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后命 > 第一百零一章 最后的最后,你说幸福

第一百零一章 最后的最后,你说幸福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宣平元年, 初冬。

    风夹杂着雪,铺天盖地。

    大法昭寺前,鸠真握了雪,于指间托起,一如莲花绽放的模样。这一趟西行,他似乎走了许久,终于终于见到了他,即将要成佛的法慧。

    “法慧,今日你便可永离生死烦恼,成就无上正等正觉。为师跋涉千里,助你一步成佛。”以掌握雪,自腕口化作冷流散去。

    法慧笑意嫣淡,长衣佛衫飘于费扎山顶,如雪中伫立的雕塑。他望着鸠真,心尖淌过一丝暖流,鸠真该是明白他如何不能成佛,噙着苦笑道:“师傅,徒儿无以成佛啊。这六世的束缚,法慧挣不开。”

    “人世间并不是所有事,都需亲力亲为。时而你未做,却有人为你让开了道路。法慧,你再往前望去,前路已无荆棘阻隔,我佛在等你。是那女人的亡魂,成全了你。这世间,再没有那个能捆缚你之人,而后千世万代,皆没有。”鸠真不知这般说,他是否能明白。摩什当以用佛力散了那女人的离魂,她于这世间,连魂都散了,便再不能阻断法慧成佛之路。

    法慧忽而扬声长笑,笑中有泪,他从来都知道,天家佛家皆不会轻易放过她。但未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早。成全?!倒是他们用她成全了自己,用她碎散的魂灰铸成他成佛的路,是何般残忍?!他因她不能成佛,他们便借以命道天义甚以佛理要她的魂灭,是人欺佛,还是佛欺人?!是,他从此失了尘情束缚,能做到泯爱灭欲,是真正的六根清净了,却也失了慈悲。这条路,若是要踩着她亡魂而过,当不如自己化身齑粉六道皆不入!

    “法慧今日才知,原来…佛亦是有私心的。”他定定望着鸠真,笑容渐渐淡去,第一次,他对师傅再笑不出,“如若法慧说不要呢?!这佛骨真身我不要,无量功德我不要,永离生死…更不要!”

    “那女人是天命所致,成全了你,亦是成全她自己。”他见他仍无转醒,心痛道,“以摩什之言,你的佛骨,远比她的痴魂要重要。天地万物当汇聚多少灵气,再以百年修为,才得你这一身佛骨金身,你莫要自予践踏。”

    “天命,何谓天命?!”法慧袖袍中贯满了风,鼓鼓扬起,“法慧成佛,并非天命,而是人愿。法慧不肯成佛,纵是佛祖圣者皆不能强求。”他神眼坚定异常,已是无以动摇,“命,并非不得改,只是代价过重,你们舍不起。所以你们宁愿看着她魂灭九泉,助我成佛!可我知…总会有法子救她。”

    “法慧!”鸠真赫然仰头,一时天转星悬,他知他要做什么,那口腥甜堵在喉中泛着温灼。

    “你们不愿用无上天力为她续命也罢,法慧自会用无量功德为她换命!”天,依旧清明,一如他眸中星华亮熠。可笑这些佛门圣僧看破人世红尘,却看不穿一个情字。出家人一个个言着泯灭情爱,因他们怕它,他们知道情字无畏,是可以乱了天命人尘,脱于六道之外不受万物相束的诡离。

    鸠真剜心作痛,伸出一支腕子,无奈却握不上他,他恨自己教予他大乘佛法,却未能教会他断了执念,声声出言满是急切:“我徒,你莫要糊涂。一切功德无不复归‘圆’满,一切烦恼生死无不毕竟空‘寂’,你修了六世历经数次劫难终以修得此时功德圆满,并不易。”

    “易与不易,法慧从来知道。”他临空退步,与鸠真隔而相望,第一次忤逆师傅,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一生不够回忆,法慧便用了六世记住她。法慧甘愿用六世相忆的女人,便不在乎为她倾尽六世的修为。”

    他再不看鸠真,转眸遥望西天佛境,那扇渴求了六世的门终于对着自己大开,只他不想入了。他不要踏着她的魂灰成佛,他不做韦陀,不要看到昙花的眼泪。

    “法慧这六世修成的业果,换她的命,是够了吧。”他笑地泪眼婆娑,似于水气弥漫中看到了她临花回望的翩然一笑,雪莲开一次花是要几生几世的苦等,凋败只一瞬,“师傅,你并不知成全二字如何写满。这个女人,法慧甘愿成全她,而不是由她成全自己。”

    鸠真痛心阖眼,以身相对。但不知情字能累人至此,这已不是缘,是纠缠。命中脱不去的孽,魂魄散不开的债。他之执念,是一世又一世的成全,却从未成全过自己。天下再无人比他更懂那二字如何书。身后却听飞雁掠过的风声击起,想也这山间峭壁悬崖不该会有雁飞过。心口猛窒,拂袖回身,却不见身后之人。那团影已于崖尖纵身而下,陷落于层层浓重白雾,数丈之下升起云烟缭绕,峭壁雪莲绽放出血色莲朵,满山凄艳。崖顶空留法慧那一双草鞋,浸着冬日的凉意……

    鸠真身子不稳,朝前一扑,即是跌倒在地,一大口鲜血喷出,声声惨恸:“佛祖,你告诉我,这情字倒是要如何写?!如何写?!”这情字太重,是用命写,用法慧六世的成全来书。

    山峦连绵,红尘十丈湮不没的情,化作遍山开满的雪莲,费扎山脉的雪莲自此年年开绽,永不凋寂。

    宣平元年,第一场冬雪降临景州之时,全民当街欢舞,似是吉庆。

    便是在那一日,她醒了。毫无预兆,在第一片轻雪落于窗棂时,轻轻抬目。

    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入梦前,她在凌霄楼的别院,梦醒时,她在佛音弥漫的南华庵。梦前,摩什才说要带她走,她应了。梦中她确是跟着他走了许久,很远很漫长的道路,一路飘雪,飘到尽头,那里开满了血色莲花,妖娆绝艳。她甚以闻到莲花浮雪的血气,是腥甜的味道。摩什呆立在那莲花前许久,她看到他眼中流下了晶莹剔透的水珠,是泪吧,原来佛也会流泪。他说诸德圆满、诸恶寂灭,她可以回去了。她不明白,黄泉路上怎么又被无端抛弃。回去的路,依然漫长,她走得并不辛苦,一路上都有那延绵开来的雪莲为她引路,走至人间那扇帘口,有风袭来,那一朵血色莲花便落入了她手中。她握紧了它,它却化去,烬灭成灰……

    四年,她用将近四年漫长的岁月来忘却那个梦。她想摩什是要她泯灭尘情,积满功德方能重回世间。于是她努力地做好一个尼姑,即便在他人眼中做的不好,也真是尽力了。要她日日夜夜咀嚼着思念活下去,竟比涅磐还要煎熬。她一次又一次在佛前铭心静问,何日功德修满,何日能以重回凡尘,佛只微笑不语。

    宣平三年的时候,相别三年,她又一次见到了摩什。她问他,因何不带自己走,要这般折磨自己到几时?!摩什只笑着让她再等等,他说只要那个人来接她,她便可以走。那一日,摩什临别前,曾淡淡问她可还记得那株血莲,于是她恍惚了,又开始忆起那个梦,还有梦中弥绕不散的腥甜香气,好像真的是血。

    摩什走后,她继续祈求。无人的时候便跪在佛前问那个人可是忘记了自己?!问他是不是会来找自己?!佛又一次微笑不语。她想她是该好好睡下了,或以一觉醒来,她便能见到他。

    无数次眠下,而又醒转,终于,终于!

    宣平四年。

    她又等过了一年木樨花开,终于等到他立在门外,泪无声而落。

    任谁也不出声,长久的宁静,只有泪落的声音。她指尖濡湿了桂花酿,轻轻地颤抖。

    “六下景州,我过而不入六次,终以寻到你。”司徒远竟是笑了,噙着泪,傻傻地笑。

    她不敢挪步,怕他只是恍惚的影子,转了方向便再寻不到他。木樨很香,熏得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她浅浅皱了眉:“是傻瓜吗?六次才找到吗?!我跟你就那么没默契吗?”即便是木樨花香都引不来吗?她是因何植遍木樨,因何要这景州之城落尽桂花香,他真是天底下最蠢的人了。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予她说,却只化为一句:“你过来,过来,靠我近点。”他要她离自己足够近方能确定这是真的,不是梦,不是他又一次的幻觉。

    她一步步挪着,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终是触到了他的衣袖,他的手,他的胸襟,他的脸……不是幻影,这一切皆是真的。她又哭了,笑了哭,哭了再笑,痴得傻了。

    “傻的人是你吧。”他抬手循着她泪痕淡淡掠下,“这还看不出吗?佛祖他老人家说,你我苦等了六世才以相守这一生,定要我寻你六次才能得到。”另一手捧出那口小匣子,端上她眼前,“你看看,我还带了谁一同来寻你。”

    轻启匣盖,那一袭粉红衫衣夺目而出,他将它展起,竟似映出了某个身影。

    她眼眸又一次迷湿,伸手捧起那衣摆,笑得温软:“我将她生得很好看。”

    他自匣底拣出那一纸被揉捏了无数次的软笺,一并笑道:“你猜这小丫头留了什么话。”

    那纸笺上歪歪扭扭书着别扭的字体,她凑上去,随着他一同念出声,“一家人…在一起…”好是辛苦,终于在一起了。他攥上她的手,连着那一身粉红单衣一并拥在怀中,泪自眼角欣喜散出。

    ……

    暖风融融,京城南街,又是人烟攒动。

    容涵换了个姿势趴在案前小憩,这几日生意并不怎么好。直到有人轻叩着案台,方抬了眼打量上来人。那姑娘弯着一双梨花浅眸,肩落花蕊。他心中一跳,忙扶着帽子坐起,轻咳道:“你…你…”半晌支应不上话。

    阿九笑着睨他:“你什么你,我要写书。”

    “又写?!”容涵微微诧异,忙道,“可是从前的故事有了结局?要继续写下去?”

    她摇头,摆弄着手中玉环,难得笑得平心静气:“不是,那故事就算了。我要另起个故事。”

    “哦?”他擒着笔略抬眼,她的笑确是好看,掩下身后满城纷飞的落英。

    “就写…一个傻男人和疯尼姑的故事……”

    风细柳斜,重楼远立,粼波旖旎,夏花怒放。

    菩提树下,沧海无桑田。

    (完)

    ——————————————前缘纪要———————————

    胜武二十三年间,秋。

    南书房东口。

    上官裴立在南书房前的石廊前,手里擒着那帕子。昨日倒有个胆大的丫头替自己挡了那壶烫茶,还递了帕子给他用,那帕上是什么味道,很香,却又不腻,似隐着月梨花的香息。风很冷,他等得有些僵了。该不是那糊涂丫头忘了吧,女孩家随身用的帕子怎么能轻易与人,难道不知这是什么暧昧意思?!

    “殿下,您还要等吗?这日头都要落下了。”杨归忍不住在身后憋声道,但不知自家主子在等谁,这一晃,自午后至黄昏,都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了。

    “唔。再等等。”上官裴凝了视线,虽有不悦,却也忍下了。那丫头好似是夏相家的独女,夏明初,嗯,名字倒也好听。有一股子清清淡淡的味道,是他喜欢的。

    南书房西口。

    南书房的后门伫着一座假山,两团蓝衫影子正躲在假山的玄关处。上官蕊坐在石凳上荡着双腿,肘臂戳着身旁的女子:“倒是个什么人?我连老夫子的课都逃了,陪你在这等了大半天了。”

    “唔。”夏明初微一叹气,玩弄着手指,“我昨儿把帕子给了人,他说会还我的。就在这南书房。”

    “男的吧?”上官蕊见她神色慌乱,索性直言。

    “嗯。”

    “天啊,你真是没脑子了!帕子是能随便给人的吗?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上官蕊借着机会,忙不迭地咄咄不休教训起她来。

    “知道。”夏明初忙垂了头,想起昨日那少年湿亮的额头,微咬了唇,“他说他会还我的。”

    “怎么办?!帕子给了人又收不回来,照着老嬷嬷说法,你该不是真要嫁给他了吧。你同我说说,那是个什么人啊……等不到的话,将来你嫁的人就真是他了。”她笑得得意,最喜拿这老人言吓唬她。

    “嫁就嫁呗。”

    “真嫁啊……”

    “怕什么,真嫁!”……

    (终于终于,落下帷幕了。这对儿也终于处理干净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亲们在背后默默支撑。回头望去,这一路欢笑过,也大虐过,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亲们一直都在偶身后。很漫长的一个梦,总算结束了。这六个月下来,小水还真是累了,不过还是灰常激动。最后一章一直很难提笔,人有种惯性,到了结文时反一直写不下,不知该如何结了。不想结得太突兀,就这样一点点过渡,终于到了言再见的时候了。番外暂定是一个小楼司徒后续的琐碎事,还有一个阿九的番。最后抱抱看文的亲,谢谢你们。其实七十万字中唯一一句让我小心疼的话是法慧这章说的——“一生不够回忆,法慧便用了六世记住她”心痛的不行,谁要我最喜法慧,无奈让这个六世都在成全别人的法慧完美的悲剧,没人比我更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