汪氏。

    汪氏太机灵,太机灵的人想得不少,她垂下头,觉得郭朴在说自己,汪氏要是把郭朴的话放在心里,就没有今天这一件事。

    曹氏觉出来味儿不对,故意道:“这房里火盆烧得暖,公子也不能太暖着。”郭老爷子呵呵笑:“是我们都进来,人多就显得暖,我今天就不走,和朴哥说集市上好玩的事。”

    最有眼色的汪氏把椅子往床前挪动,郭老爷子换过去坐,欠着身子半白胡须飘到床沿上,对郭朴聚精会神地道:“那一家你最爱吃的面,我今天吃了,要给你带回来,又怕放久不中吃”

    郭夫人和丈夫笑一笑,带着另外两个媳妇出去,凤鸾等她们全出去,回房去梳洗。兰枝和桂枝在外面偷听得差不多,一到房中就大喜欢呼:“我们今天没输给她。”

    打架没输!

    夜晚来到这个城市里,小巷子里熄灯睡觉,长街上最晚的铺子也上门板下灯火。只有做夜生意的几点光亮,和雪光星光争辉。

    郭家的院子里,几个上夜的人慢慢走着,挑着灯笼一处一处查到,在郭朴房外更看得仔细,才和梆子声“梆,梆”一起离去。

    凤鸾没有细听,不知道是二更还是三更天,她睡不着,起来坐在榻边发怔。窗户开着一角,有风过来,随即被房中温暖消融。凤鸾不觉得冷,她只着玫瑰和金二色的小袄,头发微毛,扶一扶挽髻的簪子,慢慢走到郭朴床前看他。

    见郭朴鼻息沉沉,一动不动,凤鸾还是不想睡,掩口打一个哈欠,在床前放鞋子的踏板上坐下,背倚到床沿,曲膝支肘手放到下颔下,出神想着心事。

    怎么会睡得着?又怎么会没有睡着?凤鸾想不通明天会如何,后天郭朴会不会发作,她只坐着对火盆发呆。

    “去睡,在这里单薄衣服找病生。”郭朴说话了,他睁开眼睛见到凤鸾这样,又把眸子闭上。凤鸾没有动,抚一把肩头也不冷,还继续坐着时而鼓起嘴,时而颦着眉。

    有一刻钟左右,凤鸾才想说话,是想好的,没有打结很是流利:“是我的旧邻居兰芬嫂嫂,她家里苦要寻工做,咱们家里要人,我让兰枝告诉她来,她没做过细活,见人又不会说话,家里人都嫌弃她,打发她铺子上去捡中药,说她不会又骂她,汪家的今天来,就是要撵她走。”

    “好了,我都装看不到,你还要怎样!”郭朴既不冷淡也不多体贴。凤鸾对于这句话,不觉得奇怪,也不觉得欣喜,她幽幽怨怨转过头,心中涌动着话,很想对郭朴说出来。

    感受到这眸子里的炽热,郭朴缓缓睁开眼睛:“让我想一想,我见到你们也头疼。”凤鸾垂下头,雪白的颈项在烛光里更显细嫩,郭朴再一次道:“去睡吧,不要再想。”顿上一顿,又道:“你只跟着我,还真的不能放你乱出去。”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凤鸾拔下头上簪子,无意识地划着地,慢慢道:“兰芬前天来,我去看她,母亲的丫头骂她倚势欺人,后来她去铺子里,我又听到有一个亲戚说闲人太多。”

    郭朴所以没过问,由着她们所打,就是他也感觉到这些话势头不对。他没打断凤鸾,由她的话语静静流淌在房中。

    “啊嚏,”凤鸾用自己的喷嚏结束话语,郭朴笑一笑,凤鸾真是个孩子,打发她去睡,第二天早上不忘问她:“头疼脑热没有,你是陪我的,你病了,我怎么办?”

    凤鸾孩子气的一笑,手里抱着铺盖放好出去。汪氏来请安,格外小心格外担心地问郭朴:“铺子里招的人,昨天说好要辞退两个,公子看行不行?”

    “你作主!”郭朴说得斩钉截铁,汪氏低下头:“不会又是认识谁来的吧?”郭朴安她的心:“我信得过你,你不用多心。”

    汪氏辞出来,和凤鸾擦身而过,难免有一个得意的笑容。凤鸾一个早上,难免又有懊恼在面上。

    到中午,郭朴打发凤鸾回去用饭,对长平道:“昨天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出来了?”长平上前一步应声道:“是,是为一个雇用的年青妇人韩张氏,小名叫兰芬,没有出来做过活。她来的时候,周氏少夫人的丫头带她过来,管家想给她一个细巧活,让她去帮着弄茶果子,梅香和兰香怪她粗笨,又听说是周氏少夫人认识的,才打发去铺子上,铺子上让她捡草药,她哪里会捡,人又不聪明,把草当成草药捡,铺子管事回汪氏少夫人,要开了她。”

    “细巧活不会做,怎么还打发到铺子上捡草药,草药的人都是会的,她才来能懂什么!”郭朴反问着,长平再往下回:“让她铺子上去,是梅香和兰香送去给汪氏少夫人,说是周氏少夫人的邻居,要到铺子上去。汪氏少夫人收下,就交给人带着捡草药。”

    郭朴不想再往下听:“现在哪里?”长平小心地道:“昨天两位少夫人争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铺子上?”

    “你自己去,带她来。”郭朴吩咐长平亲自去,抬眼见褚敬斋到身边,也给他一个差事:“你西席银子拿得不安,给你一件事情做,把女论语教给凤鸾。”

    褚敬斋大喜,有件事情做他就很喜欢,当下长揖道:“大人放心,不敢说出来的是班昭再生,至少让大人满意。”

    郭朴和他不是一样心思,慢悠悠道:“凤鸾,在周家什么也不懂。”门帘子响,是凤鸾用过饭回来,带着外面冷气过来,脆生生地问郭朴:“中午有一样菜好吃,你有没有多吃?”再见褚敬斋苦着脸:“昨天的颜色,我全画了花,今天还要画吗?”

    “今天,”褚敬斋瞄一眼郭朴,郭朴不说话,他只能自己拦下来,满面堆笑来说服凤鸾坐到书案后:“少夫人的字写得有天赋,今天咱们看好看的字。”

    凤鸾对于玩水盂,弄颜色很喜欢,有人看着她看书写字,环境又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环境,她面庞又要皱,对郭朴娇滴滴:“我还是绣花吧。”

    “先生也是一片好意,不要拂了他,反正你丢下三天不玩又想着,玩不到三天又要丢下,”郭朴这样说,凤鸾只能去坐下,褚敬斋对于女诫和女论语不滚瓜烂熟,曲礼却是脱口而出。

    虽然没书,褚先生也张口就来一段曲礼:“

    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是以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

    秀才念书,就和凤鸾说的一样,亚似唱小曲儿的,是抑扬顿挫,高低有致。凤鸾要笑又忍着,几声嘻嘻从口里出来,褚敬斋是认认真真地道:“我念一句,少夫人念一句。”

    “道德仁义,非礼不成,”褚敬斋念一句,凤鸾念一句,郭朴觉得耳朵上一片热,他从回来思念的是以前骑在马上,让长平和临安念的全是兵书。

    曲礼是幼年时学过,今天重温一遍,他心中突然豁然开朗,有些事情一下子想明白。凤鸾娇憨,郭朴很喜欢,又受汪氏和他自己的心思左右,认为不能娇纵。

    汪氏能干,郭朴防着她,又要挟制她,心里时时放不下来。今天听到凤鸾软软的嗓音一遍一遍念这几句,郭朴对自己如何和妻子们相处,有了主意。

    这主意原本存在他心里,他认为自己被动的要这样做,现在他想通,由被动变成主动。笑吟吟从镜中去看凤鸾,凤鸾被自己念的“小曲儿”打动,正朗朗念的很是动听。

    打断她继续念下去的,是随着长平过来的兰芬。兰芬怯生生缩着腰跟在长平身后,凤鸾惊呼一声,从书案后奔出来:“兰芬嫂嫂,你怎么来了?”

    兰芬还没有说话,郭朴喝斥道:“先生没说话,你就过来了。”双手搀着兰芬手的凤鸾去看褚敬斋,这位先生十分之认真,脸色严厉得好比墨汁。凤鸾恋恋不舍松开兰芬的手,不听话地来求郭朴:“别赶她走,她就不会,学学就会,家里不少她这一碗饭,别赶她走。”

    郭朴骂褚敬斋:“你这西席不称职!”凤鸾这才老实退回去,心神散走着全在兰芬身上。兰芬吓得比凤鸾更狠,她只会说一句话:“少夫人,我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不要说话,公子问,你再回。”长平温和地告诉她,兰芬又手足无措对着他看,有些泪眼汪汪。最后她的目光放在床上的郭朴身上,兰芬难以掩饰自己的吃惊。在这一刹那,兰芬甚至有了同情凤鸾的心情。

    长平略带严厉:“跪下,不要乱看!”兰芬扑通跪下,头低低的垂下来。视线里虽然没有那宽大的锦被,宽大的大床,脑海里却还有大床上差一点儿不见的人。

    床大,锦被大,人太瘦陷在被子里,要不是还有面庞在枕头上,差一点儿以为床上没有人。兰芬初见,难免要受惊吓。而凤鸾嘴里念着,眼睛一下一下的扫过来。

    “你叫什么?”郭朴开口,还有着他的气势,兰芬颤抖一下,回道:“小妇人韩张氏,来府上做工,以前不会,是我的错,不是少夫人的错。”

    郭朴漫不经心:“你会做什么?”兰芬眨一下眼睛不会回答,长平提醒她:“你在家里都做什么?”

    “扫地洗衣服烧饭,什么都会,”兰芬这样说,长平一笑来回郭朴:“公子,是个无知妇人。”郭朴舒了一口气,这事好解决,凤鸾要留她,丫头们偏送到汪氏手下,他轻而易举就解决这事情:“送她厨房上去帮忙,洗菜也好,宰鸡宰鸭也好,这个活总是会做的。”

    大户人家过年,从腊月初就开始杀鸡宰猪,这些全是粗活。让兰芬这样没有出来做过工的人去草药铺子,她当然不会。

    兰芬听过也喜欢,一喜欢就忘了要低头,她喜欢得双手比划:“我会做,我全会做。”郭朴懒得和她再说,见凤鸾转过脸笑得露出贝齿,郭朴喊她:“过来。”

    “我念书呢,”凤鸾溜出来这一句,郭朴笑起来,黑脸褚敬斋也笑,长平也跟着笑一笑,凤鸾好似穿花蝴蝶一样飞来,双颊红扑扑地来道谢:“多谢公子留下她,”再对兰芬使眼儿:“兰芬嫂嫂,快来谢公子。”

    郭朴慢条斯理:“你还念书去吧,让她去厨房上,你可以安心了。”凤鸾喜欢得快要跳,又一只黄莺一样飞回书案后面去,对着褚敬斋嘻嘻一笑:“是以君子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再念两遍,凤鸾觉得不对,是让自己对汪氏退让吗?退让以明礼?

    兰芬出去,凤鸾歇息地时候,小心蹭过来问郭朴:“要我给汪氏赔不是?”郭朴哼一声:“不用了。”

    “那真的不追究这事?”凤鸾又追问,郭朴忽然想笑,一本正经地道:“等你们惹急了我,就知道了。”凤鸾垮下脸,左看右看,还是书案后面比较安全,她又回去了。

    又过了三天,凤鸾对郭朴说去看兰芬,郭朴盯她一眼:“凤鸾,你以前就和她时时往来?”凤鸾欢笑喜地说自己的闺友:“街上杂货铺子的陆姑娘,米铺子的”

    “你去吧,厨房里脏不要久站,”郭朴忽然不想听,他的心思飞到京中的卢家,卢家的姑娘都说生得美丽动人,虞临栖为自己作大媒时,着重说的就是卢姑娘出身好,礼仪好。对着凤鸾蹦跳出去的身影,郭朴喃喃道:“志不可满,乐不可极,以前,是乐得过了。”

    一个卢大人,就把自己头弄得晕晕的。他心中隐痛上来,卢家退亲对他来说,一直刺痛在心底。心如野马脱缰东冲西突过,郭朴不能再忍耐房中寂静,大声喝道:“喊凤鸾回来!”这房里有她叽叽呱呱,才有几分生气。

    厨房在池子旁边的柳树下,临水好洗菜好洗刷。厨房都是油腻的,凤鸾扶着兰枝慢慢走着,遇到厨房上管事的来招呼:“少夫人,是晚上要什么菜?”

    “我来看兰芬嫂嫂,”凤鸾言笑自若,见一个蓝布包头旧袄的妇人抬起头,手中拎着两只鸡鸭摇晃着:“少夫人,我在这里。”

    凤鸾要过去,兰枝拦住她:“弄脏衣服。”凤鸾看看自己的大红绣牡丹绸裙,对兰芬遗憾地笑笑:“你过来。”

    厨房的管事很知趣,吩咐兰芬:“放下手中的活去见少夫人。”兰芬过来,两只手在身上不住擦着,双手冻得好似胡萝卜,对凤鸾感激涕零:“这个活,我会做,妈妈们夸我做得好。”

    凤鸾在北风中对她笑,又心疼她的红通通手,可是心疼归心疼,凤鸾也没有办法,含蓄地道:“我不管家,这些事不归我管,你将就着,一直做下来,到春天就暖和了。”

    兰芬用力点头,也能体谅到凤鸾的话,她笑得有几分傻兮兮:“我会做的活,我做着就喜欢。”凤鸾抽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着手,兰芬正在躲,长平小跑着过来:“少夫人,快回去吧。”凤鸾只来得及对兰芬一笑,就匆匆忙忙而去。

    对着她的背影,兰芬说一句:“唉,姑奶奶是个好姑娘,”有人听到取笑道:“公子不好?”兰芬不敢再说,回去手浸在冷水里,又对熟悉的一个人叹息道:“公子能好吗?”

    那个人忍不住笑着骂她:“再不好,人家房里火盆烘着,比你我好。”兰芬这才恍然明白过来,高高兴兴干起活来。

    骂她的那个人没忍住,小声道:“知道吗?公子一刻也不能离。”兰芬稀里糊涂地道:“什么?”旁边有人小声嘻笑:“周氏少夫人呗,白天黑夜要陪着,这才出来一会,就要喊回去。”大家嘿嘿:“那是怕她吹到风。”

    兰芬对着手中的鸡鸭傻笑一通,原本为凤鸾叹息的心,这就全都没有。

    凤鸾回到房里,郭朴对她笑笑:“你不在,很冷清。”凤鸾无端被他说得心揪起来,她年纪小,不明白这揪心是什么,乖乖在床前坐下,嫣然一笑:“我还念小曲儿给你听。”郭朴大乐:“好,再取一本来,我来教你念小曲儿。”

    两个人一人一句好似取笑,没念多久,临安来回话:“汪氏少夫人和亲戚们来了。”郭朴对凤鸾点一点头:“去书案后面玩去。”

    凤鸾听到汪氏就不舒服,但是郭朴的温存她很喜欢,她坐到书案后绣花,离床前比较远,才想起郭朴这几天的温存,与平时不一样。

    像是和以前相比,他性子好了许多。正在想,汪氏走进来,凤鸾大好心情看到她,怎么也好不了,只低着头绣自己的的花。

    汪氏见到凤鸾在郭朴的书案后坐着,她心里更不舒服。她本来是不把凤鸾放在眼里,被凤鸾顶撞两次,汪氏也弄出来心里一个结。她故意装作不见,落落大方招呼亲戚们进来,又带着少夫人的姿态,吩咐长平搬椅子过来。

    亲戚们散落在郭朴床前坐下,七嘴八舌的寒暄声此起彼伏,郭朴咳上一声,房里才静下来。郭朴的眼睛只能作平面扫视,他从容直率地道:“我虽然病了,我的铺子归我管,我虽然病了,汪氏和曹氏也可以帮母亲的忙。”

    “朴哥,还有亲戚们,你不要把亲戚们全忘了。”有人这样说,汪氏加意笑容满面,还有亲戚们?这些人可没少给自己出难题。今天,让公子自己对他们说。

    郭朴露出浅浅的笑容,循声在铜镜里看去,说话的是一个堂叔,和他对视一眼,郭朴慢慢没了笑容,简单扼要地道:“我把铺子给汪氏管,有事汪氏会来对我说!再有今年旧例要改动,五房,七房,十一房的临街铺子,愿意交出来给我们管,就对汪氏说,如果不愿意,以后货物往来,各不相干!”

    五房里只来了一个老人,他迷糊着眼睛去找七房的人,马氏紧绷着面庞,痛恨地对汪氏看了一眼,十一房里的郭氏兄弟,倒是泰然自若没变脸色。

    “全是一家人,明年进什么货发什么货,什么价格怎么走,大家回去想想,停上几天用腊八酒宴,和母亲说。”郭朴喊他们冒雪而来,就是这几句话,给汪氏撑腰。

    他紧抿着嘴唇看看汪氏,汪氏收到他的眼色,笑意多多上前来,微欠欠身子道:“公子既然委了我,我不能马虎。这马上过年,过年用的鞭炮年下动用的东西,价格我全开出来。别人的铺子我不管,咱们家的铺子要一个价,”

    她拿眼睛瞄瞄五房,七房和十一房,就他们会放低价,这叫别人生意还怎么做?管不住别人,还能管不住自己家。

    “你只会和我们说话,那刘记铺子,钱记铺子里全低价,你怎么不管!”五房的老头子找不到同盟的人,他干脆自己来发火。汪氏不疾不徐地看着郭朴:“回公子,过年的东西就挣这几个月的钱,城外的集市离咱们至少二十里,城里的东西价格必须管住!从今天开始,哪一家铺子放低价,就全买回来。”

    “你买得完吗?你汪家的铺子要是也低价,你怎么办?”马氏不阴不阳说了一句,汪氏笑容可掬:“三奶奶放心,没有这样的事,再来买不完这句话,过年动用的东西,其实明年也能用不是,咱们长存着。”

    大家低低商议的声音嗡嗡作响,郭朴已经听到有人在说“你们能长存着,我们本小利薄,存不起”的话,他淡淡开了口:“有话,一个一个说。”

    这就没有人说话,郭朴一字一句地道:“汪氏说的话,是回过我的。”汪氏又笑一下,无意中与坐在书案后的凤鸾眼睛碰上,正在得意上面的汪氏莫明心里一冷,又若无其事的把眼睛收回。

    凤鸾气得不行,郭朴为汪氏撑腰,凤鸾就很生气,她泄愤似的扎着花,拿绣花绷子来出气。那些人再说什么,凤鸾都听不到,她只知道郭朴今天请这些人来,是为汪氏作后盾。

    “凤鸾,凤鸾,”郭朴喊了她几声,凤鸾才听到,抬头见房中人都不在,长平在收椅子出去。凤鸾微嘟着嘴过来,遇到郭朴满脸的笑容:“冷落了你,是不是?”凤鸾不好意思,鼓一鼓小嘴坐在床沿上,取过刚才的那本书,娇声笑道:“再来和我唱小曲儿吧。”

    郭朴微笑:“好,我来教你。”汪氏送过亲戚们又回来,一进门就看到凤鸾笑得比花要娇,人也娇滴滴:“这一句是什么字,此物最相思?”

    汪氏愣在当地,手中的帕子都觉得冷嗖嗖,还是郭朴先看到她,微皱眉道:“你还没走?”凤鸾听到这一句,心花立即怒放,她才笑逐颜开,郭朴察觉,白了她一眼,见汪氏走近,也是娇笑:“让我也看一看,”

    “你去铺子里再看看,亲戚们背后会有三言两语,也不能一下子全得罪狠,”郭朴正色吩咐她,汪氏噎了一下,失神地道:“是。”

    出去后,汪氏才缓过来,想想郭朴在别的事上,件件肯为自己撑腰,只是遇到周氏,就只要同她房中调笑,汪氏心中正不服,见两个管事的小跑着过来:“少夫人少夫人,您在这里,让我们好找,”

    汪氏面上光彩就此回来,笑得不动声色,越发端庄:“是什么事,这么急,我和公子说几句话,你们就急成这样。”

    “哎呀少夫人,离了您一会儿也不成,”两个管事的把汪氏弄走,一面走一面奉承她:“公子的意思,只有您最清楚,”

    房中郭朴继续和凤鸾玩笑,教她念:“红豆生南国,”凤鸾喊一声停:“红豆为什么只生南国?”郭朴又觉得大乐:“不知道,也是,”凤鸾两只黑眸烁烁看过来:“是啊,怎么不生在我们家?”

    郭朴大笑一声,凤鸾扁起嘴:“你又笑话我这不懂的人,人家不是请教你。”

    “凤鸾,红豆有一天,会生在我们家。”郭朴话里有话地说着,凤鸾好好地又垂下眉梢:“才不,会被别人拔了,公子,刚才我白听着,你对亲戚们的话重了些”

    话到这里,碰上郭朴迅速沉下的冷脸,凤鸾的话打住,郭朴这才重有笑容:“不该你问的不要管,来来,再往下念小曲儿。”

    凤鸾在心里道,偏心眼儿,为了汪氏亲戚都不管。汪氏此时到铺子里,下马车里还想着家里的房中,红豆在相思,她也埋怨郭朴,偏心眼儿。

    又过了几天,打发汪氏回娘家。她一走,凤鸾第一个舒心,觉得喘口气儿都是轻松的,郭朴笑话她:“放风?”

    凤鸾拧一拧身子:“没有,”又来和郭朴好商议:“父亲不在家,容我回去看看母亲,”郭朴一听就要不高兴:“你走了,我怎么办?”见凤鸾更不喜欢,只能哄着她:“过年回去玩一天。”凤鸾这才喜欢,想到父亲又有戚戚。

    周士元在过年前出门,谁也没拦住。郭朴见凤鸾还是不喜欢,想着点子哄着她笑。曹氏从窗外过,听到里面嘻嘻笑声,挑一挑眉头想,还好有周氏陪他,不然这么着让自己陪,曹氏怕自己疯掉。

    进来给郭朴请安:“要往铺子里去,”她今天穿着一件月白色绣莲花的锦袄,下面是莲青色锦裙,面上,从来是得体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的笑容,郭朴偶然心中一动,不是心动,只是心中一动,唤曹氏到近前问她:“这衣服冷不冷,看着单薄?”

    凤鸾在旁边皱皱鼻子,郭朴只带笑看着曹氏,曹氏不易察觉地眯一眯眼睛,低头回道:“不冷,”

    这么两句话,她的冷淡显露无疑,郭朴心中冷冷一笑,面上笑容不改,他一定要和曹氏多说几句,故意更体贴:“解下来给我看看,我就知道。”

    曹氏难掩尴尬,眼睛左瞄右瞄:“这天气冷,我还是不脱了,等晚上换下来,给公子送过来看。”

    郭朴这才放她走,他眼中寒冷看着曹氏出去,对凤鸾换上笑容:“你又做怪相了,过来过来,我告诉你,红豆几时生北国?”

    凤鸾格格地笑过来,没头没脑来上一句:“卢姑娘也是这样的吗?”郭朴大吃一惊,好好的怎么提她?他目瞪口呆对凤鸾看,凤鸾自悔失言,又掩饰自己的失言,又无从找到掩饰,只能实话实说:“我看到你对曹氏姐姐看得很用心,我想,曹氏姐姐素来稳重,卢姑娘是京里小姐,也应该是这样的。”

    郭朴放下心来,他诧异于自己竟然心情能放松,又见凤鸾面泛红晕比平时好看,半取笑地道:“她不如你。”

    “怎么会!”凤鸾一口否认,又好奇地问:“她,生得美吗?”郭朴想一想,他也实话实说:“我没有见过。”

    凤鸾睁大眼睛,郭朴戏问道:“不相信?”凤鸾眼睛全是疑问,怎么会没见过?郭朴看出来,突然一笑:“好好的提她,你知道些什么?”

    “就这些,还是前年,母亲和邻居们闲话回来,说本城的郭公子定亲,”凤鸾抿着嘴儿笑:“父亲说定亲就定亲吧,母亲打听作什么,母亲说定的京里小姐,一定很好。”

    郭朴听着不是滋味儿,又莫明起来怕凤鸾多心的想法,见凤鸾眼珠子乌溜溜地转,郭朴带着几分殷勤道:“虽然我没见过,想来不如凤鸾好。”

    凤鸾很受用这话,不过还是笑:“骗我呢,京里的小姐怎么会不如我?”郭朴忍不住一笑,说给凤鸾听:“前年上元节我在京里,没见到比凤鸾好的。”

    “你看了很多人吗?”凤鸾为这句话受伤,面色不大好看:“别人观灯,公子是看人。”郭朴不承认:“没有的事,人在灯下面,不是有意去看。”

    凤鸾见他反驳,忽然轻轻一笑,又是没头没脑地一句:“我想卢姑娘退亲,一定不是为公子受伤,”郭朴很是配合地道:“那是为什么,你说说看,”

    “我想呀,是为公子乱看了人,还有呀,她要是不退亲,公子要娶几个?”凤鸾半带调侃地说出来,郭朴细想一下凤鸾这话,苦笑道:“你说话能客气些吗?”凤鸾自己好笑,双手按着床沿扑哧又一笑,郭朴无奈:“笑,你取笑了人,就知道笑,”他佯装沉下脸:“你又想你的糖人儿了?”

    凤鸾更忍不住,吃吃笑着好一会儿抬起头,与郭朴幽深的眸子碰上。这眸子天天见惯,不如今天的又黑又深,好似一汪流动的深潭,深不见底。

    这潭水中,有关切有温存有红晕猛地上了凤鸾的面庞,她踮着脚尖站起来,只对着脚尖看,又快步走出去。

    郭朴满意地呻吟一声,凤鸾,她躲羞去了。为什么害羞,只有这两个人自己心里清楚。褚敬斋带着鬼鬼祟祟进来,他把这几天的事全看在眼里。

    “大人,红豆都生到房里来了,您可以可以要个孩子的。”这医生不是白当的,褚敬斋对郭朴的身体情况很清楚。郭朴笑得更苦,人都不能动,有时候倔着要动,只见脖子上青筋爆,不见人动一下,有时候不怕痛,也动不了。

    他笑得凄凉:“有人肯陪我就行了,我也不像你说的,愿意有三个两个在房里争。”褚敬斋还是带着不正大光明的模样,小声在郭朴耳朵边说了几句话,郭朴那面色,好似见鬼,又好似见仙,红一阵白一阵,才艰难地说出来:“她,肯吗?”

    “这不是有红豆吗?”褚西席笑得好像偷吃了什么,其实他是偷听到红豆南国北国到处生,郭朴心里没底,但是听进去了,要是能留下孩子,也可以给祖父和父母亲一个盼头,他和褚敬斋小声讨论:“她会哭的吧?”

    褚敬斋犹豫不决,郭朴发觉,惊讶问道:“你不懂?”褚敬斋咧一咧嘴,对郭朴寄以期望:“大人,您应该懂。”

    “我也不懂,”郭朴合盘托出,褚敬斋立即一脸对他刮目相看状:“您有这么洁身自好?当兵的全是粗人!”说过陪上笑脸:“大人莫怪,我说错了话。”

    郭朴的心事又被勾起,洁身自好为着卢家小姐,才被凤鸾取笑一通,又被褚敬斋不经意翻出,郭朴怔怔想着前未来岳父卢大人,长方脸儿眼睛不大不小,想来卢小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找凤鸾:“凤鸾呢?”

    接下来想到的,是凤鸾和糖人儿。他沉一沉脸,喊长平进来吩咐他几句话:“要除夕晚上办好。”长平对于这个差使发一下呆,见公子很认真,他笑嘻嘻去了。

    房中,褚敬斋继续和郭朴说着孩子的话,郭朴不想再听:“你也不会,我也不会,算了,别折腾我。”

    褚敬斋讪讪地出来,一个人去想主意。见周氏少夫人又回来,褚敬斋面有担忧,郭大人要是不好,他难道不想有个孩子?

    临安把他拍醒:“喂,我要去铺子里一趟,你这里看着。”把茶水一切全交给褚敬斋,叮嘱他:“听到里面要东西,你就送进去,余下的,少夫人会侍候。”临安往铺子里来,把一个帐本儿交给曹氏:“公子说整理出来的,就给少夫人送来。”

    曹氏接过来看,见样样旧例,几时开始的,什么要去掉,都开得一清二楚,这才知道长平和临安日日伏案,原来相当于郭朴的两个得力管事。

    虽然不喜欢郭朴,曹氏对于这帐本儿及时送到,还是很安心。她轻叹一声,再这样下去,这日子就过得要习惯。

    幸好有周氏肯陪他,汪氏虽然尖刺,她最近是尖不起来。曹氏莞尔一笑,汪氏装得热心无比,其实呢哼,也和自己一样,心里不愿意做陪伴的事。

    三奶奶马氏走进来,陪曹氏说了几句话,提到:“汪氏少夫人真是厉害,如今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少夫人您看上去,也是和她一样的爽利人。”

    曹氏只装听不到,避不而答这个话题只道:“公子信任她,我当然也敬她。”马氏没地方再插针,只能走开去生气。腊梅来换茶,悄声笑道:“这一位,是来挑唆的。”

    “换个地方和在家一样,”曹氏也避开这话不直接回答,眸子好似繁星般闪烁着,捧过热茶暖着手,道:“一般有这些亲戚在。”

    腊梅道:“看少夫人说的,哪里都有这样的人。”见没有别人,又喜滋滋地来问:“这几天,公子对您关怀?”

    曹氏装听不到,只低头喝茶,丫头是好丫头,全是劝自己随遇而安的人,曹氏生着闷气,直到这铺子里的管事大跑小跑过来:“少夫人,有大客人,要两船的东西,要您去见见才成。”

    “带他来,”曹氏懒得过去,这样交待下去,自己只坐着等他。

    这个人出现在面前时,曹氏和腊梅瞪大眼睛,这个人头戴大帽子,皮围领子围着半个脸,可那眼睛,那半张面庞让人看得清楚,来的是五表少爷程育康。

    大家大眼瞪小眼,管事的发现不对,左看看右看看:“这是我们少夫人,”程育康拱手对曹氏大人一样的招呼:“听说郭家娶了能干的少夫人,今天一会,是不容易。”

    他装着不认识,曹氏放下心来提起心,这冤家想干什么!她欠欠身子请他坐下,对管事的和颜悦色:“泡好茶来。”

    管事的不疑有它走开,腊梅急步到门帘处听着动静,曹氏气白了脸,指责道:“你来作什么?”程育康嘿嘿冷笑:“表姐,你把我忘了吧?”曹氏语塞,她回到娘家时是情热过,可她回到郭家,可能又明白程育康没有变心,曹氏又动摇。

    “五表弟,我嫁人已经是事实,你也寻一个吧,有一个陪着的,你就会淡下去。”曹氏无精打采,郭家并没有人亏待,日子比家里还要简单的多,郭夫人在生意上肯教,郭朴是一力支持,曹氏劝程育康:“咱们慢慢散了吧。”

    程育康两只眼睛圆睁:“表姐,你和他圆房了!”曹氏痛骂:“胡说!”她有了泪:“为你好,劝你定门亲事。”程育康冷笑连连:“我就知道我不来,你就水性杨花。”曹氏伸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在他围着脖子的围领上,把程育康吓了一跳,腊梅又急急道:“有人来了。”他才老实下来。

    管事的捧着热茶进来,见客人正和曹氏寒暄:“我身子不好,在房里也是不解围领的。”曹氏笑盈盈:“那您也不找个医生看看,要多保重才是。”管事的把茶放下,直到程育康走,没有看出不对来。

    曹氏捏了一把汗,对腊梅道:“晚上去他住的地方看看,千万劝他别闹出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