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后命 > 第七十一章 空里浮花梦里身

第七十一章 空里浮花梦里身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孝仁四年秋末,少帝染疾,病愈垂心理佛,连举多场法事禅会。

    冬初,传帝复染疾不起,侍养于大佛法寺,受以万千香火诵经安度。朝事更迭,遂允命端慧王代为主政,封以皇叔父摄政王。十月初三,自少帝辍朝以有半月,端慧王于云阳正殿主持复兴朝议。十月初四,连下三旨,批江宁织造贪奢骄淫引民聚愤,收押大理寺查罪问刑,家府之财飨庄田概充国库。批结党吏乱之责,上自督抚藩臬元帅,下至道府州县参游,一律彻查。批西党之乱,尤命江北西营由左骑领大都督率练,择日出征。

    十月初七,旨令责成机要设以六科控辖六部,以内阁代以丞相之责权掌六科。由内阁至六科,再以六部,后至各道府衙门。以上奏本细审,以下旨令层层下达。先前“上之督之者虽谆谆,而下之听之者恒藐藐”的混乱状况大为改进。除以改革更组,更着命以下,废以女官之职,而后吏审将一概不提名起用女臣。

    这一日,寻审户科,恰是遇上户科要员联名求奏尚书楼大人继任职差。司徒远端着那厚厚一沓联名折久久不语,目光迎下众人一一扫过,寒而冽:“吏改之章曾定言自新政起,拒授女官。你等莫不是糊涂了。”

    “摄政王,楼大人是先帝钦命的辅国要臣,虽以新政为要,只先帝明旨——”率先躬下身子的老臣仍以坚持,脚下微屈,但不敢仰头视其。

    “是吗?!”司徒远只一冷笑,半抬了眼微虚,而后淡淡道,“即是如此,你们这等文儒老臣,去辅佐先帝如何?” 两京大小九卿及各属,正是沉滥者裁减之际,但也不怕多减下一个两个。

    “王爷。”那老臣低呼一声,半个身子沉下去,甚为不稳。

    “当日黄集强谏皇上重缮帝后寝陵,贾怀仁你亦是力撑他的吧。”他本不是喜好旧事重提的人,当日寻了黄集私扣民饷扩以宅府的短处解决了那厮,便也打算再不牵扯多余的人。只如今,见这等腐臣一个个如墙头草随风倒实在看不惯,挂着老事狠狠羞他一番倒也不过分。

    “王…王爷。臣那时并非有意悖离尚书大人的陈见,只…寝陵一事关乎天家颜面,国体根本。臣以大局而发,着眼观望,自以认同黄大人的奏谏。臣…效力尚书大人之心终始不渝。”

    “混话!”空拳猛击了案台,满盏茶水倾出,司徒远惊怒言道,“汰浮溢而不骛入,节漏费而不开利源。你在户部一呆三十年,节用以本这等浅显通明的道理竟还要我一一点透?!好个国之根本,天家颜面。支部国库不是国本?民生国计更不是颜面吗?!”

    那老臣已听得浑身瑟瑟发抖,本是揣了拍马屁的心思,想着联名他女人入职,但也是给了摄政王的脸面,而后女主财,男控政,绝对是一妙招。然未想到,这王爷却是个不受拍的,求她女人复仕,反要他脸拉了老长。这一回,是搬了石头砸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下来台面,只得俯地言罪。

    司徒远听够了他哆哆嗦嗦上不接下的胡乱说辞,袖子一揽,冷言道:“寝陵既是国之本,且你又是个遵以先令的。依本王看…先皇陵殿处正缺个人手,就由你去填了。”言着再不顾其他,径自起身,绕了众人而出,只步子略停,并不回身,“明日即去应职。把这一身五品朝服褪了吧,亏你做了三十年的度支要员,却是个不懂钱财之道。”

    大步踏出户科行,迎上这年第一场小雪,碎乱如玉,透着隐隐凉意渗入脖颈口。杨归忙追随而出,打起云伞为其遮去一片风雪,却见司徒远空立于廊处久久愣下。连着五日未得闲归园,可是挂念起一家妻小?!杨归倒也不敢去揣摩他的心思,只微退了半步,随着一并怔站。

    “今年初雪,来得早了。”许久,司徒远终于出声,毫无示意下抬步即走。

    杨归忙得追上去,一路在琢磨着何以为早……

    素烟缭绕而过,凤兮阁架于山琼之间,正对凤阳大殿。阁厅暖厢,正以冷雪烹茶,云诗然歪在窗前怀抱着狐裘护手,黑底镶有绛色描金纹边。窗外风雪盛下,一侧仕女忙打下细妃幕帘挡遮寒风。隔了帘子,仍是掠到那长麾身影于风雪中稳步而上,这近百级的山梯石阶,若要一口气登上免不了喘上几口,只帘外之人面色如常,依是冷峻。

    “桐丫头,再烧一壶秋酿。”玉手掸了袖摆,微转起身子正坐。

    暖厢隔寒的厚帘一起,那个身影夹着满身寒气入了间。

    云诗然眸底无色,只平缓道:“出兵平西乱之事,依摄政王的意思,要待到何时?!”只此事定下,她便可毫无负担地去大法寺陪着长生吃斋念佛,自此心无旁骛。如今多方势力云集,平乱之谋,更是牵涉国家大计。所谓强兵宁可百年不用,不可一日不备,然上官逸当政间,因无战事林立,统练便也稀疏不齐,以致军心散乱,冗员弱卒更是充斥其中。昔日强兵善将,早已沦为今日颓败贪吏。

    “兵纪纲要松散脱垮,演练列席更是虚应了事。这般松垮的军队,不战必败。”司徒远临着堂桌稳坐,面上依然无色,只唇中溢出丝苦笑,“眼下不用些时候功夫整纪,便要在疆塞丢命现眼了。”

    “这一次…摄政王是欲亲率而征吗?”云诗然推了华盏而上,眸眼淡淡扫了一侧的人影。这男人是由军中混出的名声,如今久居于朝堂,心中但不知还存着几分驰骋热血。这个抚远大将军之位…绝不是由随便一人轻易坐上去的。如今司徒远已身列摄政之王,与那云阳主位更是咫尺之近,若再能借抚远平西一事上位,而后便是集政权兵符于一身的鼎盛。实难想他之下一步,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抑或是欲而代之!她这一句,是询问,却也是狐疑探测。只是…他若真起了那个心,定不是他们孤儿寡母都挡得住的!

    司徒远敛眉,沉思了片刻,终以感慨道:“若以十年前,定是要一马当先。然,如今…家事冗杂琐碎,实脱不开身。依我之见,彦大将军亲率将师出任抚远大帅确也适宜。”

    云诗然心下猛松了口气,抚盏的指尖微颤染及茶水,而后仍作镇定道:“摄政王从来与彦慕政见不合,如今但也能高屋建瓴,举以贤德,本宫甚感欣慰。”言着胸口亦舒朗,颇为恩典道,“本宫听人言,摄政王操劳国事已是多日未能归府。这该如何是好,日后朝廷囤积的繁复只少不多,摄政王倒也总不能弃小家而不顾吧。本宫的意思,王爷少时的宫所若能以简单收拾出来,便特准以王爷的妻小入宫陪驾。王爷看如此可好?!”

    “太后体恤之心,我等感念。只入宫一事,我怕她不会欢喜。”司徒远虽有心将妻小招于身边,且太后既有能此意,倒也是因着对自己打消下几分端疑。然思及楼明傲的心意,便也生出了犹豫。她定是不喜这里的。

    云诗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不强求,只言她随时都可徙宫入住,无需再请奏。而后仕女端上秋酿,氤氲馨香中,云诗然抬眼微掠了眼递上杯盏的丫头,轻嘱咐了道:“去给摄政王行了全礼吧。”

    屋里共立了个七八个丫头,只要这一个并不大起眼的小仕女同自己行礼问安。司徒远琢磨不出意思,倒也应了礼,见那丫头确实稳当大体,行礼念安间毫厘不差。

    直至那丫头退下去,才听云诗然浅浅笑着提醒了道:“这丫头…便是桐泽的庶出四女。看着还顺应吧。”

    “唔。”司徒远倒也没多想,只闷声应了,而后又觉得这话熟悉,像是从楼明傲那里听了不少念叨。扬了眉后,目光追上那退出去的身影,微声一叹,“说得就是她啊。”

    两人叙了片刻,司徒远吃了今年的秋酿便也退身而出,又是行了一段山路。时而风雪更盛,他是一人上山,侍从杨归等皆候在半坡的观雪亭。尤记得每逢初雪,父皇定会携着云贵妃入亭观景,而后上山宿在那暖厢一夜。他那时常听宫人道,他父皇便是于此牵着爱妾之手,指点江山,列览皇城上下,远望万里河山无尽。那是他的天下,身边是他欲与之分享三千荣华富贵的女人。

    曾几何时,他心中亦升腾出那一个念想,携爱妻之手伫立于云山雾海,与她共享一座江山。那是他的天下,更是她的天下。年少时是以怀揣这般憧憬,往后江氏之女却也成为执着支持自己的那位佳人。那份浮华潋滟如过眼云烟,沧海桑田已过,昔日的希冀,于心中还有几分重量?!

    他微缓过心神,却见几步之外冷亭中站着一女子,长裙曳尾,依是那一身暗色墨缎。她只面朝宫阙之景,云烟缭绕下那身影不清,只洒下默默的荒凉。她缓缓回身,正以对上他的视线。淡淡的惆怅逐以蔓延,散落在二人之间的山径阡陌。

    他少时的愿景,她依是记得。也只有她能明白,他眼中此刻抹不去的落寞与沧桑,那是一种失落,刻印在心底,不会由时间褪去痕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