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水中央 > 39.第二十六章 桂花凉糕

39.第二十六章 桂花凉糕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傍晚,怀着愉悦之情,我拎着刚购得的桂花凉糕回房,行经行风房门前正巧听见他房中有声响,由于上一场战役的胜利,我的鼠胆养得肥了些,于是我忍不住好奇凑了近门扉。

    凌霏的声调依旧阴阴凉凉,“……三垣合围,临海城六合已封,入夜后便会全盘搜城……”

    听着,我心尖一颤,全盘搜城……那行风不就会被发现嘛!届时就真如皞月所说的,成了瓮中之鳖了,这该如何是好?

    凌霏说到一半,倏地停顿,急唤:“主子……”

    我似是听见行风饶富趣味的低笑声。

    “无妨。”突兀一言后,行风又问道:“多少人马?”

    凌霏答言:“凤羽军一部,金貔军一部,卫甲军一部,共三千。”

    “凤羽军军阵分合为变,攻守皆敏且巧,金貔军迅猛,善于远程开拔并强攻,卫甲军由于武备过沉,以守备见长却不宜追击。”行风细声喃喃几句后,再问:“何人领军?”

    “莫沧率凤羽守于城北、马方率金貔守城西南隅、吴谦率卫甲驻军于东南隅。”

    “莫沧、马方素来不合,陛下竟派他二人一道前来……”笑了笑后,行风细碎念道:“应是龙渊动了些手脚。三人中,吴谦性格耿介但不善应变,与卫甲军军性相合,马方急躁,由他领金貔军恰是急上加急,过犹不及,然而,棘手的仍是多疑的莫沧与凤羽军。”

    默了少顷,当行风的声音再度响起时,似是已下了决断──

    “先发制人,以假乱真。”

    随之,行风像是在交待凌霏些什么,我听得不甚清晰,凑近再凑近,紧贴着门扉我只模糊得听见行风道:

    “乾坤三垣阵确实难破,且并非狼妖这门外汉所说的三军鼎足之势,缺一即倒。然而,莫沧虽多疑但气度褊狭,且视我为眼中钉已久,可谓怒极必乱,而马方初返天庭立功心切,不甘落于其后,是以,阵法可破。你助湘君出城,一路向北约莫五日撤回。此外,狼妖在找临云,定会趁乱逃出城……”

    一顿,又道:“向狼妖透露北荒少咸山有妖兽食人,琥彪军已受命前往围剿。”

    “遵命。”

    吱呀一声,房门大敞,我重心不稳,直往房里头飞扑而去。

    “怎么,不当缩头乌龟,改当投怀送抱的看门狗了?”行风的声音在我头顶冷冷响起。

    将他抱个满怀的我打了个哆嗦。

    惨!古有训,骄兵必败……此言诚不欺人也。还未得意多久,眼下不但被抓到听墙角还被抢白了一顿。

    我赶忙松手,深吸口气,咧嘴笑道:“早上好,我只是恰好路过,便来道声早,既然时候已不早了,那不打扰了。”头也不抬转身就往门外急窜,但我未碰到门框就被拎了起来,出了客栈。

    ……

    天色渐暗,跟在行风后头,我盯着他手中的油纸包,喊道:“你这是要去哪啊?我的桂花凉糕还我呀!”

    听店小二说那桂花凉糕是以上好的米面制成外皮,再包以甜豆沙为馅,外头沾有厚厚一层桂花蜜,是道精致可口的点心。

    甘甘暖暖的桂花味是我最喜好的香味之一,何况,这还花了我不少银两才买到手,但一口都还未尝到即被夺走了……

    我那个哀怨啊!

    行风回首笑道:“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看那块白石,我们此时便上城央丘地转转吧。”

    “你这个逃犯,天军封城却仍四处闲晃,不打紧吗?若是被发现了,会被捉回去吧……”我不禁焦急问道。

    行风笑而不答,剔透长指拎着纸包在我面前轻晃。

    我抽了抽鼻子,小小纸包里又浓又甜的榚花香之诱人啊!但当我一伸手,尚未碰到一分半角,纸包又离我远去。

    啊! ! !我抱头扼腕,看得到、闻得到、吃不到,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抓住我的弱点,行风招摇着油纸包一路往城央行去,笑得忒是得意。

    这是在逗猫逗狗啊!气煞我也!

    为了我的桂花凉糕,我吠了一声,奋力冲向前……

    ……

    白石苑位于临海城央一座土丘顶端,此刻通往白石苑的小径上静谧无人,唯有挂满沿路,祈求出海平安的许愿符道出了白日的人烟鼎盛。

    我想天已黑,本就不会有香客出入,只是有些奇怪的是,方入夜,整座城即静悄悄,静得像是全城的人皆陷入昏睡。

    我气喘吁吁的爬着坡,向丘顶望去,见一木栈梯通往顶瑞。

    虽当地人称这白石苑为“庙”,但此处不同于一般庙宇,既无神殿宫阙、飞檐斗拱,亦未见神龛祭器,衔接木栈梯的只是一片青石板铺成的广场。

    广场后是稀疏林木与山岩,而位于广场正中即是白石,其周围错落了些许植栽,整体闲静清幽得像座大户人家的庭院,远远瞧着,竟还有几分像太一城的昭府。

    回想这一路从江南走到这儿,见过不少城镇,相比之下临海城及其邻近乡镇算是富庶且安宁,这约莫要归因于近年来东海海像升平,渔获丰饶供及内陆三方,且海运昌盛直达境外,城中百姓大多安居乐业,日子过得滋润,便也鲜少见到流落街头的乞儿。

    爬至高处时,我再回头,临海城的街道城郭一览无遗,内城郭一圈、外城郭一圈。

    内城街衢狭窄、巷弄盘错,且楼房分布紧密,而外城的街坊分布则松散许多,鸟瞰而下,这内密外疏的格局,确实像颗皂白分明的眼珠,教我想起在海底的那场战役和巨神兵的那只金边墨瞳。

    也许,这海宴河清、民舒物泰的日子真要感谢这颗镇海之珠。

    忆起那个取肋骨化作白石,并以上古阵法建城的故事,我暗自打量着特意放慢步伐与我并肩而行,时不时还提携我一把的那方神圣。

    从太一城再到临海城,到底是怎样的神仙,可以将自身割肉取骨的痛说得云淡风轻,也可以将偷蒙拐骗的事做得顺理成章,可以慈悲,也可以冷血。

    “你究竟是个怎样的神仙?”

    行风斜晲我一眼,摇首笑叹:“终于想问了,我等你问这个问题等许久了,你还真不是普通的迟钝啊!”

    又是一句嘲弄,呛得我脸皮直抽。

    我白他一眼,自答:“促狭鬼,怪神仙。”

    行风笑出声,“我也想正常点,但一见到你,我便克制不了……”

    我瞧他似是颇为自得其乐且沉迷其中。

    两指一伸来,他像捏包子般捏着我的脸皮,“……克制不了得想瞧瞧你还有多少我未见过的怪模样。”

    非也!此症状已非沉迷,乃有病!且病入膏肓。

    我气愤得拍开他的手,摸着自个儿的脸,使劲回想照镜时可曾见过任何特别的表情,莫非我也是个怪人?

    似是自从认识了位怪神仙后我委实甚为古怪,时常无来由得发楞失神、脸红心跳,情绪波动纷乱如麻,这是怎么了?

    “这该作何解释?情有可……”

    我正埋头爬着木栈梯,听他起了头,便顺口接过了话:“情难自禁!”

    一声笑意轻轻逸出,那悦耳嗓音温润一语──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我驳斥,“我是说我,不是在说你,你承认情难自禁什么啊你……”

    呃!他这算是承认吗?算是在表白吗?

    但这不算符合我浅显易懂、直截了当、直言不讳这三项前提吧!

    我抬头望去,见行风脚步一顿,状似无意地抬手来扶,却恰好让我避开一段木签刺出的扶手。

    他又将我往内带,自行走在峭壁外侧,并悠哉笑言:

    “横竖许多话我说出口,你亦未必当真,是以,自此刻起,只要你敢开口与我谈及‘情’这一字,你感觉到什么、说我什么便是什么,我一概不否认不辩解。”

    他似是无所谓得说出句风凉的话,话轻轻得飘进我耳中,却重重得在我心口上一震。此话听来似是举白旗投降,坦然得将自身的生杀予夺之权交与我。

    但,想了想,又觉不大对,这话又有些似是……

    我大军开拔,兵临城下,要敌军爽快得出城迎战,欲将之一举歼灭,却见城门大开,他羽扇纶巾独坐城头,悠然焚香操琴,要我自个儿猜是否是个“空心计” 。

    此举是得、是失全取决于我军将领的智与勇,这等心理战术太狡猾。

    我遂叫阵,斥责对手:

    “这好比一幅画精细构图许久,我方问你所画为何物,你却在最关键之处空了白,转手便将墨笔递与我,是点睛或是添足皆随我一念,但若有败笔却也归因于我自作多……”

    情,情我个头啊!转口:“自作……聪明,自作自受,你这大家手笔推诿了些。”

    “此言差矣。”白衣公子轻快踏上木栈之顶,潇洒回首俯视来,似在悠扬琴音中灿然一笑,道:

    “绝非让你承当责任,而是此画的虚实成败本就取决于你一信念之间。我原以为如何留白乃是画意之神髓,其情韵深浅由人体会,自得真知灼见,甚而,无一物中无尽藏,更胜流于笔墨。”

    他伸了手过来,似欲扶我一把,同时接着道:

    “然而,稍早经你一言点醒,始幡然醒悟,他人拿脏水作泼墨,若你在意即为生花妙笔,而我……纵使是呕心之作,若你不合意便是──废画。”句未语气一重,似有些一语道破,并自嘲以宣泄郁闷的痛快。

    “我不会画、不懂画,方才什么都没听见。”我不搭理他的搀扶,自食其力踏上最后一阶,快步走入青石板广场。

    “我的好姑娘啊!这隐晦歧义、谐音双关、画中有话的话头可不是我开的啊!”

    话虽说得埋怨,但从我身后传来行风畅快的笑声,似是在装傻这招上棋逢对手,叫他顿感妙趣横生。

    忽地,又听行风深沉地喃喃道:

    “虽迟钝但仍是会学习、会成长,真叫我一则以喜,二则以忧。”

    我故作若无其事,盯着地面一路疾走,倏地,眼前一白,白袖横挡身前。

    “慢点,你要一头撞上去了。”行风遏止我冒然得撞上一墩石碑。

    我细瞧,石碑上头铭刻着一篇古文:“风赋:夫风者,天地之气,溥畅而至……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

    再往前走,离石碑数步远,一块约莫丈高的白色巨石被供奉在露天的石阶上,不知受多少年风吹雨打,其底下的花岗石阶已是斑驳凹蚀,但白石仍是屹立不摇得驻守于城中最高处,遥映淡泊月光,迎千古劲风,俯瞰万顷沧溟,颇有遗世独立之情。

    然而,皮肉伤虽好得快,但毕竟是块骨头,要从身上削下来,自己如何动得了手啊!

    想到这,我似也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辛苦了,这……疼吗?石头神仙。”我问白石,问身旁那位拎着油纸包闲晃似是事不关已的神仙。

    啪搭!一声,油纸包蓦然坠地。

    我心口一凉,哀悼我的桂花凉糕!

    像是要捡起油纸包,行风低头屈身,探向纸包却好半晌不抬起。我等了又等,见机不可失,疾速一捞从地上夺过纸包。

    我心爱的桂花凉糕终于回到我手中了!打开一看,完璧归赵,白嫩嫩的桂花凉糕仍完好无缺,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咦?感觉指尖微凉,摸了摸油纸包外头,似是有滴水滴,我流口水了吗?

    摸着我干干的嘴角,才正疑惑,纸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得速度回到了行风手上,他五指一收,纸包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心凉了个彻底。

    不知是与桂花凉糕有仇,抑或是与我有仇,怎地偏生与我的桂花凉糕作对呢!

    唉!仍是一口都未吃到,早知道就先胡乱抓一把塞嘴里了……

    我拍着额头仰天叹息,忽地身子一轻,我被抱上了花岗石阶。

    站在石阶上,我与行风的高度接近了许多,一扭头,恰好正对着他。

    “傻丫头,为何有此一问?在你之前,没有人会如此问。”

    只见行风凝望着我,那张俊美脸庞上眉宇舒朗,唇淡弯,但黑黝黝的瞳心微颤,又见四周石板上的尘沙微微滚动,似是气流浮动却隐而不现,犹如东海之深,海面轻舟过水纹,海底暗潮滚礁层。

    也许对他而言这问题很愚蠢,谁人会在烧香祈愿时问这种问题啊!

    而神仙呢?肩负千万生灵的愿望,为所当为,会疼吗?会累吗?

    也许,神亦有所求有所愿,会疼会伤,会流血会流泪,只是他们站得太高,离得太远,地上的人们只能敬畏得抬头仰望,故而从未留心、从未在意。

    但在地底灵河,在海底宫殿,在朝夕相处的一言一行,我已真切得看到,又怎能佯装视而不见。

    看着我眼前这个好逞强的神仙,我叹了口气:“还是好好爱惜自个儿的身体吧!莫再自讨苦吃了。”

    且别再为我受伤、受累、又受罪了……

    想着,我遂转身,安抚般轻拍了白石。

    一碰触,犹如镜湖生波,波动从我指尖一圈又一圈漪开,直至透入石心。

    霎时,白石像被赋予了生命似的,石上熟悉的银白色光辉明灭闪烁,在山海皆沉寂的黑夜中,耀眼得似是真能上穷碧落下冥泉,贯彻九州通八荒般。

    而我掌心下的不是冰冷生硬的触感,竟是炽热的脉动。像心搏般的怦然跳动,一震一震由手心贯通而来,刹那传遍我的四肢百骸,亦敲击于胸臆间最柔软的方寸之处,震撼三魂七魄的每一分每一缕。

    随着跳动,光华淙淙似水由白石上泉流而下,恍若气血盈溢,沿着纵横交织如血脉的青石板缝向外溶溶拓漫,流溢整个广场,继而下渗土丘,润畅地脉,将源源不绝的生命力,灌入临海城的街衢,唤得万家灯火次第醒。

    俯视而下,似见无边月海上,万点水灯浮雪浪,一波波一圈圈自内向外堆银卷落红。

    “这是?”我惊呼。

    身后一热,同时一只温暖的掌心覆上了我贴着白石的手。

    “可有感受到?它的心因你而动,毫不保留,不计代价。”滚烫的气息贴在我耳畔徐徐轻送,紧贴着在我背后的是与白石同样炽热的体温和脉动。

    热流在我的手心、手背、身后燃起火苗,随着血液源源不绝得涌进我的心口,引燃同样狂烈的心跳,狠狠得响着,每一下皆在胸间冲撞得发疼。

    然则,指鸡骂狗可以,指桑说槐可以,但指着石头说情话大可不必了……

    我抽回手,随即白光静默,繁灯隐灭,广场上一绺叹息杳然飘散,就此没入黑寂。白石上那只被抛下的手掌,落了单,白玉似的指尖似是凉得颤了颤,我想忽略,心尖上却仍被牵扯出了疼痛。

    月夜一寸寸发寒,徒留不知是何人的心跳独自一声声空响。

    环着我的手臂渐渐收了紧,我肩上一重,低沉的话音闷在我肩头:

    “孟欣,有些事我不与外人表明并非真是无关紧要,也非我心猿意马不愿承认、不愿担负,正是因为太甚紧要,故而不能轻易与第三人言,况且天宫深如渊,结识天家之女于你未必是桩好事……但不管如何,今早茶楼里的那句话着实是我谬言,未顾及你的感受让你受委屈是我的错,允我一次补救的机会,可好?”

    他伏在我肩头,随着温言软语,柔软的发丝轻挲着我的颊畔及颈侧,这如同只家猫委屈告饶的模样,哪怕是铁石心肠亦柔软。

    但在我热得发胀的脑袋里,仍有一丝冰凉的理智。

    “我们都别再闹曲折心眼了,开门见山吧。”

    侧首瞄了瞄那颗漂亮的脑袋瓜,我将心底话说明白:

    “事实上,最重要的问题无关乎我允不允、他人说什么、或你明不明说,而是,今日与湘君一比较,恰好让我明白,她能给你的是其他神仙做梦也求不得的,而我能给你的只是祸不是福。你和我,神和人,天和地,这距离太遥远,我们不会有好结……”

    “不许说这种话。”他忽地抬头遏止。

    “行风,你能回答我,天和地的距离究竟有多遥远吗?”

    不出意料得,静默。

    他心知肚明却不答,我便再接着道:“若是早已注定了结果,又为何往死胡同里钻?”无涯的寿命和有限的年岁,三柱清香和五谷杂粮,这是我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芙渠花精和书生不即是个血淋淋的前例嘛!

    行风默然,手却蓦然扬起在我颊上抹,原来有些什么早已盈眶而出。

    若未曾拥有,失去时是否不会悲伤?就如同我未曾谋面的双亲。

    但为何此时已是浓浓酸涩淹没了我。

    “若未曾尝试,何谈结果,若你信我,若你心里有我,这距离虽远,所需的时日虽长,但终究会跨过去。”他柔声说着。

    耳畔传来的言语,语气柔软话意坚定,仿似那些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过是一座山、一海峡。我叹息,若非自欺欺人,那么他便是个想效法愚公移山或精卫填海的犯傻神仙。

    我挣了挣,想从稠蜜般浓到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挣脱,踏下花岗石阶后,本想故作不在意得回他一句,但我一回眸,他凝注我的神情让我不由得将话咽了回去。

    那是深切到让我感到恐惧的执着,平素水润光灿的金边墨玉,此时不见雾水迷蒙、不见浮光陆离,仿似一泓不见底的深渊,一陷入便是万劫不复。

    我想退缩,才发觉早已陷入其中,只能眼睁睁任由自己一寸寸一分分沉沦,无法自拔。

    浸没于万丈水中,我仰望水岸,见那弯晓月里的清俊轮廓俯下身来。

    似一瓣春樱落水面,他的唇悄悄轻覆我唇上,那瓣柔美细细密密徐徐慢慢得摩挲,和着唇齿间的幽柔气息,勾起阵阵酥麻,这是最诱人的哄骗,哄我回应他的犯傻,哄我放弃平凡是福的真理,自欺欺人得不求白首偕老,不奢望长相厮守,只沉醉一刻美梦。

    吻绵长得漪开,我攀上他的颈子,他眉眼微弯,似同醉,亦随我缓缓没入深渊。粼粼波光如绫旋绕,在彼此的唇上逐波溯流,紧贴得只能在彼此的气息中索求一丝残喘,这是最胶着的情丝,交织成网,铺天盖地罩来无处可逃。

    我放纵得闭上眼,寻不着线头,只怪情丝难理,欲解更结未断还生。

    微弱的音波将水月晕开,穿过片片碎玉,透入深渊──

    “白石的光……是你在这吗?”

    似有话语声自不远处传来,继而,那人一声惊呼抽气,让我微微睁眼。

    在我迷蒙的视线中,行风浓睫如扇,轻掩,掩不住瞳心的紫光如绮,但他的眉宇却是十分清朗而沉静。

    我下意识得松开双臂,却似在他意料之中,他旋即揽住我的腰,摁住我的后脑勺,舌尖撬开齿关、深入勾缠,蛮横的力道强制得让唇舌的交缠更浓烈、更滚烫,似是压抑了数百年的云雨毫不保留得释放,刹那狂风暴雨,惊涛骇浪。

    几回深吮辗转,我起坠于浮云沉水间,既晕且麻,所幸就在快魂飞魄散时,压在我后脑的桎梏松了开,转而依依得抚上颊畔。

    随之风浪渐息,唯留几记碎浪带着微喘在我嘴角流连轻琢,似欲抚平余波,亦似眷恋难离,待他为适才的狂潮收妥余韵末流后,才将三魂掉了七魄的我捞出深渊。

    行风撑住仍在晕浪的我,让我偎在他胸口,直到他像怜悯幼猫般一下一下轻拍我的背,气息虚虚比幼猫还窝囊的我才恍然忆起如何吐纳,并狼狈得大口大口喘气。

    待气息稍平复,他的指腹在我唇下和唇角轻抹,仿似晴霁现虹彩,温柔得抹去风雨后的残余水渍。

    但意识回笼后,我浑身一颤,惊慌得瞪大眼!

    方才令人窒息的狂风暴雨中,隐藏着像是年轻女子亲昵的呼唤声,接着是沉闷并颤抖着……似是掩唇而泣的哽咽声,最后是慌乱无序的脚步声……

    我不安得看向脚步声淡去之处,但早已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